接下來的日子,拍攝按部就班,并未因某個人或某件事而發生戲劇的改變。
但細微之,明眼人還是能察覺不同。
最顯著的點現在主角上。
這些天,閔恬眼可見地恢復神采,原本清澈的眸里像被注新鮮源,亮得驚人,連帶整個人的狀態,都煥發出飽滿蓬的生機。
尤其在表演方面,NG的次數相比上個月反復磨礪的階段,明顯驟減,許多緒復雜的鏡頭基本能一條過,順暢得令人驚喜。
最重要的是,主角表現得好,間接導致他們的總導演,心也逐漸轉佳,雖然依舊要求嚴苛,但那種籠罩在片場上空的低氣消散不。
所有人都覺得,每天呼吸的空氣,瞬間變得清新舒暢起來。
十月初,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後,一位特殊客人悄然現劇組。
國著名畫家,溫仲平。
據說之前應關導所邀,請他為戲中重要角畫像,恰逢最近遇到瓶頸,便想著過來一睹扮演者真容,尋找創作靈。
閔恬接到通知時,正埋頭吃飯,聽完方旬的轉述,不由疑:“確定是我嗎。”
畢竟,戲里需要畫像的角不止一號。
後者肯定地點頭,“關導親自吩咐的,確定是閔老師。”
好吧。
閔恬放下餐盒,用紙巾拭一下角。心想,關導拍戲可真講究,花錢請這種畫壇大師級別的出手,恐怕費用不低。
沒再多想,拿起劇本往外走,示意方旬帶路。
會面地點,安排在臨時搭建的導演休息棚里。
閔恬進去時,關馭洲也在。
他起,替兩人做簡短介紹,沒等深寒暄,一名場務急匆匆跑來,似乎是某個拍攝場景出了點問題,需要他立刻定奪。
溫仲平見狀,適時開口:“我不趕時間,你去忙吧。”
“好,你們先聊。”
關馭洲看了閔恬一眼,拿眼神示意放松,便闊步離開。
于是,不算寬敞的休息棚,只剩一老一小,面對面干坐著。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的凝滯。
若非桌上兩杯清茶氤氳著裊裊熱氣,閔恬就真要以為,空氣都靜止了。
面前的畫家,約莫五十出頭,穿著樸素棉麻開衫,頭發梳理得較為松散,眼神溫潤,有著藝家獨特的沉靜氣質。
此時,他的目停留在臉上,長久而專注,眸底深似乎翻涌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種被近距離“研究”的覺,讓閔恬逐漸不自在。
手指無意識地蜷。
難道,這就是藝家尋求靈的方式?
外行人,表示不懂。
片刻,許是察覺到姑娘細微的局促和不安,溫仲平終于從悠遠的思緒中強制回過神。
他收回視線,端起微涼的茶杯,淺飲一口,借此作掩飾方才的失態。
杯底擱在桌面時,他抬起眼,看著閔恬,輕聲道:“你和你媽媽,長得很像。”
尤其這雙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平靜的心湖像是驟然跌一顆石子,漾開圈圈漣漪。
閔恬抬眸,清澈眸底寫滿詫異,“溫先生...認識我母親?”
溫仲平含笑,并未忌諱在小輩面前談起陳年往事,語氣平和地解釋:“我跟你媽媽從小相識,我最後一次見時,你才剛滿五歲。”
從小相識...
閔恬心跳加快幾分。
正了正神,收斂之前作為演員面對畫家時的那份客套,朝對方重新頷首行禮,“溫叔叔,您好。”
既是母親故友,從某種意義而言,便是的長輩。
溫仲平笑著抬了抬手,態度很是隨和:“不必客氣,孩子,今天我來,是為了工作。”
他將話題引回正軌。
“您平時...經常接這種為影視劇角作畫的活嗎?” 閔恬有些好奇。
“不,這次是例外。”
溫仲平坦言:“是關導前後三次登門拜訪,誠意十足,加之...”
他目再次落在閔恬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溫和,“加之是故人之,我才勉強答應,試試看能否找到覺。”
原來如此。
思緒間,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角與繪畫,氣氛比剛才自然許多。
忽然,閔恬腦中靈一閃,想到什麼。
趁著當事人在場,正好可以解開埋在心里的疑團。
提到上次在港區拍賣會上,自己托人買下的那幅雪山圖,覺得畫中背影極為悉親切,好像在哪見過。
聽到此,溫仲平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住。
他笑容漸漸斂去,陷短暫的沉默,眼神變得眷念而和,仿佛過棚壁,看到遙遠的過去。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你之所以覺得親切,是因為,那道背影的主人,是你媽媽。”
閔恬怔住。
當晚收工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白天溫仲平的話,不斷在腦中循環。
想到父親和哥哥之前都很在意那幅畫,最後被人買走,他們卻也不了了之。
結合這麼多年,父親對哥哥冷漠而又奇怪的態度,一不可思議的猜測,如藤蔓般悄然冒出。
難道,父子關系僵至此,跟媽媽有關?
不。
閔恬搖頭。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可念頭一旦滋生,就仿佛扎發芽。這件事若不弄清楚,便始終橫在心底,無法放下。
倘若直接去問父親和哥哥,恐怕以兩人的脾只會竭力瞞,不會對吐半分。
思來想去,心掙扎許久,閔恬打開電話簿。
手指屏幕往下翻,終于,在長長的名單中,找到一個許久未聯系的號碼。
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是否合適,是否會揭開某些不該的舊日傷疤。
但是,想盡快找到真相,緩和父子關系。
一家人,本該溫馨和,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媽媽在天上看著,也定不能心安。
時間流逝,轉眼到月中旬。
韓朔結束國外長達三個月的通告,一下飛機,就從容低調地進組報到。
由于他飾演的男二號蔣承霖,戲份主要集中在中後期,所以,按照合同補充條例里雙方提前達的共識,開機後的前三個月,他可以有自己單獨的行程安排,這一點在影視圈里對于大牌演員來說也比較常見。
韓影帝進組,無疑給劇組帶來一新的活力。
他為人謙和,專業素養極高,很快就融集。
當天群像戲較多,場景宏大,人員調度復雜。趁著排練走位的間隙,幾位主演難得聚在一起。
楊文序瞅著這齊整的陣容,便提議,不如等晚上收工後,大家一起去影視城周邊口碑不錯的私房菜館聚個餐。
既是歡迎韓朔正式組,也順便在輕松的氛圍下探討劇本,流角心得,算是公私兩不誤。
提議立刻得到眾人的響應,尤其是幾個年輕演員,紛紛起哄問道:“楊制片,大概預算多啊?咱們可不會跟您客氣。”
楊文序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口袋,頗為豪氣地說:“放心,就算今晚把我兜里掏干凈了,還有後方的財神爺頂上,保管讓你們盡興。”
“哪位財神爺?”有人好奇追問。
一旁的魏家銘適時話進來,調侃提醒:“趁時間尚早,自個趕琢磨臺詞去,等會兒被卡戲,財神爺不高興,今晚誰也別想收早工,聚餐直接泡湯。”
如此一說,大家即刻心領神會,目不約而同瞥向某個方向,然後,連忙點頭應承:“明白明白,魏導放心,保證一條過!”
旁邊幾步之遙,作為話題中心的大導演,戲講到一半,緩緩抬起眼皮,朝熱鬧源頭看去。
大家接收到注視,紛紛收起嬉笑,迅速投到走位練習中。
關馭洲看完沒什麼反應,低下頭指著劇本,繼續說:“這個地方,不一定要按照原先的預設走,可以適當加自己的真實會,比如第一次收到異的花,你會有什麼。”
這話問的是主角。
然而,閔恬卻答不上來,表顯得有些微妙。
如果說,活了二十幾年,從沒收到過追求者送花,會不會,很沒面子。
確切而言,這個圈子里的人,更習慣花大錢辦小事。
比如關導,沒事買一顆藍鉆,至今被閑置在家,不知道擱那有什麼用,可能瞧著好看吧。
見人遲遲不語,韓朔笑道:“說來慚愧,在我印象中,我好像沒有給哪個孩子送過花,倒在電影中實現了。”
盛妍和孟淳一聽,下意識看向男人。
傳聞一點不假,韓影帝這輩子六清凈,恐怕真要把全副力投注于演藝事業,晚年出家當和尚。
而關馭洲的目,則靜靜落在閔恬無波無瀾的小臉上,眸底深掠過一難以察覺的深暗,如同幽潭投石子,泛開幾不可見的漣漪。
他薄微抿,不知在想什麼。
亦或,在反思什麼。
拍攝時間一到,眾演員各就各位。
這場的鏡頭,聚焦聞音第一次作為替補,頂替一位意外傷的舞蹈演員上臺演出。湛的舞技和獨特的氣質,意外被臺下觀眾席的富蔣承霖一眼看中。
與韓朔之前在電影《梨園》中深專一、至死不渝的富家公子形象截然不同,這次他飾演的蔣承霖,若放到當代的評判標準,就是典型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渣得明明白白。
由此可見,韓朔當初接下這部戲,是冒了多大的風險,需要多大勇氣,以及敢于突破自我,邁出舒適區的決心與遠見。
場記打板聲清脆落下。
演員們瞬間摒除雜念,進各自的角世界。
古典舒緩的芭蕾舞曲在大劇院悠揚響起,厚重的紅帷幕被緩緩拉開......
舞臺上,一群著潔白芭蕾舞的演員們隨著音樂翩躚起舞,作整齊劃一,如同優雅的白天鵝。
聞音作為替補,站在隊伍中相對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的舞姿同樣標準,甚至因為那份融骨的專注和對舞蹈本的熱,而顯得格外輕盈人,每一個延,每一個旋轉,都帶著一種斂的芒。
微微仰著頭,脖頸線條優如玉,燈灑在汗的額角和專注的側臉上,為鍍上一層潔白。
臺下觀眾席,正中央最佳位置,穿著白西裝,氣質風流倜儻的蔣承霖,原本意興闌珊的視線,在掃過舞臺時,不經意定格在角落里的影上。
他挑眉,眼底劃過一驚艷和玩味,手指無意識輕叩座椅扶手,似在疑,有這樣出眾的段和清麗俗的臉蛋,為什麼只是個站在角落的替補?
表演結束後,後臺一片忙碌。
聞音坐在簡陋的梳妝臺前,小心翼翼地卸著臉上厚重的舞臺妝。
這時,工作人員抱著大束艷滴的紅玫瑰走過來,語含幾分討好:“聞小姐,這是蔣公子特意吩咐送給你的。”
看著面前過于招搖的玫瑰,聞音愣了一下,面驚訝。
連忙擺手,聲音輕卻堅定地拒絕:“抱歉,你可能弄錯了。我今天替一位傷的老師上場,只是臨時的。這花...太貴重,我不能收。”
潛臺詞是,臨時工當不起這份厚,讓蔣公子不要破費。
話剛講完,一道溫和帶笑的聲音自門口傳來:“送出去的花,哪有收回的道理。”
眾人聞聲,轉頭朝聲源去。
俊朗非凡的富蔣承霖,已似笑非笑地掀簾而。他後,跟著一臉殷勤陪笑的舞團團長。
劇走到這里,暫時告一段落。
對講機喊“咔”後,坐在梳妝鏡前的閔恬稍稍側過頭,看向監視方向。
幾秒鐘,響起大導演平靜一聲“過”。
韓朔立刻收斂神態,朝閔恬投去一個毫不掩飾的贊賞眼神。
剛剛這段看似尋常的戲份,實則極不好把控。
現階段的聞音,正與陸征于熱升溫期,心充滿對未來的憧憬和甜。
突然中途出現這樣一位家世顯赫的富示好,心活,絕不止如何婉拒那般簡單。
要考慮的東西,必然夾雜對越階層的本能警惕,以及不可避免地,想到蔣富在圈子里的風評。
而閔恬將這種青且細膩的層次,演繹得十分準,非常棒。
得到實力派前輩的肯定,閔恬繃的神經終于放松,小臉不由自主暈開一抹如釋重負的淺笑。
燈映襯下,那笑容明人,有著獨屬這個年紀的純凈和得到認可後的欣喜。
閔恬謙遜地朝韓朔頷首,算作回應。
結果,高興得太早。
韓朔離開後,正準備調整狀態,投到下一場戲中。
卻不料,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道低沉嗓音冷不丁響起:“剛剛的單人鏡頭,再補拍一遍。”
笑容僵住。
為什麼?
轉頭,對上某導演意味不明的注視。
關馭洲緩步走近,停在面前,目在訝異微張的瓣上停留一瞬,平淡開口:“既然笑,今晚回去對著我,好好笑。”
閔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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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恬恬說,關導,咱們有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