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殺青的喜悅,驅散連日拍攝的疲憊。
恤大家辛苦一整年,當晚七點,總導演以個人名義,給參與項目的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發了一份額度可觀的大紅包。
幾乎同一時間,制片方也在龐大的微信群里開啟持續兩小時的“紅包雨”狂歡,紅包如同煙花般不斷炸開,引得眾人爭相點擊,歡呼雀躍。
閔恬剛洗完澡,穿著一套淺家居服,慵懶地窩在深水灣別墅客廳沙發里。
蜷著,手指在屏幕上飛快點擊,瑩白指尖在燈映照下幾乎舞出殘影。
今晚運氣格外眷顧,手氣最佳次數累計達到五十二次。
當然,也可能是心作祟。
畢竟,許久沒這般毫無力地真正放松過了。
等到群里狂稍微平息,沸騰的滾速度慢下來,才空返回,切換到關導的聊天界面。
一個未接收的轉賬安安靜靜躺著。
眉眼彎彎點擊收下,余額數字再次跳。
做完一切,心滿意足地熄掉手機,緩緩後靠,閉上眼,長睫在眼底投下淺淺影。
窗外風聲比傍晚更急促了些。
開始漫無邊際地想,臺風登陸的這幾天,被困在屋里,該怎麼打發時間才好。
白叔做事向來周到,已提前安排備用電源,日常生活用品以及充足的飲水食也都一應俱全,倒不用擔心基本需求。
思緒放空片刻,閔恬忽然意識到什麼,抬起頭,疑地向二樓。
後知後覺,關導說上去洗澡,結果都快過去一小時,樓上卻依舊靜悄悄,沒半點靜。
這完全不符合他平日速戰速決,效率至上的行事風格。
難道...
因為繃一整年的神經突然松懈下來,力不支,在浴缸里睡著了?
念頭生起,閔恬掀開蓋在上的薄毯,起穿好拖鞋,打算上樓去瞅瞅。
剛走兩步,手機突然響起。
拿起一看,是商董。
自春節在書房不歡而散的爭吵後,平時基本是主打電話問候。
父親雖然每次都會接,語氣也盡量如常,但知道,那關于哥哥的刺,仍舊扎在他心里,余怒未消。
所以,今天打電話過來,是......?
閔恬頓在樓梯口,深吸口氣,小心翼翼按下接聽。
聽筒里沉默兩秒,傳來商屹邦邦的嗓音,“臺風到哪了?”
埋頭踏上樓梯,乖乖回答:“我也不太清楚位置,爸爸,要不您看一下新聞?上面有實時路徑更新。”
商屹:......
這句講完,功把天聊死。
電話里,陷更深的安靜。
好在,閔恬反應夠快,連忙糯糯道:“小時候我最怕臺風了,一到這種天氣,晚上就不敢一個人睡,總覺得外面有怪。每次躲在被子里,給爸爸打電話,聽著爸爸的聲音,心里覺得安穩,才能慢慢睡著。”
刻意將尾音拖得長長,帶著依賴。
果然,適當撒撒是有用的。
商屹在那頭輕哼一聲,語氣緩和些許,但依舊端著架子:“那也沒見你今晚給我打電話?”
“還沒睡呢。”
閔恬順著他的話解釋,試圖讓氣氛輕松些,“剛剛忙著搶紅包,群里可熱鬧了。”
“什麼紅包?”
商屹無意識接話,像是找到新的話題切點。
“劇組殺青嘛,制片方在群里發紅包慶祝,大家搶著玩。”如實回答。
“搶了多?”
“嗯...加起來,大概三百塊吧。”
閔恬胡報數,多,心里本沒什麼概念。
一聽只有三百塊。
商屹蹙眉。
什麼制片方,這麼摳門。投資上億的項目殺青,就發這點錢?
在他看來,簡直寒酸得不像話。
簡單聊幾句,商屹不忘正事,認真叮囑兒:“睡覺前,一定要仔細檢查所有門窗,不能掉以輕心,臺風天的破壞力不容小覷。”
輕咳一聲,小聲提醒:“爸爸,您是不是忘了,這屋里不止我一個人。”
暗示,還有他婿的存在。
“馭洲的電話關機,剛剛沒打通,怎麼,你們沒在一起?”
“沒,他在樓上洗澡,我正打算上去看看。”
閔恬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二樓走廊。
正想順勢道晚安,卻被父親喊住,“先別掛。”
然而,當靜等後文時,電話里卻遲遲不說話,只有細微電流聲。
閔恬以為信號不好,將手機從耳邊拿開,正準備查看,父親的聲音傳過來。
語氣聽不出什麼緒,只平靜代道:“殺青宴的時間確定後,記得通知我一聲。”
嗯?
什麼意思。
閔恬心下好奇,試探問:“您...是想借此機會,認識幾位投資商嗎。”
自然而然,聯想到生意方面。
商屹卻沒直接回答,只叮囑最後一句:“趁著這幾天臺風,好好在家休息,別到跑,注意安全,掛了。”
說完,不等閔恬再開口,便徑直結束了通話。
“......”
退回主界面的手機屏幕,頂端彈出一條信息。
商董向發起一筆轉賬,備注欄寫著:“殺青快樂,健康長”。
看著來自老父親溫暖而原原味的關懷,閔恬垂眸,不自覺輕輕笑了。
點擊收款,轉過靜謐的走廊,推開主臥室的門。
房間里,只留一盞暖黃壁燈,線和。
視線第一時間投向浴室,門敞開著,里面干干凈凈,沒有任何剛使用過的水汽和溫度,冷冷清清,不像洗過澡的樣子。
環視一圈臥室,臺的門窗早已被白叔吩咐人提前進行加固和封閉,嚴嚴實實。
這個時間點,他不在臥室,難道去了書房?
然而,當走到書房,同樣空無一人,電腦屏幕暗著,椅子擺放整齊。
奇怪,人上哪去了。
閔恬拿起手機,再次撥打電話,依舊提示關機。
納悶地蹙起眉,沿著二樓幾間客房和功能間,依次推開搜尋。
最後,來到之前用來存放一些私人廢棄品的屋子外。
這間房平時幾乎無人進。
正要手去推虛掩著的門,門卻從里面被人拉開。
映眼簾的高大影,帶著一沉郁氣息,冷不丁出現,嚇得微微一抖。
這人,怎麼一點靜都沒有。
抬眸,對上關馭洲晦暗深邃的眼睛,下心頭驚嚇,疑道:“你手機是不是沒電了?”
他沒說話,只垂著眼瞼,目一瞬不瞬地靜靜凝視,仿佛要將從外到里看個徹。
閔恬下意識自己的臉蛋,“看我做什麼,臉上有東西嗎。”
男人仍舊無反應,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眼神愈發深黑迫人。
??
被這反常的靜默弄得心里發。
閔恬忍不住抬手,在他眼前輕輕晃了晃,未待開口詢問,手腕卻被他猛地一把抓住。
“......”
力道不同于平日的溫和包裹,有著一失控的錮,纖細腕骨能到明顯的迫。
閔恬這時,終于有些不安,怔然發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著面前人清澈眸里映出的懵懂與關切,關馭洲緩緩松懈力道。
但下刻,握在腕間的手落下,攬住不盈一握的纖腰,隨即俯,不由分說地將人打橫抱起,邁開長,一言不發地朝主臥走去。
閔恬窩在他懷里,鼻尖縈繞著悉卻不太安穩的氣息,不神游開外。
之前聽人說,圈里有一個導演,拍完戲後得了一種什麼應激癥,換而言之,就跟演員難以出戲一樣,無法回歸到現實生活。
可是,按照關導超乎尋常的意志力,不應該吧。
思緒紛間,整個後背已陷主臥的大床里。沒來得及做好準備,男人亟待宣泄的吻,便如同驟雨般不容抗拒地下來,準攫取的瓣,將所有未出口的疑問全部堵回去。
臨近八點半,窗外風聲愈發凄厲呼嘯,宛如野咆哮。
室燈照的白窗簾,清晰映出院子里樹木被狂風撕扯,瘋狂左右搖擺的猙獰枝影。
今晚的前戲,比往常失幾分耐心,了些循序漸進的溫憐惜。
有好幾次,意迷間隙,閔恬努力地抬眼,想從他神中找到一端倪,卻都驚心悸到無暇多想,只能被地隨著他的節奏沉浮。
最後一次是在浴室。
花灑水流傾斜而下,溫熱水汽彌漫整個空間,衫,勾勒出人的曲線。
那只掐在腰間的大手,滾燙如烙鐵,仿佛要活生生將嵌到掌心里,留下獨屬于他的印記。
這樣的水深火熱,不知持續多久。
閔恬實在承不住他今晚異于平常的索求,迷蒙間,帶著委屈和反抗,一口咬在他僨張,線條鋒棱繃的肩上。
直至齒間約嘗到腥甜的鐵銹味,才恍然驚覺,下意識松口。
然而,迎接的是更猛烈兇悍的**,將僅存的理智和力氣徹底吞沒,只剩破碎嗚咽和隨之沉淪的本能。
從浴室被抱出來時,墻上掛鐘指針已過兩小時。
閔恬累到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幾乎倒頭就睡。
夜深人靜,關馭洲側躺著,將沉沉睡去的人攬在懷中。
聽逐漸變得平穩勻緩的呼吸聲,積攢在口一整晚的沉郁窒悶之氣,似乎才隨著窗外的疾風驟雨,而一點點平息。
他低頭,在意未干的眼角印下一吻,結艱難地滾,抑著翻涌的心緒。
幾小時前,在小客房屜最里層,無意中發現那份《離婚協議》。
上面條條框框,財產分割、責任豁免...擬定得清晰而冷靜,無一不是想著在十年後,跟他徹底撇清關系,劃清界限。
兩家企業合作,恰好簽訂的就是十年。
所以,直到現在,哪怕兩人已彼此心,仍舊無時無刻,不在做著隨時離開的準備?
對這段婚姻,就如此冷漠,如此沮喪?
這個認知,像一冰冷的針,狠狠扎進他心臟最的地方,泛起一陣尖銳刺痛和難以言喻的恐慌。
關馭洲從未害怕過什麼,這是第一次。陌生,卻足以令他失控。
後半夜,閔恬被熱醒。
背後的膛如同火爐,箍在腰間的鐵臂也讓睡得并不舒坦。
蹙著秀眉,迷迷糊糊睜開一條隙,想要翻,嘗試幾次,卻都被那力道圈回去。
有些不耐地哼唧兩聲,睡意不滿地掙扎扭著。
黑暗中,男人倏然睜眼,深沉幽邃的目落下來,眸底清明一片,分毫不像被吵醒的樣子。
閔恬愣住。
他,沒睡?
咽了咽干的嗓子,沙啞輕問:“幾點了?”
頭頂上方沒答話。
閔恬無法,只好將手向旁邊的床頭柜,試圖挲著尋找手機。
指尖剛到柜面,臉頰就被那只大手住,轉過來,接著,不容拒絕的溫涼氣息,再次封住的。
“......”
這通吻,又有風雨來的趨勢。
閔恬崩潰,覺得這混蛋未免太過分,簡直沒完沒了,不讓安生。
想到今晚從床上,再到浴室里的種種,委屈涌上心頭,鼻子一酸,眼淚不控制地落,浸枕畔。
“不許哭。”
沉啞低嗓下來,略帶薄繭的指腹揩去眼角淚珠。
“你滾開。”閔恬鬧脾氣地推他,手指不小心到**,泣聲戛然而止。
僵住,不敢。
看著懷里人巍巍的可憐模樣,意識到自己今晚行為失度,關馭洲眸底浮起一抹後知後覺的自責和疼惜。
他低下頭,與額頭相抵,鼻尖蹭著鼻尖,呼吸融,終于問出抑整晚的心魔。
“客房屜里的離婚協議,是什麼意思。”關馭洲的嗓音盡量保持平靜,不想激怒,也不想再激怒自己。
閔恬尚沉浸在方才的驚嚇中,一時遲鈍。
離婚協議?
沒聽懂。
下秒,記憶回籠,突然反應過來。
猛地抬眸,詫異著他模糊的廓,張道:“你...你看到了?”
本以為藏得很好。
擱在腰間的手上移,扣住後頸,將更地近他前,沉腔染上危險,“如果沒被我看到,保存那份協議,想做什麼。”
閔恬:......
沒錯。
協議確實是當初找律師擬定的。
但,都過去了。
閔恬把臉深埋,有種自作孽的憋屈,解釋道:“當初剛結婚那會兒,對你沒什麼好,提前做打算在理之中。”
關馭洲默然,竟無法反駁。
停頓須臾,他提醒:“我問的是,為什麼留到現在。”
既然已過去式,為何不及時理掉。
留著,是否代表潛意識里,仍未完全放棄離開他的選項?
“時間太久,忘記了。”
閔恬小聲嘟噥,理由聽起來蒼白無力,但當時收拾東西時,不知怎的,就沒想到還有這茬。
“你最好別騙我。”扣在後頸的手微微用力,男人聲線低,夾雜警告和一不易察覺的審視。
閔恬踹他:“信不信,反正今晚我很生氣,接下來一個月,你自己睡客房吧。”
“......”
關馭洲一時語塞。
滿腔郁結和不安,竟奇異地被這毫無威懾力的“威脅”驅散大半。
“恬恬。”他放語氣。
珍視的吻輕落在鼻尖,俯首,將頭深深埋溫馨香的頸窩。
結婚以來。
在閔恬印象中,這個男人從未對做過如此舉。
一種近乎脆弱,全然依賴的姿態,向示弱,“不管現在,還是將來,都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人生規劃之外。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錯了,你可以告訴我,我接任何形式的懲罰。”
他頓了頓,手臂收,暗腔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唯獨離婚,想都別想。”
霸道。
閔恬在心里哼道。
未來的事,誰能說得準。
倘若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他真的犯下原則錯誤,不會原諒他,離婚是必然。
可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
既然鐘,就要努力珍惜彼此,把握當下。
著頸間屬于他的溫,閔恬出手臂,回抱住他壯腰,小手在他背後輕輕拍了拍,算作回應。
既委屈他折騰自己,又心疼三十幾歲的大老爺們,在里怎會毫無一點安全。
是表達得不夠明確?
不。
立刻在心里否定。
應該不是的問題,是關導太玻璃心了。
閔恬如此想著,在一陣漫長而溫暖的靜默相擁中,終究撐不住沉重如山的眼皮,強烈的困意來襲,意識逐漸模糊。
短短兩分鐘,呼吸綿長而規律,徹底放松下來。
關馭洲低頭,借著窗外進的微弱天,發現懷里人已經沉沉睡過去,臉頰帶著未干淚痕,瓣微微紅腫,看起來可憐又可。
無奈嘆口氣。
俯,一個極致輕的吻再次覆下,在潔的額間輾轉流連,然後才擁,閉上眼睛,與一同沉安寧的睡眠。
窗外風雨聲,似乎漸行漸遠。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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