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淮坐在床邊著出神，手中棉棒吸水過多，盈出的水集滴往紙杯里墜，在狹小的水面激起一圈圈回憶的漣漪……
劉說的那些帶有巨大的信息量，以至于他短時間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明叔已經去世，以及明寐所經的輿論與恐嚇當中
而就在事件風波稍許平息之時，在他扶不住側壁，于高鐵列車里昏厥的瞬間，景淮回想到六年前後都未曾關注到的細節
這一細節，差錯，了垮明寐脊背的增重砝碼
母親帶他跟景致洲回到海堯後的日子非常不好過，即便那種難熬僅僅針對于曼香，可他作為目睹者也不免被波及
一開始，于曼香緒失控他還會跟著傭人一齊勸說控制，到了後面，他也逐漸在這種無用功中變得麻木
那是某個夜晚，不知怎的他就醒了，景淮翻下床，照習慣醒後去趟洗手間
他的腳步很輕，踏在潔的大理石地面基本沒有聲音，就在剛走出臥室時，景淮聽見一陣若有若無的講話聲，伴隨著泣
景淮低呼吸，一步步往客廳靠近，偌大的房子，客廳空曠只有一抹弓腰的孤寂影，月將于曼香垂喪的影子拖長，在昂貴的絨沙發上蔓延
在打電話，哭訴
于曼香泣著說的那些話，他在平時早就聽過無數遍了，哀愁與不公被反反復復地說，不斷讓這份委屈濃墨重彩，好像這個世界上只有這麼一份要事，這事過不去，這輩子就過不去了
他稍稍眉，失了耐心不想再聽
而景淮忘了思考，到底在給誰打電話，于曼香這些年顛沛流離，很多人脈也都是一次的，跟老家也徹底鬧掰沒有任何親牽掛
就差那麼一個念頭，釀了那麼多不該出現的錯
景淮就不曾想過，或許會打電話向老實善良的明叔哭訴，所以也不曾想，到底打過多次，是否已經影響到對方父的生活
這些被他一個不耐煩忽略的瞬間，在劉說車禍後不斷有鄰里街坊，公公司同事對記者講述事發前一陣子，明實總是帶著格外負面的緒和言語接打電話時，徹底從記憶的死角掀蓋而起
他的母親，也千差萬錯了把明寐推向深淵的力量之一
想到這一層因果，景淮看著睡的明寐，心中負重再多一份
他欠太多
他們母子虧欠明實一家的，下輩子都還不完
抵在床邊的膝蓋忽然陣陣，景淮回神，掀眸，對上明寐初醒的眸子，明明歷經昏睡，的眼睛卻尤為澄澈，像撥開雲霧，掃凈霾的藍天
他手里還舉著水杯和棉棒，姿態略有遲緩
景淮下移視線，定在摳撓自己膝蓋的指尖上——腕間的紅痕還沒完全褪去，手背因為扎針輸，針孔周圍的皮也略顯青紫
僅看樣子都足夠引人憐惜，但明寐的作，神從未有過任何示弱，反倒努力起手指撓撓他，讓他從茫然的遐想和疚中出來
“醒了？想喝點水嗎？”他扔掉棉棒，重新倒了杯溫水
明寐嗓子干，說不出話，點頭表態
這回睡的時間太長，忍著渾酸痛撐著坐起來，這才明白之前沈爰給自己科普的，這嗜睡癥究竟有多痛苦，要真是一睡不醒在床上躺十天半個月，胳膊早就廢了
上使不上力，明寐只得探頭，讓景淮喂給自己水喝，這是長這麼大第一次被除了老爸以外的人伺候，小口啄著溫水，怪不自在
嗓子被潤開了，躺回床里，瞧著景淮的作小聲問：“剛剛想什麼呢，都發呆了”
“想起點以前的事”景淮把水杯放回去，笑意遲緩
說完這話回頭，他稍許怔愣，對上明寐不滿意味明顯的眼神
果然相久了，他一些刻意回避的敷衍話就對不起效果了
景淮只是還沒想好要不要坦白，斂下目坐回去，陷緘默中
良久，他掙扎著開口：“明叔出事前，偶爾接電話會反應激烈，對吧”
“你和他住在一起，應該有聽到過，我想那大概是我媽打給他的”
“那些人以訛傳訛，說明叔…蓄意報復社會”藏在床下的拳頭悄然攥，泛出青，景淮始終不敢去看的反應，“都是因為我媽的電話”
此話一出，病房里陷一陣安靜
略長的額前發逐漸形他眼底的影，抓不住浮木的心臟在不斷下沉
直到——
“景淮，你在疚什麼”明寐有些虛弱的嗓音響起
景淮驟然抬眸
如果明實還在世，瞧見面對慘痛過去卻這番態度清醒的兒，一定會到驕傲欣
明寐著他的目不曾搖，也沒有任何怨恨的彩染出，作為局中人卻看得明明白白：“就是沒有你媽媽的那些電話，我們也逃不掉那些”
謠言這種傷害，就像不需要種子和土壤就能茂的苔蘚，像沒有地殼運無故滋生的火山噴發，像毫無指引卻準劈下來的雷暴
老爸用一輩子積德，最後逃掉任何一抹傷害了嗎？
沒有
被從小教育善待他人，逃掉了嗎？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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