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挑撥。
雲家地方小, 文木花後面“啊”的這一聲,家裏所有人都聽到了。
廚房門口,陸摯和雲廣漢急急過來,伴隨一聲聲詢問:“發生什麽事?”
“燙著了?”
雲谷和知知也隨在後面:“怎麽了怎麽了?”
屋, 雲芹舉起一只手, 護著腦袋, 文木花叉著腰, 面上難掩驚訝不解, 雙眼幾乎要冒火。
不小心把衆人來,忙“咳”一聲。
平複心,揮揮手,把幾人都趕走:“去去去, 沒你們的事。”
陸摯看向雲芹,雲芹悄悄點了下頭。
廚房確實沒什麽事, 大家這才放心,散了。
這回, 文木花低聲音,對雲芹說:“我要是不問,你是不是就一直不說了?”
雲芹一手舉著, 另一只手攪著盆裏的涼水,輕輕“咦”了一下:“原來要說的嗎?”
文木花:“怎麽能不說?我還盼著抱孫呢, 你們竟還分床!”
雲芹不敢說話。
文木花恨鐵不鋼,雲芹生得這樣好,婿也俊秀得見, 那他們的孩子,得多討人喜歡啊!
天知道有多盼著外孫!
不過說實在的,也不能怪兒, 那家的況,在出嫁前他們也清楚的。
兀自生了會兒氣,文木花說:“打新床的事,你爹是可以試試,只是打不縣城那麽好的。”
雲芹:“我們不挑的。”
文木花“呵”了聲。
眼看母親似乎沒了火氣,雲芹放心了,放下了手。
結果,文木花早就等這一刻了,立刻腦袋:“缺心眼的!”
雲芹腦袋晃了晃,還是逃不過文木花摧殘。
算了,舉著手也累,吧吧。
…
不多時,雲芹和文木花燒了熱水,泡了幾杯茶,回到客廳,陸摯已然和雲廣漢提過新床,兩人在商議樣式。
縣裏那些大戶人家,兒出嫁,是家裏出錢打的床,不過村裏不講究這些。
但得知能給雲芹做一張床,雲廣漢很是興,比劃著:“我知道了,弄個祥雲形花紋?”
陸摯:“是。”
文木花哼笑,惡狠狠瞪了雲廣漢一眼,蠢蛋丈夫,果然沒發現婿和兒有貓膩,打獵打傻了!
那眼風,順便給了陸摯一記,木頭婿,讀書讀傻了!
陸摯、雲廣漢:“……”
末了,雲芹和陸摯留了一錠五兩銀子,雲廣漢也沒推辭,先收了。
他憨厚一笑:“山上那些木頭太,不能打床,得買些木頭,到時候剩多再說。”
陸摯笑說:“岳父盡管用,不夠我們還有。”
文木花:“哪就用得到五兩,你們又不是皇帝老兒和皇後娘娘。”
雲芹想笑不敢笑。
再吃一盞茶,小夫妻起告辭,路上,陸摯問:“母親是不是生氣了?”
雲芹呆了呆,說:“啊,還好。”
陸摯擡手,輕了下雲芹腦袋。
回到何家時,何家門外停著一輛馬車,兩匹棕高頭大馬,拉著綠檀木車廂。
何家小孩們頭次見馬,笑鬧著拿幹草逗它,馬溫順地低著頭,吃掉了。
這馬車是韓銀珠和何宗遠去縣裏租的,今天剛牽來,租一天五百文,兩天只要七百文。
要搬去縣城的東西太多,要跑兩趟,咬咬牙,租了兩天。
原先計劃只帶何佩赟去縣裏,把何桂娥留下。
何宗遠知道後,不認同:“就一張的事,帶上又如何,桂娥也大了,不用你心。”
丈夫一說,韓銀珠倒記起何桂娥的好。
當年,生何佩赟,坐著月子呢,需要何桂娥幫忙跑,何老太卻要養何桂娥。
韓銀珠就教何桂娥,讓何桂娥說自己不想何老太一起住,果然,何老太再不提這事。
這孩子如今大了,能做的事多,況且翻了年就十三,還能在縣裏給找個彩禮殷實的人家,補足家用。
韓銀珠這才決定帶上兒。
這日晚上,何宗遠與妻兒,去了何老太房裏話別。
何老太心中不舍,只是,讀書艱苦,韓銀珠從娘家那借了錢,肯陪何宗遠讀書,也是有心。
叮囑二人:“逢年過節,都得回來。”
何宗遠:“這是自然,就是搬去縣裏,也是暫時的。”
再吩咐幾句,何老太累了,何宗遠四口人從老太太房中出來。
韓銀珠心很好:“我前幾天去看了,縣城那住宅,真是哪哪都好,一個月也才一貫錢,佩哥兒,我們要去縣城咯!”
何佩赟:“太好了,要去縣城!”
何宗遠嘆口氣,一貫錢怎麽就“也才”了?
只是,他不事生産,錢又是妻子沒問過他,同娘家借的,他就是想反對也無法,有點煩悶。
這一行除了何宗遠,何桂娥心也不好。
父親還能嘆氣,卻半點不敢說,想留在何家。
昨日,鼓起勇氣,去找說想留下,何大舅媽卻說:“去縣裏好嫁人,你怕什麽,你娘耽誤不了你的。”
何桂娥就只能等著去縣裏。
一夜過去,第二日天還沒亮,馬車就滿載了,韓銀珠和何宗遠,帶著何佩赟,先去縣裏一回。
韓銀珠還何桂娥:“家裏我挪了不東西,你先打掃幹淨了,晚上我再回來。”
何桂娥小聲回:“好。”
于是,獨自在空空的小院子裏,提著掃帚,掃著掃著,抹了下眼淚。
妹妹們來找玩,送一些臨別的禮,見眼圈紅紅的,小靈著急:“二姐別哭啊,縣裏多好玩呢。”
“是呀,我想去都沒得去呢。”
“表嬸來了!”
何桂娥一愣。
擡起頭,不遠,雲芹溜達到了院子門口,穿著一藕荷夾襖,面容清麗,就站在上次何宗遠暴揍何佩赟的地方。
朝何桂娥笑了笑,又招手。
何桂娥顧不得傷心,小跑上前:“嬸娘,你找我?”
雲芹:“給你個東西。”
何桂娥張開手,手心裏,多了一只絨絨的兔皮球,皮是白的,和嬸娘的兔皮披風一樣,雪似的幹淨。
很驚喜,著的小球兒,不釋手。
雲芹提醒:“你看這個口子。”
沿著口子,取出芯,還可以充當香囊。
何桂娥驚嘆:“表嬸,這個小球可真好,怎麽做的!”
雲芹坦白:“不是我做的。”是上回找文木花做的。
何桂娥破涕為笑:“我知道,嬸娘不太會這個。”
雲芹自信:“我以後會的。”
何桂娥吐了下舌頭,教過雲芹編笠帽,當然知道這個以後多難說。
何桂娥後那些姊妹,也都湊過來瞧,嘰嘰喳喳:“不公平,嬸娘只給二姐!”
“就是,我們都沒有!”
何桂娥怕被搶走,趕把兔皮球兒塞到懷裏,著心口。
雲芹語調慢慢的:“這是個香囊,你們也一個,等明年春天,我們去山上找些花草,裝在裏面。”
何小靈:“我要蘭花!”
何月娥說:“笨,山上哪有蘭花?我要仙花。”
雲芹:“只有野花。”
幾人:“……”
何桂娥笑了,天分明是冷的,卻似乎嗅到春花的香氣。
怔怔的,突然心中鼓脹,一種前所未有的覺,催促、鼓舞著。
……
春婆婆正和何老太貓冬。
何桂娥過來的時候,們都有點驚訝,畢竟這小孩從來不聲不響,也從未自己來找過太祖母。
何桂娥雙手著,聲若蚊蚋:“太、太祖母……我想,想留下來。”
這下更春婆婆和何老太驚疑不定。
何老太看著何桂娥瘦瘦的影,韓銀珠一直覺得是個累贅。
問:“是不是你娘讓你說的?”
何桂娥:“不是,是我自己。”
春婆婆:“那,這是為什麽?太突然了。”
何桂娥搖搖頭:“我一直不想去的……我怕弟弟。”
春婆婆和何老太相視。
們都知道,以韓銀珠的偏心程度,何桂娥到了縣城,又沒有了老太太著,只會比現在過分。
就算何宗遠也在也沒辦法,他總歸是要住州學讀書,一個月能回五次縣城的宅子,也不錯了。
想通了這個關節,許久,何老太語氣嚴肅起來:“你娘不會給你留房間的。”
韓銀珠生怕誰去住西院貪了便宜,打了一把大鎖,把門鎖起來了。
何桂娥一鼓作氣,說:“求太祖母,我只要有一個屋檐就好,我想和太祖母一起住。”
何老太一愣:“你要和我住?”
何桂娥:“……是!”
何老太回憶起七年前,何桂娥五歲時。
小孩子什麽都不懂,聲氣的,說著自己也不太能理解的話:“我不要和太祖母住,要和娘住。”
何老太厭極了韓銀珠的教唆,遷怒何桂娥。
如今,這小孩有了自己的想法。
何老太似乎看到七年前的,又似乎,看到七年前的自己。
終于,道:“那好,你如果真想好了,我跟你娘說。”
何桂娥一喜:“謝謝太祖母。”
離開老太太屋裏,有些難以置信,原來這件事,竟然這麽簡單。
小步疾走,沒一會兒,狂跑起來。
…
傍晚,何宗遠和何佩赟留在縣城,韓銀珠回到長林村。
原定休息一晚,明天再走第二趟,只是,一回家,就發現何桂娥沒收拾。
人:“何桂娥?人呢?死哪去了!”
春婆婆來了西院,對韓銀珠說:“你先別急,桂娥在老太太屋裏,你同我一起去吧。”
若說從前,何桂娥那格主找老太太,韓銀珠怎麽都不信,但有了投河那事,也由不得不信了。
老太太屋裏,何桂娥正給何玉娘喂飯。
韓銀珠皺眉,只聽何老太說:“你們在縣裏,多養個孩子也不容易,桂娥就留在我邊,我照看。”
韓銀珠大驚:“這……”趕看向何桂娥,“你怎麽想?”
不敢面對的視,何桂娥低下頭,但語氣肯定:“娘,我想留下。”
何玉娘吃著東西,補了一個字:“留。”
韓銀珠愣了愣,突然明白了,這何桂娥竟然不想和他們去縣城,寧願找晴不定的何老太!
火冒三丈,只道不過是個賤坯子,冷笑:“也好,本來縣裏的宅子就不大,省得還給你留塊地。”
何桂娥不敢吭聲,趕又去喂何玉娘。
韓銀珠話是這麽說,心裏還是積攢一氣。
後知後覺,自己原先打的算盤,是在縣城給何桂娥找人家,如今豈不都沒轍了?
一晚上沒睡好,越想越氣,明明是何桂娥的娘,往東哪裏敢往西,指不定是何老太暗中教唆……
沒錯,何玉娘就是個傻子,何老太再怎麽也死在何玉娘之前,要何桂娥留下,不就是代替,繼續養何玉娘?
隔日天沒亮,韓銀珠裏生了個燎泡。
心裏罵了幾句,洗漱過後,就去廚房。
今天上午走,順手做個早飯,再把十三文錢給李茹惠,往後就不用再在何家做飯。
此時廚房裏,李茹惠和胡阿婆包著包子,韓銀珠和李茹惠關系不溫不火,便也無話。
片刻後,鄧巧君那邊的馮婆子來了。
如今鄧巧君不止吃得多,想吃的花樣也多,馮婆子常來廚房溜達,不過,不怎麽做飯,只是來檢查鄧巧君出錢買的東西了沒。
遇到韓銀珠,那馮婆子沒話找話,說:“你今個兒走啊?”
韓銀珠:“是。”
馮婆子:“不錯,去縣城福了!”
韓銀珠忽的說:“什麽福?哪裏能比得上家裏的大小姐,一把年紀的外嫁,還有老太太給籌劃。”
李茹惠瞥了韓銀珠一眼。
韓銀珠自顧自道:“在老太太眼裏,別說現在的孫子、重孫,就是鄧巧君肚子裏的重孫,也比不過兒和外孫,是不是,茹惠?”
李茹惠丈夫在家中出的是苦力,忙那村東的土地。
不過,李茹惠覺得既然丈夫腦子不靈活,能幫家裏管土地也不錯,知足了。
不接韓銀珠話茬,只說:“我倒覺得還好。”
韓銀珠:“就你好兒。”
忽的,馮婆子摔下柴禾,聲音“咚”的一下,把廚房幾人都嚇一跳。
胡阿婆:“你打打摔摔做什麽?”
馮婆子冷哼一聲,沒回。
韓銀珠立時明白了,暗想,這馮婆子倒是上道,定會把的話轉達給鄧巧君,到時候,鄧巧君和雲芹相互磋磨,而去縣城,真是福了。
如此想想,就覺出解氣。
果然,馮婆子把那一番話聽到了心裏去。
回去後,同鄧巧君嚼舌:“姑爺這家裏也真是,一個外姓孫子,還這樣白白養著!”
鄧巧君也沒好話,道:“可不是嗎,人家是秀才老爺,可不一樣。”
馮婆子又說:“老太太六十多的年紀,怎麽這麽糊塗,那麽偏外嫁,就怕娘子肚子裏的孩子以後討不到好。”
萬沒想到,鄧巧君口風一轉:“誰要討好?”
鄧巧君說:“我看雲芹就從沒獻殷勤,我憑什麽獻殷勤?還要我孩子討好?”
馮婆子:“可是,將來分家,那些錢啊地啊……”
鄧巧君吃了幾口包子,翻了個白眼:“現在還早呢,我都不急,二房就善寶一個兒子,到時候東西不會缺我的。”
出于好心,又說:“我勸你想,能不被老太太罵就好了,還討好呢。”
馮婆子:“……”
自打住在了這麽寬敞的小院子裏,鄧巧君的心,也寬了不。
或許也有懷孕的緣故。
總覺得手裏的包子不夠好吃,到窗戶那瞧東北院,小聲催馮婆子:“你快看看雲芹在不在,我想吃餛飩。”
馮婆子嘀嘀咕咕,還是去敲了東北院的門。
如今,馮婆子一來敲門,雲芹就像看到財神一樣,彎起了眉眼,問:“三表嫂要吃什麽?”
馮婆子:“我家娘子說要吃餛飩。”
雲芹出手。
馮婆子解開上的一貫錢,不不願,往手裏放了五個銅板。
雲芹:“。”
除了勞作錢,雲芹和鄧巧君還說好了,除了鄧巧君的份,會多做一些,自己、何玉娘和何老太都能吃。
那些、面和柴火,全都由鄧巧君出。
雲芹明正大收“油水”,鄧巧君倒也不介意。
反正就這麽點東西,又不是出不起——自打懷孕,鄧家補了五十兩,這個數,還不算生産後的。
又沒有哪裏需要用大錢,房子都蓋好了,只覺手頭十分寬裕。
偶爾因那食太好做,比如只是蒸個糕點,雲芹只收三個銅板,鄧巧君還會無理取鬧地想,雲芹是不是瞧不起呢,有得是錢!
而雲芹既有東西吃,又有錢收,實在滋滋。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東北院和北院的關系,竟進一種微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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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雲芹:第一大冤種姚益,第二大冤種鄧巧君[好的]
姚益、鄧巧君:???
陸摯:為什麽我不是第一[哭][哭][哭]
雲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