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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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香囊。

李茹惠來找雲芹時, 主屋中起氈簾,雲芹在洗漱架前,比劃位置。

洗漱架主紅木,也是舊什, 常常掛裳的那幾條木頭, 磨出一片油亮。

新床和梳妝桌朝南, 木箱和洗漱架就在梳妝桌對面, 旁邊是門。

雲芹想換木箱和洗漱架的位置。

不過, 要挪就得仔細,若不能整個擡起來,會分家散架。

見雲芹在蹲,吭哧抱起洗漱架, 李茹惠忙小跑著過來,卻也沒來得及搭把手, 雲芹就挪好了,倒像是架子很輕。

李茹惠沒多想, 用帕子幫拍打上細灰,問:“好好的,怎麽要挪它?”

雲芹放下袖口, 說:“會撞到。”

李茹惠:“也是,就這麽杵在門旁, 難免影響進進出出。你沒撞疼吧?”

雲芹不疼,因為撞到的不是,是秀才。

不好解釋, 小聲笑了笑,問:“二嫂子今日如何過來了?”

李茹惠平時不常在家走,今日著實有事, 說:“昨個兒才說縣裏的夫人不買繡樣,賣不出去,便你陪我繡了荷包。”

“結果今天大早,我家那位回來,就說縣裏秦家來人,要再買二十多份繡樣。”

單獨賣繡樣,比賣繡好的香囊還要賺錢,秦家那位夫人出手闊綽,一個簡單的花草紋路,竟出六十文。

這麽算,李茹惠今次能賣一貫半銅錢,折合有一兩。

賺錢真是好事,雲芹替開心,笑問:“那繡好的要拆麽?”

李茹惠說:“不拆了,剩下的繡樣夠賣,那香囊到底也是我們兩人努力了半日,喏。”

取出七八個香囊,遞給雲芹:“我手上暫沒閑錢,這幾個繡好的,先給你用著,說起來,你可以送人。”

“小靈總說你送桂娥香囊,我看,姐妹幾個就是惦記。”

本來雲芹送何桂娥一枚兔皮香囊,是因為何桂娥要去縣裏,後來留在了何老太房裏,姊妹們就眼饞了。

弄得何桂娥不敢戴,怕被姊妹拿去玩,好好一個香囊,只能半夜拿出來過過癮。

偏生雲芹不擅紅,這回,李茹惠解了的“急”。

雲芹靦腆一笑,說:“多謝嫂子。”

既然有了這麽多香囊,雲芹就拎著一個籃子,在家裏,見到哪個小孩,就送哪個。

不多時,小孩們就都佩戴上香囊,歡笑追逐。

還剩兩個香囊,雲芹到何老太那,送何老太和春婆婆一人一個。

大家都有了,何桂娥忙也戴上兔皮香囊,跟在雲芹邊,小聲問:“嬸娘,春天我也能一起去山上摘野花嗎?”

雲芹看看四肢,是該鍛煉下了,說:“能呀。”

何桂娥一蹦一跳走了。

雲芹才要出何老太房間,鄧巧君正好拽著馮婆子過來。

馮婆子不不願,鄧巧君訓:“我和你鬧了一場,留著你,我心裏也有疙瘩!”

原來,鄧巧君是找何老太,說要送走馮婆子的事,何老太是鎮宅老人,家裏人員增減,都得同說一聲。

馮婆子先發現雲芹,趕提著袖子,遮住一把老臉。

鄧巧君說:“現在知道丟人了?”

許是怕被雲芹譏諷,馮婆子終于不拖沓了,自己越過雲芹,快快走去何老太的屋

鄧巧君對雲芹說:“哼,你別管。”

雲芹不明所以,只馮婆子遮遮掩掩太過,對鄧巧君說:“你媽臉上腫了?看看郎中好點。”

馮婆子還沒走遠,聽得這一聲,臉上更是火辣辣,可不是被陸家夫妻打臉打腫了!

鄧巧君看雲芹神,就知話語裏,倒不是針對,甚至是真心關懷。

只是聽到各人耳裏,滋味就不同了。

突然有點慶幸,被雲芹說的不是自己,便說:“管呢,我娘放到我邊,是伺候我飲食,做飯又沒你的好,我留幹嘛。”

“哦對了,”鄧巧君說,“善寶才弄了一些羊羔,你會做湯嗎?”

雲芹出手,笑瞇瞇的。

鄧巧君路,往手裏拍了二十文。

且說陸摯這日回家甚早,還差一點時間,才能拿晚飯,也還好冬天,他跑再快,也不容易出汗,看著和往常無異。

他平複呼吸,先去何老太房中,說休假那日,自己要和雲芹去拜訪私塾東家。

何老太屋中一湯的鮮味,留了一碗羊給陸摯。

切得大小適中,燉得又又松,紫菘味,蔥花浮在湯面上,還有一層薄薄的羊油,冬日裏吃上一碗,渾都發汗。

陸摯說想帶回去吃。

何老太哪裏看不出他的想法,就說:“這就是你媳婦做的,自己已經突嚕了兩碗。”

陸摯笑了。

正說著,春婆婆進門,抖抖肩膀的冷霜,遞上兩個香囊,對何老太說:“弄了些花幹放進去了,老太太聞聞。”

何老太掂著香囊,又對春婆婆說:“今日,雲芹就散了七八個香囊出去,可稱‘香囊仙子’。”

老太太用詞犀利,陸摯聽得直笑,吃茶漱口,洗過手,才問何老太:“祖母,我想看看這香囊。”

香囊到陸摯手裏,比他掌還要小許多,著淡雅的竹葉紋。

何老太又說:“這是這麽久來,第一次送針線,可見是真不擅長,這個繡樣,一看就是李二的針法。”

陸摯:“原來是這樣。”

回東北院路上,陸摯步伐輕快,多出一點期待。

進屋時,他先發現,洗漱架換了位置,他指尖掠了下鼻尖。

雲芹正在寫字,陸摯在榻對面坐下,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笑。

笑完,雲芹繼續寫字。

陸摯和說了今日私塾的事,雲芹也說了馮婆子被鄧巧君趕走,又問他羊湯怎麽樣。

尋常話聊了一會兒,陸摯有些坐不住,腦海裏只餘一個想法:那麽,送他的香囊呢?

但香囊仙子竟半分沒察覺他的視線,還咬著下,提腕努力寫字。

陸摯輕咳,雲芹方擡眸,就聽陸摯說:“我想教你兩個新字。”

雲芹:“什麽字?”

陸摯謄寫在自己這邊的紙上,推到雲芹那,說:“這個‘香囊’。”

雲芹瞇起眼睛,又拿起紙,對著燭仔細分辨片刻,才說:“好難寫。”

陸摯下榻到旁邊,著個空隙坐下,對雲芹說:“‘囊’字分三個部分看。”

兩人離得近,呼吸的節奏,若即若離。

雲芹本來好好寫著,不由出神,“囊”字中間就糊一團。

面不改:“我連筆了。”

陸摯悶聲低笑。

雲芹很清楚,陸摯不止是見過最好看的男子,聲音也格外好聽,笑起來像春雪融化後淌過河岸磐石,清冷卻纏綿。

他笑得,心口無端發燙。

這時,外頭傳來胡阿婆的聲:“小陸娘子啊,你們怎麽還沒來拿飯,再晚點涼咯!”

雲芹忙起來:“來了。”

下了榻,趿拉鞋子出門。

陸摯看著“香囊”二字,正想還有什麽法子暗示,卻發覺,雲芹剛剛座位旁邊,放著一個還沒繡好的香囊。

他拿起來,好像是繡了一條的綠蟲子,神奇的審

只是,和李茹惠的繡樣比起來,這是獨一份的。

不知不覺地,陸摯眉宇輕,看著這條綠蟲子,越發覺得親切可角也翹了起來。

屋外雲芹的腳步聲近了,他忙將香囊放回原位,假裝不知,因看香囊沒做好,也歇了催的心思。

……

這一夜,陸摯問胡阿婆留了熱水。

他沒和雲芹提,只心想著,昨日才圓了房,今日他又要,卻不知會不會為難人,所以,如果雲芹要,便再說。

而雲芹爬上床,頭一沾枕頭,兩息沒到,就睡去了。

陸摯:“……”

他翻過,定定看著雲芹,又想,他也不是第一日知道睡眠好。

他心本來多有波,看睡得香噴噴的,他也漸漸地有了困意。

初三這日,陸摯和雲芹見過何老太,幾人一道吃了早飯,他們就前往山外有山。

昨晚下了一場雪,地面,陸摯握著雲芹的手,走得小心翼翼。

白雪皚皚,綠松匿其間,農舍挨著雪丘,冒出一縷暖熱的炊煙,彎彎繞繞向天際去。

陸摯心舒暢,輕嘆:“綠野煮新雪。”

雲芹分辨出香味,咽咽口水:“小燉蘑菇。”

陸摯:“……”

為這一句,陸摯到了山外有山,還是滿眼的笑,姚益開門迎接,還十分納罕,心想,陸摯過來路上撿到狀元帽了?

姚益的娘子跟在姚益邊,姓林,閨名道雪,年二十三,生了一張容長臉,眼眸大,倒是比姚益白許多。

打量陸摯,寒暄道:“陸兄弟果然好風采。”

說完,看向雲芹。

雲芹一貫挽著纂兒,今日簪著那支雲紋銀發簪,鬢發松而不散,著一套青灰的兔領夾襖,眉目如畫,雪堆的人似的晶瑩漂亮。

雲芹點頭,:“林嫂子。”

林道雪看傻了,上下打量著,嘆:“弟妹生得太俊——了!”

雲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實則人更喜歡看人,因為沒有男之別,更可以一直盯著。

林道雪拉著雲芹敘年齒,問家常,一雙眼睛,都要黏到人上去。

陸摯看了會兒,輕蹙眉頭,偏姚益還不管,只說:“你嫂子聽我說起你和弟妹時,還不信呢!”

陸摯問:“可有熱茶?”

被這麽提醒,林道雪回神:“瞧我糊塗了,快請坐下。”

衆人落座,林道雪又親自點了爐子煮茶。

丫鬟送來一盤熱騰騰的綠豆餅,雲芹眼前一亮。

林道雪把綠豆餅推到面前,笑說:“聽說你喜歡吃這個,才剛買來,一直在爐裏煨著。”

雲芹拿起綠豆餅,真誠道:“謝嫂子。”

陸摯看雲芹吃了兩個餅,這才問姚益:“可有畫筆和紙?”

姚益:“你怎知我最近弄來好紙好筆?”

他一邊說,一邊趕揮揮手,催丫鬟去拿好紙好筆,陸摯既然這麽問了,定然是起了作畫的興致。

姚益好奢侈,他的紙是澄心堂紙,和三文一張的河紙全然不同,潔白,筆是管式紫竹狼毫筆,墨是上好的油松墨。

這麽擺出來,就有十足架勢。

見陸摯和姚益要忙,林道雪說:“雪水也要用完了,我去外面采一些,弟妹可要一道?”

雲芹喜歡山外有山,期待起來:“好。”

……

出了屋子,林道雪就讓人取來白瓷小壇。

采雪便是尋那林間樹椏裏,翠綠松葉間,最幹淨的雪,用一柄小木勺,一點點刮落,存到壇子裏,拿來煮茶釀酒,十足的風雅。

聽林道雪講完如何采雪,雲芹便問:“我能帶一個桶嗎?”

拿不慣小小的壇子,怕壞了。

林道雪理解,道:“可以啊。”

丫鬟給雲芹換上一個幹淨的木桶,雲芹挎著,兩人便一邊說話,一邊去了林子裏。

雲芹看向河流,河流表面只薄薄的冰,心想等等還能撈魚。

到了林裏一條分岔的小路,雲芹和林道雪分開,各自走了一圈,林道雪心滿意足地采到一抔雪。

再見雲芹,拎著一桶滿滿的雪。

林道雪:“……”

雲芹還在服裏,拿出四個鳥蛋:“還有這個,好吃。”

林道雪心裏震驚,怎麽短短一段路,雲芹弄了這麽多雪,還能掏鳥蛋,會飛檐走壁麽?

只林道雪不清楚,靠山吃飯作就要快,慢了就沒飯吃了。

雲芹早就習慣了。

山外有山的春夏好玩,秋冬也好玩,只是不太一樣。

沒多久,林道雪也不采雪了,就跟在雲芹旁,看到雲芹釣起一尾魚,高興得直拍手,分明比雲芹大五六歲,卻如小孩子般。

拍完手,又想到這麽做有些出格,趕收了神

不一會兒,雲芹在岸邊找到什麽,用漁網拉一下,撈起一塊好看的圓潤的石頭,石頭上還有一圈淡淡的白紋路。

把石頭給林道雪看:“我秋天藏的,浸久了更潤。”

林道雪驚喜,拿著石頭在手裏反複端詳,頓覺什麽采雪也不過如此,秋石冬收,這才是真雅!

……

山外有山燒了魚,鳥蛋藏在炭盆裏,林道雪沒一會兒就要來看看了沒。

姚益笑道:“我許久沒見娘子玩得這麽開心了。”

陸摯也笑著搖搖頭,一邊給畫收尾。

他畫得簡單,就是來時路上,那幅村落雪景圖,他記在了心裏,白雪綠樹,裊裊青煙,悠然愜意。

姚益喜歡這幅畫的意境,誇贊了幾聲,問:“這幅畫什麽呢?‘雪中村’‘白雪兆年’?”

陸摯淡笑,換了一支筆,題字:小燉蘑菇。

姚益一愣,卻覺得莫名切,十分有野趣,他笑道:“這是別開生面的名字。”

陸摯:“多謝你的紙筆。”

姚益:“客氣,”又說,“對了,我娘子來長林,也是為時好友而來。我泰山大人原來和汪縣令是同科同進士,時好友,就是汪縣令的千金。”

打從上次汪縣令找來,陸摯也有意識地了解過他家。

他擡了下眉頭:“縣令大人千金如今……”

姚益:“我正要說巧呢,正是秦浩然的娘子。”

陸摯沉默了。

三番兩次的,陸摯對秦聰的事上不甚表態,姚益也猜他不喜,要轉移話頭,正好,雲芹和林道雪端著魚進屋,香味飄逸。

林道雪同雲芹說:“……對,閨名淨荷,屬蛇,比我小一歲,比你大四歲,我從前同最是要好,自盛京一別,得有七年了。”

雲芹小時候的玩伴,也都出嫁了,思及此,語氣溫:“是要好好敘舊。”

林道雪和雲芹很是投緣,有心結,便問:“要不,你和我們一起?”

聽到林道雪的問話,陸摯垂眸,緩緩攥了筆。

雲芹放下魚湯,隨口說:“不行,我得回家繡香囊。”

陸摯忽的松開手,卻也笑了起來,對姚益說:“是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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