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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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無賴。

秦聰忙到最近, 才得以歇口氣。

伺候上面的關系不容易,進臘月前,趁著水路未全部結冰,木匠雕琢好的九九八十一座木羅剎, 提前出發, 秦聰自己也是水陸通更疊, 趕在上元節抵達京畿。

這八十一座木羅剎, 名義上, 供奉在了一座大廟裏,實則秦家把每座木羅剎裏鑿空,藏了金銀。

秦聰以員外老爺兒子的名義,請那朝中最高三品, 最低六品的老爺“觀賞”木羅剎。

老爺們滿面春風來,滿面春風走。

這就是秦家為何能在河縣只手撐天。

去年, 秦老爺帶秦聰走這一遭,今年秦聰自己來, 累是累了些,然而,會到掌握局面的滋味, 他也有激

老爺們對他也頗為滿意,相比日漸年老的秦員外, 秦聰力更充沛。

只秦聰總忘不掉,那日吃酒時,一位老爺問:“不是說好八十一座羅剎麽, 我怎麽聽說,你們雕了八十二座?”

秦聰答:“父親念老爺們點撥,不經他人手, 特意自己親手雕了一座,供在河縣的廟裏。”

老爺笑得和煦:“原來是這樣。”

這個問題,秦聰膽寒。

秦家暗地裏雕了一座,這位老爺也能知道,可知,他才是河縣的“皇帝老兒”。

至于秦員外為何多此一舉,多雕一座?

秦聰冷笑,原因也簡單,不過是他壞事做盡,如今見一個兒子留不住,反求神佛保佑,現在他可惜命得很。

從盛京回來,秦聰同秦員外報了況。

秦家家裏修了座佛堂,供著一樽菩薩,秦員外閉眼祭拜,他不胖不瘦,頭發斑白,兩撇短胡須,眉眼淩厲。

許久,秦員外上香,又虔誠地拜了拜,才對秦聰說:“年初二,那馮秀才吊死了,你不必管他。”

馮秀才擅算,從前秦家招他抄佛經,實則做賬,他卻不肯。

秦員外總猜忌他知道了什麽。

于是,在秦員外授意下,漸漸的,馮秀才在河縣生計困難,他也知道若離開河縣,只會死于非命,這才愈發落魄。

那幾日牢裏幾頓好飯,讓馮秀才想明白,汪縣令知道他的況,同他,所以善待于他,然而,縣令終究包庇秦員外,不過同流合污,因此,他萌生死志。

秦聰說:“這算是個聰明的。”

那八十一羅剎送去京畿,秦家在河縣能更劉家一頭,就算他不自盡,以防萬一,秦員外也要拔除所有患。

秦員外揮揮手:“去休息吧。”

秦聰告退,先回自己院子。

汪淨荷牽著秦琳過來,秦琳穿得圓圓滾滾,怯生生喊:“爹。”

秦聰抱起兒子,逗了片刻就覺得無趣,把小孩給了媽。

汪淨荷問:“你今晚要在家吃嗎?”

秦聰:“不了,我同朋友吃酒。”

他來去匆匆,汪淨荷等他走不見了,盯著屏風發呆。

擔憂,小聲說:“夫人,姑爺會不會在外面有了外室……要不要找人跟著。”

汪淨荷猶豫了一下,除了答應,好像也沒什麽可以做的了。

從前是防雲芹,如今又要防外室。

來來回回,卻是繞不開。

自覺無趣,卻像一個全心牽掛丈夫的人那般,吩咐道:“人小心點,別被三爺發現了。”

秦聰到酒樓,立時有人道喜:“三爺,聽說縣裏造的船,得了上面的賞識,縣令大人和員外老爺,都有賞呢!”

秦聰拱手笑罷,進了包間,裏頭林伍幾人等著他吃酒。

又是一陣寒暄,秦聰掃視一圈,問林伍:“何善寶不在?”

林伍:“他何家惹事了!”

便把何大舅何宗遠那一宗事,又拿出來當談資,桌上無人不笑。

秦聰:“一樣是秀才,陸秀才如何沒事?”

有人道:“到底是外姓。”

“從前他也有好名聲,卻從不恃才傲,反得了些青眼。”

秦聰著扇骨,眼底藏著鷙。

林伍瞧得清楚,暗道不好,這分明是個朝陸秀才發難的好時機,他們卻忘了!

他不知秦聰為何為一點小事,就和陸秀才過不去,秦玥不都去榮欣堂了麽。

但他知道,秦聰這次進京辦了大事,估計不久後,縣裏米面賣多錢,都得聽秦老爺發號施令。

于是,林伍連忙說:“他怎麽會沒事,我自有招數等著他!”

秦聰面稍緩,道:“我也沒說要他怎麽,吃酒,吃酒。”

他這麽說,林伍越發知道得手了,散了席,林伍找到幾個地無賴。

他吩咐:“文試比不過,他一個秀才有什麽力氣?重要是快,手段下三濫點也無妨。”

林伍和姚益了“朋友”,前不久,姚益問他何大舅得罪了何方鄉紳,他也告訴了。

想來是陸摯請托。

若不快點,何大舅和兒子厘清這事,他們再以此為借口,去打陸摯,理由就不充分了,反而暴了他。

林伍是個好面子好時尚的,自不想被牽連,在姚益那也不好做。

自然,下三濫的手段,只能由下三濫的人來做。

前幾年在村裏流竄的幾位地流氓,因混不下去,背井離鄉,最近在外面也沒落個好,就又回來了。

讓這種貨辦事,只要給錢,其它不必上心。

林伍想,這回陸秀才可躲不過了。

何大舅得知帶頭的人,是縣裏大戶劉員外,暗恨原來是他。

劉員外在縣裏,樂善好施,很有好名聲,在河榜上記了捐百兩,就排在何大舅後面第二位。

這幾個月,他禮遇何大舅,何大舅自也狂了,常常和他稱兄道弟,一道吃酒。

不曾想,就是他暗地裏推波助瀾,出錢出力,鼓衆人貶損何大舅。

何大舅氣急敗壞,但也只能備禮。

正好春季,冰雪消融,蘭花盛開。

劉員外蘭花,何大舅問韓保正借得五十兩,并老太太補二十兩,自己出五十兩,輾轉買了兩株上品蘭花。

雲芹有幸見過這兩株蘭花,它們養在玉盆裏,花葉舒展,出一很貴的香味。

姚益想跟劉員外結個善緣,便指點何大舅下請帖。

然而,那劉員外收到拜帖,幾日沒有作,晾著人。

姚益暗示,請帖的字,也是學問。

家裏會寫字的,字都平平無奇,不出彩,何大舅找何宗遠請陸摯幫忙,于是,陸摯在學生朗誦時,順手寫了一封。

那請帖送去,終于,劉員外有反應,答應見何大舅和何宗遠,衆人在“山外有山”相約,吃酒賞蘭。

一見面,劉員外心痛何大舅遭遇,眼角都泛出淚花。

要不是何大舅知道,就是他不讓他好過,他差點又信了。

劉員外看過蘭花,滿意了,說:“既然你都求到這,我也只好應了,這事鬧了這麽久,也該告一段落。”

何大舅:“是。”

說著,劉員外又唏噓:“馮秀才也是可憐,無分文,卻湊出一貫錢捐出來,如此有聖賢之風!我看他過去寫的文章,就是解元也不過如此……”

何大舅直汗:“是是。”

姚益做東,把場子讓給劉員外,見劉員外沉浸在緒裏,他朝陸摯使了個眼

他自己不認識這位秀才,不予評價,但在這些人口中,死去的老秀才已然聖。

然而,逝者生前無辜,後更無辜,竟要被人拿去做文章。

陸摯端著酒杯輕啜,亦是淡漠無話。

山外有山的一座小居裏,雲芹和林道雪見了面,敘會兒話。

雲芹:“若是這個月不得平息,帶小孩上山的事,就得推遲了。”

別說何桂娥、小靈幾人惦記,自也一直記得。

林道雪來了興致,道:“上山?我也想去。”

雲芹輕手臂,判斷道:“不行,你沒桂娥有勁。”

確實不常,問:“去山上要什麽勁?”

雲芹說:“爬上去,就要半個時辰。”

林道雪死心了,從前在的圈子,婦人都是孱弱的,也習慣了,早知今日,就不要刻意吃了。

眼下,酒席還有得聊,陸摯牽好線,不久留,起告辭。

姚益知他不喜這場合,自也沒留。

陸摯又去小居外,雲芹,林道雪嘀咕:“你丈夫怎麽每次都來這麽快。”

雲芹先在窗戶同陸摯打了個招呼,又小步跑下樓,林道雪跟在後面,與相約下次見面。

雲芹應下,和陸摯離開。

才走了沒多遠,天空灰蒙蒙的,落起小雨。

陸摯一手撐起紙傘,兩人在一把傘下,雲芹低頭,他們步幅相似,都是邁出左腳再右腳。

盯著,有點好奇什麽時候,步伐會不同。

突然,陸摯腳步頓住,擡手將攔在他後,他比高,寬闊的肩膀,將護得嚴嚴實實的。

雲芹一愣,就聽有人大笑:“你就是陸秀才?”

前面,兩三個男人戴著笠帽,有的拿砍柴刀,有的拿子,打頭那個無賴,還揮揮手裏的武

陸摯蹙眉:“你們是什麽人。”

無賴打量陸摯:“哼,你家死了老秀才,我替天行道,當然是要你一命換一命!”

區區秀才,就算生得高,但文人就是弱,此為他們一勝,而他們人多,秀才還得護著個人,此為他們二勝。

他在外面欠賭債,躲回長林和溪,今日好好打一頓秀才,也就有一年的錢花,思及此,他自是躍躍試。

眼看陸摯後的子,無賴還想調笑:“喲……”

傘下,雲芹從陸摯出臉,盯著無賴。

一剎那,無賴終于記起自己離開溪村的緣故——都是那把鐵鍬!

三年前,他把一個小傻子騙到手,然而從天而降一把鐵鍬,和拍瓜似的,把他拍得眼冒金星,又被踹去山裏。

這幾年,他每每想對小孩子腳,就會想起那把鐵鍬,可真是疼啊。

而當時的,眉眼長開,五玲瓏,尤為昳麗人。

朝他笑了下。

森森的天氣裏,森森的可怖。

那無賴一個“喲”字卡在嚨裏,臉驟地一變,連和他同行的兩人,都奇怪地看向他。

他驟地收起武,推著同行人:“走走走快走快走!”

陸摯手臂繃,直到他們真沒人影了,才發覺,他們竟是真的走了。

他依然護著雲芹:“他們怎麽了?”

雲芹踢了踢地上一塊小石頭,小聲說:“不知道誒。”

看著陸摯,又說:“可能他們怕你。”

陸摯猜,這些人是渾水魚,借何大舅何宗遠的事,來找他麻煩。

只不過,那無賴看雲芹的目,分明不對。

他看看他跑走的方向,又看看雲芹姣好純稚的眉眼,若有所思。

……

另一頭,那無賴大呼幾聲:“晦氣,太晦氣了!怎麽是!”

兩個小弟道:“胡哥,那怎麽辦,咱們不打陸秀才了嗎?咱們沒錢吃飯怎麽辦?”

無賴:“不是不打,是以後再打,等那個……不在了再說。”

至于吃飯的問題,無賴還有一條生路,說:“等等,我找我那老娘要錢。”

陸摯在路上遇到一些無賴,何老太知道後,胡阿婆出去買菜時,都和鄧大一起,以防萬一。

這日晌午,陸摯在私塾,雲芹去廚房取蓮子糕,胡阿婆挎了籃子,帶上一貫錢,要一人出去。

雲芹問:“鄧大伯呢?”

胡阿婆:“他吃酒去了,不來,我就想著自己去。”

雲芹把蓮子糕塞進自己裏,拍拍手上渣渣,說:“我要買糖糕,我們一起去。”

胡阿婆道:“那走,村西擔著賣的糖糕,也還不錯。”

不久前才下過雨,路有些泥濘,雲芹走得很小心,踮起腳尖,跳過一個水坑。

胡阿婆叮囑:“路,小心點。”

雲芹:“好。”

前面,蹲著一個男人,男人一見胡阿婆,站起來攔住胡阿婆。

胡阿婆一驚,忙捂了下那只被打壞的眼睛,聲音也發:“你還回來做什麽!”

無賴道:“老娘過得這麽好啊,兒子可是分文沒得吃了!”

胡阿婆:“我也沒錢!”

無賴:“你在何家做事,怎麽會沒錢,邊還有小娘子跟著……”

雲芹剛在石頭上,把鞋底的泥蹭掉,聞言,擡起頭,瞇了瞇眼。

無賴:“……”

胡阿婆用籃子打他:“你給我滾!”

那無賴二話不說,趕跑,結果路,他摔了個狗啃屎,才又跑了。

胡阿婆既氣又怕,手指直抖,僅剩的那只眼睛,流出一道清淚。

雲芹遞上一方手帕:“他走了。”

胡阿婆:“好,好,這就好。”

那無賴大驚失跑走後,還十分納悶。

他拍著裳污漬,自言自語:“這是怎麽了,怎麽哪哪都有?”

話音未落,他剛拐到村舍,一道人影站在前路,不正是陸秀才?

陸秀才呼吸有點急,漆黑的雙眸裏蘊著冷肅,人心怵然。

無賴嚇一跳,但很快,他大喜,往日都是他堵別人要錢,今日這秀才竟然這麽不自量力,敢來堵他!

他道:“我不找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門了!”

他朝陸摯打過去,陸摯卻不和他廢話,擡腳就是一踹。

這一腳踹得很有巧勁,那無賴毫無防備,被踹倒時,還想怎麽天空在眼前。

下一刻,一只鞋底停在無賴臉上。

他驚,“啊”地尖一聲,這才發覺他自己倒在地上,渾疼,而陸摯就差一厘,就能踩到他的腦袋。

像踩一個爛瓜一樣,踩死他。

陸摯終究沒踩上去。

他挪開腳,無賴連滾帶爬,掙紮起,卻也徹底看清,陸摯目像一柄淬了冰雪的寒刃,鋒芒畢

他冷聲道:“你再敢靠近我妻子。”

無賴張地想,他躲都來不及呢,哪裏敢靠近!

陸摯:“我想,我也略通武藝。”

無賴連連磕頭:“再不敢了,再不敢了!”這位也是惹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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