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生子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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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生子方。

雲芹不大理解, 只是倒個水,鄧巧君卻要給銀子。

早知道多倒幾杯了。

捧著一錠錢回東北院,雲芹給硯臺加水,就著餘墨準備記賬。

翻開賬本, 在把這筆錢記進去前, 想了想, 又收起賬本。

看向房裏那副《小燉蘑菇》, 那紙與墨很好, 到現在,畫都沒掉

隨之,落到桌上的竹編筆筒裏。

去年還有一支簇新的狼毫筆,現在筆舊了, 也沒那麽順。

雲芹決定,要用這筆意外得來的錢, 悄悄地,給房裏添點筆和紙。

延雅書院裏, 春日午後,暖風熏人,學生昏昏睡, 避過“冬眠”,還有春困。

陸摯也是那個年紀過來的, 知道難以避免,不大強求,讓學生歇息片刻, 他自己也拿起水囊喝水,醒醒神。

水囊旁,有個收拾了幹淨裳、幹糧食的布包裹, 打了個結。

陸摯想起雲芹收拾東西的影,不由笑了下。

今晚他和姚益吃酒,恐歸去太晚,便宿在延雅書院,先前冬天前,也有一次。

過了春分,天暗得晚,待得夕斜照,學生們一一離開延雅書院,陸摯也鎖了書院,帶著包裹去山外有山。

姚益既邀了陸摯,就沒其餘閑雜人等。

他屏退了丫鬟小廝,握著酒杯,對陸摯道:“今夜不醉不歸!”

這幾日,姚益心不甚好。

妻子林道雪在外呆了幾個月,家中一月一封信催著,何況孩子也需要娘,還得回蜀地。

昨日姚益把人送走,心中很掛念。

聽著友人發洩,陸摯緩緩啜了一口酒,對他和妻子分別的事,自是些許同

酒過三巡,姚益果然微醉,便說陸摯:“待得兩年後你進盛京考試,你就懂我今日的惆悵了。”

陸摯擡眉:“何以見得?”

姚益:“到時你母親妻兒在河縣守著,就是你的牽掛了。”

陸摯頓了頓,他沒直說,他要帶著何玉娘和雲芹,離開長林村,一并去盛京。

要錢,可這幾年,他定會攢夠。

想到錢,他向姚益舉杯,道謝:“延雅兄,這段時日,謝你的接濟。”

姚益一愣,忙也舉杯相,笑道:“你怎麽突然說起這些客套話。”

陸摯不繞彎,直說:“我想問,可有活計能掙錢。”

姚益險些酒水嗆到,咳嗽幾聲。

到這個月,陸摯欠下他的三十多兩,也就結清了,按理說,他沒有急用錢的地方。

他疑,問:“拾玦,你是哪兒缺錢了?”

陸摯心下,也有幾分不好意思,但再這麽一兩個銅板攢下去,怕到明年也不行,不現在有的,就得開源。

陸摯猶豫了一下,問:“你真想要知道?”

看來不是提不得,姚益便起了八卦心,堅持道:“那是。”

陸摯:“我想給雲芹打一副簪子。”

他晃晃酒水,溫和一笑。

姚益倒吸一口氣,心口,後悔不已,道:“偏生道雪昨日走了!又你在我眼前得意一回!可氣!”

也是他非要知道,陸摯只管喝酒,等他發過牢

說是這般說,姚益想到一事,說:“我手上還真有一樁活計。那個林伍,你還記得?”

陸摯:“請王秀才做詩那位?”

姚益:“是他。”

姚益格圓,短短一年半,和河縣鄉紳都好,就是與林伍那種品的,也混能吃酒的淺表關系。

姚益道:“下月,他要去州府拜訪一位老大人,正愁請帖如何寫,要我相幫,可我的字不出彩。”

“你若是不嫌棄他是個清客……”

陸摯笑了:“并不介意。”

姚益心知,陸摯嚴于律己,寬以待人,心非一般人能比,便是林伍曾要坍他的臺,他依然不介懷。

這就讓姚益更嘀咕,陸摯心中到底有多厭惡秦聰,才會提到他,就沉了臉

自然,他不便探得緣故,暗自提醒自己,莫提秦聰。

這種寫拜帖、碑文的活,文雅一點,就“潤筆”“撰碑錢”。

陸摯也有想過賣畫。

不過,若非到不得已的地步,他不想賣畫作。

他如今沉寂,沒什麽大的聲名,要在河縣賣畫,最終還是賣給姚益,總是他占了姚益便宜。

再者,繪畫付出的心力更多,耽誤讀書,而畫作質量,還更重一個“心”字。

至于寫字,他發揮尋常水準就行。

半夜,陸摯辭別姚益,回到延雅書院。

他躺在簡易搭靠的床上,蓋著被子,幾度要睡,卻突的驚醒,側,卻是涼嗖嗖、冷津津的,了一縷溫香。

他心慨,人真是“由奢儉難”。

又暗想,此後若無大事,再不和姚益夜裏吃酒了,免得不得回家,不得見

如此一來,陸摯接了些潤筆的活,都是在延雅書院寫完,雲芹也不知

雲芹也琢磨著買好的紙筆,得去縣城,這得專門找個時間去。

他兩人見面,因心揣著“小”,有時候看著對方,就不由笑了。

陸摯就問:“你笑什麽?”

雲芹:“那你笑什麽?”

二人方覺有點傻,可心中像喝了水,甜滋滋的。

很快,鄧巧君出了月子,期間,鄧家父母攜禮登門幾回,何二舅二舅媽對鄧巧君,便幾回噓寒問暖。

這日,鄧巧君為兒辦了滿月酒。

孩兒還沒大名,家裏一直“囡囡”地

最近家裏來了一窩燕子築巢,很是喜慶,何老太便給囡囡取了個大名,金燕。

鄧家很滿意,打了一只純金的燕子,半寸長,給小孩兒戴,邪祟。

別說韓銀珠,李茹惠也有歆羨。

雲芹看著那漂亮的金子,雙眼也放芒了。

這世上,應當沒人不喜歡金子。

一時,韓銀珠嘀咕:“生的又不是兒子,只管當寶貝了。”

天知道這句又誰學給鄧巧君,怒氣沖沖,去西院掐著腰罵:

“大嫂子,你不也是人生的?你是石頭裏蹦出來的嗎?我還沒罵你,該你日日守活寡!”

“守活寡”這三字,死韓銀珠肺腑。

恨不得沖出去,什麽面也不要了,和鄧巧君打一場。

可老太太這座頭頂大山在,兩人只能皮子。

雲芹在李茹惠這兒吃茶果子,何小靈聽得奇怪,不問李茹惠,反而問雲芹:“嬸娘,什麽守活寡啊?”

雲芹捂住何小靈耳朵:“咱不聽。”

而家中,也不是人人都喜小金燕。

若說,韓銀珠在明,那何二舅和二舅媽就在暗。

何二舅不爽:“娃娃而已,辦什麽滿月酒,真是鋪張!”

雖然沒花東院一分錢,何二舅還是心疼,那可是善寶的錢啊!

他就去催何善寶:“嫁過來三年,就下了一個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金做的,你快讓再生一個。”

何二舅著急,二舅媽是急先鋒,積極找了個藥方,說是神仙那求來的給人吃的,能生男孩,靈得不行。

可鄧巧君才出月子不久,他們就送藥,未免太著急。

到時候,去親家那一哭,親家行事厲害,他們就難辦了。

何二舅一合計,家裏妹妹何玉娘那房,還沒生養重孫輩。

只要方子給家裏兩個人吃,莫鄧巧君發現不對就好。

于是,二舅媽踩著晚上飯點,來了東北院。

雲芹提著食盒回來,停下腳步,問:“二舅媽,有什麽事?”

與兩個舅媽,只表面往來,并不怎麽親

二舅媽生得矮小,仰著腦袋,心裏想,這雲芹生這麽高做甚。

轉而,出笑意,說:“雲芹啊,這都一年了,你這肚子還沒靜,老太太都吃不好睡不好了!”

“我這有個同道觀神仙求來的藥方子,真是最好的了,這不,就給你送來了。”

雲芹面擔心,問:“老太太吃睡不好嗎?”

二舅媽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陸摯聽到外頭談話聲,也走出了屋子,道:“舅媽既問過‘神仙’,就知道,孩子一道,講究緣法。”

二舅媽梗了梗:“是,是……”

陸摯又說:“要是催請孩子來家裏,卻嫌人家是孩,終究缺德。”

二舅媽:“……”

陸摯拿走雲芹手裏食盒,拒絕:“藥方就不必了。”

雲芹也說:“嗯,不必了。”

沒事誰想吃藥。

被一頓排揎,二舅媽面上掛不住,悻悻離去,實在不甘,就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直接把藥方煎了,讓何善寶騙鄧巧君是補藥。

這樣,就不必擔心被媳婦刁難。

隔日,廚房一藥味,雲芹看到倒在角落的藥渣,問胡阿婆,才知北院煎了藥。

胡阿婆說:“三爺來煎的,說是他娘給的藥,我總覺得他鬼鬼祟祟,不是正道。”

雲芹想到那藥方。

二舅媽這個年紀,總不能是自己吃。

回東北院後,順道敲了北院的門。

鄧巧君抱著小金燕來,道:“也是奇了,你不是和二嫂子最親麽,也有來我這兒的時候,”又逗小金燕,“喏,你嬸娘來了。”

雲芹示意鄧巧君,鄧巧君靜下來,疑

雲芹兩三句,說了催生藥方一事。

頓時,鄧巧君臉上一片紅,一片紫:“我就說他這兩天突然不去吃酒,還給我煎藥!原來,原來!”

何善寶雖然無用,但鄧巧君一直以為,他至有一片真心。

不承想,他居然夥同公婆來騙吃藥,那藥也吃了兩天了,所謂生子方,卻不知是什麽虎狼藥了!

雲芹小聲問:“要荊條嗎?”

鄧巧君:“……”

為何善寶的不珍重,本是十分悲痛,雲芹一打岔,忽的記起,在這家從來橫行霸道,憑什麽忍氣吞聲!

鄧巧君當即抹淚,道:“給我一,我給你十文!”

鄧大也了好幫手,替鄧巧君盯梢。

晚些時候,何善寶在外頭吃酒回來,醉醺醺的,就被鄧巧君擰著耳朵,拽進北院。

何善寶:“哎喲哎喲,巧君,這是怎麽了?”

鄧巧君二話不說。

怕大小姐一人制不住,鄧大也幫忙按人。

何善寶不了,再看鄧巧君拿著何宗遠打何佩赟一樣的荊條,他大驚失:“幹什麽啊!”

鄧巧君:“打你這個賤東西!”

當時是“疾風卷勁草,荊條打善寶,善寶哇哇,爹娘喊不好”。

鄧巧君打了何善寶,何二舅何二舅媽心疼得不行。

他們有心找親家管教,可鄧家若知道這事,只會大怒,他們當然不能捅到那邊去。

就又編造一通,找老太太主持公道。

何老太卻已經知道真相,拍桌大罵:“誰你們找的生子方!不知道這玩意很傷嗎!”

“這麽生孩子,我今日讓人煎了藥,你們得給我吃!”

大難臨頭各自飛,何二舅喏喏,示意二舅媽自己認了這事。

二舅媽哭著認了。

春婆婆在何老太耳邊,說了兩句,何老太:“什麽,還催到阿摯那,你們算老幾?別說鄧三善寶,我也想你們!”

何老太又大罵一通,還真人煎藥,要喂給這兩個蠢貨。

嚇得兩人一直說再不敢了。

很快,何老太人,去縣裏延請了位河縣有名聲的婦科聖手。

這大夫年逾古稀,是何老太這一輩的人,他還是看在何老太面上,才背著藥箱,坐馬車一路顛簸來何家。

他先看了生子方,一驚,道是有兩味藥很猛,子吃兩個療程,雖是更易懷孩子,卻更傷母,孩子容易掉。

又知是道觀求的,道也正常:“那些假道士,本來就賺你生不出孩子的錢,如何真給你解決辦法?”

好在,大夫給鄧巧君看過,說是那藥吃得,只要日常歇息調理,沒有大礙。

既然都把人請來了,何老太又給了些錢,請他幫家裏每個人看看,都有什麽病。

老太太就不必說了,大夫忌怒怒,然後,他讓韓銀珠放寬心,不要思慮過度,又點出李茹惠總睡不好的事。

到雲芹這,雲芹上前坐下,把手腕放在瓷脈枕上。

老大夫把脈,瞇起眼睛,稀疏的花白胡子,想了許久。

一旁,何老太和陸摯心下一,雲芹也疑地看著大夫。

春婆婆已替他們問出聲:“如何?”

大夫:“噓,別出聲,好久沒到這麽漂亮的脈象了,我再一下。”

衆人:“……”

他又誇雲芹:“你這娃娃,想來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年輕人嘛,都學學,就該這樣。”

何老太和陸摯松了口氣,忍不住笑了。

雲芹微,面頰薄紅。

末了,衆人散了,何老太暗裏問老大夫:“我外孫親都一年了,著實沒什麽靜,這該如何說?”

見何老太擔心,老大夫就把陸摯來把脈,須臾,他疑地看了下陸摯俊逸的臉。

陸摯:“?”

老大夫心想,這位有點兒積火,但看面相,倒是小事。

沒孩子的緣故,是次數了,概率自然不大。

他收手,便讓陸摯出去。

既然不是別的問題,而是個人生活習,他就沒點破,對何老太道:“夫妻倆都很康健,沒一個有問題,至于孩子,等緣分吧。”

何老太倒也并非真的著急孩子,只怕是問題。

舒心地笑了:“好,都康健就好。”

且說何二舅、二舅媽也都四十多了,因生子方,被何老太劈頭蓋臉罵狗。

他們灰溜溜躲回東院,倒是安生好一陣子,心裏不喜小金燕,也半點不敢造次。

何善寶面上也很掛不住。

雖然全家都知道,鄧巧君脾氣大得很,可他沒丟過這麽大的臉,竟然被打了!

直到今日,鄧巧君也沒給他好臉,甚至不讓他親近兒小金燕。

他打探了幾回,從鄧大口裏知道,是陸摯把二舅媽送生子方的事,告訴春婆婆的。

想來生子方暴,鬧出這麽多事,和東北院不開幹系。

這天陸摯休假,知雲芹金子,他揣著一筆新的潤筆錢,他正要去找工匠,再給簪子繞上一圈金。

何善寶攔住。

何善寶拱手,道:“表弟,為兄求你一事可好?”

手不打笑臉人,陸摯便也停下腳步,道:“三表兄什麽事,何至于說求。”

看他態度溫和,何善寶趕說:“你和弟媳兩人,能不能別和你嫂子往來?”

陸摯:“這我就聽不懂了。”

何善寶跺腳,道:“唉!以前你嫂子脾氣大,對我倒也還好,你們來之後,什麽樣了……”

“你要是和我一個樣,就不會拿我們比來比去的。”

陸摯聽罷卻是笑了,他擺擺手,便走了。

是一句沒再和何善寶說。

何善寶卻琢磨過味來——陸摯是不屑和他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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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陸摯:是我想積火的嗎[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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