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平賬。
沒幾日, 何老太太屋。
何二舅媽人坐著,屁只沾一點椅子邊緣,笑容僵:“母親,也不是什麽事, 是鄧媳婦胡說……”
生育是大事, 鄧巧君鬧那麽一遭, 二舅媽不得不帶何善寶去縣城的藥堂。
當時, 那郎中就說:“嗜酒定是有影響的, 但也不是真不能生,就是確實讓妻子更難懷上,這是你的問題。”
前兩句,二舅媽和何善寶心花怒放, 後兩句,又把他們打回原形。
何善寶不服:“大家都喝酒啊, 為什麽就我不行?”
郎中:“各人各不相同,我們醫人也講究千人千方。自然, 我見過有人從十歲飲酒到六十,膝下十幾個孩子哩,是你不行而已。”
遭郎中打擊, 何善寶悶悶不樂好一陣。
而此時,二舅媽為兒子面子, 撿好話說。
何老太意會,幸好還沒到生不出孩子的時候,不然, 也沒那麽簡單了。
肅著臉,說何二舅媽:“從前就你們別溺善寶,如今可好, 鬧到這樣。”
何二舅媽:“善寶還是個孩子嘛……”
何老太:“二十五歲的孩子,人笑掉大牙。今日開始,讓他戒酒,去調理子,還有,你拿孩子的事,說你媳婦。”
“脾氣是大了點,但一條心在家,沒善寶那麽不著家。”
何二舅媽:“是是。”
從這一日後,何二舅一家明裏暗裏,再不敢給鄧巧君添堵,畢竟如今,不能生的是他們兒子。
可謂是夾起尾過日子。
何二舅媽走後,何老太吃了口茶,嘆氣,看向一旁。
從方才到現在,雲芹一直都在,只是安靜吃茶吃糕點,東西。
本來長輩說這些涉及私的事,雲芹是要起走的,反而是何二舅媽留下來。
不難猜出,何二舅媽打的算盤,是故意讓雲芹知道何善寶看大夫的結果,好借雲芹的口,講給家裏其他人,為兒子正名。
不過,何老太想,何二舅媽失算了,就們剛剛說話的功夫,雲芹已經吭哧吭哧,吃了三塊栗子糕,了一雙小孩。
因鄧巧君之前請雲家人吃宴席,這雙小孩,是雲芹要送給何金燕的。
一旦做起事,就心無旁騖,估計都沒怎麽聽們講話。
就算聽了,又不嚼舌,何老太正要以此治治何善寶被慣壞的子,也不可能宣揚。
反正,何善寶暫時別想擺“不能生”的傳言。
倒是一旁玩的何玉娘,聽了滿耳朵,突然說了句:“青舟就不會吃酒。”
何老太笑道:“又說他。”
自從上回,何玉娘說了“急躁白鰱”後,腦海裏,好似記起一些過去的事,偶爾會像現在這樣,突然蹦出一句。
這倒是極好的現象,每次,說了過去的事,不論什麽,都何老太欣喜,努力和搭話。
雲芹也知道,陸青舟是公公,前幾年已然去世了。
放下針線,笑著和何玉娘說:“嗯,陸摯也不會吃酒。”
何玉娘道:“他很會啊。”
雲芹:“嗯?”
這時,春婆婆從屋外進來,捧著一個沉甸甸的方包裹,先和何老太點頭,徑直朝雲芹走來,把包裹放在雲芹手邊。
何老太:“給你們的,看看。”
雲芹打開包裹,只看裏頭包著八錠五兩的銀子。
有點驚訝:“祖母,這是?”
何老太說:“你們要上盛京,要錢,還要給玉娘看病,就拿去用吧。”
雲芹解釋:“這幾年,我們攢了很多銀子。”
尤其是過年,為攢路費,陸摯寫了很多字帖,比去年賣得貴得多。
是桃符,就有將近三十兩的進項。
所以就在不久前,東北院一口氣給了何老太二十兩,以償還這幾年在外家的用度。
何老太卻說:“這點錢其實不多,我原先想給你們二十兩,是前陣子你們給我二十兩,如今一道還回去。”
似有點難以啓齒,老太太頓了頓,“你們……很好,怕占了外家便宜,但,我也怕你們過得不好。”
雲芹輕聲說:“我們會過得好的。”
老太太:“千裏之外,如何能時時知道況?也只有給錢了。”
老人家話講到這,雲芹捧著這錢,不再猶豫,笑道:“那我收下了。”
何老太:“這才好。”
又吩咐雲芹,這錢不要陸摯知道,否則又要退回來,雲芹一一應了。
反正房裏的賬都是管的。
……
這日,延雅書院裏,不是往常的教學,充滿嚴肅的氛圍。
學生們張地著書,等待陸摯人,一一考校。
陸摯進盛京後,延雅書院會換老師,學生家裏是為陸摯的名聲而來,聽說要換老師,就不想讓孩子繼續讀延雅書院。
況且,一開始大家都盼著孩子考秀才,可這才讀書幾年,才知道,離考試還有很遠的路。
有些實在沒天分的孩子,父母也不想繼續供著了。
于是,書院裏二十多個學生,只剩下十個願意繼續讀。
今日,陸摯就對他們大考一次。
全部的孩子裏,也有天賦不錯的。
陸摯挑了三個不錯的苗子,以免更換老師不適應,表示可以為他們寫推介信到縣學。
縣學的環境,于科舉更有益。
不過,有兩個學生家裏考慮到路途,還要繼續讀延雅書院,只有一個,家裏願意供他讀縣學。
這最後一個學生,就在接陸摯的考校。
他名駱大淼,今年十一歲,生得虎頭虎腦的,頭腦很靈活。
陸摯清楚,駱大淼既有天賦,又肯下功夫努力,考他的部分,就比其餘學生難。
駱大淼很張,著脖子,大聲應答。
雖然有些錯了,不過能大聲回答,本就是好習慣,陸摯鼓勵道:“尚可。”
駱大淼道:“謝謝先生!”陸學究從來嚴格,能得一句誇贊,令他很得意。
末了,陸摯又從桌上,拿了他寫好的推介信,給駱大淼。
駱大淼捧著信,又大聲道謝。
陸摯:“你也家去吧。”
其餘人先考完了,早就帶上書篋走了,書院裏空的,只有門外傾斜一地的,漸染屋明黃暈。
這般好的日,陸摯生出幾分慨,誰人能想到,他在小小書院裏,也益頗多。
駱大淼卻說:“先生,我的名字不夠好,能不能、能不能給我改一個?”
陸摯回過神,說:“可以,你有什麽忌諱?”
駱大淼:“我娘說,我命裏缺水,其他的沒忌諱。”
改名潦草不得,陸摯點點頭:“那等過幾日,我同你說。”
駱大淼大喜,躬作揖,這才離去。
他出門時,遇上姚益,大聲:“院長安好!”
姚益含笑點頭,就看陸摯已經提上書篋。
他見識過陸摯跑步的架勢,連忙道:“陸先生留步,今日是有要事同你說。”
陸摯放下書篋,笑著回:“姚東家,你說。”
姚益:“害,也不是什麽大事,你大舅何耀問到我這了。”
陸摯在長林延雅書院,最多待到八月,他一走,延雅書院還要繼續辦學,姚益就得換個教授執教。
消息放出去,頭一個找來的,就是陸摯外家何大舅。
陸摯沒和姚益繞彎子,說:“延雅兄知道我,并不喜別人看在我面子上,就改了決定,你覺得他可以,就錄用,不行就是不行。”
亦或者說,陸摯從不覺得他的面子,值當什麽。
姚益欣賞他這般豁達,笑了:“有拾玦這句話,我就安心了,其實我已經推拒了。”
不是姚益有偏見,何大舅在縣衙當了九年典吏,讀的書也早就還給孔夫子,如何教人?
此事罷了,卻還有一事。
姚益道:“我問過學生家裏,最後三個月,他們想讓你順便教些算數。”
陸摯遲疑:“幾個月,不好學《九章算》。”
姚益連忙擺擺手:“你若教《九章算》,是拿攻城錘打蚊子,小孩們也不定能拿起這攻城錘,他們只是要生活。”
陸摯明白過來,笑了:“那我只教些算賬的?”
姚益:“自然自然,你教些簡單的,讓他們會看賬本,就夠了。”
陸摯應承。
平時,他只在心裏記賬,很記在紙面上,對此就有點陌生,也得先學一點,才能上手教人。
等回到家中,他吃著飯,同雲芹說了今日的事。
得知有學生讓他改名,雲芹躍躍試:“我想試試。”
陸摯笑道:“可以啊。”
又說:“我不擅長記賬,想看房賬本。”
雲芹也一口答應。
東北院的賬本不是每天都記,大概三四天統計一下花銷,便也不算厚。
前面很簡單,是雲家記賬一貫的風格,多用圓圈和三角形,代表複雜的漢字。
越到後面,用上漢字,比之更為詳細,是把日子過得越來越清晰。
這半年,陸摯借各種名目,往房添了兩次十兩銀子,現在,除了日常用度,他們已攢了五十兩。
不過,他瞞著雲芹攢下另五十兩銀子,就藏在床底。
他瞥了眼床底,又看向坐在他對面的雲芹。
雲芹對此一無所查。
正在想駱大淼的名字,手指在攤開的紙上,比比劃劃,時不時又翻開一本詩集,瞇起眼睛,認真讀起來。
讀了幾頁,雲芹了下眼睛,輕打呵欠,撐著臉頰,看向窗外夜空。
倒是見這麽糾結。
陸摯低聲一笑,就不打擾,繼續看賬本。
夜風輕和,遠蟲鳴很低,兩人共用一道燭,不一會兒,雲芹提筆在紙上“唰唰”寫下什麽,推到陸摯面前。
陸摯一看,筆跡圓潤,紙上便是“清月”二字。
眼底明亮,問:“這名字,怎麽樣?”
陸摯揣,也是驚喜:“這個很好。”
既符合駱大淼所需要的“水”,又夠文雅,意境好。
見陸摯喜歡,笑了,手指指向窗外:“好在今晚有一好月亮。”
夜幕上,月清冷,餘輝皎潔,和燭彙在一,照在面上,愈發顯得眉眼清泠泠。
陸摯眉頭舒展,道:“是,但願此子如此月,孤高,而不畏寒。”
雲芹起名字時,沒想那麽多,此時,經陸摯解讀,覺得這名字更有種絕妙的覺。
有些快意,正待要和陸摯說什麽,眼看陸摯攤開的賬本的那一頁,已經是今年。
話語頓住。
前不久,何老太給的四十兩,已經記進去了,但是剛剛忘了。
四十兩可足足三斤多呢,為防止陸摯發現,那錢藏在床底。
而陸摯再翻幾頁,就會看到記的進項,何老太也吩咐過了,不能陸摯知道。
突的心虛,小聲說:“那不看賬本了,看看別的吧?”
這話頭轉得快,陸摯不解。
眼瞼一,垂下眼眸,眼睫就像蝶翼似的,輕輕忽閃,看得人想用手,輕輕托起那振翅飛的蝴蝶。
上次這樣的時候,陸摯想,是在洪水裏跑去救汪淨荷,怕他生氣的時候。
看來是賬本有問題,只是,陸摯看賬本,不為了解房中支出,是要看如何記,能清晰明了。
他自沒有太留意,支出有什麽不對。
其實只要不是和別的男子有關就好。
就在他思慮時,雲芹來拿賬本,陸摯下意識按住它,兩人的手,都抓住賬本,面面相覷。
陸摯一愣,怕扯壞心記錄的賬本,就松了手。
順利拿到賬本,雲芹心一定。
想到一事可以用來堵陸摯,目飄忽,面頰微紅,說:“其實是,我背著你吃了一回綠豆餅。”
陸摯:“……”
雲芹:“在縣城酒樓買的,想留兩個給你,就是……太好吃了。”所以路上就吃完了。
這倒也是事實。
翻到賬本去年十一月的頁數,指指某。
在那裏畫了個圓圈,當時心想,雖然陸摯不看房裏賬本,自己也要以此為戒,至,給他留兩個嘛。
陸摯低頭,一手蜷放在上,低低笑出了聲。
他擡眼,道:“那來平賬吧。”
雲芹正有些恥,問:“平賬?”
陸摯:“一份綠豆餅八個,你吃了八個,你欠我四個。”
雲芹:“是。”
陸摯眼中含笑,手指搭在下頜,點了點臉頰,道:“你親我四下,就平了。”
雲芹雖然覺得,自己不是綠豆餅,但這麽平賬,確實誰也不吃虧。
點點頭:“可以。”
陸摯輕擡眉頭,拿起筆,在畫出來的那筆“綠豆餅”支出和圓圈旁,寫下一行小字:
九年五月初三,芹親摯,四次,平賬。
還在下面畫了四個圓點,完一次,就劃掉一個圓點。
陸摯:“這般如何?”
雲芹再次點點頭,盯著那行字,以後這賬本,不大能給文木花看了。
說親就親,輕輕潤了下,手臂撐起桌案,向他傾。
上的淡淡香氣驟然迎面,陸摯怔了怔,心念一,險些沒躲開,好在他自制力是一流的,最後關頭,便微微避開。
沒親到人,雲芹歪歪腦袋,看著他。
陸摯聲音微微低啞,說:“不要這時候。”
雲芹問:“那要什麽時候。”
陸摯只笑:“給我選,好嗎?”
雲芹總覺得,那可能不是好時間,但看陸摯這張俊的臉……從來就敵不過他一聲“好嗎”。
坐了回去,道:“好。”
…
欠下的親吻,沒雲芹好等。
這日晚上,抿著,仰面躺著,眉頭輕皺,陸摯手掌著後腰使勁,便是擡起。
帳,線昏暗,氣息曖昧糾纏,夏天熱,他們都流汗了,膩膩的,一般來說,倒也不會弄到很晚。
忽的,陸摯道:“阿芹。”
雲芹眨眨眼,在這事上,從來不算主,總是怠懶的,陸摯,也只眨眼回應罷了。
下一刻,卻聽陸摯聲音微幹,說:“這時候可以親了。”
雲芹心下道,果真不是好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