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裝。
…
東街, 陸府。
府上底蘊仍在，五姑娘陸停鶴出嫁時，嫁妝共有八擡，家中紅綢飄揚, 親戚友人往來, 甚是熱鬧。
嫁了, 陸大夫人周英額角, 嘆氣。
這五婿是戶部尚書之子, 份不低，但那家後宅污，陸停鶴嫁過去，可有得心。
可惜當初段硯不肯點頭, 陸家只能退而求其次。
正歇息，丈夫陸湘進來換裳, 說：“聽說這個月十二日，梨樹巷那邊要搬到西街去。”
周英說：“要人過去看看？”
陸湘猶豫許久, 說：“讓鈺兒去。”
殿試前，他讓人早上去盯著陸摯可有騎馬。
既然雙方徹底惡，他不再仁慈, 要麽再拖陸摯三年，要麽讓陸摯錯失天子門生的機會。
至, 讓陸伯鈺這一輩先比陸摯積累，不然，陸摯的起點比他們高太多了。
然而陸摯早有準備, 租了馬卻不騎。
他也不怕吃苦，寧可早早起來，靠兩條走去皇宮。
這計不, 沒兩日，殿試還沒放榜，深夜，陸湘被皇帝召見。
皇帝神如常，問他是否是陸摯名義上的大伯父。
陸湘心一突，猜陸摯名次會位列前三。
但皇帝不會輕易點一個三元及第。
他明示皇帝：“稟家，此子說是‘外圓方’，實則‘橫’，與微臣家族斷親，可見一斑。”
皇帝聽罷，擺擺手，令他離去。
隔日，陸摯被欽點狀元。
陸湘揣度不明白皇帝用意，先收歇了針對陸摯的心思，那面上功夫還是要圓一下的。
于是，十二日這日，散值後，陸伯鈺去拜訪西街清水巷。
他抵達時，見門口冷落，半點不見有人搬來的痕跡，納悶著，方要走，昌王家僕賴矮子也提著禮到了。
雙方見面，臉都沉下來，連招呼都沒打，便各自離開。
賴矮子也奇怪，問邊隨從：“不是說陸狀元十二搬過來，怎麽不見人？”
隨從：“我也是聽說的。”
賴矮子暗道晦氣。
如今只等把秦聰緝拿進京，就了卻了“羅剎案”，一些親信已迫不及待，暗中大談水運分配，賴矮子也等著金銀到手。
可秦國公前陣子試了陸摯，畢竟是皇帝欽點的狀元，不拿他大錯，不好他。
所以賴矮子這趟也是來周全面子，卻撲了個空。
另一邊，陸摯去馬廄牽馬，和王文青說：“搬家不是在十二日，是十四日。只我妻子在坐月子，等七月初一，我請你們來吃酒。”
王文青：“我記著了。”
兩人告辭，陸摯騎馬回家，路上微風拂面，他朝西街那邊看了眼，淡淡勾了勾。
他事先放出消息，說自己十二日搬家，等到今日，才通知親近的人，改十四日。
便是防著到真搬家的日子，有人來鬧。
果然，那些人沒準日子，十四日就沒來，這一趟搬家了閑雜人等幹擾，很清閑安逸。
早上，雲芹在主屋收拾東西，何桂娥、何玉娘和李佩姑打包大小什。
陸摯下值回去前，順便給馬套了車，以拉東西。
他雇傭的幾個人力，來來回回，幫忙把東西搬到每一進院子。
最後一趟，陸摯親自去接雲芹和小甘蔗。
雲芹下了馬車，微微擡頭，李佩姑在指揮別人掛一道匾額，它是用木頭雕刻的，漆藍底金字：陸宅。
字是陸摯寫的，他以前給別人寫過那麽多次潤筆，第一次給自家寫，寫了三遍，才挑出最滿意的。
第二進的外書房門上，也掛了一塊匾額：三元及第。
這一塊就是皇帝寫的，宮中工匠雕刻，賞賜給陸摯。
只不過之前梨樹巷實在沒地方掛，就用布蓋著，直到此時，它才有了作用。
整個宅院，比雲芹想象的要大很多。
慢慢走到第三進後宅，是一個小院子，就比得上一個梨樹巷院子。
前房東看陸摯付的是保興元寶，連家私也沒帶走，生怕狀元郎反悔。
這樣一來，家中暫時不缺大件家私。
何桂娥跟著揚頭，看得驚詫。
見過最大的宅子，就是何家老宅，如今的宅子雖然不如老宅大，但這裏可是盛京，家裏人也沒有何家人多。
看到一間空的小房間，小心地問雲芹：“嬸娘，我能住這兒嗎？”
雲芹彎彎眼睛：“這是柴房。”
何桂娥氣虛：“哦。”
另一個小院子裏，何玉娘：“桂娥、桂娥？”
雲芹拉著何桂娥進院子，何玉娘把們去，指著一個比柴房大得多的明亮房間，說：“你住這兒。”
何桂娥大喜，了眼眶：“謝謝祖母、嬸娘。”
何玉娘的頭，笑說：“這孩子。”
雲芹跟了一句：“這孩子。”
何玉娘看雲芹：“你怎麽還在外頭晃悠？”
便和何桂娥兩人，把雲芹推去另一個院子屋。
何桂娥一副小大人模樣，說：“嬸娘，你還在月子裏，先歇息吧。”
雲芹：“……”
兩間院子這樣分：雲芹和陸摯一間，院子裏有三個廂房，一個做主臥，一個是書房，另一個留給沈媽。
另一院子也有三個廂房，何玉娘、何桂娥、李佩姑各一間。
夜裏，大家籠統收拾，就睡了。
隔日，雲芹在窗戶旁，看大家忙忙碌碌，有一點心。
也是這時，沈媽來了。
沈媽年紀比雲芹小兩歲，背著孩子，頭上綁著花布巾，上穿葛布裳，眉眼寬疏，作拘謹。
何玉娘忙著收拾家裏，先帶去見雲芹。
雲芹說：“你坐吧。”
沈媽喏喏應是，解下背上孩子，悄悄擡眼看雲芹。
其實娘跟雇主提出帶自己孩子，可以說是很大膽了，但實在沒辦法，還好雇主寬和。
便看雲芹烏發如雲如瀑，隨意半挽著，戴著兩指寬的抹額，肩膀搭著白襟夏衫，下穿一條青子，儀態舒展，雙頰潤，細膩白皙。
長睫低垂，紅挽著，手指逗著搖籃裏的小孩。
沈媽想，從沒見過這般好的婦人。
雲芹擡眼，說：“先看看孩子。”
沈媽：“哦，哦，好。”
過去看小甘蔗，一喜，忍不住誇：“娘子，這娃娃也太標致了！”
雲芹：“像我，”又仔細觀察小甘蔗眉眼，“不過這幾天，我覺得也像婆婆。”
沈媽：“小孩是這樣，一時像爹，一時像娘，一時像。”
幾句話間，兩人關系拉進許多。
雲芹也抱沈媽的兒子衛徽，問：“小名呢？”
沈媽：“蛇年生的，原先我他阿蛇。”
以為有人在自己，兩個月大的小衛徽睜眼，發現抱著自己的不是親娘，就著雲芹，一個勁地看。
沈媽把小孩抱走，他卻還扭頭看雲芹。
雲芹好笑，他的臉頰。
……
搬新家後，雲芹一邊帶孩子，一邊整理書稿，挨完六月。
也總算出了月子。
初一這日，陸摯提前說請好友幾人慶賀家中雙喜，傍晚，雲芹在家用溫燙的熱水，好好洗了個澡。
洗完，把灰灰的水給倒了。
七月初，天還暗得晚，雲層如水波，蓋在天上，被夕染了橙。
陸摯騎馬回家，換了裳，到大門稍候片刻，林道雪、姚益、段硯、王文青幾人全來了。
這一日，他們既賀陸摯雲芹喬遷之喜，又恭喜小甘蔗滿月。
段硯帶了妻子段娘子前來。
姚益一進這家宅，逡巡一遍，頻頻點頭，說：“這宅子著實好，拾玦會挑的。”
段硯：“我挑的。”
陸摯笑著拱手：“段大人立大功，不知要什麽報答。”
段硯了這一敬，牽著段娘子的手，說：“好說好說，我娘子好山水畫，你何時畫一幅贈我們便是。”
陸摯笑了，姚益：“嘖嘖。”
段娘子臉通紅，段硯則心舒暢，總算他也有這日，能與娘子在陸摯、姚益面前勝一籌。
他們幾人逛過一圈宅子，便催著陸摯把兒抱來看看。
陸摯笑而不語，須臾，才說：“還得先請諸位到廊下吃飯。”
王文青：“素日在衙署吃廊餐就罷了，在你家怎麽也吃‘廊餐’？”
段硯：“對啊，你正堂做什麽用的。”
陸摯一笑：“今日正堂風大，廊下風小，我妻子剛出月子，是該注意的。”
幾人：“……”
段硯突然又不爽了，使勁挖著心思，想拉著段娘子再來兩下。
姚益則小聲示意林道雪：“就差我們兩人了……”
林道雪：“老夫老妻了，還爭這些做什麽，況且還有人沒娶妻呢。”
王文青：“啊，我嗎？”
“……”
幾人說笑間，到了宅子第二進。
廊下打了兩張方桌，家裏熱熱鬧鬧，何玉娘和沈媽做飯，何桂娥和李佩姑端茶、菜，雲芹抱著小甘蔗來了。
林道雪見到雲芹，就知道這個月子裏，是沒有半分煩惱，臉是騙不得人的。
雲芹與衆人招呼一遍，把小甘蔗給林道雪看。
林道雪笑說：“一個月前還是小小一團，小孩真是一天一個樣。”又抱給段娘子看。
段娘子未生育，怕抱得不對，不敢抱，就只瞧著。
小甘蔗如今臉嘟嘟的，眉眼像雲芹，又像何玉娘，姣好可。
醒著，用一雙烏圓大眼睛，這個伯伯看一眼，那個叔叔睇一遍，這個姨媽瞅一下，咯咯笑了一下。
姚益說：“這孩子生得真好看。”
“睫好長。”
“……”
姚益：“大名定好沒？”
陸摯和雲芹一笑，都說：“還在想。”
段硯看著小小一團孩子，心發熱，握握段娘子的手。
看過孩子，孩子就先抱回去。
不一會兒，菜上齊了，家裏吃的是稻米飯，菜有清炒芥菜、菘菜悶豆腐、一盅紅棗燉山、牛煎餅、醬拌末，熱氣騰騰的。
會飲酒的吃黃酒，不會的吃桂花飲子。
牛煎餅是雲芹做的，歇了一個月，骨頭都散了，面時就使了大勁。
此時，面團勁道，煎得外焦裏，口紮實彈牙，牛餡攪著小蔥，咬一口，滋滋冒。
林道雪和雲芹小聲討論：“這道餅怎麽做？”
雲芹想說，又覺得不若寫出來好記，說：“回頭我寫了給你。”
林道雪：“那好。”
段娘子也好奇，雲芹說：“也給你一份。”
段娘子一笑：“多謝。”
酒過三巡，段硯酒量很是一般，有些喝多了，便說：“真不知，河那攤事竟就這麽歇了，唉！”
姚益：“歇沒歇，你去問你長兄不就知道了？”
段硯有些惱火：“我問過了，他說‘叉出去’。”
雲芹想著那畫面，忍著笑。
陸摯端著酒杯，也輕笑搖頭。
他不好同好友說登聞鼓的事，心又算了算，三個月，若是走水路，正夠河縣往返盛京。
便該是差不多了。
思及此，他另起話頭，說：“對了，段嫂子要的山水畫，是什麽樣的？”
…
飯後，段硯和姚益都微醉，稍微歇了下，就被各自娘子扶上馬車。
雲芹和陸摯送到門口，林道雪笑說：“別送了，雲芹你不好吹風。”
雲芹：“嗯？不是已經出月子了麽？”
陸摯：“咳咳。”
林道雪點到為止，笑著走了，雲芹倒也沒深究，嗅到陸摯上酒味，知道他心疏闊，喝得也不。
一回到院子裏，他沒了正形，靠到上，微熱的呼吸，帶著淡淡酒氣。
雲芹順他的意，說：“醉了嗎？”
陸摯眼神渙散，“嗯”了聲。
要不是知道他酒量好，雲芹又被蒙過去了。
但故意裝醉的他，其實有點……
雲芹目輕，一鼓作氣，捧著他臉頰，輕輕在他上，下一個的吻。
可。
陸摯慢慢了下自己的，眼底因帶著“醉意”，格外溫繾綣，他便也低頭去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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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雲芹：我就看你裝[讓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