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和好。
小甘蔗會說話了。
從說出第一個字“娘”開始, 娘親、爹爹、、媽、祖母、姐姐……
學這些稱呼,僅僅用了片刻,不到幾日,也能清楚表示要、不要等。
陸摯小臉, 驚喜說:“阿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小甘蔗學舌:“驚人。”
何玉娘用手指點, 笑說:“應該是之前你們太了解, 就懶得說了, 現在一學說話, 就這麽迅速。”
雲芹和陸摯看了一眼。
他們記起自己“欺負”陸蔗不會說話,曲解的事。
沒轍,誰娃娃這麽好玩。
這日陸摯休沐,他和雲芹打算出去置辦年貨。
年節將近, 朝廷每個員得五貫錢節禮,以前是兩貫錢。
今年因為水運稅賦加國庫, 國庫漸,皇帝心好, 大手一揮加賞群臣。
五貫錢重了點,陸摯前幾日去錢莊換楮幣。
以前河縣沒有楮幣流通,百姓不習慣這麽使錢。
盛京還好, 是朝廷錢莊就有十數家,周圍一帶也都認這個錢。
第一次到楮幣, 雲芹覺得神奇。
這麽一張紙能代替重重的金銀銅,倒是方便。
可惜也有缺點,終究難推廣大江南北。
小甘蔗和衛徽繞著搖籃追跑著玩, 發覺父母要出去,趕跟上:“我要,我要。”
雲芹和約好:“可以, 但不能走幾步就要抱。”
小甘蔗:“資道(知道)。”
喜歡出去玩,走累了就撒要抱抱。
雲芹和陸摯不是抱不,是怕太,因此,十次要抱,他們大概有一次回絕。
出門時,陸摯牽住小甘蔗一只小手。
小甘蔗勾著小手指,去牽雲芹,雲芹也回握的手。
他們各自牽小甘蔗一邊,一面笑著說話,一面去城繁華的街巷。
陸摯問:“買些煙花?”
雲芹:“好。再買點梅子酒,好喝。”
陸摯思緒飄遠了,輕笑:“正有此意。”
小甘蔗:“我喝!”
雲芹、陸摯異口同聲:“你不能。”
街邊搭了新的彩樓,垂著藍白相間的綢帶,有些酒樓掛上西北傳來的駝鈴,風一吹,叮鈴叮鈴,人群熙攘,嘈雜繁華。
雲芹和陸摯走著走著,突然發現一件事。
他們走路不快,可對小孩來說不好追,而且,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手上重的,只是沒多想。
兩人低頭,只看自己拉著小甘蔗,被懸吊在半空。
裳半堆到在下,翹著小腳丫,鞋頭還有可的兔耳朵。
察覺父母停下,咯咯笑道:“好玩!”
雲芹和陸摯忙把人放下,見小甘蔗無事,又笑了。
今日除了給何玉娘買花布,又買了點年節禮,送姚益、段硯、桂娥等。
結賬時,陸摯手裏提著滿滿的東西,等掌櫃找銅錢。
店鋪外的小巷子裏,有人吆喝賣山楂糖葫蘆,糖葫蘆一個個飽滿圓潤,紅通通的,晶瑩剔。
小甘蔗吸溜口水,雲芹也饞。
抱著小甘蔗到了那攤主那,攤主問:“娘子買多啊?”
小甘蔗飛快出兩短手指,被雲芹按下去,道:“一串便好。”
兩人拿二十文買了一串。
小甘蔗了幾口,累了,淚眼汪汪發現自己吃不了。
雲芹:“哈哈。”
牙沒幾個的小孩,還貪心,自己都想吃一串。
當著小甘蔗的面,“啊嗚”一口吃下一個糖葫蘆,甜滋滋。
小甘蔗急得擺雙手:“慢、慢!”娘親吃慢點,還沒吃夠呢!
陸摯在店看們,忍俊不。
小甘蔗又張大,雲芹怕真咬到了,避開,下,鬢發簪著的一嵌金珠烏木簪,閃閃發。
陸摯記起不久前他去金銀鋪打這簪子,意外遇到寶珍郡主。
當時寶珍張張口,似乎想問雲芹,最後卻沒問。
陸摯清楚,雲芹看得開,寶珍沒和看雪,就自己看雪。
一段關系裏,不輕易倚賴人,自然也不為之黯然神傷。
不過,雲芹不糾結,不代表不重視。
可是若在金銀鋪,寶珍如果不打算問雲芹,他卻告訴雲芹,可能雲芹平白失。
不說,又差了點什麽。
頭一次,陸摯竟不知該如何做。
揣著這個念頭,這日上值,他問王文青:“若我和你有了矛盾,該如何和好?”
王文青翻到下一頁,整理資料,頭也沒擡:“拾玦兄怎也會想這事。”
陸摯:“咳。”他是為妻子想的。
王文青不知自己躲過一“劫”,說:“不過,咱也會起爭執嗎?”
陸摯:“是人就會爭吵。”
王文青:“那該看為什麽爭吵吧。”
陸摯當即想到,對雲芹和寶珍來說,這事并不是大事,有何說不開的呢?
他定下心,或許找個時間,須得和雲芹說一說金銀鋪的事。
…
衡王府設在南街,前幾年都是宗室打理,如今府上主子歸來,也有了人氣。
郡主不能自建府邸,衡王替在後巷開了一道門,氣派不低,說是“郡主府”也不為過了。
這事因不符合禮制,過去被參過,皇帝卻笑呵呵的,從此便沒有人提。
今日寶珍回府,就是從這道門進來。
不久前,在路上閑逛,發現不遠,雲芹帶著一個小孩買糖葫蘆。
那小孩一團可,白瓷般的皮,和雲芹如出一轍的清澈漂亮眼睛,應當就是小甘蔗。
心一,只猶豫了一下,雲芹和小孩就走了。
此時,把婢甩在後,越走越快,跑進屋裏關上門。
原先沒有告訴雲芹,自己接東街陸家的人,就是想先了解陸仲圭。
說不定,們能做妯娌。
懷揣這種心思,見過陸仲圭,發現他和想象裏不一樣,心裏失,還是忍著,沒那麽快翻臉。
到頭來,清水巷和東街陸家關系壞到斷親。
豈非自作多,還人擺了一道?
想到這,寶珍無地自容,連帶著都不好去見雲芹。
這段時日,沒有和雲芹往來,思來想去,買了寫的話本。
買來又後悔,拉不下臉。
話本在桌上放了好幾日,被反過來蓋著。
寶珍原想眼不見心不煩,但原來不見還是煩。
自己在房踱步,許久,還是向話本。
就想看看雲芹寫得如何而已,沒有旁的意思。
……
郡主最近緒不好,府上僕役盡量收著聲兒。
今日出去一趟,似乎傷了心,晚飯都不吃,婢端著飯菜來,涼了就不得不換新的,王妃親自來勸也沒用。
到了夜裏,王妃帶著婢,還在敲門:“我兒,還是吃點吧,再如何也不能拿自己出氣。”
本是許久沒靜,突然,寶珍開了門。
王妃和幾個僕婢嚇住了,趕問:“怎麽了?”
寶珍繃著臉,說:“娘,我想買新的話本,我要看。”
王妃見肯出來,心裏歡喜,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寶珍強調一句:“不要別人的,就要‘餐飯生’的。”
…
年節前一天,雲芹攢了點稿子,合起來兩萬字,賣得二兩銀子。
這錢數可不低了。
後來最高賣了一兩銀子,二兩銀子著實是沒見過的。
馬東家笑瞇瞇解釋:“有個娘子指定買你的稿子,一次要一百本。”
雲芹驚訝:“一百?”
馬東家眉弄眼,小聲說:“是啊,聽說是衡……上的。”
他不敢妄議,用手指了指上面。
雲芹:“……”知道是誰買的了。
一邊想著,慢慢走回家,院子裏,陸摯正和小甘蔗玩皮球,見這般,便知道該和雲芹說說寶珍。
他還沒開口,雲芹先說了書肆發生的事。
雲芹說:“買家是衡王府的人,只能是寶珍了。”
陸摯把小甘蔗抱給沈媽,說:“倒是財大氣。”
不等他再開口,雲芹輕擡眉梢,笑道:“原也不是什麽大事。”
半拉半推他,說:“好秀才,替我寫個給寶珍的拜帖。”
他字好看,寫拜帖從來是無往不利。
陸摯笑道:“好吧好吧。”
他們才進屋坐下,墨都沒磨,沈媽抱著小甘蔗,慌慌忙忙跑回來:“老爺,娘子,來了好大一金子!”
雲芹和陸摯面面相覷,一金子?
直到他們到陸宅正堂,才發現,真是一金子。
金子有半個手臂和長,似竹子,卻又不是竹子,線條,工藝細,再定睛一瞧,正是甘蔗。
這麽大一,還是實心的,實在讓人瞠目。
何玉娘都被金甘蔗一唬,不會是有人賄賂上門了吧?
小心翼翼問來人:“這是?”
送禮的是衡王府的管事,態度很謙卑,道:“叨擾,這是我家郡主托人早晚趕出來的,送給陸宅的年禮。”
雲芹回過神,再金子,也不得:“我不好收。”
管事:“請娘子收下,不然郡主以為娘子依然不理會,要惱老僕。”
原來,寶珍要靠這種方式,試探雲芹會不會和聯系。
雲芹笑了,真是有錢又面子的小郡主。
只好說:“好,我暫且收下。”
管事放了心,千萬謝。
一旁,陸摯無言片刻,他不久前才給雲芹打一金珠簪子,如今,郡主卻給送了一樽金甘蔗。
這郡主相當無理取鬧。
不過……他看雲芹兩眼放,又好笑,是他想多了,們有自己和好的辦法。
果然這日之後,雲芹和寶珍順理章見了面,寶珍有些埋怨:“我不送你金子,你就不理我。”
雲芹回:“真金不換。”
四個字就寶珍舒坦了。
自然,雲芹和說開後,把那小臂的金子送回,它價值超千兩銀子,家裏真收了,陸摯就要史臺常客。
不久後,寶珍又送來一個長寬半寸的金蔗。
金子雖小,雕刻得栩栩如生,枝葉舒展,紋路細致。
雲芹想起從前在長林村時,鄧家送了鄧巧君兒何金燕的小金燕。
寶珍有心,送它是希小甘蔗快樂平安長大。
這回雲芹沒再推拒,替小甘蔗收下。
用紅繩穿起它,掛在小甘蔗小手腕上,藕節般白的小手,多了一點金。
小甘蔗它,嘰裏咕嚕:“金紙,金紙。”
雲芹糾正:“金子。”
小甘蔗:“京紙。”
雲芹說:“那就京紙吧。”
陸摯笑看們玩小金子,又空的袖袋——他得多打金簪子,別給比下去了。
……
這一年後,駱清月進京了。
河縣裏他已經待不下去,最終在陸摯的建議下,他決定來盛京謀生。
關于他判罰,在去年已定好,死罪可免,但是要刑三十杖。
不過,因段方絮、杜謙、陸摯等員堅持反對,最後,大理寺欽定,只要他不再犯,便可免于刑罰。
至此,河縣案牽連的大小案件,也算結束。
憾的是,駱清月了罪人之,因前朝和本朝沒有先例,他無法再參加科舉。
得知他上京,雲芹和陸摯早早到渡口接他。
從河縣到盛京水運普遍開通,上京并非那麽艱苦的事。
他們兩人吹了會兒江風,一艘河造大船靠岸,人聲鼎沸裏,一個年背著一個小包袱,從船上跳下來。
駱清月高了,也瘦了許多。
不過,他眼底并沒有灰心。
他小跑過來,激地看著陸摯和雲芹,就要跪著行禮:“老師,師母。”
陸摯扶他,發覺他手上的尾指扭曲,應是斷過,沒有養好。
這孩子過了一段很曲折的時。
雲芹道:“回去吧。”
清水巷第二進院子,也就是有陸摯外書房的院子,還有好幾個廂房,本來是給家裏男丁住的。
陸宅人口,它們都空著,李佩姑收拾出來一個,給駱清月住。
駱清月見了長輩何玉娘,何玉娘寬他,說:“往後日子會更好。”
駱清月:“是。”
至于他要做些什麽,陸摯還在替他打算。
前不久,姚益說:“你行走場,邊沒有個長隨,總是不方便的,你那學生是個信得過的,如何不用他?”
陸摯習慣事事親力親為,姚益說的卻也有道理,多一個人,多一雙手。
只是,他和雲芹討論後,還是不想讓駱清月僅僅當長隨。
若非這場變故,駱清月在舉業上,不該止步于此。
過了幾日,陸摯想到一個好去,同王竹問了蕭山書院的書伴況。
王竹道:“書院裏是還缺書伴,雖說不能科舉,但他依然能學習,以待來日。”
王竹向張先生推薦駱清月。
機會是陸摯和王竹籌謀的,可駱清月能不能進蕭山書院,還得看他自己。
張先生親自考校他,他聽說駱清月這兩年不易,卻沒想到他沒落下功課。
原來,駱清月雖在秦家躲了小半年,但日日在柴房讀書。
張先生滿意了,收下他。
至此,駱清月進了蕭山書院,平日住在書院學舍,一月得兩貫錢當月銀,需得專心抄書、助書院學子科舉。
待休假,他會來拜訪雲芹和陸摯。
有一回,小甘蔗發現他扭曲的尾指,很是好奇,看得呆住。
私下裏,雲芹輕聲和解釋:“那是你駱哥哥的傷口,不能一直盯著。”
小甘蔗:“疼。”
雲芹說:“是疼的,你看它,他也疼。”
小甘蔗似懂非懂,搖搖頭:“不看了。”
雲芹笑說:“你去他來吃飯。”
這個階段的小孩很好使喚,做什麽就做什麽,小甘蔗吭哧吭哧,跑去第二進院子。
屋,駱清月在整理手劄。
他一擡頭,就看到對面陸摯外書房門上,那塊賜“三元及第”牌匾,充斥了厚重與風。
他欽佩老師,難免想到自。
對他而言,便是秀才的功名,也別想了。
他緩緩低頭揩眼角,忽的,只看房門口多了一道小小的影子。
他一愣,且站起。
小甘蔗拉著門口,一笑,聲音脆甜道:“駱咕咕,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