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秘密。

87.8% / 101/115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這日, 雲芹起先和林道雪去看了新的鋪子,就在外城喜榮街。

說起賺錢,兩人都目放芒。

大人說大人的事,小甘蔗就和姚端玩, 不一會兒他們散了, 變各玩各的。

雲芹和林道雪察覺了, 林道雪問姚端:“怎麽不一起玩了?”

姚端撇過腦袋:“沒什麽。”

小甘蔗也說:“是沒什麽。”

林道雪皺眉, 姚端這才說:“娘, 雲姨,我已經長大了。”

原來他自覺是大孩子,不樂意和小孩一起玩。

林道雪想訓斥他,雲芹攔下。

這年紀的小孩會這麽想, 無可厚非,有什麽話私下說更好, 當著旁人的面,小孩臉上過不去。

林道雪想到這一層, 也忍住。

差不多,雲芹和林道雪、姚端告別,牽著小甘蔗上了姚家的馬車。

後半程都是小甘蔗自己玩, 姚端看著背影,似乎還想說什麽, 最後還是合上

車上,小甘蔗心暢快,半點沒影響。

反而和雲芹說:“他不和我玩, 我不傷心。我還有段蕭,阿蛇,小雪, 霖兒……”

一口氣數了那麽多人名兒,還沒數完。

雲芹笑了:“知道你厲害了。”

小甘蔗抱住雲芹:“更有娘親爹爹!”

雲芹:“這麽心大。”

話音剛落,還要開口,小甘蔗已經知道要說什麽了,高興地接了一句:“這是隨娘親!”

外頭下了點小雪,冷颼颼的,們依偎著笑鬧到一

回到家,雲芹還沒歇下,孫伯來報,說是軍霍統領來訪。

“霍征?來做什麽?”雲芹疑,吩咐沈媽帶小甘蔗吃東西,自去前堂。

正堂,霍征握著刀,緩慢環顧陸家。

這是一個長久養的習慣,在找哪裏能藏人,也在估量抄家時如何手。

不過,他明面上自是有正事,問雲芹:“你與陸狀元不久前拜訪過賴宅,可發覺賴宅的不對勁?”

雲芹回:“沒有,只是公務往來。”

霍征無意識手邊的刀,突的,他問:“你丈夫通書畫,是否能認得賴矮子筆跡真僞?”

這倒是直白,雲芹想,他要這麽刺探,說明賴矮子的自悔書應該有問題,還牽扯到陸摯。

或許他并非要一個回答,而是要和陸摯表態。

可是如果這事,牽連衡王、昌王和霍征……也不好回答,先拖著吧。

拿起茶盞,緩緩吃了一口茶,說:“你自己問他,我不能替他說。”

也是這間隙,陸摯從外面回來,見到霍征,便猜到下毒案的原委。

從霍征握住刀時,他擋在雲芹面前時,一場無形的對峙,驟然發。

霍征放下刀,則表示沒有進攻,那對峙就結束。

此時,陸摯確定雲芹無礙,他緩緩正,讓孫伯去前面看著,而正堂門敞著,霍征的那把刀,斜斜倚在門上。

陸家人口,外面還有霍征的人,徹底杜絕有人聽的可能,極適合談不為人知的話。

三人容如常,誰都沒有開口,雲芹給陸摯分了一盞茶,說:“趁熱吃點。”

陸摯端著茶杯,指尖回暖。

如今他可以確定,霍征用各種手段,暗中主導這場“毒殺”,而霍征也明白,他已經猜到。

當然,彼此都沒有實證,無法走明路。

雲芹比他們放松點,不是不知道事態嚴重,而是張也沒用。

自己喝了幾口茶,便聽陸摯說:“霍統領,到底想做什麽?”

霍征沉默片刻,忽的一笑,說:“衡王去世,昌王無德,其餘皇孫不配位,如今京中,只有九皇子,陸狀元如何看?”

原來,他想扶持九皇子,還想拉攏陸摯一道。

陸摯深裴穎信賴,因三元及第,在文臣中也有名聲,但又不足以影響到霍征。

話已經說得這麽直接,陸摯蹙起眉頭,沉聲:“九皇子母族勢弱,統領想要掌管朝政。”

霍征:“沒錯,你若和我行事,四品三品,任你選,你就不必再熬下去。”

他想要的,和那日賴矮子所提差不多。

不過,賴矮子狂妄自大,不可能得住朝,不在霍征的考量範疇。

雲芹無聲“嘶”了一下,原來是這麽大的事。

陸摯也心下一沉,即便他早猜到霍征所圖不小,卻不知他要幹預立儲。

他不理解霍征,又問:“統領深得家信賴,手中權力,足夠統領做很多事,為何要冒這種險。”

霍征笑了:“沒有誰會嫌權力大。”

“況且我的仇人,有趙、林、黃、吳,我手上權力不大一點,如何複仇。”

他念到的,都是京中世家大姓,更甚者是當朝丞相,他們在皇帝與朝廷心中,地位自遠高于霍征。

況且,他手上權力,是因皇帝而存在,若新皇登基,就和昌王所說,等他的只有清算。

所以他要劍走偏鋒,也不奇怪。

唯有一點……雲芹和陸摯同時想到,霍征口裏的世家,能耐越大,越不應該傻到去惹霍征。

除非在霍征發跡前就結仇,而霍征是等到近十年,才得到皇帝重用,會是什麽時候?

似乎看出他們疑慮,霍征主道:“這筆賬,要算到三十年前。”

那時他甚至不足二十。

這倒是對上馮相倒臺的時間,很是微妙,陸摯直覺危險,說:“我沒法給統領答複。”

霍征了下臉上的瘢痕。

陸摯不問,他卻還是說:“至于我為何與他們結仇……你只需想想,方才我若殺了你們中的一人,只活下來一人是什麽滋味,就能懂了。”

陸摯擰起眉頭,他很不喜這種說辭。

一旁,雲芹沒有霍征帶偏思緒,口吻平淡,說:“我們都還活著,統領所說,只是假設。”

陸摯稍稍放松下來。

聽雲芹這麽說,霍征眼瞼了一下,想笑,但又笑不出來:“但你們要是誰去死,另一個如何也攔不了。”

陸摯淡淡道:“霍統領這麽問,是有什麽憾麽。”

被看破,霍征終于大笑。

他臉上神不大,一起來,臉上瘢痕扭曲起來,附著在他臉上,骨裏,魂中。

驀地,他站起來,近乎自言自語,說:“是,我的憾就是,幾十年了,這件事還沒做完。”

雲芹和陸摯視線相

而霍征不再久留,他到門口提走倚靠在門邊的刀,走屋外簌簌落雪。

……

天氣嚴寒,屋裏外是兩個世界。

就像霍征,也活在兩個世界裏。

曾經,他死死咬著牙關,爬到了裏面的世界,那些人沒見過風霜,他不過殺人不眨眼,他們就被嚇破了膽。

前幾年,霍征親手解決一個當年的仇人後,他慢慢的,也被溫暖腐蝕。

他也曾像陸摯所問那樣問自己:如今手裏權柄足夠了,他也殺了一些人複仇了,還要什麽?

所以,他看著仇人們兒孫滿堂,過得一日比一日好。

直到那一年,炎炎烈日下,登聞鼓被突然敲破,震破了他的混沌。

差一點,他就要忘了,他本名從來不霍征,更不是這個年歲,這個長相。

他不過是意外頂替了一人活了下來。

他也差點忘了一個名字:馮崇黛。

他的妻子。

那個坐船外出省親,卻驟聞馮家抄家的噩耗,扶著肚子想要進京敲登聞鼓、討一個天家說法的可憐人。

事到如今,他有些忘了妻子哭聲如何崩潰。

卻如何也忘不了,自己的眼神。

那時候他在做什麽呢?當時他們在船上,他知道回京死路一條,卻拗不過,便哄騙,說他會帶回京。

信了他,因他自相識,從未騙過

而霍征悄悄船夫調轉方向,往遠離盛京下一個渡口駛去。

他以為離了盛京就好了,卻忘了,他能想到的事,別人也早就料到了,等在那個渡口的,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帶領的軍。

也就是如今的昌王和衡王。

軍持著熊熊火把,年昌王、衡王高高坐在馬上,面容被火舐得模糊,看著船的目,卻十分亮。

馮家人,不過是他們向父親邀功的手段。

一聲聲“馮氏餘孽”裏,水染滿渾濁的江面。

到如今,霍征忘了很多事。

忘了他到底殺了多人,又是怎麽下死在船上,形相近的軍的裳,換到自己上。

忘了他是怎麽到滿手自己孩子的

忘了他是如何拖著傷,背著馮崇黛,往漆黑的山道裏狂奔。

也忘了,馮崇黛如何從袖子裏,拿出一箭矢。

箭矢雪白尖銳,是黑夜裏唯一的亮,握在手裏,很快刺破自己手掌,滴淅淅瀝瀝,染紅了它。

說:“是我累及了你,你放我下來,你能逃走的。”

那時,他狂奔到力竭,冷冽的空氣幾乎撕開他管,嚨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想,若自己僥幸逃走,就真的算活下來了嗎?

如今霍征可以回答當初的自己:不如死了。

他沒有聽馮崇黛的,繼續背著走在沒有盡頭的山路上,而馮崇黛用盡力氣,將箭矢對準他眼睛刺過來。

人會無法克制地躲開突然朝眼睛襲來的利

霍征躲了。

這一躲,箭頭刺進他臉上,他甚至聽到箭頭磕自己牙齒的聲音,眨眼間,他皮開綻,痛得跌倒在地。

馮崇黛也摔了下來,但比起他,還有餘力。

看著他上的甲胄,忽的想到什麽,擡起手,繼續刺他的臉,只道:“對不起,對不起……”

毀了他的臉,這樣,他們認不出馮相婿,加上他……

他能活著。

霍征嗅著腥味,嚨“咯咯”兩聲,他想說,該說對不起的是自己。

或許令船只靠在盛京岸邊,利用馮相在寒門學子裏的威,可能,可能一切都來得及……

可他騙了

不一會兒,遠軍的火把亮起,喊殺聲不斷,殿後的馮家侍衛,看來都死了。

馮崇黛站起,朝山道邊走去。

霍征意識到要做什麽,他忍著劇痛,爬起來,拽住的袖子。

他手上都是膩的,抓住料時,卻那麽無力,甚至不用撇開他,只要往前走,自己就攔不住

終于,他喊出了一個字:“馮……”

別走,別走。

沒有回頭。

那夜的月并不清冷。

黑與紅中,之軀,擁抱了那座陌生的山脈,回歸天地,又變的雪花。

雪花洋洋灑灑,落在寂靜無聲的夜裏。

一只布滿繭、管凸起的手,接住了這片雪花。

霍征盯著自己的手,任由雪融化在指尖。

他以前的手不是這樣的,現在太老了,若再要見,只怕本認不出自己。

……

時候還早,陸宅卻關上大門。

媽帶小甘蔗和衛徽捉迷藏,院子裏,傳來孩銀鈴般的笑聲,驅散天地凝結的寒意。

雲芹和陸摯緩緩踱步,到了梅樹下。

霍征今日的事,足夠令人駭然,接下來的腥風雨,足夠顛覆朝中現有的格局。

陸摯握住雲芹的手呵了口氣。

他低聲說:“霍征此人殘暴之名過盛,卻鮮有人提過他別的能耐。”

雲芹:“什麽能耐?”

陸摯道:“比如,悉人心。他知道要說服我,需拿出三分真心話。”

也就是霍征出目的裏,要權是真的,複仇也是真的。

何況衡王昌王廢了,他要扶持九皇子上位,就會有權利更疊。

舊勢力沒落,必然是新貴的天下。

要是和霍征聯手,陸摯未嘗不能借機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可弄權勢必伴隨猜忌、背叛……極有可能遭到反噬。

雲芹用氣音問:“你被說服了嗎?”

陸摯垂眼看:“你覺得呢?”

雲芹很肯定:“你沒有,你讀書多年,當不是為了這個。”

幸得理解,陸摯撇去腦中種種思慮,只有心滿意足。

又過了片刻,他道:“段硯去了州,如果京中接下來不太平,我們可能會出京。”

雲芹問:“去哪?”

陸摯:“得看看。”

待遇遠高于外面的員,他若要外出當,會比想象的簡單點,自然也要運作。

雲芹眉眼一揚,有些期待:“那我們出去。”

得到回答,陸摯越發安寧。

想起霍征走時,留下的那個問題,他道:“卻不知,霍征為何那般執著‘攔’這個字。”

雖然他和雲芹沒有在“生死”環境裏,但他也想過了。

若是他,他一定會攔住雲芹。

雲芹也在想,笑道:“我卻是一定能攔住你的。”

陸摯淺怔,他以為自己是那個攔的人,在看來,才是那個攔自己的人。

怕他不信,雲芹又說:“我有個,一直沒告訴你。”

陸摯擡眉。

雲芹緩緩呼吸了一下,鄭重道:“我的力氣很大,能攔住你的。”

說著,將手反過來握住他,拉扯了一下他,兩人倏地靠近。

眼底若是一泓清水,澤若墨玉裏幾點白梅,濃的眼睫,分明,輕盈昳麗。

他屏住呼吸,還未再此刻溫存,雲芹眨眨眼,退了一步,指指屋,有些不好被小孩兒看到。

陸摯笑了,道:“其實,我知道。”

雲芹驚訝:“你知道我力氣很大?”

陸摯:“嗯。”

雲芹一直以為掩飾得很好,有些不好意思:“什麽時候知道的?”

陸摯:“親那一年。”

雲芹:“……”

陸摯低笑片刻,既然都說開了,他也不好瞞著一事,說:“我也有個:我酒量很好。”

雲芹眼前一亮:“我也知道。”

陸摯一怔:“你知道?”

雲芹:“很早就知道了。”

兩人看著彼此笑起來,忽的,陸摯反應過來,耳尖微紅:“那我裝醉,你也早就知道了?”

雲芹擡起下頜,說:“嗯。”

因陸摯不止裝醉,醉後還裝什麽都忘了,留下不趣事。

雲芹繞到梅樹後,躲他目,一邊笑他:“卿卿,卿卿。”

陸摯:“……”

他上回裝醉,便是這般,怪道當時一直笑,原來分明知道他沒醉。

他好氣又好笑,追上去,小聲道:“好卿卿,這些事房裏說。”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