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正文完 是人是。
……
初九年元夕, 煙花竹下,街上花燈各異,燭搖曳,人接踵肩, 盛世圖景。
宮中夜宴方歇, 勳貴員們一邊談, 穿過宮中長道, 魚貫而出。
到了高聳的拱門外, 他們腳步慢下,聲音也小了。
不遠,陸摯和霍征并立,眼底醞著冷意, 不曾高聲喧嘩,自也人難以忽視。
打破這陣冷寂的, 是一陣平和緩慢的腳步聲。
雲芹越過人群,到了他們面前。
見著, 陸摯微微勾,問:“了?”
雲芹:“。”
這麽多年,宮宴吃的還是那麽不堪口。
霍征扶著刀, 轉過,道:“陸大人, 走好。”
忽的,雲芹說:“霍將軍。”
霍征回過頭。
雲芹笑說:“淨荷說,多謝你。”
語氣溫和尋常, 沒把他當高高在上的大將軍,倒像是相識多年的友人。
霍征神微怔,問:“還活著?”
雲芹:“是。”
前兩年, 雲芹往江州寄了四回信,卻都沒音信。
或許是路途長,信件丟了,或許是汪淨荷那邊生活拮據,寄信不方便。
好在隔年,陸摯一個學生出任江州,他托他打探才知道了緣故,他們之前寄的信,驛站昏頭了,寄給同名同姓的“方荷”。
而汪淨荷也常常盼著一封遠道而來的信,苦于不知道盛京的地址。
還好們等到了彼此信件。
雲芹也明白了,當年是霍征安排汪淨荷和秦琳離開盛京,躲避昌王勢力追殺。
替汪淨荷向霍征道謝。
霍征整個人轉過,他附著瘢痕的面上,微微扭曲,又問:“過得如何?”
雲芹:“做了點小本買賣,日子不錯。”
霍征呢喃:“日子不錯……”
他驟然想起老皇帝臨死之前的神。
他的報複似乎結束了,又似乎沒有,這幾年覺出幾分渾渾噩噩,一切都是空的。
而雲芹再次提起汪淨荷,令他過一口氣。
他仿佛過眼前的人,過遠的汪淨荷,看到了妻子馮崇黛未曾走過的另一條路。
可為何不能是馮崇黛還活著。
驟然,他冷笑一聲,說:“那恭喜。”
雲芹沒在意他話語裏的不快,只說:“我會和說的。”
間隙裏,寶珍後帶著一串宮,沒有走向自己停在宮外的華貴馬車,而是折往雲芹這邊。
不無譏諷,道:“陸大人,霍將軍,居然能這般閑聊啊。”
陸摯起眼皮,淡淡道:“郡主何事?”
寶珍瞥他:“我和雲芹說兩句。”
附在雲芹耳畔,說:“上回跟你說的春日宴,你別忘了帶阿蔗,我這兒青年才俊保管夠挑……”
雲芹眼看陸摯的臉越來越黑。
拉住寶珍袖子,眼睫忽閃,說:“綠豆糕好吃。”
寶珍意會,說:“我把那個擅長做綠豆糕的師傅送你府上?”
陸摯:“……”想也知道們不是在說糕點。
而陸續從宮出來的員,不管品階大小,只看陸摯、寶珍和霍征站到一,都不敢大氣。
這三人為何能聚在一起?為何這般平和?難道朝政又要有大變了嗎?
越想,他們越心驚膽。
在三人中的雲芹倒是沒察覺,知道他們彼此關系不好,不過,那又不是和自己關系不好。
不一會兒,雲芹與霍征、寶珍告別,登上馬車,陸摯也上去。
霍征和寶珍各朝一個方向走去。
瞬間,這三位就散了。
…
雲芹陸摯去吃了熱騰騰的餅湯飽腹後,馬車馳進清水巷。
去年裴穎賞賜,陸摯在盛京城得了一套更大的宅子。
不過雲芹在清水巷住慣了,宅子雖小卻足夠,搬來搬去也是麻煩,一家子還是住在這兒。
就看陸蔗和九妹一人一狗在門口張。
九妹一雙眼睛賊嗖嗖的,著脖子。
陸摯:“不是說不去宮宴,你這又是做什麽?”
陸蔗心虛:“也沒什麽……”
看樣子他們又闖禍了。
雲芹朝屋走,笑了一下:“是要我自己發現呢,還是……”
陸蔗:“我說,我說。”
指著九妹,說:“我和九妹玩球時,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水,弄了一些信。”
九妹舉起一只狗爪遮住眼睛,吭吭哧哧。
正堂桌上擺滿漉漉的信紙,烘著好幾個炭盆。
陸蔗打算在雲芹回來前烘幹信紙,以罪的。
好在紙上墨跡沒壞,能看出寫了什麽。
陸摯好氣又好笑,問陸蔗:“你今年貴庚?”
他本意是說陸蔗手腳的太心,然而,陸蔗老實說:“十七。”
陸摯:“咳。”
雲芹也險些笑了,說:“你來吹幹。”
陸蔗:“這就來。”
拎起一張紙,力吹了會兒,忽的笑說:“娘親,這是外祖來信,說今年(八年)蠶豆香,問說烤好了送來,也不知多好吃。”
雲芹捧著信紙,細細看著母親的叮嚀。
好平常的話。
卻仿佛過知知的筆跡,飛過山河,看到家裏那小屋子,大家圍著火盆,面上火輕躍,笑語不斷,都等到埋在底下的蠶豆出第一聲蓽撥。
…
夜裏,雲芹捋著頭發思索什麽。
陸摯也沒吵,只時不時看想好了沒。
睡前,忽的擡眼朝他一笑,說:“我想回家一趟。”
不是盛京的家,是淮州溪村。
這個念頭并不是此刻才冒出來的,已去過許多地方,看過許多風景,卻好久沒回家。
只是,出來不容易,回去更不容易,則半年,多則一年。
陸摯沉默了片刻,說:“我知道的。”
雲芹陸摯耳際,說:“我帶阿蔗回去看看,沒和外祖見過呢,我并不擔心你,只是你……”
陸摯笑說:“從前也有分別,你放心。”
雲芹:“可不能整日只吃那幾個菜了。”
後來李輾把陸摯那段時日怎麽過的,都給雲芹。
陸摯垂眸,又問:“這次要回去多久?”
雲芹掐指一算:“半年。”
陸摯想,半年不過三個“兩個月”,一百八十日。
不長,不長。
雲芹:“是有點長。”
陸摯額頭抵著額頭,難抑心聲,說:“太長了。”
“不過,”他溫和一笑,“你去吧。”
“我等你回來就是。”
得知們要回外祖家,何玉娘自然同意,說:“這幾年實在不得空,如今京中安穩,也該回去一趟。”
想到回來幾年,也該回去看看,免得又大哥二哥有什麽主意,要家裏的東西。
下了決心,說:“那我也回去。”
陸蔗高興地拉著九妹前肢轉了幾圈,興說:“我好早就想回去啦,聽說山上很好玩!”
九妹:“汪汪汪!”
雲芹則需要安排盛京的鋪子莊子田地。
此回,和陸蔗、何玉娘三月出發,五月初能回家,小住一個月再回來。
比們先出發的是知會家裏的信件。
這封信發出的那日,細雨綿綿,陸摯抱著帽,站在廊下默默不語。
雲芹接過他手裏帽,笑說:“我給你留了六封信,你一月初一拆一封便好。”
畢竟在淮州,最多寫一次信回來。
陸摯:“就怕第一個月全拆了。”
雲芹打他的手指:“管好它。”
陸摯眉宇一松:“好。”
…
沒幾日,段硯調回京,與陸摯見上了。
兩人心裏已然沒了年時的稚拙,行止愈發穩重,卻也不盡相同。
多年未見,陸摯和他笑談幾句,可沒多久,他眉頭輕蹙,眼底沉沉。
段硯驚愕,莫非京中局勢十分不利于他?
然而,等知道雲芹幾人要回淮州,段硯釋然了,說:“我就說麽,你現在大權在握,還這般愁緒。”
陸摯平時掩飾得當,在友人面前,卻還是流出了不舍。
他轉酒杯,淡淡道:“為何就那麽遠。”
段硯:“是啊,人為何不生出一雙翅膀,想飛去哪就去哪。”
陸摯不理他調侃,收拾了心緒,與段硯聊起朝局。
段硯也收了不正經模樣。
末了,段硯說:“拾玦,謝你提拔我長兄。”
陸摯一愣,宦海沉浮,曾經他謝段方絮提點,如今段方絮謝他。
他笑說:“段大人本是肱骨,何來提拔一說。”
段硯還是鄭重作揖。
…
陸摯沒有在外逗留,他回家時,外書房,雲芹正在掃塵。
著幹練,包著頭巾,持著一柄竹竿,竹竿上綁著一塊舊手帕,刮掉書架最上面的灰塵。
既是要遠游,想要清理一下灰塵。
見到陸摯,給他看竹竿:“你看,不用專門去買新的。”
陸摯:“你包的是什麽手帕?”
雲芹晃晃竹竿:“好像是阿蔗在杭州做的手帕。”
當時陸蔗送他們一人一塊,陸摯那塊他還藏在匣子裏呢,雲芹這塊已經舊到不能用了,就拿去掃塵。
十分盡其用。
陸摯正好笑,忽的,書房外傳來兩聲“嘭”。
應是誰從高牆上跳下來。
雲芹和陸摯對了個視線,心警惕,之前駱清月遇刺,他們便想到是刺客。
陸府有幾名侍衛防守,竟是沒作。
不過這“刺客”能解決侍衛,怎麽落地還這麽笨重。
不等他們細想,兩道影一高一矮大搖大擺,影子被線照出來,從窗戶紙外掠過。
雲芹小心騰挪到窗戶,正好手裏有趁手的長子。
示意陸摯退到書架。
在那兩人從下一個窗戶經過時,雲芹突然推開窗戶,拿著那子一捅一掃。
太監的聲音:“哎喲娘啊!”
陸摯反應過來:“等等!”
雲芹險險收住手上力氣,還是“啪”的一下,掃到那高個子腦袋上。
陸摯推開門一看,裴穎和太監皆捂著腦袋,蹲在地上半日晃不過神。
雲芹、陸摯:“……”
原來今日百休沐,裴穎想察世,悄悄換了便裝出宮,宮中無人知。
他和心腹太監起了去幾個心腹大臣府邸的心思。
可走正門,難免引起注意,違反宮規是小事,招來刺客才麻煩。
心腹太監出了個餿主意,就說進來,侍衛見是天子,自不敢阻攔。
前面他去過自己岳丈家裏,也沒不妥,到陸府時,卻被雲芹和陸摯當刺客。
陸摯問:“家可要太醫?”
裴穎也知丟人,說:“不用,也不疼。”
說著,他放下手,被雲芹打到的後腦勺腫了一個包。
裴穎卻依然微笑。
雲芹心想,看得出來此人和寶珍同宗同源了。
幸運的是,傷口不影響,雲芹拿藥酒讓太監給皇帝,外書房便讓給陸摯和皇帝,自去宅約束僕役莫要多言。
陸摯和裴穎聊了一個時辰,裴穎方離開。
不好皇帝從牆上離開,陸摯人備了一頂小轎,裴穎從後門走了。
目送轎子離去,陸摯邁回屋,又想起他與裴穎所商議的事。
皇帝想以他為首,對抗朝中派系。
一剎,陸摯只覺足下的道路,延長了幾條。
第一條路的盡頭,站著脖子戴長枷的汪縣令——被強悍的勢力滲,卻也是相互利用。
他已與汪縣令走了不同之道,這條路暗了下去。
第二條路的盡頭,是段方絮。
做一個孤臣,在皇帝需要的時候出劍,在皇帝不需要的時候鞘。
這條路,也暗淡了。
陸摯與皇帝君臣之間有義,只是,這種義能保持十年、二十年麽?
他閉上了眼睛。
第三條路的盡頭,是一個陌生人。
或許也不陌生,那人著宰輔的朝服,在建泰年間強力推進的改革,影響這個王朝種種。
便是馮相。
馮相只手遮天,與皇帝相互制衡,是非對錯只等後再論,只可惜卻是滿門抄斬。
馮家的下場凄涼,但萬一呢?陸摯想,他自己并不是馮相,應當不至于。
只是這條路,也變一團泥淖,涉足進去,便再也走不開。
他許久沒有。
忽的,雲芹拿著那竹竿走來,問:“陸摯,那位爺走了嗎?”
陸摯驀地回過神,不知何時,他額角竟滲了幾滴冷汗。
他朝一笑:“走了。”
雲芹覺得皇帝太來,當然,隔牆有耳,沒說什麽。
問陸摯:“怎麽站在門口不進來。”
陸摯:“方才在想事。”
雲芹也在想事,牽著陸摯進門,另一只手拿著竹竿朝上,說:“但願他傷口快好,我沒有很用力。”
陸摯笑了幾下,忽的愣住。
雲芹的形,緩緩與多年前的影子重疊。
那年“羅剎案”發,蕭山書院張先生遭人陷害,家裏也擺著一樽羅剎。
他和雲芹理羅剎,拆了它的四肢軀幹燒掉。
唯一個羅剎的腦袋,因為是實心的,實在難燒,就藏在房梁之上。
後來,雲芹捅下那個惡鬼首。
今日以竹竿打裴穎,卻也異曲同工。
權力的漩渦,被攪了。
牽著自己往前走,他們腳下出現一條新的路,最重要的是要有。
方才占據他心神的那三條路,包括最後一條路,徹底泯滅了。
陸摯忽的說:“我也要回去。”
雲芹:“什麽?”
他大笑起來,抱住的腰轉圈,道:“回淮州,回長林村!”
他難得笑得這般爽朗,陸蔗、何玉娘、沈媽和李佩姑等人全都跑出來看發生什麽。
但看陸摯抱著雲芹轉圈,幾人一愣又是好笑。
陸蔗甚至拍手打拍子。
雲芹面頰紅,陸摯:“呆子,快放我下來。”
在拿竹竿捅他前,陸摯好歹放下了。
他當場宣布:“我也要回淮州。”
何玉娘驚訝:“那盛京……”
盛京的積累對陸摯而言很重要,但他明白自己更想要什麽。
陸摯道:“盛京無妨,在哪做都是做。”
知道他從不莽撞決定,雲芹笑了:“那好,一起回去吧。”
……
隔日,陸摯同裴穎請辭。
裴穎驚異,問:“若說老師當年外放當,是急流勇退,但如今一切安穩,為何要離開?”
陸摯也知道自己到這個位置的不易。
他對裴穎說:“臣畢生所學的目的,是解決民生多艱。”
“盛京如今順遂,已不再那麽需要臣。不可否認,臣要去淮州是有私心,只是,臣亦為治理一方。”
相比朝廷,地方如今更需要他。
無關權勢大小,立足于民,就是他要走的路。
裴穎從龍椅起,嘆說:“當年老師請辭,父親答應了,想來,我今日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他行了學生禮,道:“只盼老師替我看一看,我不想被一派‘海晏河清’迷。”
陸摯拱手行了君臣禮。
…
陸摯沒有多東西,只拿兩裳和兩只箱子。
箱子裏有一枚建泰通寶、保興元寶、雲芹繡給他的第一只香囊、陸蔗織的手帕……
但對雲芹陸蔗來說,這一次回去不是半年,而是至三年,所以又收拾了不東西,多了半船。
在風和日麗的一天,宜出行,家裏人紛紛到了碼頭,友人也來了不。
盛京的宅邸自然不賣,有許多書籍帶不走,就先放著。
寶珍雲芹放心,支使自己侍衛給好好看著。
只不放心陸蔗,千叮嚀萬囑咐,陸蔗別看中什麽鄉野小子。
陸蔗點頭,更修畫。
雲芹又托請林道雪照看鋪子田地,林道雪保證:“對我來說,不過多管幾間。”
姚益對陸摯說:“我沒有仕,卻也知道‘高不勝寒’,我怎麽沒想到,你會這麽果斷回地方。”
陸摯笑了:“也不是不回來了。”
他依然自信,即便離開幾年再回朝,自己依然能站在丹陛之下。
當初離開,他不能選擇自己要去哪,如今可以。
陸蔗與姚端也見了一面。
他如今高中探花,只是陸蔗看來,他和當年變化不大。
他們之間話還是不多,朝他笑笑,只說:“我要走了。”
姚端:“好。”
待得船只揚帆,順水南下,姚端遠遠著它,他眼眸忽的微紅,同父母說:“我想外放去淮州。”
……
按照計劃,他們前一個月走水路抵達淮州埠頭,換馬車再走七日到半個月,才能到長林村、溪村,預計五月前能到。
不過路途越遠,意外也越多。
以防萬一,當初送回家裏的信,就寫了個時間:五月初三前到。
可一提五月初三,陸摯便暗笑。
這日,雲芹和陸摯在靠在一,從船艙外出去,賞天上一明月,萬裏青空。
說到回程的“五月初三”,忽的陸摯又笑了。
陸摯臉頰,說:“代一下你笑什麽。”
陸摯捉著的手挲,他摘了胡須,面頰白皙幹淨,只說:“當年我們親的日子,也是五月初三。”
雲芹訝然,難怪這些年到了五月初,陸摯不管多忙一定會回家,又膩歪得。
原來他好記還用在這。
懷疑他還記得一些七八糟的日子,才不問。
不過,掐指算了算:“那我們如今親多年,十九……”
陸摯:“二十。”
二十年了,他們偶有分別,卻朝夕相伴,猶如當初燕爾新婚。
這一點上,陸摯自覺他比許多人幸運,包括霍征。
不久前,霍征他自己要去邊境,最近北方部族不太老實。
或許這麽多年,他找回了自己要走的路。
他小聲和雲芹說這事。
想到霍征這麽多年未曾再娶妻,雲芹笑說:“這倒是見。”
陸摯道:“是。”
許是江水滔滔,許是月清,許是知道時荏苒。
陸摯心生出一種難以言明的緒,他低聲說:“如果將來,我們必須有一人先走……”
雲芹擡眼。
陸摯也看,目中熠熠,笑說:“我希是我。這世上種種,我希你比我多看幾眼。”
雲芹彎起眉眼,答應:“好。”
…
四月,船兒進淮州地界。
陸摯如今職是淮南制置使兼知淮州。
從前他也外放過,按說自己應當定下住址,去見一衆員,再籌謀旁的事。
但這一次不一樣。
其餘事項,遠遠比不過歸家的心切。
于是,雲芹和陸摯抵達淮州後,于四月二十九,他們騎馬抵達河縣。
陸蔗、何玉娘和九妹則坐著馬車,帶著行李綴在後面。
雲芹拉著韁繩,環顧四周斑駁古城牆。
指著不遠的一個遍布青草的高地,對陸摯說:“我和淨荷在那裏認識的。”
陸摯說:“我也記得。”
雲芹小聲笑了笑。
算著日頭,驅馬繼續朝長林村、溪村路口走去。
越靠近村落,周圍的草木、空氣、泥土,被日頭曬出一暖熱。
這裏的風,吹過前二十年,此時,帶著悉的記憶,再一次吹拂到面頰上。
雲芹抿起下。
一直記得,從長林村上一次縣城,要走一個時辰,從溪村出發,那更遠。
可是騎馬這麽近。
只走了小兩刻鐘,就看到村中岔路口。
遠遠的,岔路旁邊被辟出一空地,搭著草棚,裏頭幾人在乘涼,還有大小孩子在玩鬧。
一個男人挑著兩桶茶水,一邊走,一邊說:“來來來,天熱,快吃茶。”
他放下桶時不夠穩當,茶水澆了出來。
文木花瞇著眼借著天東西,斥他:“谷子你看,你都灑了多。”
雲谷:“就一點點。”
一旁,挽著婦人發髻的知知笑他:“切,逞強。”
何月娥也掩笑。
雲谷:“我這不是崴了一下……”
他看知知著遠,神怔住,也隨知知的目瞧去。
一對夫妻坐在馬上,他們著輕便,容明麗,卻是那麽悉的面龐。
知知丟掉手裏舀茶的瓢子,語氣抖:“大姐?”
雲谷嗷了一嗓子:“大姐!是大姐和秀才!”
雲廣漢:“他們回來了!”
文木花也放下繡棚。
站起,向大兒,描摹的鬢發眉眼,那般瑩潤輕和,好似還是十八年前離開的模樣。
而自己卻已白頭。
文木花喊了出來:“芹丫頭!秀才!”
雲芹和陸摯恍惚。
沒有想到,會在這時候,就遇到雲家人。
明明說好的五月初三。
想起以前自己提前回杭州,陸摯也在碼頭,那是他提前過去候著,才正好遇到提早回來的。
而此時,他們也同陸摯一般,提前幾天等著了。
只為了能早早見上一面。
知知和谷子已經跑出了草棚,雲芹也下馬扔下韁繩,拉著陸摯跑向家人。
“爹!娘!知知,谷子!”
“阿芹你是不是高了,娘看看,讓娘看看……”
“大姐大姐,這是我兒。”
“大姐!”
“快大姨、大姨丈。”
“芹丫頭、秀才,快吃茶,一路可辛苦了吧?”
“哎喲不是秀才,是狀元!說了幾遍你們就是不改口。”
“……”
雲芹抱著文木花和知知,笑道:“秀才就秀才,不用改。”
陸摯也笑:“正是。”
保興九年的冬天,雲芹帶著對外面世界的疑與向往,離開了家鄉。
初九年的夏天,雙眼裝了世界,心中載了悟,回到悉的地方。
萬幸之事,是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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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終于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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