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月，團建終于行。
出發當日，陳泊禹發微信消息說上門來接，五分鐘後，藍煙聽見了敲門聲，應了一聲，往門口走去。
大號行李箱已經提前收拾好，放置在門口玄關，藍煙背上包帶上拴著U型枕的雙肩包，打開門，同時說道：“我忘了問，護照是我們自己……”
話音戛然而止。
門口站著的男人穿著一件薄款的黑沖鋒外套，搭黑T恤，深把他的一張臉，襯得極為冷峭清峻，但他表是放松下來的，抱著手臂，站得兩分懶散。
藍煙一秒鐘進警戒狀態：“陳泊禹呢。”
“下車前他來了個電話，我提議我來接，他非常樂意。”梁淨川不不慢地解釋。
藍煙抿住，不作聲。
梁淨川出手臂。
藍煙沒作。
梁淨川笑了聲，“只是拎行李的苦力，這還要挑人？那你自己給陳泊禹打電話，讓他上來吧。”
藍煙把行李箱往門口一推，抵住門框停下，警告：“你最好別做什麽沒分寸的事。”
梁淨川微微挑了挑眉，手握住行李箱拉桿，“你會跟陳泊禹告狀？”
他的語氣，仿佛不得這樣去做。
藍煙決定從現在到這次旅途結束，一句話也不要跟他講。越給回應他越帶勁。
最後檢查了一遍水電門窗、證件鑰匙，反鎖房門，跟在梁淨川後下樓。
樓下大門打開，梁淨川掌住了門，要先行，順口把沒問完的問題回答了：“護照自己保管，到酒店了需要給行政統一辦理住。”
陳泊禹的專車停在路邊，可能電話已經打完了，看見兩人出現，他拉開車門從後座下來，來接梁淨川手裏的行李箱。
梁淨川沒跟他客氣什麽，行李箱往他跟前一推，轉去拉副駕車門，毫不拖泥帶水。
藍煙上了車，把背包和搭在臂間的外套卸了下來。
陳泊禹安置好行李箱，上車在旁坐下，手臂自然地搭住的肩膀，打了個呵欠，說道：“昨晚實驗室出了點狀況，幸好淨川和珊姐熬通宵連夜解決了，不然今天還走不了。”
藍煙怔了一下。
坐在前排的梁淨川語氣不鹹不淡：“我睡一覺，到機場我。”
團建分了兩批，換值，因為陳泊禹好幾天不在國，下一批出發值的各部門負責人，打來了電話請示某些忘記通的細節。
怕吵到前排的人，陳泊禹有意把聲音放低了。
可當他這邊接完了，梁淨川那邊負責的技部門的人又把電話打了過來。
等電話接完，又有微信消息。
去機場一小時，梁淨川始終沒能完整補個覺。
在值機櫃臺，與團隊的其他人會合。
清源創生去年也有團建，但藍煙跟盧楹半年前就定好了去東歐的行程，因此沒有作為家屬隨團參與。
公司規模不大，一共四十多人，這裏面有人見過藍煙，有人沒有。大老板帶友出行，大家或多或都有點好奇，藍煙察覺到幾束打量的目，但都是友善的。
或許為了展示同甘共苦的神，從來只坐商務艙和頭等艙的陳泊禹，這回也坐經濟艙。
隊排得長，陳泊禹站在藍煙後，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把頭低下來，下擱在肩膀上。
像黏黏糊糊的高中生。
藍煙低聲說：“旁邊都是你員工。”
“我只是挨你一下，又沒有當衆親你。”陳泊禹也低聲音。
藍煙笑了一下。
角還沒落下來，察覺到一束如有實質的目。
梁淨川排在旁邊那隊。
掀眼，對上的眼神很難一句話形容，有點涼，更多是一種好似隔岸看戲的從容裕如。
藍煙不自在地別過了視線。
又排一陣，後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一道推著行李箱的影出現在隊旁，一邊叉著腰氣，一邊招呼：“二哥……”
陳泊禹的堂妹，陳又盈。
因和家裏鬧得有些僵，陳泊禹原本不打算兌現讓陳又盈參與團建旅游的承諾。陳母唐佩玲屢次三番打電話，說那只是他爸和他兄長做得不對，又盈又沒有錯，何必遷怒。
陳泊禹捱不住電話轟炸，只好答應了，臨行前特意告知陳又盈，梁淨川這個人不好搞，他是不會幫忙撮合的，想要追他自憑本事。
陳泊禹：“來這麽遲。”
“沒聽見鬧鐘響，差點睡過頭……”陳又盈呼吸平複一些，轉，朝著另一側隊伍裏的人打聲招呼。
“嗨。”聲音有種刻意的輕描淡寫。
梁淨川不失禮貌地點點頭，“你好。”
陳又盈再看向陳泊禹：“隊好長啊二哥，我能隊嗎。”
“你不排我們這隊，你商務艙的。”
“……啊？”
“啊什麽啊，我自掏腰包給你升的艙。別坐不慣經濟艙回頭你找三嬸告我的狀。”
陳又盈語塞：“……你豬腦子嗎陳泊禹。”
“跟我沒大沒小。”
陳又盈看了一眼梁淨川，後者出仿佛全然無知的淡笑。
嘆聲氣，推著行李箱去往商務艙值機櫃臺。
藍煙不坐飛機，因為流程實在太冗長了，排隊過安檢時，已然有些生無所。
好歹是上了飛機。
找到座位，落座之前，藍煙環視四周，梁淨川的位置離很遠，放心坐了下來。
機艙漸滿，零星上來最後幾個乘客。
“二三二”分布的寬機，藍煙坐靠窗位置。
一旁的陳爺似乎被平民有的狹窄空間驚到，雙局促難展，只得讓靠外的那條，占住一部分的過道空間，整個人像只被塞進了比自己型小一號的柵欄裏的長頸鹿。
藍煙戴上U型枕，把打發時間帶的一本文庫本小說，塞進前座靠背的網兜裏。
此時，後排傳來對話聲：“方不方便跟我換個座，我一會兒跟陳總聊點事。”
CTO點名換座，只要是還想領這份工資，一般都不會不答應。
藍煙還是沒忍住轉頭瞪視。
勞得兩人起給他讓座的某人毫無添了麻煩的自覺，對上的目，只是笑了一下。
藍煙轉頭看向前方，不再理會。
距離關閉艙門尚有一段時間，此時，陳泊禹來了一通電話。
某個投資人團隊負責人的助理，來找他問詢新材料備案的進程問題。
對方問得細，電話講了很久。
梁淨川闔眼抱著手臂，被困意煎熬，長長地打了一個呵欠。
片刻，聽見舷窗被輕輕敲了兩聲。
他睜眼，愣了一下。
一只手從窗戶與座位間的空隙了過來，掌心裏兩粒檸檬綠的一次耳塞。
從前一家四口出行，值機時座位基本都會選到一起，兩個小輩同一排，兩個長輩同一排。
一路上必然不會跟他說一句話，只在他睡著了，而乘務員過來發餐食的時候，肘輕撞一下他的手臂，以作提醒。
的耳朵裏，永遠塞著耳機的機械白，或者耳塞的檸檬綠。
梁淨川頓一下，指拈過。
那只手沒有多停留一秒鐘就收回了。
他當然不是狂，不會被人惡言相向，還要一往深。
只是，的惡言從來沒有真正的人格侮辱，的善意卻一直涓滴彙流。
發燒時的退燒藥；浴室屜松的便利善意提醒；高考前一周在家複習時，與閨電話八卦，聊到興總會記得跑去樓道接聽留出室安靜空間的公德心……
還有此刻，願意分的耳塞。
耳塞回彈，充盈耳道，聲音被隔絕。
他轉頭閉上眼睛，面朝玻璃窗，上面約映出無法克制的微笑。
公司尚未盈利，團建只選得起東南亞的熱帶小島，但住宿與餐標都在預算範圍拉到頂配，落地時椰林夕，船影白沙，足以使人暫時原諒世界一星期。
行政統一辦理住，再把房卡發到每個人手中。
陳泊禹同甘共苦的神貫徹到底，訂房同樣沒有超規則，是跟大家一個標準的大床房。
方便大家休息，晚餐是酒店自助。
領了卡，大家自行上樓。
陳泊禹推著兩只行李箱，與藍煙并肩走進電梯。
門闔上的一瞬，又被按開。
陳泊禹稍揚了一下下，問電梯外跟過來的人：“幾樓？”
梁淨川：“1706。”
陳泊禹低頭看房卡卡套，“我們隔壁。”
梁淨川聲音沒有緒：“這麽巧。”
從進電梯到穿過走廊進房間，只有陳泊禹與梁淨川聊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藍煙全程沒有作聲。
梁淨川停在1706門口，一邊取房卡，一邊隨口問道：“放了東西一起去吃飯？”
陳泊禹：“你先去，我們可能晚點。”
梁淨川沒說什麽，垂眸刷卡。
進屋，他沖了個澡，換服，拉上遮簾，在床上躺了下來。
睡不著，即便房間足夠隔音，什麽也聽不見。
他連上習慣隨攜帶的藍牙音響，點開歌單。
「close you eyes，give me your hand, darling，do you feel my heart beating，do you understand……」
敲門聲響起。
把音樂暫停，才發現是隔壁傳來的。
隔門對話聲約可辨。
陳又盈：“一起去吃晚飯吧二哥，把梁淨川也上。”
陳泊禹：“……你來敲門之前能不能先發條微信。”
陳又盈：“樓上樓下的有什麽好發的？”
大約因為無語，陳泊禹沒有答的話。
陳又盈聲音再度響起來，“煙煙姐，去吃飯嗎？”
藍煙：“好。”
陳又盈：“你哥住哪個房間呀？我去他一起。”
沉默了一霎，藍煙說：“隔壁。”
數秒鐘後，敲門聲響起。
梁淨川起把門打開，禮貌地跟陳又盈打了聲招呼，目從頭頂越過，去看也從房間裏走出來的兩人。
陳泊禹換過服了，藍煙沒有。
酒店有多個餐廳，統一給員工定的是最大的那一個，而靠海還有一間餐酒吧，能在戶外用餐，欣賞落日。
木質餐桌，點一盞蠟燭，晚霞的比火焰更濃郁。
四人詭異到極點的組合，景只會放大這份尷尬。
陳又盈追人毫無技巧，發問與查戶口沒兩樣，有一兩個瞬間，藍煙甚至會羨慕的率真，怎麽“那你談過幾個朋友”這樣的問題，都能這麽毫無心理障礙地問出來。
坐在陳又盈對面的人，端上酒杯抿了一口，答道：“沒有。”
陳又盈：“……一次都沒有嗎？”
梁淨川：“嗯。”
藍煙稍有震驚。梁淨川沒跟家裏提過他有無談，但以為，他肯定是談過的，只是因為沒有太穩定所以沒往家裏介紹。
陳小姐眼睛被點亮，與映照夕的琥珀酒一樣：“那你……”
梁淨川：“但有喜歡的人。”
藍煙像被橙紅的夕燙了一下，眼皮微。
陳又盈呆住，陳泊禹也驚訝：“誰啊？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陳又盈再度看向梁淨川，可能還抱有他也許是故意這麽說拿來當擋箭牌的希。
梁淨川語氣平淡：“那你今天就聽說了。”
陳又盈表徹底垮下去，猛灌一口發苦的冰鎮純釀。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怎麽這樣，剛落地就失。
“所以到底是誰？我們公司的？還是你哪個同學？”陳泊禹好奇追問。
藍煙覺到，梁淨川的視線如夜晚的薄霧一樣從臉上掠過。
“追到再告訴你。”他說。
陳泊禹笑說：“這就篤定能追到了？”
藍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檸檬水，淡淡地說：“你知不知道，大部分人都會很討厭太自信的男人。”
梁淨川沒看，只是又喝了一口酒，聲音裏很淺的笑意：“是嗎？那我現在就給發條微信問問。”
藍煙立即去瞄自己擱在桌上的手機。
斜對面梁淨川拿起了手機，手指不疾不徐地敲擊屏幕。
盯住他的作，呼吸都收，生怕自己的手機突然振起來。
臨時拿過手機藏起來也不能，否則和自投羅網有什麽兩樣。
心跳過速，說不清這種覺，是坐立難安更多，還是頭暈目眩更多。
梁淨川打字的作停了下來，朝瞥見一眼。
最後把手機往桌面一扣，那微微的笑容仿佛在說：算了，先放你一馬。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豎耳兔頭]
200個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