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一點一點暗下去,變作濃郁的紫紺。
海面來風,蠟燭藏在玻璃杯裏,火焰安然不。
陳又盈無打采,像只霜打的茄子;陳泊禹轉換話題,與梁淨川再度聊起了工作的事,後者應得三分心不在焉;藍煙埋頭吃甜點,直到胃裏確實再也塞不下去一丁點為止。
大約除了陳泊禹,沒人到很自在。
刀叉都放下去很久了,服務員來添了兩回水,海上風又大了些。
藍煙手搭了一下陳泊禹的手背,低聲打斷他說話:“你還要吃嗎?我先回房間了?”
陳泊禹掃一眼桌面,問陳又盈:“吃飽沒?”
陳又盈怏怏不樂地“嗯”了一聲。
陳泊禹說:“那走吧,都回去休息。”
陳又盈:“我要去喝酒,你請客。”
“行行行,你想喝多喝多,賬掛我房間。”
“你們公司有長得帥的單青年嗎?不單也行,過來陪我喝……”
“這我公司不是你後宮,再胡鬧把你返程票改簽到明天。”
“那我自己去酒吧找!”陳小姐起便走,把堂兄的話當陣風。
陳泊禹來服務員刷卡買單,三人起。
陳泊禹看向梁淨川,“我們回房間,你……”
“在海邊逛逛。”梁淨川一手抄進黑短的口袋裏,往海面看去。
“行。”陳泊禹挽住藍煙的手,“走了。”
藍煙沒聽見梁淨川應聲。
邁上臺階,走到廊下,藍煙回頭了一眼。
那道影已經走到沙灘上,暮凝紫,他的白上被染相近的調,海浪淺撲沙灘,服下擺鼓滿了海風。
推門,進餐酒吧燈火昏黃的室。
各人種不同語言低聲談,藍煙和陳泊禹牽手從桌椅間的過道穿過。
在另一只手裏的手機突然振。
藍煙拿起來,面部識別即時解鎖,打開直接便是鎖屏之前的微信界面。
在置頂的陳泊禹的頭像下面,灰熱帶魚頂著一個小小的紅點浮了上來。
不用點開,也能看到陳列于黑名字下方的灰小字。
【ljc:討厭我嗎?】
是剛剛,餐桌上他編輯了而未發送的那條消息。
心髒幾乎驟停。
藍煙飛快地熄屏了手機。
陳泊禹轉頭:“誰找你嗎?”
藍煙搖頭,“沒。群消息。”
心跳混吵嚷的人聲,仍然劇烈得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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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拉起來的團建群裏,有人組織集市夜游,響應者寥寥,舟車勞頓,大家都休息得很早。
次日七點多,藍煙和陳泊禹起床,洗漱之後,出門去吃早餐。
他們只帶了手機和房卡,預備吃完了再回房收拾今日水上玩樂的裝備。
闔上門的一瞬,旁邊1706的房間門打開了。
出來的是個年輕生,睡之外,只套了一件薄外套,大約也是準備去吃早餐。
應該是行政部的人,藍煙很眼,但沒有記住什麽名字。
生過來,打了聲招呼:“陳總早。”
“早。”
陳泊禹克制了自己因驚訝,而下意識要往門瞥去的沖。
生反應過來陳泊禹的言又止是什麽意思,急忙說道:“梁總昨天跟我換房間了!他換到了21樓,徐源的旁邊,說方便跟他對一對下個周期的研發目標。”
一口氣說完,生怕慢一秒就將演變一場名譽盡損的大型誤會。
陳泊禹說:“哦……知道。他跟我提過,我搞忘了。”
藍煙知道陳泊禹這麽說為了避免生的尷尬。這是他的優點,做領導的時候,很有維護下屬的自覺。
但有時候藍煙難免會想,他的這份察,為什麽某些時刻,卻不願意用在的上。是因為太悉所以滋生怠慢嗎,還是平常表現得太獨立,以至于他覺得并不需要。
果真生松了一口氣。
陳泊禹:“去吃早飯?”
“對……陳總你們先去,我忘拿東西了。”
沒有哪個員工喜歡跟老板坐同部電梯,這一點陳泊禹還是很清楚的,因此點了點頭,就跟藍煙先行一步。
餐廳裏,零星散見同個團隊的人,經過時有人打招呼,也有人邀請一起坐,陳泊禹笑著應聲,找了張沒人的四人桌,跟藍煙坐了下來。
各自去拿吃的。
藍煙想嘗嘗當地的米線,排隊等了一會兒。
端碗回到桌邊,陳泊禹對面多了一個人。
藍煙目從他臉上掠過,沒有停留。
陳泊禹笑對正在落座的梁淨川說道:“你換房間也不說一聲,早上看見蔣珂從你房裏出來,我人都嚇死了。”
梁淨川放下餐盤,淡淡地說:“說明你還是見識了。”
陳泊禹笑罵了他一句。
還缺水果沒拿,陳泊禹起,問藍煙:“你要水果嗎煙煙?我一起拿一點。”
“好。”
陳泊禹走之後,氣氛立即凝滯。
藍煙埋頭,拿筷子尖挑米送進裏,察覺到斜對面的梁淨川在看,沒有擡頭,當他不存在。
但顯然梁淨川不會如所願,忽沒頭沒尾地問:“那你驚訝嗎?”
藍煙作頓了極短促的一個瞬間,冷淡地說:“關我什麽事。”
梁淨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語氣同樣平淡:“我不想整晚睡不著。”
牙齒好似磕到了一粒花椒,麻意從舌尖蔓延,藍煙趕了一張紙巾,低頭吐出來。
再不說話。
梁淨川早飯吃得很,兩片面包一杯黑咖啡,吃完就先走了。
藍煙和陳泊禹結束早餐,離開餐廳,回房間換了服。
到樓下大堂集合時,藍煙沒有看見梁淨川的人影。不想參與水上項目的人,另組一支隊伍去市city walk,猜測他可能是去了那一隊。
玩到中午,大家前往提前預定的餐廳吃飯。
落地後第一頓團餐,定在了一間人氣旺盛的高檔餐廳吃海鮮。
團隊人多,占了三個包廂。
藍煙他們這一間空出來了兩個位置,留給梁淨川和羅珊。
海鮮陸續上桌,快開席時,梁淨川和羅珊才姍姍來遲。
梁淨川仍是早上在餐廳的那一,寬松白短袖襯衫外套,煙灰短,顯得省淨而清雋。他背上背著一只黑PU皮的雙肩包,看著陌生,可能不是他的。
他的座位在陳泊禹旁邊,他拉開椅子坐下之後,陳泊禹扭頭調侃他一句:“大明星啊,還軸登場。”
梁淨川眼也不眨:“知道你眼穿。”
“……”
所幸,餐桌上的陳泊禹,沒有繼承他父親陳永茂的那套非得先訓話再筷的規矩,只說了一句:“大家辛苦。吃得盡興,不夠再點。”
有人起哄:“超過餐標了怎麽辦?”
行政:“陳總自掏腰包!”
陳泊禹笑:“行。你們今天不把我吃破産不準出門好吧。”
藍煙想,陳泊禹就像高中班上,人緣最好的那種男同學,所有人都喜歡他、簇擁他、追隨他。
……撇開別的不說,做他的員工應該爽的。
剛開吃沒一會兒,包廂門被敲響,坐在上菜口的行政走過去把門打開。
藍煙去一眼,是跟梁淨川換了房間的蔣珂。
似乎有些為難,湊近跟行政說了句什麽,行政點頭,轉回到包廂,走到梁淨川邊,也說了句什麽。
梁淨川點頭,把掛在椅背上的那只PU皮的雙肩包取下來,遞給了行政。
行政拎過去,遞給了蔣珂。蔣珂頷首,退出去把門關上了。
陳泊禹:“唷。”
梁淨川:“唷什麽唷。”
他正要多說句什麽,負責人事的總監端著杯子過來敬酒了,于是暫時把話咽了回去。
島上海鮮新鮮,今日大家吃到肚皮撐破,興盡而返。
餐廳離酒店一公裏,有人打車,有人選擇步行,沿途都有高大棕櫚樹,沿著樹影行走,并不十分炎熱。
沿途經過一家當地超市,門口擺著的大冰櫃勾人留步。
步行的一行五六人,都圍攏過去。
冰櫃門打開,森森冷氣撲面而來。
梁淨川站定在羅珊旁,目越過的肩膀,去瞧正俯挑選雪糕的藍煙。
外面罩著一件白防曬衫,下擺出穿著牛仔短的兩條,勻停修長,日下,白生生得晃花人眼。
墨鏡架在的鼻梁上,臉藏在遮帽投下的淺灰影裏,冷白的,好似一支涼甜的冰鎮糕。
尋了一圈,似乎無所獲,躊躇著拿了一支玻璃裝的冰可樂,退離冰櫃,去收銀臺找人拿起子開瓶。
梁淨川走近,手臂探進去,一通翻找。
大學時,一家人出行,去過該國的另一座海島,那裏有種當地品牌的芒果雪糕,藍煙很喜歡,每天都會吃上一支。
冰櫃裏確實沒有,不知道是沒有進貨,還是賣完了。
補給結束,一行人重新出發,有冰飲加持,酷熱都消退幾分。
一口氣走到酒店,各自回房午休。
藍煙之前在玩水上項目的地方沖過了一個澡,但沒洗頭發,回房間以後把頭發洗了,又換了一寬松的服。
頭發吹到七分幹,關了吹風機,從浴室出來,換陳泊禹去洗。
趴在沙發上,在群裏看大家發的照片,頂部彈出消息通知,梁淨川發來的。
切出去瞧,昨天沒點掉的那個紅點,數字從“1”變“2”。
頓了一下,點進去。
【ljc:電梯口來一下。】
藍煙咬住。目上移寸許。
【討厭我嗎?】
兩分鐘後,藍煙煩躁地嘆了口氣,從沙發上爬起來,拿上房卡出門。
走廊不長,一走出門就能到底。
梁淨川站在電梯前,抱著手臂。
他一直在關注這邊的靜,是以門一打開,他就將目鎖定在臉上。
不久之前,坐在車裏注視他朝走過來,現在角調換。
果然,一旦被人注視,手腳都會變得失去控制。
到了跟前,看見梁淨川出一個“天道好回”的笑,頓時沒好氣:“幹嘛?”
梁淨川揚了揚眉,沒說什麽,把手裏拎著的一個小號紙袋遞給。
遲疑片刻才接,往裏看去。
一支包裝上印刷大個芒果圖案的雪糕,一把塑封包裝的線香——或許是上午他掃街時買的。
藍煙愣了下,擡起頭。
梁淨川轉把電梯上行的按鈕按下了,才說道:“包不是蔣珂的,是徐源的,他落出租車上了。徐源是我直系師弟,我對他比較嚴格,他怕我說他丟三落四,所以拜托了蔣珂來找我。”
“……和我沒關系。”藍煙垂下目,淡淡地說。
“我知道。”
電梯已經抵達17層。
他的聲音,與門彈開的“叮”聲同時響起。
“藍煙,我的視線裏從來只有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豎耳兔頭]
200個小紅包
之前預估的是20章分手,現在看況可能要到22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