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趕路這件事耗了力,使得藍煙終于睡過去。
晝夜顛倒,醒來也不夠神清氣爽,拿過手機看時間,已然是下午一點鐘。
起找拖鞋,才想起來被梁淨川拿掉了,只好赤著腳走下樓去。
窗簾拉滿了,室昏暗,不辨晨昏。
梁淨川躺在沙發上,蓋著毯,還在昏睡。
藍煙沒把他醒,昨天叨擾他到這麽晚,本就有些過意不去。
想點個外賣,這樣等他醒了就可以一起吃,但又不知道這裏的樓棟號;去廚房忙碌,又怕把人吵醒。
自己睡前吃了碗烏冬面,此刻倒不覺得。
茶幾旁的地毯上有個皮質的坐墊,在那上面坐了下來,打開微信,回複消息。
先是在家庭群裏告知自己的向,隨後給褚蘭蓀留言,說自己大後天準時回工作室報到,再跟盧楹發消息約飯。
臨近年關,正是酒店行業沖KPI的時候,估計盧楹在忙,暫時沒看到消息。
藍煙把手機放下來,注意到茶幾上有幾份文件,瞥了瞥封面容,似乎是限制權協議、東協議、勞合同這些東西。
梁淨川之前提過要從清源創生退出,大約為此做準備,在研究這些合同文件。
藍煙沒有冒昧翻開,直到注意到在最下方的,似乎是一份競業協議。
往沙發上瞥去一眼,梁淨川還沒醒。
猶豫一瞬,輕輕地將那份《競業限制與保協議》了出來。
拿到茶幾下方,按亮手機背,一目十行地掃過,找到重點容。
【作為高級管理人員與核心技人員,乙方負有保義務……不得加或從事與甲方有競爭關系的業務,包括不限于任職、創業、勸……】
【限制期限:2年……】
【離職後在競業限制期,甲方需按月向乙方支付經濟補償,標準為離職前12個月平均工資的30%……】
【若違反協議,乙方需向甲方支付違約金……】
藍煙看得眉頭鎖,按滅了手機,將合同闔上,放回原。
又看了看沙發,片刻,再次拿起手機,搜索“競業協議在離職的時候是否會自啓”。
草草瀏覽了一遍,把手機鎖屏。
空間重新陷一片昏朦。
抱著膝蓋,發呆了好一陣,擡頭,向沙發上的人,注視片刻,起挪到他跟前,蹲坐下來。
這個人,不會睡著了潛意識都還在進行形象管理吧,不然怎麽睡相都這麽端正。
看了許久,腳開始發麻,藍煙正要起,梁淨川蹙了蹙眉,眼睛緩緩睜開,目對焦,頓住。
“……你是想把人嚇死嗎?”他黯啞的聲音裏帶一點笑意。
一時有各種複雜難辨的緒上湧,漫過心口。藍煙起,退後一步,若無其事地說:“你睡覺一點聲音都沒有……”
“擔心我是不是死了?”
“……”
梁淨川坐起,笑問:“什麽時候起來的,怎麽不我。”
“剛起。”
“嗎?點外賣,還是我們出去吃。”
“外賣吧。我還沒洗漱。”
窗簾打開,冬日的天黯淡灰白,習慣了檳城那樣總是響晴的藍天,一時適應不了這樣的沉,心裏著一塊大石似的。
洗漱之後,換了服,吃過外賣,藍煙在手機上約了一個保潔,準備先回租住的地方把房子打掃出來,晚上再回家吃飯。
因為需要去公司簽一份急的文件,梁淨川先把車開去了園區。
車停地下車庫,梁淨川下了車,在車裏稍等,他至多十五分鐘就下來。
微信上,盧楹回了消息,藍煙同閑聊一陣,定好明天晚上一起去吃火鍋。
切到微信朋友圈,刷了一會兒,有人敲窗。
藍煙倏然擡頭,以為是梁淨川下來了,隔窗去,站在外面的人,竟然是陳泊禹。
頭低下去,不想搭理他,繼續刷手機。
陳泊禹沒離開,就站在窗外,片刻手,又輕叩了一下。
藍煙微微蹙眉,擡手撳了一下開窗按鈕,車窗落下,面無表地看出去。
陳泊禹穿著一件咖羊絨大,單手抄在口袋裏,局促難掩,“……聽淨川說你前一陣出國了,工作已經完了嗎?”
藍煙沒有出聲,不明白他怎麽還能若無其事地跟講話。
陳泊禹很知道藍煙這個人,冷臉的時候生人勿近,但在親近的份被回收後,這份冷淡,相較于對陌生人的態度,還要更難消一些。
即便如此,他還是注視著,無視了目裏淡漠,說道:“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你正式道歉……”
“不需要。還有事嗎?”藍煙打斷他。
氣氛凝滯。陳泊禹苦地笑了笑,像是解嘲自己的狼狽,“沒……只是好久不見,看見車裏好像是你,知道你肯定不想見到我,還是沒忍住想過來打聲招呼……”
“那你已經打完招呼了。”藍煙目視前方。
三個月過去,當初的事,已經不會再在心裏掀起毫波瀾。
“……嗯。”陳泊禹退後半步,“抱歉……打擾了。”
前方不遠傳來腳步聲。
陳泊禹轉頭去,藍煙也擡眼,從車前玻璃出去,是梁淨川走了過來。
梁淨川目定了一瞬,腳步沒停,淡淡地說道:“跟徐總吃完飯了?”
陳泊禹“嗯”了一聲。
“文件我和珊姐都已經簽字了。我送人回家,等會兒回來開會。”
陳泊禹點了點頭,再往旁邊讓了一步。
梁淨川直接走去駕駛座,拉開門上了車,隔窗向陳泊禹點了點頭,升起車窗。
陳泊禹繼續退後,給車讓出駛出停車位的空間。玻璃窗相阻,副駕上的人,又變作了一幀可不可即的剪影。
車開出去,梁淨川數次轉頭去看藍煙,判斷有沒有因為這次的偶遇不開心。
“陳泊禹跟你說什麽了?”
“打了聲招呼。還有想跟我道歉。”
梁淨川點了點頭。
藍煙看向他,“你說準備退出,已經跟陳泊禹提了嗎?”
“還沒。等下階段的研發部署工作結束,再幫他幾個合適接手的人。如果我退出,公司下融資估值可能會影響,只能拿研發果彌補。朋友一場,即便分道揚鑣,我這方至問心無愧。”
“……那件事在我這裏已經翻篇了,我不會遷怒你,你不是一定要跟他散夥。”
“我并不願意跟喜歡的人的前男友長期共事。”
“……我在說正經的。”
“我就是在說正經的。”
藍煙在心裏嘆了口氣,“你這麽好用,陳泊禹怎麽可能會輕易答應放你走。”
“我跟他未來發展方向也有分歧,他想重點部署市場化,我希更多經費投研發。如果不能協調,散夥也是遲早的事。以什麽方式退出,這些都可以談。陳泊禹……我不是要為他說好話,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刻意為難。”
藍煙咬了咬。
并非自作多的人,不會高估自己對陳泊禹的重要,只是從常理出發,幾個人能接自己的好兄弟跟自己前友搞到一起去?
梁淨川說的這一切,前提建立在陳泊禹還不知道他在追的況下。一旦知道了,陳泊禹還會答應他和平退出嗎?
梁淨川看來一眼,“你別擔心,這是我跟陳泊禹的事,我能妥善解決。”
藍煙“嗯”了一聲,心裏的沉重沒有分毫消解,只是不再說什麽。
車開到小區門口,梁淨川幫忙將行李箱拎上樓,因還有公事,需得先撤離,說是如果會議結束得早,就過來接一起回家。
“不用。保潔做完我就自己回去。”
梁淨川不好保證會議什麽時候結束,因此就沒有勉強。
下午,藍煙和保潔一起,花去三小時時間,將積塵三個月的屋子打掃幹淨。
塞進行李箱裏沒來得及洗的髒服丟進洗機裏,外賣下單補充了冰箱裏庫存,下樓扔掉垃圾袋,去往附近花店買了一束洋桔梗,進條案上的霽藍花瓶。
房間整潔一新,所有東西複歸原。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從行李箱找出給藍駿文和梁曉夏帶的紀念品,到門口打車,回家。
進門,濃郁香氣撲面而來,藍駿文已在廚房忙碌,似乎準備大展手。
三個月沒見,面對兒一向訥言的藍駿文話也多了幾分,聊了好一陣,確認全須全尾、毫發無損之後,才重新回到廚房。
藍煙將帶回來的香薰油送給梁曉夏,梁曉夏湊到鼻尖嗅了嗅,喜歡得不得了。
“正好,我也有禮要送你。”梁曉夏起往臥室走去,“等等。”
片刻,梁曉夏回到客廳,手裏多了兩只白緞面的繩袋。
沒有把東西拿出來,賣關子似的擱在茶幾上,推到藍煙面前,讓自己開。
藍煙解開其中較小的那只繩袋,拿出來一看,頓時愣住。
是一只白真皮的腋下包。
另外那只袋子裏,沒有懸念,是淺草綠的托特包。
梁曉夏笑說:“這兩款我們部投票也是得票率最高,這是第一批做出來的大貨,數量不多,每款就幾百個,準備下周上預售鏈接的。我特意拿了兩個,想第一時間讓煙煙你背上。”
藍煙嚨發哽,“……謝謝阿姨,實比渲染圖還要漂亮。”
“據打樣,版型做了一些調整,我們設計部的年輕孩子都說喜歡。”
“……我也喜歡。”
“願意背嗎?”
“會背的。”
梁曉夏笑起來格外顯得明眸善睞,“那就太好啦。”
在藍煙側坐下,把那只白的腋下包拿在手裏,聲音低了兩分,也顯得更加真切:“我聽淨川說,你們現在相得很不錯。這麽多年,終于能夠看到你們像真正的哥哥和妹妹那樣相親相,阿姨真是特別欣。”
藍煙說不出話來,半刻才訥訥地出聲:“……梁淨川很照顧我。”
“那是他應該做的。以後你有什麽事也只管使喚他,不用客氣。”
藍煙比誰都清楚,這麽多年,一直是梁曉夏和梁淨川在想方設法地照顧的緒,不斷地釋放善意,靠近、親近,小心翼翼地把握著那個度,一點一點地做著將兩家真正黏合為一家的嘗試。
承認自己消不了這樣的善意,這一刻如坐針氈,只想馬上逃跑。
但是沒有,將兩款包都背上試了試,梁曉夏誇的人把包襯得比標價貴了十倍。
包收進臥室,藍煙在房間裏待了好一陣才出來。
大菜都做好了,群裏梁淨川說馬上到小區門口,藍駿文開始炒蔬菜。
藍煙和梁曉夏一起把菜端上桌,沒過多久,門口就響起開門的聲音。
門被推開,穿著黑大,清標俊逸的男人,手裏抱著一大束花走了進來,他視線穿過客廳空間,先同梁曉夏打了聲招呼,再讓目在藍煙臉上停留了一瞬。
他換好鞋走到餐廳,梁曉夏接過他手裏的花,笑說:“哪個孩子送你的?”
“……樓下花店促銷買的。”
梁曉夏拿上餐邊櫃上的花瓶,走往廚房去接水,準備瓶,“這什麽花?百合?”
“花店說是六出花,百合的一種。”頓一下,看向藍煙,“花語是期待相逢。”
藍煙有種心口驚跳的恐悸,臉上卻更加的面無表。
梁曉夏的笑聲從廚房裏傳來:“浪漫的。要是哪個生送你的就更浪漫了。”
一會兒,整束六出花-進花瓶,端上餐桌,為一桌菜肴都增不。
藍駿文端上最後一道熗炒生菜,洗手上桌。
大家端起果,在梁曉夏的提議之下,先了杯,祝賀藍煙工作順利結束,不必滯在異國他鄉過年。
藍駿文借著餐吊燈看了一眼藍煙:“好像沒怎麽曬黑。”
“大部分時間都在室。”藍煙說。
“那邊好玩嗎?”梁曉夏問,“下次有機會,我們一家人再一起去玩一趟吧。”
“好玩。不過玩的地方不多,可以連著吉隆坡一起。”
梁曉夏點頭:“等煙煙你和淨川什麽時候休假。”
藍駿文:“上班了就這點不好,時間很難湊到一起,不像以前他們有寒暑假。”
梁曉夏:“淨川相當于半個老板,還算自由。”
“昨天跟王工吃飯,他還說,他有個侄子也是自己創業,折騰了大半年,錢都虧完了。淨川他們能功,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梁曉夏笑說:“等他們公司做上市了才算功呢,不然份就是紙面數字,拿的還是死工資。”
“那這個工資也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數目。”
一般這種時候,梁淨川多會就話題摻和兩句,但此刻,他注意力都放在了藍煙上。
不知為什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飯,梁曉夏提議藍煙把好不容易學會的麻將技能鞏固一番,藍煙笑一笑說昨天整天都在趕路,有些累,今天打算早些休息。
梁曉夏:“那就在家裏睡,還是……”
藍煙剛想說回自己住的地方,反應過來這樣梁曉夏必得讓梁淨川送,就改了口:“就在家裏吧。”
于是坐著歇了一會兒,藍煙就去浴室洗漱,跟大家都打過招呼之後,回到自己房間。
梁淨川坐在客廳裏,向閉的臥室門,微微蹙眉。
他端上水杯喝了一口,平聲問梁曉夏:“藍煙回來說什麽了嗎?”
“沒有啊。”梁曉夏困,“怎麽了?”
“我看好像有些不高興。”
“沒有吧。你回來之前,跟我聊天都還開開心心的呢——是不是你哪裏惹到了?”
“……”
“可能就是累了。”
那扇門遲遲不開,不知道裏面的人是不是已經睡著了,梁淨川又待了一會兒,很想去敲門問問,又實在沒這個立場。
他拿過手機,給藍煙發了一條微信。
【ljc:。。。】
沒有得到回複。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豎耳兔頭]
200個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