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第 42 章
仲夏夜裏, 月如銀,步伐緩緩,偶有幾只綠螢火蟲, 忽明忽滅的,閃過眼前來。
即墨潯低眸注視著懷中人, 醉意上頭,他不由得想到一些斷斷續續的往事, 日久蒙塵的,……他愈發覺得世界上不能沒有稚陵了。或許不能整個世界——但至他的世界, 已全然與有關。
這大千世界形形相遇相逢,然而都飛花落葉一樣過去, ……但只是一葉浮萍, 依傍他而生, 不會離去。
不會離去。
他大約是真的喝多了, 連素來收斂的笑意,掛在角, 弧度卻愈揚愈高,到最後竟低笑出聲。
稚陵哪曉得他想到什麽,只覺原本緩緩的步伐驟然加快, 待過涵元殿高高的門檻,一路三步并兩步地進到他寢殿裏,他抱住,雙雙倒在了沉香木龍榻上。
倒下去時, 他還拿胳膊擋在下,給撐了個勁兒。
下意識的, 他便伏低在領口間地吻起的頸項,吻到後來, 綾羅衫子鋪陳淩了滿地,稚陵低低嚶.嚀,又他含著吻了好一陣,珠被吻得殷紅水潤,像是那經了水的的石榴花。
雲鬢半松,頭發間簪著的金釵銀釵翡翠簪碧玉梳……一件一件被他親手給下來叮鈴咣當丟開,只那一支心頭好的白玉釵子,他輕輕拆了,塞進了金枕下。的烏黑長發一扭便散了滿枕,他吻將過來,攬雪白肩臂,頃刻便不得了。
燭忽,金綃薄薄掩著一雙人影,不知幾時倒了上頭那個,兩只手同他叉握,覺自己是坐在一座地震的巨山上,此山地山搖、天崩地裂似的,每每要逃,卻似固在山上,不得。
吳有祿等人在外間等著伺候,聽著床板晃,他心中想著,便是先帝那般荒.,都不曾在寢殿裏召後妃侍寢,先帝摯的皇後,亦要去明殿以東的棲閣侍寢。
他心中又想著,此前有一回召來鄭太醫問詢娘娘的脈案近況時,陛下還格外低聲音問了一句娘娘可否侍寢,他那時耳朵尖聽見了,太醫說到太早或太晚期不可,但五個月前後可以。算算時日,娘娘懷有孕,滿打滿算也有五個月多了。
陛下回寢殿來已是夜,這麽折騰著,吳有祿原要以為會似從前般到三更半夜裏,誰知才過一會兒,便聽得裏頭喚人伺候。
吳有祿當自己聽岔了,沒敢。陛下哪一回這樣短時間就……他寧可信耳朵聽錯了,也不肯信陛下他虛了。
即墨潯因顧及稚陵要早些歇息,這次沒有行得暢快,忍著洶湧的.完事後,在裏頭等了半晌沒聽到靜,不耐煩地又喚了一聲,吳有祿才領著僕從慌慌張張進來伺候。
稚陵累倒他懷裏,好容易撐著去了後頭淨室裏沐浴更,也迷迷糊糊的,不知今夕何夕。至于只有歷朝皇帝才能的烏龍池浴,也一轉頭就忘了——現在困意襲來,眼皮都睜不開。
朦朧中,即墨潯卻像越做越神一樣,這會子沒了困意,沐浴收拾完後,他坐在床沿,扶著的腦袋枕在了他雙膝上,漆黑的發順鋪在他膝頭,瀑布一般,他想起《子夜歌》裏的一句:婉郎膝上,何不可憐。
他低垂眉眼,熄燭之後,和的月落了滿床,也明滅地落在細白的臉頰上,暑夜微熱,這濃烏發大約更要熱了,似乎頸項和鬢角都沁出了點點汗珠,他擡手拂去,夏夜寂靜,他原先所有的煩躁不安,似乎全因在,而都奇跡般消失了。
但他的困意卻一點兒都沒有了,便拿五指輕輕梳攏起的烏發,有一下沒一下的,只著。
外頭有此起彼伏的蟲鳴,這會兒的呼吸聲也均勻地響在靜夜裏。好半晌,他才慢慢躺倒,攬著睡下。
稚陵第二日是驚醒過來的,醒時也才剛剛破曉,天蒙蒙亮,晨靄微藍,室不是悉的擺設,才驟然想起昨夜裏的.事來,一時腦袋發怔,第一反應立即了肚子,孩子還在,懸著的心放落回肚子裏。
這才發覺子微僵,被即墨潯那鐵鉗似的胳膊固著,彈不得,自己大半張臉全偎在他的臂膀上。許是夏夜太熱,他連寢都沒穿,赤條條的,那臂膀上青筋畢現,賁張,結實膛正隨著呼吸而一起一伏。
在這靄藍線裏,格外的…….人。
下意識手去了,手細膩卻跟石頭似的,沒有想象中的彈。這廂一,他便醒了過來,睡意朦朧的沙啞聲線低低響起:“唔,今日不朝,再睡會兒。”
稚陵一驚,以為他睡得沉,沒想到他醒過來了,還有些擔心他會不會清醒過來,又似兩年前一般大發雷霆,責怪不守規矩。
不過這擔心……看起來是多餘的,寬下心來。
見他一作,裹在上的薄被就落下來,從冷峻鋒利的下頷線,到那截修長脖頸,結實腹,勁瘦腰,和下邊兒鼓起的東西,全都在眼前了。連忙把薄被給他罩上,總覺再看兩眼,就要暈了。
他還低聲哼哼了兩聲,像發出滿意的喟嘆。
稚陵耳邊回想起昨夜他說的那句話,不面紅耳熱,看來今時今日,是真的不同了吧……。
在宮中,逐漸也曉得了先帝那一輩的事,那位出低微的皇後宮以後毫無阻礙地正位中宮,原因麽,就是先帝——所以,朝臣勸諫、後妃不滿,都不曾影響被立為皇後。
不由自主地想,即墨潯和先帝是親父子,耳濡目染之下,若立皇後,一定也會立他最的人罷?那個人,會是麽?
想起未來,似就有了無限憧憬了,不自覺中角含了笑,連即墨潯第二度清醒過來都沒有察覺。
賴床當然不好,可今日不同,還想要試探他……半支起,卻被即墨潯忽然拉著倒在他上。
他呼吸沉沉,拂過臉側,沾染過的地方燒連片紅霞。
“去哪?”
說:“臣妾看時辰,到用早膳的時間,大夫說……”
他卻低笑著也坐起,徐徐手拂了面頰的碎發,說:“有了孩子,便用不著朕了?”稚陵一驚,立即否認:“臣妾并無此意,……”
他像對這般驚惶的反應不太滿意,微微蹙眉,手掌輕輕住的臉頰,但言又止,挪開目。
但睡意確實然無存了,稚陵難得見即墨潯也有賴床不起的時候,心裏暗自想笑,這會兒才覺得他只有二十歲,也還年輕——爹爹二十歲時還在做小城裏的大頭兵呢。
想著想著,繃的臉又緩緩舒開。
頭發太長,總是淩地散開,稚陵便想尋的簪子綰住頭發,才想起昨夜的釵環被即墨潯都給一件件拆了丟在一邊,後來大約是被侍收去妝臺,妝臺離此太遠。
又想到什麽,輕輕探手去了金枕下,卻先到了一樣,嚇了一跳,以為到他藏在枕頭下的兵符,連忙回了手。
沒到那*支白玉釵子,也沒敢再下去,唯恐兵符丟了,這樣大的罪過……可承不起,只能伺機再取。
這日便留在涵元殿裏陪他看折子。折子毫無意外,泰半都是賀壽的。
見荊州牧蕭呈也上了一道折子,除卻賀壽以外,兼待詢問他的婚姻大事。蕭呈是即墨潯的親舅舅,蕭家如今的頂梁柱。便是他當年送了妹妹進宮——也是他後來照拂被趕去懷澤的即墨潯,給了他“清君側”的本錢。
稚陵原本在想,蕭呈可是因為對妹妹有愧疚之心,才對即墨潯格外好,之後卻想明白,蕭呈送妹妹進宮,圖的便是在宮中有一席之地,讓蕭氏更上一層樓,最好是出一個有蕭家脈的帝王,即墨潯正好符合他的期。
至于親上,稚陵私以為,只是聊勝于無。
否則,聽他提起過蕭貴妃,長公主,甚至蕭夫人,也不怎麽提起他幾位舅舅。
就見他著這封折子,最後蹙了蹙眉頭,一揮而就,寫了洋洋灑灑一堆字,大致意思是,舅舅不必管朕的婚事,只要替朕管好荊州疆土,來日朕揮師南下,舅舅能鼎力相助。想,給別人批複是“知道了”,怎麽這會兒批複這個。
陪了他一整日,懷孕後更是嗜睡,兩般累加,剛夜便有些犯困。即墨潯見狀,擱下了折子,讓去睡。寢殿裏昏燈一盞,稚陵只當是要回承明殿了,睡意朦朧,想著白玉釵子還在枕下,過去寢殿,翻開金枕時,這才看清,早間到的東西哪裏是兵符,而是一枚圓頭圓腦的紅石頭。除了石頭,還有些……怎麽看也不像是即墨潯會收藏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十分眼,似乎在哪裏見過……
握著的白玉釵子,腦海中靈一閃——那日在飛鴻塔上,啓開了一只舊匣子,匣子裏裝著零零散散的小男孩的寶貝,這時,裏頭的一兩樣東西,出現在他的枕下……
“妃,你發現了朕的,可不能這麽輕易就走了。”
後突兀響起一道磁沉聲線,稚陵嚇得手裏釵子落在床上,被另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拾起,卻是簪到的發間。
稚陵愣了半晌,才輕聲說:“原來那個匣子是陛下的呀。”
他似乎輕輕笑了笑,輕描淡寫的:“師傅們管得,但孩子哪有不貪玩的,只好躲起來玩,……收集的許多東西,被師傅收去了,也只好把東西也藏起來——不然,還有一顆更紅的,更圓潤的……”
他垂著眉眼,修長手指淡淡揀起那顆紅石頭。一樣的紅,襯得他手指格外白皙。
他頓了頓,漆黑的長眼睛卻看向:“後來要去懷澤,一時,忘了拿上。”
稚陵的眼前已幻化出一個小男孩,被迫離開母親,離開得太倉促,連他素日珍的寶都來不及拿上,便要啓程。等他回來時,已經忘記他曾經藏匿的一匣子寶貝,也不再是從前那個被父親趕出上京城的小男孩了。
一時沉默,只擡起眸子,四目相對,他緩緩攬著坐在床沿。他嗓音沉沉,問:“你知道我為什麽離京嗎?”
回憶之中,只因他那個縱跋扈的太子兄長欺侮他的娘親,他沖上去給了他一拳,太子告上父皇,父皇便想起了塵芥大師的讖語,覺得他今日不敬兄長,將來定要篡逆,所以,他小小年紀,母子離分。
稚陵老實地搖頭,他頓了半晌,卻也沒有解答,只淡淡說:“沒什麽意思,都過去了。”
他想,父皇他自己沒有本事,護不住他最喜歡的兒子——他摯的皇後所出的太子——哪怕他提著太子的人頭丟在他面前,父皇除了嚇得臉蒼白,直說他是個孽子以外,還能做什麽呢?所謂摯,不值一提,他的父親不過是個沒用的男人。
他那時就想,倘使是他,不會像父皇那麽愚蠢,讓心的人為衆矢之的——更不會像父皇那麽荒.無道,徒有人之心,而無半分護住人的本事。
恍然之間,他如遭雷擊,怔了怔,想到什麽,看向了稚陵,眼裏複雜,稚陵不解問道:“陛下怎麽了?”
“父皇最的人,是他的皇後。但……”他沒有說下去,稚陵卻覺得機會到了,在他猶疑之時,擡起明亮的眸,輕聲問:“那,陛下最的人是誰呢?”
他并沒有回答,稚陵卻是頃刻間被倒床上,他吻了吻的角,後來,便一發不可收拾……。
等累得睡著後,他久久注視著,心裏想,他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