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第 68 章

59.1% / 68/115

第068章 第 68 章

稚陵跟著即墨潯的腳步, 沿小徑繞過數折路後,假山花卉掩住一片開闊地界,這是濱水一方草地, 芳草鮮,沒有遮攔, 仰頭是無垠的天,至于放風箏的……

稚陵擡手搭在眉骨間向草地上的衆多影看過去, 頓時呆了一呆。

沒有進園時,以為, 應是姑娘小姐或者小孩子們在放風箏;等知道這西園的主人是元帝之後,便以為是宮娥侍。現下定睛一看, 只看到一群著黑甲的衛士們在放風箏。

呆了半晌, 著那十數個黑甲漢子放風箏, 風箏還放得又高又遠, 腳步無論如何也邁不了,甚至倒退一步, 捂著角,不可置信。

再仔細擡眼一瞧,順著線看清, 最吸引的那只飛鳥形的綠風箏,線在一個錦年的手中。眼睛,太子殿下不是應在弘德館上課麽,怎麽會在這裏放風箏?

稚陵尚在思索著, 旁邊傳來低低一笑,和他低沉淡淡的嗓音:“今日是上巳節, 弘德館放一天假,朕帶煌兒來西園踏青游玩。不過, 一個人玩,終究是太寂寥了。”

所以便讓黑甲衛士陪著放風箏麽?稚陵難以理解,微微張大了,轉頭訝然看他,卻見即墨潯稍微俯,目若朗星,畔一淺淺的笑意,對道:“喜歡哪個?”

像怕一只也不要,他又補充道:“算是,謝禮。”

果然便中了稚陵的心思。

曉得,若此時再說都不要,多多拂了他的帝王臉面。倘使接了,也算一種保證——保證絕不會跟別人剛剛的

稚陵微微猶豫,看向那只翺翔天穹的綠風箏,便是太子殿下手裏拿的,然而不太好意思單獨搶他兒子的東西,因此躊躇一會兒,只好道:“沒想好。”

即墨潯直起,目微擡,循著的視線看去,招手道:“煌兒。”

年并其他黑甲衛士聞聲紛紛收線,挾著風箏,一并向他們兩人走去。

即墨煌待清了自己爹爹邊站著的子,霎時間眼前一亮:爹爹說他有法子,讓母……讓薛姑娘和他一起出來玩,竟然是真的!

驚喜來得太突然,他冷淡的臉上轉瞬驚喜不已,只是勉強角,再勉強克制著聲音裏的喜悅,聲音微微著,喜道:“爹爹,怎麽了……”

其餘數名黑甲衛士則低眉斂目,訓練有素地一橫排,單膝跪在帝王面前,雙手呈上風箏,照耀中,這些五彩斑斕漂亮至極的風箏上,簡直晃人眼睛。

遠看時看不分明,現在近看,稚陵一眼掃過去,有最簡單的黑燕子風箏,有細膩描繪八仙過海典故的風箏,有彩斑斕致非常的龍頭蜈蚣風箏,有哪吒鬧海的元寶翅,有宮燈模樣的筒子風箏……只覺得每一只都十分合心意。

一遇到麗的玩意兒,便顧不上旁人了,心裏只惦記著風箏,立即擡步靠近了細細端詳起來,從左看到右邊,足足十六只不重樣的漂亮風箏。即墨煌立在最右邊,見一路端詳著,走到他的面前時,沒有風箏了,愕然地跟他四目相對,即墨煌連忙將自己那只也遞出來給瞧。

稚陵打量這只風箏,形若青鳥,離得近看,展開一雙翅翼,如翠玉,燙金花紋點綴其間,鳥尾是數條燦金縷帶,方才揚風高飛時,逶迤飄搖,格外好看。

複又回頭看了眼整齊呈列的其他十六只風箏,一時……很為難。

即墨潯緩緩走上前來,垂眼看了看,目落在這只風箏上,骨節分明的手將那只青鳥風箏遞給了。他,漆黑的長眼睛裏靜謐無瀾,但時卻似有幾分晃的笑意,淺得讓人以為是看花了眼。

稚陵倒心裏奇怪,他怎麽猜到的呢……

不過現在,有了個新的問題:放風箏一途,沒什麽造詣。

這要追溯到十六年前,從娘胎裏帶出個病弱的子,往後,但凡是活潑一些、頗耗費力氣或神的活,幾乎都與沒什麽緣分了。從前放風箏麽,泰半時候都是春跟白藥兩個人幫……

現在拿著風箏,在元帝和太子殿下的注視下,嘗試了五六次,風箏卻都沒有飛起來,頗有點賭氣,準備收了線不玩了,心裏還在想,這委實不適合

稚陵卻見即墨潯徐徐走到了不遠,舉起那只行將墜地的風箏,風颯颯過,他那件薄薄的墨長袍在風裏獵獵。他微微擡眼,似乎在看風向,等一個好時機,春風盈聚,終于足夠,他驀然松手,這只青鳥乘風而起,扶搖直上。

線軸呼啦啦直轉,風箏已遙遙飛去,稚陵初時一愣,眼睛逐漸睜大,映著碧水青天,隨風箏那一點而去。

此時,再看那邊筆直佇立的即墨潯時,心裏突然有了些……說不上來的滋味,好像也似那風箏一樣,遙遙直上,恨不能掙風箏線的束縛。

不過……今生應有盡有,何來的“風箏線”呢?尋思這個比喻不大恰當。

但是放了風箏,委實高興,甚至可以說,一掃今日在沛水之濱,沒送出蘭草的霾。

——糟了,稚陵忽然想起來春和白藥們尚在園門口等自己忘乎所以,毫不覺得時流逝,恐怕們已等急了。

于是只好不舍地收了線,說:“時候不早了,我……”

即墨潯卻順口接道:“那回宮——”“宮”字剛發了音,卻見稚陵驚訝地他,眨了眨眼說:“我要回家了。”

“要回家了”四個字在他耳邊仿佛反複回響。……是了,對來說,宮不是的家。

十六年前,的家在宜陵;十六年後,的家在相府。

至于宮中,至于他的邊……

只是迫不得已的棲之地,是恨不得離開的地方。

一旁陪放風箏的父子二人都沉默下來。

即墨煌的神瞬間落寞下來,言又止,抱著風箏,又急切看了眼自己的爹爹。爹爹他卻也沉默著,散開的長發被風吹得半遮住臉,他靜了靜,還不太習慣,有自己的家要回,——而非和他一起。

稚陵哪知道他們的想法,不過看著他們沉默,又期盼著補了一句:“我能把它帶走嗎?”

指的是懷裏抱的青鳥風箏。

即墨煌聽到,連忙遞給,一雙漂亮的黑眸注視,抿了抿,說:“薛姑娘,給。”

稚陵輕聲道謝,即墨煌言又止,目送走了,再自己的爹爹時,他神晦暗,半在烏黑長發間,長睫低垂,將眼裏緒一并掩去。好半晌,嗓音低啞,緩緩道:“其他的風箏,人一并送到相府去。”

薄暮時分,斜晚照,這個時節,花樹繽紛,桃李爭妍,料峭春風吹過,即墨潯擡手豎起了領,遮好脖頸。他沿著來路,複又走到了原先那方太湖石,看著鋪陳其上的一大把蔫蔫兒的蘭草,目幽幽,拾起來,輕聲嘆息,寬自己:就當這是贈他的了。

——

稚陵得了這只風箏,不釋手。若依照平日的作風,早已把的好友們約出來,一并欣賞新得的好東西——然而這風箏的來路,又讓沒法跟們分,連春和白藥問起,都三緘其口,閉口不談那園子是即墨潯的園子,風箏是即墨煌的風箏。

只偶爾暗自拿出來看時,又很不爭氣地想到,那天在老柳樹後瞧見的,那面紅心跳的一幕。

覺得,之心人皆有之,這般算不得什麽罪過,可是騙了自己後,就會忍不住想起,元帝乃是爹爹輩的人,若是按照年齡,得喚一聲叔叔的存在,怎麽能對他起什麽綺念?真是罪過。

稚陵輾轉反側了好幾夜,每每都挲腕上紅珊瑚珠串來寬自己,這個年紀,正是思春的年紀,若換別人,也是一樣,不應覺得丟臉。但還是很苦惱地想,陸承何時才能回來……,若他回來,就好了。

暮春初夏,稚陵在宮裏做伴讀做了兩個月,一直老實本分,不曾到弘德館以外的地方去。

魏濃因為上回上巳節,沒有同一道出去玩,懊悔了好一陣,理由是:誰知道太子殿下他溜了,太傅甚覺面子掛不住,于是假裝殿下還在課堂,繼續講課。

以至于魏濃遲了一步,沒能追上殿下的腳步。

當然,後來殿下回來了,太傅很生氣,罰他抄寫《師說》二十遍,兒地幫他抄了一半。

只是沒有稚陵模仿字跡的本事,太傅識破,連累接下來每逢這位太傅的課,便要點起來背書。

稚陵覺得,魏姑娘的文化水平這兩個月直線上升。

魏姑娘每日不能再和起初一樣輕松混日子,須得忙著溫習功課,讀書背書,還能借著讀書的契機向太子殿下問問題,彼此流。這些時日,眼可見的……疲倦。

也是因此,魏姑娘提出讓稚陵陪走一走,清醒清醒,以備太傅的提問時,稚陵沒有猶豫便答應了。

魏濃倒是已在弘德館外逛得輕車路,從一開始的方圓幾十步,到如今的方圓幾十裏,都已得一清二楚,何況還有爹爹魏大人幫著指路。

稚陵跟著,一路從弘德館走到不認識的宮道上,偶爾有宮娥經過,稚陵低聲音問:“這是哪兒,咱們能來麽?可別誤什麽軍機要地,被人拿下,還得讓我爹爹撈我。”

魏濃笑嘻嘻說:“當然能。你放心,不是涵元殿文華殿武英殿六部衙門……”

稚陵卻還不放心,魏濃就說:“再往前是承明殿。我前來看到,牆裏的花開得正好,還養了小鳥呢。”

稚陵眉心一跳,那顆紅痣,心裏卻莫名生出些奇怪的滋味來,聽魏濃說:“我看那小鳥可喜人,長得十分漂亮,你肯定喜歡。我們又不不搶的,倘使守門的說不許進、不許,咱們走就是了,難道看一眼就要抓起來?”

稚陵想想也是這個理,又聽魏濃反複說那只小鳥長得多漂亮,愈發心子實在不允許養任何小,小時候養小貓、小狗、小鳥……,無一例外,養什麽,都容易莫名其妙病上數日下不來床,後來看到了,喜歡歸喜歡,只敢逗一逗,至于養在邊,爹娘說什麽也不同意了。

們倆到了承明殿外,稚陵擡眼果然見到院牆攔不住的滿樹淺紫楝花。風一,有護花鈴清脆地響。

只是……果然被守門的侍衛攔住了。

“承明殿是宮中地,無令不得,二位請回吧。”

稚陵踮起腳看裏面,什麽也沒看到,反而一陣頭暈心悸,拉著魏濃說:“那咱們走吧?”

偏偏此時,從殿中撲騰著飛來一只錦繡斑斕的鳥兒,不偏不倚,停在稚陵的肩頭。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