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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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第 75 章

下, 微夜山陷朦朧縹緲的銀輝裏,滿山松柏在和的中靜謐矗立,寺裏青磚石恍若積水空明, 婆娑樹影,被一行人匆匆踏碎。

繞過禪房外幾樹枝椏低垂的石榴, 便是一片開闊庭院。

“……”一串急促腳步聲周懷淑給驚醒過來,再便是幾聲叩門。

丫鬟婆子有的已經在隔壁禪房裏簡單歇著了, 周懷淑卻睡不下,陪在稚陵邊, 蠟燭燒得快要見底,撐著腮, 本是打個盹, 哪知便睡著了。

循聲起了, 問:“誰?”難道是鐘宴麽, 他這樣快便回來了?

對方卻沉默了一陣,好半晌才聽見回答:“薛夫人, 我是龍驤衛尉,魏允,在下帶了兩三位太醫, 前來給薛姑娘看診。”

周懷淑卻微微詫異:“魏都尉?”

魏濃與稚陵是好友*,魏家也與他們家時常往來,可這個時間,怎麽也沒想到魏都尉不在宮中護衛陛下的安危, 卻趕到這裏……有些匪夷所思。

打開門,門外的確是魏允, 笑呵呵地說:“薛夫人,事不宜遲, 還是盡快讓太醫替薛姑娘看看罷。”

周懷淑心裏雖有不解,但曉得耽擱不得,便側過,請幾位太醫進了禪房。

大抵是著急忙慌地騎馬趕來,幾人都著一襲漆黑的披風,戴著兜帽,這中間一個人,兜帽得很低,量要比另兩位頎長許多,似小心避開的打量。

周懷淑格外多看了一眼,魏允就打馬虎眼說道:“薛夫人,我們先在外頭等一等罷。”

周懷淑點點頭,順手關上屋門。

一直暗中注意作的視線,終于隨著木門虛掩住而收回。

他擡起手摘下了兜帽,風塵僕僕,三步并兩步坐在床沿,見躺在竹床上的稚陵,雙目輕闔,臉蒼白,呼吸輕若飛絮,他輕聲喚道:“薛姑娘?”

沒有什麽反應。

他頓時攥了手指,又喚了兩聲:“稚陵?”

在昏迷中,還蹙了蹙細長蛾眉,仿佛很難

他目,沉聲道:“還愣著做什麽?快給看看!”

那兩位太醫不敢怠慢,連忙近前來替稚陵診了診脈,仔細觀察了一番,卻又覺得奇怪。

年輕些的那一位遲疑著,小聲稟道:“……陛下,薛姑娘并無大礙。”

若不是顧忌著門外有其他人……即墨潯沉著一張臉,冷聲重複:“并無大礙?”他目終于從稚陵的臉上轉向另一位,而這位年紀稍長的老太醫接替前一位,仔細診了一診,鬢角冒汗,聲音微微發:“回陛下,的確……并無大礙。過一會兒就能醒了。”

月在西天,兩人出了禪房,跟周懷淑說了薛姑娘只是勞累過度,歇上一夜就好,千萬不要打擾

周懷淑心裏惴惴,但自然信太醫的醫,將信將疑著,也只好遵照醫囑,沒有再進禪房裏打擾稚陵休息。

魏允也在旁勸道:“薛夫人也該好好休息才是,快四更天了,明日才好照料姑娘嘛。”

他心裏七上八下的,好在長年擔任龍驤衛尉的職位,跟著陛下,練就了一無論做什麽都能面不改心不跳的好本事。剛剛他胡與周懷淑繪聲繪描說了一番,鐘宴鐘侯爺夜叩城門,驚了陛下,陛下恤相爺值守理政的辛苦,便特命他率領太醫和護衛數人趕來法相寺。

說完,周懷淑卻問了一句鐘侯爺現在何。魏允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焉能如實告訴,被十來名龍驤衛攔在了山門

他只道:“許是太累了,已回府歇下了。”

周懷淑道:“的確要多謝魏都尉你和鐘侯爺了。要不然……我們家姑娘……唉。”

門外長廊上漸漸沒有了聲息,確實沒有人影晃來晃去了。衆人是人困馬乏,多半歇下了。即墨潯靜靜聽了良久,久到這一盞蠟燭燒到盡頭,陡然熄滅。

世界陷一片微明的幽藍裏,一切像蒙著塵般模糊不清,天將明,但月仍舊從窗間照進靜謐的禪房。

他借著月看到朦朧安靜的臉龐,依稀可見眉心的那顆痣,點在雪白如瓷的臉上,月流過,臉龐像是暈出了白釉的

呼吸很均勻,這時候,難道是他的錯覺,好像比起剛剛那樣輕的呼吸聲,現在聲音已重了許多。

他探出手去,幾次三番想的臉頰,指尖卻止于毫末寸厘,躊躇著收回手。

若是從前,只要是些微的靜,早就醒了。

此時,他既怕長睡不醒,又怕驀然醒來。

法相寺中清景無限,門外的茂盛草木裏,蛩蟲鳴聲如織,不絕于耳。夏日炎熱,山中的夜晚,因為門窗閉,無風穿堂,更是悶熱。他自己已汗流浹背,前的傷口浸了汗水,作痛。

他坐在床沿,便那麽長長地注視。從前不知,原來什麽也不做,只是看著……也這樣幸福。

怎知下一瞬就聽到稚陵嘟囔著,模糊囈語:“好熱……好熱啊……”

一面說,一面踢開了蓋在上的薄毯。

即墨潯初時一愣,探手的額頭,原來早浸出了一層細的汗。

他立馬起,放輕腳步在小小禪房裏四下尋覓一陣,終于,在積灰了角落裏找到一把舊扇出來。他仔細了灰塵,便坐到床頭,替搖起扇子。

扇齒缺不全,但好在送風輕涼快,極快又安穩地睡下似的,他沒有再聽到喊熱了,他再探手一試,額頭的汗水漸漸消去,他替別好了一縷黏在臉頰的發,這般近距離地,心裏十分滿足。

手腕仿佛形了一個只知機械重複的過程,他支著腮,強打神給搖扇子,倒全沒有顧上自己額角汗如雨下,沿著鋒利下頷線啪嗒滴落在稚陵的頸側。

稚陵在昏沉夢裏,恍惚夢見陸承正騎馬回京。去迎他,本是個大晴天,誰知驀然間風起雲湧,下起暴雨。連忙後撤,躲到屋檐下,哪知還是淋到了幾滴雨點,涼得驟然醒過來,驚坐起,第一句便喚道:“承!”

漆黑的世界,睜大了眼,但夜濃郁,什麽也看不清,倒讓懷疑自己還在做夢。剛剛還到有風掠過,怎麽這會兒全都靜悄悄的,……

擡手眼睛,尋思著,好像在求簽的時候暈了過去,那……這裏是哪兒啊?

而且做夢夢見陸承了,是不是說明他回來了!?腦子一團漿糊,但又喚一聲:“承,你回來了麽?”

話音剛落,猝不及防,卻覺角落下一吻。輕盈得像是蜻蜓點水。似乎有淡淡的龍涎香氣蔓延開。卻全然因為這猝然一個吻,怔愣住,忽略了那淡淡熏香的味道,也一時忘記準備說什麽來著。

有人?!

是誰?難道是……

暈暈乎乎的,問道:“承,是你麽?”

已經輕手輕腳避到的即墨潯聞聲,卻沒有敢應。剛剛一時沖,只因不想再聽到提及陸承了,可偏偏……適得其反。

指節攥得發白,在聽到第三遍自言自語“也不知道替你求的簽是吉還是兇”時,他險些忍不住要開口說話。

那虛掩著的禪房木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

稚陵向來人,不過月已西沉,現在天在一個黎明前極其暗淡的時候,努力去看,也看不清來人的模樣。

即墨潯聞聲也一,也不知是他的眼睛適應了黑暗,還是那個人化灰他都認得,他一眼就知道對方是鐘宴——他不是讓人把他綁在山門前了麽!他怎麽還是上山來了!

鐘宴輕聲道:“阿陵,你醒了?”嗓音清冷,語氣中有藏不住的歡喜。

稚陵聽到聲音,才反應過來:“小舅舅,是你!你怎麽在這裏呀?”

他似乎笑了笑:“巧我也在寺中。先才薛夫人托付,去請了大夫回來,但你未醒,睡不著,怕山上有什麽野,索守在你門外,”他只字不提即墨潯,緩緩走近了些,坐在離竹床最近的一只竹凳子上,說:“阿陵是做噩夢了麽?剛剛聽到你……喚承的名字。”

稚陵微微垂眼,說:“不算是噩夢……只是夢到他平安回來了,所以有些驚喜。小舅舅,你既然在寺裏,那你知不知道,我求那支簽是好是壞?”

複擡起頭,在黑暗中努力找著鐘宴的臉的方位,卻覺得這晦沉沉的夜中,還有另一雙視線在注視

鐘宴說:“你說那支簽?”他頓了頓,卻并不很想知道,簽是一支上上簽——使還存著念想,不肯與陸承退婚。

因此,他著稚陵雪白臉龐和微微蘊著的烏濃雙眼時,不由自主別開頭:“簽文……是下下簽。”

果然就聽稚陵“啊”了一聲,不可置信,低聲說:“小舅舅,真的嗎?是下下簽?……”他察覺到尾音都染了哭腔,不免心尖一,可現在無論如何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退婚。

一旦退婚,他便有機會了。因此,他嘆息著說:“是那解簽的僧人所說。阿陵,人各有命,是承他沒有福氣。”

稚陵咬著瓣,子仿佛都有些抖,擡起手抵住額頭,生怕自己又要暈過去,可眼淚汪汪,上卻很不甘心地說:“不,我明明夢到承回來了……我,我再等等他……”

聞聲,鐘宴極其不忍,只道:“阿陵,你心地善良,承他一定也不想耽擱了你。何況,我聽說你的子……”

這時,角落裏突兀響起冷冷的聲音來:“陸承不是死了麽,怎麽回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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