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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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第 76 章

那聲音森冷得如同地獄修羅, 饒是盛夏夜裏悶熱天氣,稚陵還是不由打了個冷,循聲一看, 奈何夜濃稠,什麽也看不到。

鐘宴蹭的站起, 手已握在劍柄上,冷喝:“誰?誰在裝神弄鬼?”

他緩緩向那角落裏走了兩步, 稚陵卻慌他:“小舅舅,你, 你別走,我怕……”

鐘宴一聽, 立即又倒退好幾步, 只護在了稚陵的前, 劍面反出一段來, 明晃晃的,在暗夜裏格外顯眼。

即墨潯破罐子破摔地從角落裏徐徐走出, 門外微弱天打在了側臉上,仍舊朦朧。

鐘宴尚未辨清他的容貌,劍已出鞘, 誰知電火石之間,短兵相接,另一道劍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過眼前,擋下了他的劍。

一聲刺耳銳鳴。

他終于認出這樣快的劍, 先是不可置信,直直看著朦朧線裏那張臉, 道:“……陛下?”他沒有給即墨潯說話的時間,旋即嘲諷般笑道, “陛下九五之尊,竟行如此齷齪之事?半夜潛姑娘家的屋子?”

稚陵嚇了一跳,齒關打:“陛下?!”

只聽到對方那有些悉的磁沉聲線,伴著銳鳴消弭,溫緩緩地響起:“薛姑娘,你別怕,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

鐘宴一聽,冷笑起來:“這天底下,誰傷害——”話音中斷,鐘宴只覺頸邊一涼,竟已橫了一柄劍。似乎只要他稍稍一,就要劃破他的頸子。

有如毒蛇般幽涼的聲音繼而傳來:“鐘宴,你自己又問心無愧麽?……你敢說你和朕所想的,不是同一件事麽?”

他頓了頓,幽幽道:“朕坦坦,問心無愧。今日來微夜山法相寺,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擔心薛姑娘的病。”

稚陵全然愣怔住,但隨著天逐漸發白,看清他們兩人對峙的架勢形容,尤其是橫在了鐘宴咽前的利劍,不由大驚失,連忙踩著鞋下了竹床。

小心靠近鐘宴後,擡起手,住那柄劍,緩緩挪開後,又連忙仔細看看有無劃傷他的頸子。

即墨潯見竟這般擔心鐘宴,霎時間,攥著劍柄的手指得發白,卻還強忍著火氣,溫聲說:“怕什麽,他又不是豆腐做的,沒到。”

他一把將劍收劍鞘,鏘的一聲響,驚得稚陵回過神,擡頭只看到那頎長背影寥落踏出了屋門。門外黎明初至,太在山外即將躍出,天邊已有似火的朝霞。

他忽然在門外頓住腳步,轉過臉來,對著稚陵,聲音和許多:“陸承回不來是事實,薛姑娘何必要為他白白苦等?他無能,配不上你。”

天亮了。

鐘宴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大抵是薛家的僕從過來查看稚陵的況,連忙叮囑不要講出此夜之事,并立即快步離開。

稚陵坐在竹床床沿,怔怔的,心緒如麻,剪不斷理還,只覺得剛剛好像做了一場夢。

難道真的是夢嗎?使勁眉心,發紅,恰被進屋的周懷淑給看到,連忙阻攔道:“阿陵,好端端的,怎麽又掐起自己來了?”

這廂攬著稚陵一并坐在床沿,又仔細問了昨夜覺怎樣,有無旁的不適,稚陵想起鐘宴的話,只搖了搖頭:“沒、沒什麽,娘,我很好……”

白藥進來說,魏都尉已經帶人下山了,剛剛托了向夫人告辭,說尚有公務,不宜久留。

周懷淑笑說:“魏都尉為我們家阿陵勞心勞力的,改日讓你爹請一頓飯,謝一謝他們家。”

稚陵怔怔點頭,卻不由回憶起即墨潯先前的那番話,心頭一怔,魏叔叔他們也一定是跟隨他前來的……

在袖中的指尖輕輕一蜷,遲緩地想到:他不會是……也想娶吧?

這個念頭一出,稚陵神微微一變,本能地抗拒,皺了皺眉,說:“娘……我們快些回家吧。”

甚至已想收拾東西回的連瀛洲了,最好是離上京城遠遠的,離元帝也遠遠的!他那樣的男人,太危險了。

周懷淑不知的想法,更不知就在剛剛,這禪房裏發生過什麽,因此聽稚陵說要回家,連聲應著,說:“是該回去了,你爹爹恐怕在家裏急得冒煙。”

稚陵起裳,夏日炎熱,春拾起床頭小竹幾上擱著的一只舊扇,給扇風,又不敢太用力,怕將姑娘給吹倒了。

周懷淑見了,稀奇說:“哪裏來的扇?昨日熱得不行,也沒找見一柄扇子來。”

春指了指竹幾:“夫人,我是在那兒拿的。”

稚陵本沒在意,等好容易下了微夜山,坐上了回家的馬車時,終于遲緩想到,昨夜裏……是鐘宴拿扇子替扇風麽!?

不,好像不是他。

得出一個更令人吃驚的結論,這結論數日惶惶多思六神無主,茶飯不思寢食難安。

若是即墨潯呢?

若是他呢?

可依照他的份,怎麽會做出這種事的?他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恐怕只有太子殿下過他這般的照拂——又何德何能呢?

沒過兩日,天氣變了一變,連日驟雨,狂風急雨下,庭院裏草木莫不都蔫蔫兒地垂著頭。

稚陵托著腮坐在窗前,看了一整日的雨,依然告假,沒有去宮中。

春端了些清粥小菜進來,想吃一點兒果腹,可稚陵只皺眉,一言不發的,說什麽也不想吃,在春哄了半天後,才勉強吃了一小碗粥。

洗漱過後,幹躺在了床上,雨聲不絕,天已經黑了,屋中白藥和春在羅漢榻上做針線活兒,一燈如豆,稚陵翻來覆去沒有睡著,愈發覺得眉心紅痣灼燙,燙得心神不寧。

強行閉上眼睛,潺潺雨聲中,便總能回想起,那個夜晚,落在角的輕輕一吻。

本該抗拒的,然而那樣輕盈的若即若離的滋味,又使不由自主地反複回憶,像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拂過畔一樣——那是十六年歲月裏未曾嘗到的,人臉紅心跳的覺。

回憶總是連片地出現,想到這個輕輕的吻,便會繼而想到,上巳節在西園的水邊,撞見即墨潯人出浴的景,回想起他的如墨長發,無數傷疤。

實在很為這樣的自己恥。理智告訴不該迷這樣的滋味,它讓人上癮,讓人念念不忘,必然也會讓人自食苦果。

在迷惦念和清醒抗拒之間反反複複,說服不了自己,便幹脆試圖躲避。

躲得了一時是一時,……

也曉得,躲,不是什麽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爹爹回府裏時,照常來看,便說:“阿陵,你若實在不願進宮做伴讀,爹爹便去跟陛下說一說……”

稚陵悶悶地倚著爹爹他肩膀:“爹爹,陛下他不會答應的。”

爹爹卻奇怪說:“阿陵,你怎麽篤定陛下不答應呢?”

稚陵揪著帶,輕輕嘆氣:“爹爹,你去試試吧,若是功……那最好了。”

薛儼的確如稚陵猜測的那樣,失敗了。陛下他非但回絕了他的請求,還詢問了幾句稚陵的近況,以及暗示了他,過幾日便是陛下的壽辰,屆時宮宴,稚陵不能再躲懶不去了。

“躲懶”?稚陵心道,也不知元帝當真認為是躲懶,還是知道告假不宮的真正緣故呢?

……總之,這場宮宴卻是一定要去的了。

稚陵微微嘆息。

薛儼終于也覺察出了不對勁,低聲問稚陵:“阿陵,陛下他……似乎對你格外關注。”

稚陵悶在心頭數日的心事,這時候如江水決堤般一瀉而下,擡起烏黑盈潤的眸子,對爹爹他道:“爹爹,……陛下會不會是……想要我宮?”

此話一出,不單是薛儼愣住了,連旁邊的春和白藥也莫不驚得僵住作。

薛儼此前還只懷疑,陛下難道是替太子殿下相看太子妃,看中了稚陵;可現在一聽稚陵的描述,方覺得此前全然都猜錯了!他哪裏是想要稚陵做太子妃——分明是陛下自己想要他這寶貝兒才對!

薛儼擰起眉來,大手拍了拍稚陵的肩膀,安道:“阿陵莫要擔心。陸家這門親事雖然指不上了,但……還有別的出路。大不了,爹爹辭不幹了,帶你和你娘去江南居!”

稚陵原本還憂心忡忡,可一聽爹爹要辭,頓時又破涕為笑,給他肩膀說:“爹爹,別太擔心,最壞也壞不到哪兒去,我爹爹和娘親都這麽厲害,我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薛儼本是想這兩日就與陸家退婚,可現在看來,這門名義上的婚姻,恐怕還得保持一段時日,至做個擋箭牌,陛下壽辰的宮宴,點名要稚陵參宴,恐怕別有所圖。

他想,稚陵也要再多相看相看別的人家,若有合適的……還是盡快婚為好,斷了陛下的念頭。

不知陛下到底怎麽看上了他家姑娘的,在他印象之中,陛下與稚陵幾乎沒什麽集——若不是稚陵跟他一五一十代了,他還不知,原來他們私底下還見過這樣多回。

那自然不得了了。他的寶貝兒,無論如何不能委屈。若嫁給陛下,且不說陛下有個惦念十六年的先皇後,還有個養了十六年的親生子,稚陵自然要排在他們之後了,哪裏比得上做人心尖尖上第一位的寶貝?更何況,陛下已經三十六歲,與他自己也相差無幾了。

薛儼想,他絕不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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