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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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第 78 章

稚陵上了月偏樓, 在漆木樓梯上回頭看見春和白藥都被攔在下面,那位吳總管笑地說:“陛下只請薛姑娘一位上樓。”

稚陵握了扶手,微微凝眉, 倒覺得樓來以後,剛剛散去的酒勁兒重又上來了。

到了二樓, 臨窗,一層薄綠窗紗外, 綽約可見瀟瀟大雨,風雨大作, 池面上極快籠罩了白茫茫的霧氣。

窗前設著一張羅漢榻,中間檀木小案, 只見玄服帝王單手支頤, 懶洋洋坐在榻上, 似在等候來, 一雙漆黑深湛的長眼睛,含著晦深莫明的淡淡笑意, 一瞬不瞬,嗓音磁沉:“薛姑娘,坐。”

在他對坐輕輕一點, 稚陵并沒太客氣,依言坐下,見小案上陳放著一整套的茶綠玻璃杯

這些年,玻璃在大夏朝已不算什麽太稀罕的東西了, 但這種宛若天上星散的彩玻璃,連也沒有見過, 不頓時看愣了愣,手剛要, 猛地回了神,不舍收回手去,心道這再好看,也是別人的東西。

雨聲蕭瑟中,才聽元帝他眸幽深,問:“薛姑娘連日告假不來,是病了麽?”

稚陵支吾著,不想他要問這個,幸好之前有所準備,便立即掩著角咳嗽了兩聲,西子捧心狀弱道:“確是病了——”

睜著水瀲滟的黑眸,看元帝他十分自然地拿了玻璃盞,斟了七分滿,綠瑩瑩,很好看,不知是什麽。

即墨潯斟好後,推到面前,心虛之下,順手接過綠玻璃盞後,立即抿了一口掩飾心虛,卻未察覺即墨潯眼中閃過一笑意:“還是故意躲著朕?”

稚陵作一僵,霎時嗆得真咳嗽起來,一張小臉嗆得通紅。

即墨潯下意識地手想給順順氣,堪堪頓在半空,僵著轉改去握他的玻璃盞。

等稚陵好一些了,後知後覺發現這綠瑩瑩的玩意兒是酒,辛辣和酸甜滋味久久不去,這是和剛剛嘗過的葡萄酒很不同的滋味,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卻不由皺了皺眉,盯著手裏玻璃盞,一時不知該不該再喝下去。

若有別人在,也就罷了;但此時,只他們兩人在樓上,連剛剛還侍立在旁的幾名侍和太監都默默無聲退下了,春和白藥更不必提,被攔在了一樓。倘使又像先前一樣,喝酒後頭暈眼花,怎麽好呢?

因此,緩緩將玻璃盞握在掌心裏,只端詳這玻璃致,但未再飲。

盡管……得承認,有些喜歡這青梅酒。

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曾相識之

不僅是這酒的滋味,還有青梅的酸甜……打碎的琉璃,碧瑩瑩的嶄新玻璃瓶……唔,頭有些疼,眉心漸漸皺起來,剪不斷理還的思緒像一腦湧進腦海裏,又剎那間空白一片。

什麽也沒有剩下。

怔愣著,聽著綠紗窗外潺潺雨聲,擡眼去,霧茫茫一片,只能約約看到雨幕下草木翠郁的,像洗盡鉛華了的人。

雨中一只白鳥急掠過了虹明池的水面。

即墨潯了眼杯盞中的,含笑道:“這是青梅酒。薛姑娘喝不慣?”

聞聲,稚陵茫然地轉回來,恰見他目過綠瑩瑩的玻璃看過來。

玻璃上五彩的星點隨著他手的微微搖晃,也一并晃起來,灑落在可鑒人的檀案上,恍若穿過長夜的銀漢間,迢迢有星搖。

稚陵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使勁搖了搖頭,可眼前景象變幻一陣,仍舊和之前沒什麽兩樣。拿手臉頰,滾燙的,難道只喝一小口,勁兒也這麽大麽……?

微微撐著額角,說:“不,很好喝……”不信邪地又端起了綠玻璃盞,遞到畔,再喝了一口。青梅酒清冽甘甜,清爽,愈回味愈覺得醇香,一口氣喝完這一盞後,意識已開始朦朦朧朧,但還強撐著說:“好、好酒,……我還要。”

稚陵自然沒有認為自己是醉了,只覺現下腦子裏分不出多餘的空地來思考別的事,一心在思考,酒——從前不沾的東西,那樣多人喜歡,果然有它的道理。

而且這酒,比剛剛那葡萄酒還好喝些呢。

手要去夠即墨潯手邊那尊玻璃酒壺,卻夠了個空,聽見即墨潯語氣很是認真嚴肅道:“不能再喝了。”說著,他將那酒壺又挪遠了些。

稚陵一聽,頓時委屈得不行,從來想要什麽東西,便沒有得不到的,現在喜歡喝這個酒,淺嘗輒止,如何能夠滿足?

未多想,幹脆跌跌撞撞站起還要去夠,哪知子狠狠一晃,只聽噼啪咣當一連數聲,玻璃盞玻璃無一幸免,全然摔碎片。自己撐住檀案一角,腦海裏已經一團漿糊。

將守在樓梯轉角的吳有祿給嚇了一大跳,這個靜毋庸置疑是摔碎了什麽!

那是陛下他最鐘的玻璃,是十六年前,與先皇後一起釀梅子酒時所用的,這會兒就這麽碎了?先前特意讓泓綠仔細拿出來,那時他以為,陛下是在生辰這日備寂寥,所以用舊藉自己,不曾想是擺來招待薛姑娘的。

他愕然著,現在一想到這寶貝了十幾年的一灘碎片,他甚至不敢上去黴頭,陛下若為此震怒的話,旁人又得遭殃。

只是聽到陛下他上去,不得不著頭皮,垂眼斂目地上了樓去。

吳有祿分毫不敢胡看,只眼角餘瞥見陛下攙扶著薛姑娘,從他這視角看,反倒像是從背後擁抱在了一起。

他心裏不由浮現出個大膽的想法:難道陛下是想強迫人家薛姑娘,掙紮之際,才弄得一片狼藉?

他暗自揣著,可聽陛下吩咐他快去備醒酒湯來,又頓時覺得剛剛想法錯了。

稚陵恍惚中被人穩穩一扶,重新坐回羅漢榻上,昏天黑地裏,聽到有腳步聲,還有零星對話,似乎是說什麽醒酒湯。

也被剛剛那陣噼裏啪啦的脆響驚了一驚,但不似吳有祿和旁的過來收拾的婢一般惴惴惶恐,覺得只一套漂亮的玻璃,應不至于……有什麽吧。

乖乖坐在羅漢榻上,不發聲響,烏濃瑩潤的眸子眨了又眨,咬著,模樣很是乖巧,也不知在等著什麽——總之在等就對了。

也有可能是在等即墨潯開口。

擡眼撞進即墨潯漆黑深邃的眼中,模模糊糊似有一些痛楚之便不解得很,不知他眼底痛楚從何而來,睜大了眼睛他。

他匆忙別開了目,強自鎮定道:“這酒這麽好喝?”

們極快收拾了玻璃碎片,給吳有祿,吳有祿私心揣上意認為陛下必定會著人修修補補複原它,因此還不能扔,得好好保存。

他們退下以後,稚陵小聲說:“嗯。”

像又想起什麽來,莫名地又站起,不知要往哪裏走:“我是不是在夢裏喝過……”一面走,一面小聲喃喃了一句。

即墨潯見緩緩地扶著牆要走到廊外,連忙追了兩步,意外聽到這句喃喃聲,登時啞口無言。

他的腳步一時間滯了滯。

他怎麽能告訴:這釀酒的法子,還是教給他的呢——

不知不覺間,他攥了拳頭,眼底映出伏在闌幹上的纖瘦影,風雨蕭瑟,那襲綠、披帛、縧翩翩舞裾上綴滿的珍珠在暗淡的天中像是紛紛飄搖的雪片。

稚陵分毫不知後人所思所想,擡手反複自己的眉心,也不曉得什麽緣故,益發覺得子滾燙,骨沸騰,四肢百骸都要燙了燙化了,使不出力氣來了。

因此,伏在闌幹上,倒像一片無可依附的柳枝,棲落在此。奈何狂風驟雨凄風冷雨掃進檐廊,也沒能緩解一丁點兒上的灼燙,反倒掃得滿臉雨水,裳也了許多。

昏昏沉沉回過來,但支不起多餘的氣力,只能慢吞吞扶著牆繼續走,子愈來愈燙,迫切想要什麽冰涼的什來涼一涼,可四下暑熱蒸騰,全都熱烘烘的,哪裏有什麽涼手的什……?

直到一頭撞進了一懷抱裏,擡頭一看,便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好看的臉。

“怎麽這麽燙!?”即墨潯探手的額頭,驚了一聲,萬沒想到只是喝一點青梅酒,且是不至于醉的量,也能讓這樣麽?

他頃刻間便想到什麽,臉頓時沉下來,只怕有人給下了藥。

剛剛他在這樓上看了半晌,只覺得唯一一值得懷疑的地方,就在于那個李之簡了。去年此人便懷著不軌之心,今年只怕賊心不死……

他正要吩咐人去宣太醫過來。

哪知道忽然間,稚陵兩條手臂圈住他的脖頸——

呼吸相拂,頸項間幽幽的蘭草香氣漫過鼻腔,讓他頓時腦海裏一片空白。

忘記今夕何夕。

灼熱的溫度熨在了膛上,仿佛終年不見日出之地,忽然得到了日的眷顧,暖洋洋的,像要化了。

他整軀都在輕輕抖著。連想去固住的手,也在戰栗,使不上力氣。

他聽到在喃喃:“好涼快。”

稚陵雖迷迷糊糊又昏昏沉沉,腦子還有一的清醒,曉得對方是即墨潯,是當朝天子,是不應該逾界的那人——可只覺得熱,出于原始本能的反應,抑制不住地……抱住了他,更舍不得松開手了。

那唯一一清醒反複折磨下,電般松手,不可置信地擡頭著即墨潯。

不可置信在于,竟對他有……那樣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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