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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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第 85 章

稚陵沿著長廊, 一直走,長廊外的斜照在檐前懸掛的玉璧上,發出清, 晃到角。的確,去哪裏, 沒有人攔,甚至沒有人問。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出了明殿後,便逃跑似的, 一邊走一邊看,心裏默默記下, 這裏是春風臺, 那裏是金水閣, ……

廊腰縵回, 鈎心鬥角,偌大涵元殿, 走了不知多久也沒有看遍。直到向北過了春風臺,再進了幾重門,擡眼看到這地方門頭上銀鈎鐵畫的三個大字。

“鎖靈閣……?”

不同于其他的地方, 這裏守在門口的侍衛,威風凜凜,面相冷漠,一副雷打不不近人的模樣, 并拒絕了要進去看看的要求。

稚陵心中暗自想:連涵元殿裏也有去不得的地方,還說什麽“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簡直荒謬。

那威武的守衛只說,若要閣, 須陛下的紫金令牌。

稚陵哪裏有這種東西,一面很有被騙的覺,一面蕭索離開,不免想,哪怕是明殿裏的軍國機都可攤給看——這鎖靈閣裏又有什麽,比那些還要的麽?

難道有什麽搖江山社稷的東西……?

罷了,是個人便會有自己的沒有刺探即墨潯的心思。

離開了鎖靈閣,再向南,穿過這一重重的門,穿過春風臺,沿著長廊繼續走,出了涵元殿,下了這巍峨的階陛。

偌大的宮,從涵元殿一路走,一路向南,沒有一個人攔著還以為,他說想去哪就去哪,那麽離開宮中也可以,但從鎖靈閣來看,絕非如此。果不其然,一路走到南宮門,終于還是被守門侍衛攔下。

守門侍衛筆立著的銀槍尖愈顯幽冷,照出的臉龐,他們說,若要出宮,也要有陛下的出宮令牌。這讓知道,所謂哪裏都能去,指的不過是宮之中,還要除去那些須用令牌才能進出的地方。

灰心喪氣,又慢慢地走回了涵元殿。

晚照,難得是個晴天,因此日落很晚,直到現在,天仍然很亮。

傍晚的餘暉像灼目的金,萬便都籠罩在這樣的芒裏,巍峨的涵元殿沐浴在落日餘暉中,奐,金碧輝煌。

稚陵拾級而上,進了這第一重門,旁人向微微頷首躬,第二重門,侍太監們停下手中活計行禮。住在明殿以東的棲閣,要經過這片中庭。

才踏上回廊,遠遠就可聽到有嘰嘰喳喳的鳥聲。

稚陵擡眼看去,只見庭中一道玄影與另一道銀白影,兩人正在一棵梧桐樹下逗鳥。梧桐樹影參差下了斜搖中,兩只斑斕錦繡的雉鳥互啄得很厲害,不過,……大約是聽見靜,便撲騰著翅膀,全數飛過來了。

其中大的那只搶占先機,撲進的懷中,倒只好手一托,抱在懷裏了。

“稚陵。你回來了?”他們父子兩人一并轉過,向這裏走過來。即墨潯畔噙著溫和的笑意,這般問了卻不好不答,垂著眼狀若無事地梳了梳斑斕羽,說:“嗯。”

他微微俯,嗓音溫,擡起手似乎想理一理鬢邊碎發:“去哪裏了,怎麽……不高興的樣子。”

稚陵猛地一躲,擡眼,眼中全是委屈,可看到他眼中的擔心并不像假的,又怔了怔,難道他不知道為什麽不高興麽?難道他覺得,被困在這裏,應該很高興麽!

咬著,手指蜷了一蜷,說:“我要回家!——”

他說:“那朕明日陪你回去。”

“……”稚陵一時明白,離不開的不是這偌大宮,而是即墨潯的邊。

複又沮喪地垂下眼睛:“不,我不要了。見一面、看一眼有什麽意思。”

“……那朕讓你爹爹娘親宮來陪你。”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的臉來,低聲溫地問。

稚陵擡起手,掰開他的手指,他的力度不算重,所以輕易就掰開了,說:“這樣的施舍,更沒有意思。”

側過,扭頭走了,他在原地又靜了靜,注視影,頭也不回地,穿過長廊,沒了屋檐的影裏。

他對的確很好,那樣的好,都要疑心是上輩子他欠了什麽。

此前他說要張榜尋醫京給看病,當是隨口一說,直到那日,真的有數十位大夏朝天南海北各地的名醫站在堂中。

……但人失的是,雖有妙手回春華佗在世的郎中,子卻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病癥,除了慢慢調理,別無什麽好的方法。

調理,未必要喝藥,但總歸要做什麽。一位江南來的大夫提議說每日要多多活子,哪怕是散散步也好。

散步,這于是了每日傍晚時分,即墨潯雷打不要做的事了。或者說,是他雷打不,也要陪一起做的事了。無論有多麽急的政事——急的政事,便會給太子殿下與他的老師們。

七月流火,天氣轉涼,傍晚出門,暑熱所餘無幾,虹明池畔的荷花依然亭亭盛放,翠綠荷葉一無垠,花園這個時節,綠竹猗猗,蘭花盛開。

稚陵其實很喜歡散步,或者說,閑逛。因為從小弱多病,大多時候,都呆在家裏方寸之地,所以,于而言,哪怕是看一顆草、一朵花,也十分新鮮。

子誠然無法支撐去看遍世上的一草一木。以往,走一會兒,就要頭暈目眩,眼冒金星,當這時候,春和白藥兩個自然就擔心不已,要勸回家了。

最近發現:原先只能從涵元殿走到沉香亭,現在,已能走到仙橋,甚至過橋去,都不覺得頭暈眼花了……

今日涼風輕輕,天上一鈎月鋒利得像能刺破青天,不知不覺,沿著長長的道路經過了月偏樓。

前邊是那座竹軒。這倒讓稚陵遲緩地回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

宮宴之後,忙著籌備出嫁的事,一時沒顧得上細想在宮宴中了藥的事,後來想起來,便懷疑到李之簡的頭上。除了他之外,稚陵想不到,做這種事,誰還能得利。可當反應過來時,已被困在這鬼地方了,無從得知李之簡他現在的狀況,也無從與他對質了。

向那竹軒瞥了一眼,盡管瞥得很快,卻被即墨潯捕捉到,旋即聽到他說:“是李之簡所為。”

稚陵心頭一驚,仰起眼睛看他,見他微微垂眼,正溫和地看著,大約已經看了很久了。

但他說完這句話,便沒有了下文,倒讓稚陵難得主地追問下去:“怎麽知道是他?那……現在他……?”

即墨潯淡淡說:“他買通了宮人,在葡萄酒裏下了藥。很容易查出來,大抵是孤注一擲。……”說是很容易,但其實,若非去年十月那個夜裏,李之簡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他那件事,他不會格外注意到他。

因為有了那一夜的事,這一次他做什麽,都有了機。

即墨潯頓了頓,續道:“現在,……當然是下獄了。秋後問斬,”他微微一笑,“應該沒幾天了。”

“問斬!?”稚陵雖對刑律上所知不多,但畢竟耳濡目染,單這一件事,至多是刺配三千裏,絕不至于問斬的,詫異之時,即墨潯手替擡起擋路的竹枝,淡淡說:“他還涉及謀害朝廷命。”

為了攀上薛家,算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不過有件事,李之簡做的還算有,便是審問時,一口咬定與他家中表妹楊氏無關。

稚陵吃了一驚:“他還……”

即墨潯忽然一頓,卻沒告訴,謀害的對象是陸承

且不管其他,稚陵單單從他口中確認了的這個猜想以後,便恍惚慶幸那時只差一步,許就要被他們得逞了……。真是好險,好險。

擡眼,目飛快地掠過了即墨潯的臉上,心裏實在是不得不想到,那一天,是不是他發現了端倪,才及時把走,免于一劫。

稚陵微微失神地注視著池畔亭亭風荷,被他攥在掌心裏的手,也因為後怕,無意識地握了些。

似乎是察覺到了作,反被他又安似的握了些,溫聲地安:“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若是旁人來說,或許也就當個安來聽了;但說出這話的是即墨潯,他說不會發生,那就一定不會發生。

直到這時,心裏又生出些許恍惚的滋味來。在今年以前,即墨潯是本不會有什麽集的人,他是天之驕子,人中龍,是史書裏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帝王,是幾乎只存在于別人口中的人

哪怕是爹爹,……也時常慨,大夏朝有他,國祚至要多綿延一百年。

可就是這樣厲害的人,他現在執著的手,說會一輩子保護

像夢幻泡影,海市蜃樓。

稚陵每一日的確沒有什麽事。不早起,沒有人打擾睡懶覺,睡到日上三竿也行。

直到有一日意外早起,腦袋昏沉地在涵元殿裏四走了走,卻意外撞見,熹微的晨裏,正在春風臺上練劍的即墨潯。

避在了漆紅柱旁,劍如雪四落,一時被男人利落舞劍的姿迷了眼,看得了神,腦海裏只有一句:“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暗自喟嘆,為什麽這世上有人擁有完的一張臉,完,還擁有這麽完手。

即墨潯大抵沒發現的存在。

四下別無旁人,因為旁人都知道陛下練劍時不喜人在旁。

等他練得大汗淋漓,隨意拿了帕子拭汗水,側過眼,卻注意到了漆紅柱後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

稚陵心想,長日無聊,這也算一門消遣,明日還要看。

心裏十分豔羨能夠舞劍的人。憑,踢毽子都有風險,何況是練劍……想到這裏,不幽幽嘆息,惆悵地過門檻,離開了這裏。

迎面撞到個小太監,小太監見從春風臺方向過來,又驚又怕地小心提醒:“姑娘,不是小的多……只是,……姑娘以後這個時辰,還是不要來春風臺的好。陛下練劍時,不喜有人在旁。”

稚陵皺了皺眉,剛剛還在想明天起早——還是打消這個念頭罷。

誰知背後忽然響起一串腳步聲:“稚陵。”

轉過來,見即墨潯大步過來,出了汗,呼吸尚顯急促,膛劇烈起伏著,一被汗水浸的黑袍幾乎著他的軀,曲線畢現,賁張。他笑了笑,瞥了眼那個小太監,對溫聲說道:“朕說過,你想去哪就去哪。”

稚陵見他隨意將外掛在了桁上,有什麽東西啪嗒落地。稚陵看清那是一支紫金的令牌。旋即被他收起,不知放哪裏去了。

紫金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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