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第 88 章
即墨潯垂睫注視著眼前子, 一步一步地後退,而他則一步一步向近。
想躲,躲不掉, 後退了兩步,被到長案邊, 咣當幾聲,杯盤狼藉。
沒有退路, 最後還是落在他的錮中。
量比他小得多,他單手就能擎住的腰, 握了,固若金湯。
是這麽輕而易舉。
——怎麽可能躲得掉呢?
稚陵臉慘白如紙, 睜大了烏濃的眼眸, 泫然泣, 仰著眼睛著他, 眼中映出他的樣子來。
黑雲城般。
他俯下,止于毫厘的距離, 結一,眸漆黑,嗓音像風刮過細砂礫, 低沉喑啞:“就這麽想走……?”
不語,子在他掌中發。
盡管面如白紙,可咬著,很是倔強剛地別開臉, 不發一言,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說話!——”
他另一只手強行擡起的下, 迫和他對視,眼眶通紅, 眼裏盈盈的,照出他冷峻鋒利的廓,仍舊一句話都沒有。
“……”哪怕擡起頭,的視線依然只落在虛空,眼睫如棲息在花枝上的蝴蝶,被風驚得翅翼輕。
蛾眉輕顰,像凝著化不開的愁。
他其實鮮看到今生流出這樣的神來,不由得一怔,沉冷的眉眼跟著也和了些,的目無論投到哪個方向,他都跟著鎖住的視線,不教有任何左右四顧的可能。
他于是替找了個理由,嗓音低啞溫地問:“是鐘宴他不要臉騙你走的,對不對?也是鐘宴、……是他強迫你,非要你跟他走的,對不對?你什麽也不知道,就被他誆騙了,對不對?……”
距離太近,近得只要再俯低頭,鼻尖就能到鼻尖。呼吸間,灼熱的熱息噴灑糾纏,的鬢發間幽幽蘭草的香氣襲進鼻腔,像一段經年的舊夢。
“是我自己要走的!”
終于開口,聲音止不住地抖著,目無畏地同他對視,漆黑的眸中水輕,他在眸中的倒影,顯得像是鏡花水月。
“——不可能。”他擰了擰眉,一點也不肯相信這句話,自欺欺人地提高音量重複了一遍,“不可能!”
可他心裏很清楚,單單憑鐘宴的本事,絕沒有辦法進戒備森嚴的宮,還帶走三個大活人,他至多只能遞一封信進來。
若非自己想方設法離開宮踏出東門,……
是自己要走的,沒有人誆騙,也沒有人強迫。
只是不想留在這裏。
……但凡是別人,但凡接走的那個人是爹爹娘親,是親戚是好友,但凡不是鐘宴呢?他還可以蒙騙自己說,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理由,因為是至親、是至,所以不忍心看困在囚籠。
可又是鐘宴。又是他……前世今生,全都是他。他今生又是什麽人,以什麽立場,什麽資格,來管的事?
稚陵好久不說話,沉默著,仍被固在他的掌中。
離得這麽近,近得幾乎能到蒼白沒有的,近得幾乎要吻上去。
他聽得到砰砰的心跳聲,激烈如雷,不分彼此。
注視時,眼中緒一覽無餘,有驚惶害怕,也有倔強無畏,可沒有分毫的後悔,分毫的慚愧。
在他鋒利的目視中,吸了吸鼻子,哽咽開口:“就是我自己要走的,不關別人的事!是我,全是我,都是我自己!我自己僞造的文書,的金印,騙了守衛,我自己要離宮,要離京,要乘船下江南!”
嗓音斷斷續續,可很堅定,“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不關小舅舅的事,……陛下放了他吧……”
“一人做事一人當!?”他怒極反笑,冷笑說,“他堂堂大丈夫,犯了錯,敢作敢為敢當,你當什麽當?你怎麽當?”即墨潯一聽到替他求,嚨間仿佛就堵了一口腥鹹的,不上不下,語氣冷冷說罷,卻看下人眼眶通紅,使勁搖頭,哀求說道:“陛下,求求你……放過他們。”
他一愣。
這樣哀求的神,……與從前無數個畫面重疊在一起。
舊憶停在了那個薄將雪的日子。神淡淡,承認了心中另有別人。
他心口一窒,呼吸劇烈口起伏,積的緒如高崖上的飛瀑,鋪瀉而下,已抑不住聲音:
“他為你做了什麽,……你要這麽喜歡他?……告訴我,我也能做到。你覺得我哪裏不好,我改。……為什麽,為什麽你明明什麽都不記得了,還要記得喜歡他?!你連一個悔過的機會也不給我!”
話音落後,殿中忽地陷死寂。
稚陵呆呆地著他,聽到他的話,但毫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為什麽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什麽……“悔過的機會”?
腦海片刻空白。
他像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頓時緘口,神卻變得哀戚不已,素來漆黑若寒潭的眼睛,這時候,仿佛也有了瀲滟。
他那麽長長地注視,結滾了滾,對這般無于衷的反應很不滿意。脖頸間青筋賁張畢現,修長有力的手指漸漸收,著的下,嗓音沉沉:“別想朕放過他,不可能,絕不可能……。你也休想離開朕。永遠別想離開朕。”
腰間薄如蟬翼的雪白縧系了個漂亮的結,他用力一扯,縧便飄飄忽忽落地了。
落在綠繡鞋的緞面上。
烏金履強勢抵進中間,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固著的腰肢,再俯靠近,吻落下來,吻住的時,冰涼一片。
這麽涼,……一定怕極了他了。
一定也恨極了他了。
連眼眶裏打轉的一汪眼淚都看得一清二楚。
心頭驟然間又下來,他明明說過,絕不再傷害。片刻怔忪之時,嫣紅的瓣使勁躲開了,稚陵竭力別著臉,倔強不肯屈服,咬著,哪怕明知以的力氣想掙開他簡直是螳臂當車,可依然在掙紮著,抗拒他的。
深深吸了好幾口氣,不說話,但是吸著鼻子,脆弱得仿佛一片搖搖墜的花葉。
他驀然松開了手。
雪白下頷留下了指印的緋紅,他怔怔地輕去,指尖若即若離,張了張,口型是“疼麽”,但沒有聲息。他不該這麽對的……。他有些懊悔了。
他心中難道不知道本就不喜歡他麽?這個認知,被掀開一角,暴在了太下。他知道的,他不想承認而已。所有借口,都只是掩飾。離開他,不是因為任何的別人,只是因為——不喜歡他。
卻趁此機會,猛地推開了他,反從他懷中逃走了。
顧不上衫淩發髻松散妝容全都花了,急忙跑到了殿門前,使勁想拉開門,門卻鎖死了,任用盡了力氣,也是徒勞。
“開門,開門!”顧不上什麽,只想逃走,只想離開,只想躲得遠遠的,殿門砰砰地響,沒有一個人搭理的求助喊。
背後是沉沉的腳步聲,一聲接著一聲。
驚惶地轉過,他已經近在咫尺。
背靠在鎖死的雕花殿門上,背後一籠明的,過雕鏤的空隙,照在即墨潯俊如斯的臉上,太明亮了,完得像一尊神像的臉龐,眉眼輕垂,這時候,眼底沒有毫悲憫,只有複雜無解的長久的痛苦。
稚陵閉上眼,大約想到自己終究還是落在他的手心,怎麽也躲不掉的。不認命,卻不甘心。
良久,卻那麽靜。
即墨潯只立在的面前,意外地,顯得像是冷靜下來了。
眉心的紅痣殷紅似,在蒼白的臉上豔麗驚人。
他緩緩擡手,糙的指腹輕輕挲過那顆紅痣。指尖到的一瞬間,口上的舊傷便撕裂般地發疼,疼得像被刀子劃開了,被鹽水浸了,被一一縷地絞在一起了……。
他想,他猜到這顆痣的來由。
難道……真的只有一面之緣?
若他非要強求呢?會怎麽樣?
想到這裏,他心頭熊熊燃燒的那團火,終于將他最後所餘無幾的理智也燒了個一幹二淨。
他遽然狠狠地著,手臂撐在殿門上,兇狠地吻下去,吻住了的。哪怕是冰涼的,也逐漸在糾纏中變得滾燙發熱。
他失去理智以後,抵著在雕花殿門上,吻鋪天蓋地落下,攻城略地,抵死糾纏。
“說,說你錯了,以後不會離開了——”
在他懷中劇烈掙紮,他好不容易大發慈悲地松開一瞬間,這麽冷冷開口時,只見眸盈盈地著他。
一癟,哇的一聲哭了。
“哇——我爹都沒兇過我!!!嗚嗚,嗚嗚嗚……我爹,我娘,我外祖父外祖母,我表哥,我表姐,老祖宗,我的先生們,我的老師,他們都沒兇過我!哇……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我娘!我要回家!”
哭淚人,捂著眼睛,失去一切力氣地沿著門緩緩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痛哭出聲。
他懵了一懵,理智卻隨著的哭聲,逐漸回來了。他緩緩地蹲在面前,出絹帕,木然地給小心拭著臉上的淚水,怔怔地想,如今,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被爹娘保護得好好的,泰半時間,都不需要面對什麽困難挫折、人心難測。
再不必似從前一樣,因為失去所有親人,只能依附于他而生,要尋求他的庇護,要看他的臉,要懂事,要聽話,要取悅他,要百般討好他。……現在,已有了嶄新的生活了,嶄新的一切。
不再需要他了。
別說是他喜歡他,甚至都不需要他。
得此認知,他通一僵,指尖突然抖得厲害。
溫熱的,不知名的,下來,進了脖頸,流過了膛,浸在傷口,痛楚蔓延著,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他沉默著,失神中,慢慢扶著站起來。他垂下了眼睛,擡手,將腰間落下的縧,系了個漂亮的結。
他替重新整理好了散開的領,拭去了臉上的淚水,作輕地,一一理好淩的發。他捧著的臉,目無可奈何,又*像是在回憶什麽。
一言不發,卻讓稚陵漸漸不再哭了,紅著一雙眼睛,噎著,很不解他的心中所想。
他打開了殿門,門外的大片大片前赴後繼湧進了晦沉的室。在明中呆了一呆,卻看即墨潯徐徐轉,一步一步,似乎有些踉蹌,影逐漸沒了不見天日的影中。
他背對,形拔巍峨,卻又似一座行將頹倒的山,一片將墜海的月,一面腐朽生裂的牆。
他的腳步停在了長案前,卻驀地弓了弓,撐住長案,才勉強沒有倒下。
稚陵呆呆看了兩眼,終于曉得他是讓走,于是腳步退出了門檻,步伐不怎樣穩,跌跌撞撞地跑開了。
留他一個人,在空寂的殿中,背對著殿外熾烈下的世界。
他撐不住了,徹底跌跪在長案前,腔湧出腥鹹來,沒過嚨,咽不下去,一口灑在地上,殷紅的,充溢著磚石的花紋隙。
倒映出他狼狽茫然的樣子。
他扶著長案,四下裏一片死寂。
口悶悶作痛,傷口崩裂開,很快浸了前一大片袍。而塵封了許多年的回憶,像也裂開一道口子,嘩啦一下,傾瀉而出。
二十年前,初相見時,那天夜裏也穿著一素白的裳,睜著烏黑懵懂的眼睛,乖乖坐在他的側。很漂亮的小姑娘,安安靜靜的,明明有些怕他,但上說……不怕。
同乘一騎時,在他懷裏,迎面,是冷如刀刃的風雪,四下是紛至沓來的刀箭雨,稍有不慎,許就會命喪在野。他們彼此依偎在一起,像是相依為命,互相取暖。
說,相信殿下的本事,不怕的。
看到他上那麽多的傷,怕得要掉眼淚,抖著給他包紮,還是說,不怕。
頑強地活著,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哪怕再艱苦的日子。明明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本應該是父母捧在掌心裏的明珠,可是陪他吃了那麽多苦。
不會再記得當年用長命鎖換了一只兔子回來做團圓飯了。
不會再記得二十年前那個除夕夜裏,他和一起在召溪城的街頭看舞龍舞獅子,有零星的焰火,點亮那個冷清寂寥的除夕夜。
不會再記得當年三月春,梨花若雪,飛鴻塔外瓢潑大雨,飛鴻塔上的一場纏綿.事。
不會再記得上元節夜,花燈浮盞,不會再記得常記醫藥坊裏遇到過一對懷上了的夫妻,吃了他們的喜糖後,他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高興得不知所措,抱著,轉了好幾個圈圈。他們去逛了上京城許多鋪子,像尋常的夫妻一樣。
那時他若知道會因懷孕而死,……他絕不會要孩子的。絕不會的……
不會再記得那年在法相寺祈福,闔著眼睛雙手合十時,他在悄悄地看。他那時想,他的母親若在世,一定也很喜歡。
不會再記得青梅的季節,他們一起做出的青梅酒了。那時玻璃還是新鮮貴重的玩意兒,隔著玻璃看,像霧裏看花一樣。那大約是最他的時候。
再也回不去了。
不會再記得,耗費了一整年替他做一件裳,繡工致,針針線線飽含著意,心灰意冷之際,將那件耗費心的玄袍引了火,燒得一幹二淨,燒了灰燼,沒有殘餘哪怕一片角,一針一線。
就好像的,的恨,都隨著那件裳燒了灰,不再在意,不再需要。
不會再記得平生最後一面,垂著眼睛,神淡淡,嗓音沒有一多餘的起伏,說:“陛下是君。與我,是君臣。”
不會再記得了。
什麽也不會再記得了。也好,恨也好,甜也好,痛也好,都是前塵往事,化作奈何橋頭孟婆手裏一碗湯,喝下了,都忘記了,沒有毫眷地,踏過了橋,往生去了。
于是他們之間,所有前塵往事,所有好的痛苦的回憶,那些刀劍影、雪夜寒風,那些觥籌錯、竹繁華,那些燈影煙花一顰一笑,那些無數日夜裏的纏綿悱惻,那些彼此的,那些過往,那些恨……
從此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記得了。
從此往後,也只與他一個人有關了。
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會知道,他曾經得到過什麽,失去過什麽,悔恨過什麽。沒有第二個人關心他,在他八歲那年被迫離開母親是什麽心,沒有第二個人和他換心中的,看到他的真實一面。
他想,你不記得了,你什麽也不記得了。這樣,也好。
給他一點時間,他要說服自己接這個事實。他大約……的確該放過了。
殿中仍舊死寂。初升的朝照不到他的上,猩紅的漬逐漸凝固在角,他擡手隨意揩了一揩,閉了閉眼。
——
稚陵還是住在棲閣裏,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春和白藥都已經回相府裏,這一回,邊侍奉的宮娥,全都是陌生面孔。
聽宮娥說,即墨潯遣了個陌生人做邊負責起居的。宮娥們還說,那位是承明殿裏的泓綠姑姑,從前,是先皇後邊的人。
在床角,抱著膝蓋,淚痕已經幹涸了,沒有人打擾。
殿門吱呀一聲,輕輕開了。
有人進來。稚陵別開眼睛,冷淡道:“出去。我不吃。”
以為,又是來勸吃飯的宮娥。
可來人置若罔聞,聽得出,腳步聲甚至有幾分急切,快步過來,蹲在了稚陵的面前。
稚陵不得不和四目相對。
眼前,赫然是一張陌生的臉,可陌生中卻有幾分莫名其妙的悉。
這個人眉目和,見到時,卻顯然一怔。
僵著,不可置信地,低低喚了一聲:“娘娘……”
稚陵一愣,旋即冷嘲一聲:“這麽快?這麽快,就給我安排了名分了!?”
泓綠如夢初醒,臉卻變了又變,神微妙。
此前一直打理著承明殿,雖早聽聞這位薛姑娘很得陛下青眼,卻不曾親眼見過這位薛姑娘的真容。那時,陛下吩咐要拿盛青梅酒的玻璃,在壽宴上招待薛姑娘,心中忿忿不已,替娘娘覺得難過,待後來見玻璃被打碎,更是心疼,以至于今日陛下命過來照顧這位薛姑娘,都幾番推拒。實在推拒不得,這才過來。
可看到的第一眼,……
想,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
不會認錯的。
難道……
娘娘回來了?
泓綠輕聲說:“薛姑娘,因為別人糟踐自己的子,多不值得,吃飽了才有力氣離開這兒。”
稚陵一呆:“你……你不是替他來做說客的?”
泓綠黯然地想起十六年前,久違地又覺得鼻尖酸楚。十六年前,娘娘最後一個心願是回家,而不是陛下能再一次。
泓綠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頓了頓,道:“姑娘若覺得有理,先喝點粥墊墊肚子吧。”
稚陵聞到了清粥的淡淡香味。一整夜加上一早上沒有吃東西了,舟車勞頓不說,還應付即墨潯應付了很久——現在肚子咕咕,實在忍不住,終于點了點頭。
泓綠盛了一小碗碧梗粥給,握著湯勺,小口小口吃了,臉漸漸紅潤起來,冰冷的四肢仿佛也有了點溫度,暖起來了。
明明還是八月。
心裏知道自己這子骨不住糟踐,現在吃了粥,胃口好像好了些,于是自己又吃了一碟桂花糕,幾片火,才覺得有了力氣。
泓綠在一旁,便溫安靜地著,打來熱水,擰了帕子,等吃完,遞給道:“姑娘洗一洗吧,若是累,一會兒先睡一覺。”
稚陵洗了洗臉上幹涸的淚痕,終于覺得清爽了許多,有了心去沐浴洗澡,換了一幹淨的裳,太累了,沾了床就睡下了。
做了一個噩夢,噩夢裏,是一片茫茫的大雪,雪花紛飛,夜裏傳來了許多尖喊聲,好像有人在砰砰打門,道:“將軍,不好了……趙軍趁夜渡江,襲過來了!”
便遽然驚醒。
原來一覺睡到了半夜,八月既,月尤其明亮,照進窗中。
夢痕一寸一寸消散,夜明珠瑩潤的和安寧。沒有火,沒有大雪。
趙軍……?他們不是十六年前就已經歸降了麽。
茫然地坐了一會兒,重又躺下。
接下來的很多日,很久沒看到即墨潯,他不再跟之前一樣拉著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看書……總之,除了不答應讓回家以外,他沒有再強迫任何事。
也不再見。
可也沒有鐘宴的消息,他要怎麽置他……關押他,他,還是要奪爵削貶謫他……?惴惴不安。
這麽久見不到即墨潯,終于從小宮娥口中得知,即墨潯病了。
也終于從泓綠口中得知,鐘宴就被關押在宮中,風聲很,大家說,恐怕要關個十年八年的。
“什麽,十年八年……?”
稚陵不可置信,泓綠給輕輕簪上發釵,卻無聲點頭,“鐘侯爺屢次犯忌,……這回了陛下的逆鱗,陛下不會輕易放了他。”
“為什麽,只是因為小舅舅幫我逃跑麽?”稚陵嗓音輕輕抖著,染了哭腔,“他為什麽不沖著我來?”
泓綠的手一頓,言又止。
靜默之際,稚陵卻驀然想起了那日即墨潯的話。
悔過的機會……什麽意思,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
另有什麽自己也不知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