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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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 104 章

話音一落, 稚陵看到那只來的手僵了一僵,慢吞吞地收回去了。他重新放下了簾,似乎輕聲地嘆息道:“若你過得好也就罷了。可你的手很涼, 不像……過得很好。”

頭一哽,忘了要說的話, 只覺得他這些話聽在耳朵裏,很刺耳, 于是冷哼著說:“陛下不用可憐我,路是我選的, 苦我自己吃。”

按捺著,才沒有當衆把他的醜事傳聞都拿出來質問他, 好容易忍住, 簾外那道聲音竟益發低啞:“……稚陵。”

卻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逐漸遠去了, 接著好半晌,能聽得出, 周圍人漸,轎夫這才戰戰兢兢地說:“姑娘,下轎罷!”

怔怔坐了半天, 如夢初醒地下了轎子,這顆臨水的老梅子樹枝椏錯,落下朦朧至極的灰影在上,神思紛雜, 下意識循著來路回頭一看,街巷裏行人寥寥, 雪沒有化,厚重地鋪滿小路。

屋檐覆白, 稍微有些太,就開始滴滴答答地化雪,流淌下來,串不連貫的水珠子。稚陵坐在廊下著這難得短暫的太,膝蓋上蓋著厚厚毯,太曬了一會兒,便暖洋洋的。

真是奇了怪了,為什麽他一來便出太了?

連雇來的兩個幹活的婆子,也在那邊轉角竊竊私語,說剛剛瞧見那位貴人,如何如何尊貴,一看就知道多麽多麽厲害……稚陵煩惱不已,認為們若是沒有事做,就去把院子裏的雪掃幹淨了。

在這裏曬太曬了一會兒,格外記著把手也曬得熱乎乎的,鐘宴從回廊那頭過來,連忙側過頭問:“去哪裏了,我好半天沒找到你。”鐘宴低聲地說:“沒去哪裏,只是去街上看了兩眼。”

說著,試了試的手的溫度,角含笑說:“今日看你氣不錯。”

稚陵輕聲嘆氣:“那怎麽樣。太出來了,才好。太落下去,便不好。總歸不是長久的辦法。”

鐘宴握的手,定定說:“稚陵,我一定要想辦法醫好你。”

稚陵著他,笑了笑,卻知道既然那麽多大夫都沒有辦法,即便求仙問藥,也未必能醫得好,不過是徒增些讓人生活下去的希打岔說:“那我們今晚吃什麽?”

——

繆娘子自從那一日在客棧跟稚陵鬧了一番,後來被鐘宴尋到家裏,要回了看中的釵子,心裏便始終憋著一口氣。

這些年來,可從不曾過這等窩囊氣,退一步來說,縱然有不對的地方,那對鴛鴦難道不能給個面子?在衆人跟前跌了份,便愈發恨得牙

冬至前幾日,早像往年一樣準備好了祭奠的東西,等冬至日,要去家廟裏祭奠先皇後滿門忠烈。

誰知今年還真給盼來了許久沒有面的大貴人。

大貴人到此向來行蹤,往往輕裝簡行,并不顯山水,他喜歡清儉,所以們母在大貴人面前,也一向都謹言慎行,穿著寒酸,表現得恭敬謙卑,老實樸素,無論怎樣,都為迎合大貴人的喜惡。

至于告,……這本也沒有告一說,們到底還是沾邊兒的皇親國戚呢,替皇帝守了這麽久的皇後舊宅,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先皇後便是免死金牌,皇帝是個長男人,提及先皇後,保準都肯答應,縱是們提出或要靡費衆多,拿去修葺家廟宗祠,他眼也不眨地便答應了。

繆娘子自問也是裴皇後的遠方表妹,容貌氣質說不準還與有幾分相似,單是靠著守宅子已經在宜陵城有如此榮臉面了,倘使有幸被元帝看上……

本無此心,只是見過了這般樣貌子地位權勢無一不優秀的男人,眼裏哪還看得見旁的平庸貨

這心,也始終只敢揣在心裏。在皇帝面前,說話都發抖,何況是去勾搭他。便是眼睛低到了地上,仍恨不能再低一些、再低一些,不敢高聲說話,要多謙卑溫,有多謙卑溫

今年元帝來了宜陵以後,和往日一樣,低調前來,邊只一個威武冷面的侍衛,和兩個面皮白淨的隨從。

也與往日一樣,神冷淡,眉眼微垂,眼底漆黑幽冷,像是有什麽化不開的悲傷凝在其中。

他既來,給繆娘子二十個膽子,也不敢靠近二樓半步。那裏頭的東西,連尋常時候都不敢不敢,唯恐哪一樣壞了,只敢輕手輕腳地打掃,打掃完,立即便下樓。

今日,們母和其他宅院裏的僕從畢恭畢敬地迎著陛下進了宅子,陛下仍是去了二樓,但格外問了們一句:“有人來過麽?”

聲音淡淡,仿佛只隨口一問,卻也繆娘子本就劇烈跳的心髒跳得快出嗓子眼,急忙要應聲,誰知道——被母親一拉角,母親向使了個眼,繆娘子那句話堪堪卡在了嚨裏,沒有說,只是掩著袖口,低低地哭起來。

“哭什麽?陛下問話直說就是!”

那尊門神一樣的冷面侍衛揚了揚下說道。

繆娘子撲通一聲跪倒,梨花帶雨哭道:“回陛下的話,這幾日確有人擅闖進來,民攔他不住,他,他還強搶了這宅子裏,娘娘的首飾。”

“是誰?不曾告?”元側的白面侍從連忙續問。這可是天大的事啊!誰膽敢私闖此地,甚至搶走娘娘的東西?那不是不把陛下放眼裏麽?

繆家母彼此對視一眼,自知道告們不占理,便搖搖頭說:“那是個外地來的男人,威脅民,民不敢報。……”

白面侍從忿忿:“好大的膽子!”

卻看陛下半晌無言,只眉頭蹙得深,看向他,只一個眼神,他心領神會,三兩步上前道:“娘子認得他麽?娘子帶路,我自和太守大人去把他捉回來審問。”

繆娘子激涕零說:“大人,我知道他們住哪裏,……”

他們這廂說著話,擡頭看時,陛下影早已不在原地,大抵是上樓去了。

繆娘子暗自又覺得自己這番梨花帶雨略顯失敗,不過這小侍從瞧著也有幾分貴氣俊俏——只是在路上探聽到對方乃是小太監後,死了心。

并不知鐘宴他們搬出客棧了,到客棧時,一改往日橫行霸道不講理的形象,變得謙卑可憐,反倒讓看熱鬧的衆人不習慣了,客棧的堂倌戰戰兢兢地說那兩位客人今日已經搬出去了,繆娘子一愣,“搬去哪兒了?”

堂倌說:“石塘街。”

于是這一個婦人、一個小太監、一位太守大人以及數名兵,又氣勢洶洶地奔去了石塘街的院子抓人。

繆娘子終于在路上想起什麽來:這院子不是很多年沒有住人了?

鐘宴和稚陵兩人低調回宜陵,一直不曾洩自己的份,繆娘子自不知道他們從前便是宜陵人,只當是外地人路過此地,欺負本地的尚留幾分面,但若對外地的,便從來不講面了。

宜陵的差不管三七二十一,跟著太守大人親自出馬,總不會有錯,這次到了這院子,太守大人雖然猶豫了一下,說,覺得那位公子看起來也非富即貴,娘子這次大人大量就放過他吧——誰知繆娘子說:“大人此言差矣,怎是我放過他,分明是那人私闖了我們宅子裏,還搶了娘娘的首飾。大人心裏應該曉得,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吧?”

太守大人無言以對,只好吩咐進去抓人。

既然是陛下默許的抓人,那麽自然要抓了。

一衆人強進宅門,甫一了中庭,只見那回廊下,一位翩翩貴公子恰從花廳門裏出來。

寶藍的錦袍,搭著雪白的狐裘,發束銀冠,氣質矜貴清冷,偏偏眉眼鋒利,含著幾分冷意,目掃過來時,衆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

鐘宴目逡巡一遭,心裏已有了些猜測,不由暗自冷哼了一聲,即墨潯委實可惡,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既然養了外室,竟還惦記著他的稚陵。

今次這番,豈非是要借故再次扣押他——但這猜測,他并沒有說出來,而是含笑問當先站著的太守大人:“大人何故圍了我家?”

他徐徐下了臺階,錦靴踏過殘雪,吱吱作響,客客氣氣地說這番話,反倒人心裏莫名害怕起來。

繆娘子指著鼻子罵道:“好猖狂!哼,我早說過,……”

鐘宴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旋即又落在繆娘子邊站著的白面侍從上。這侍從著眼生,大抵不認得他,可卻也呆了一呆。

繆娘子在催促太守大人:“大人,還與他廢什麽話,快些捉了他差去罷。”

太守卻遲疑了一下,試探問他:“你家?這是你家?”

繆娘子怪道:“大人,這宅子分明很多年無人居住了。”

鐘宴頷首笑說:“是。闊別多年,此次經過,順手翻新。”

太守只約約記得這宅子似是誰的……一時卻沒能想起來,但眼下他迫不得已要來抓人,自然不好高拿輕放,于是維持著客氣說:“公子勿要擔心,若是有理,……陛下面前自有定奪,絕不會冤枉你。”

鐘宴心道,這太守只怕不知即墨潯的子,他何時講過理?

太守便說:“得罪了。來人,帶走。”

直到此時,稚陵才從花廳裏出來,匆忙下了臺階抓著他袖子,不解地著鐘宴,輕聲問:“怎麽了?為什麽要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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