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不服開場曲之前是沒有主持人做前置的引的,表演者的名字和歌名緩緩浮現在場館頂端的LED螢幕上。
《不服》。
背景音樂的鋼琴伴奏傾瀉而出,舞檯燈一點一點地亮起來,觀眾席上掌聲雷,吶喊聲、歡呼聲雜一片。
「還真是唱歌不是唱戲啊,我就說嘛,燕京衛視的開場不可能選那麼小眾的節目的!」
「許春秋怎麼帶個京劇演員上舞臺唱流行歌啊?」
「你們看微博,許春秋好像剛剛發了一條新微博……」
「……」
舞臺上許春秋和杜子規一前一後地站著,中間隔著一道薄薄的屏風。
屏風後麵打了,杜子規的影清晰地投在屏風上,一側細長的、有韻味的影子,他們像是在演一出皮影戲。
許春秋一長衫地站在屏風前麵,白飄飄,烏髮如瀑,像是一個置事外的旁白一樣,娓娓道來地唱了起來。
「人生是夢境,一道解不開的謎」
「何時才夢醒,現實它醍醐灌頂」
「有太多困境將自己陷了泥濘」
「有多人就倒在自己心裡的暴風雨」
杜子規長而立地站在屏風背後,他看不到觀眾,觀眾也看不到他。
頭上的珠釵沉甸甸的,得他近乎不過氣來。
接著他就意識到,不,並不是頭麵的分量,而是從各個角度席捲而來的關注和期待。
儘管有屏風擋在他麵前,可是觀眾席上的聲音還是如同山呼海嘯一般,從每一個角落襲來,一時之間的氣魄幾乎要把他給吞沒了。他的手心裡全都是汗,可是卻不敢一下,儘管他看不到觀眾,可是他的剪影被投在屏風上,每一個人都能看得到他的影子。
他聽到許春秋的聲音穩定清亮,氣息均勻充沛,連抖都不帶抖一下。
原來這就是一直麵對的舞臺。
那一瞬間杜子規突然很慶幸,許春秋在舞臺設計上給他安排的是剪影。
正想著,一段層層遞進的RAP唱段陡然而起,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藏在戲服袖子下的手悄悄地收攏,不自覺地攥了起來。
「掙紮著自言自語,掙紮著歇斯底裡」
「有多人掙紮著,慢慢踩過別人頭頂」
「都為了自己的目的急功又近利」
「我調整呼吸這恐懼寒冷到背脊」
不自覺地,他的思緒好像跟著許春秋的旋律飄向了遠方。
他記起聶福倩滿口「老鐵」、開口閉口「666」地回到戲園子裡的時候,對來說,京戲到底算是什麼?
傅家班的小弟子們殷勤地湊上去,他們挨挨地簇擁在的邊,一口一個「小聶師姐」地著,想要在的鏡頭裡爭奪一分位置。
杜子規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一旁,遠遠地冷眼看著,他覺得自己這麼些年來的堅持簡直像個笑話。
他曾經多麼期盼京戲能夠火起來,能夠走進更多的人的視野。
而他的確等到了,許春秋一部《錦瑟》盤紅京劇IP,第一次將這個尚且小眾的圈子推到了大眾的眼前。
可是與此同時一併到來的是戲園子部的分崩離析與急功近利,京戲剛剛有了一點熱度,就開始有人急功近利了。
有的時候他忍不住也會想,如果京劇還沉寂著,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是不是春白雪、曲高和寡纔是京戲註定的宿命?
「我不怕輸,我隻怕自己有點孤獨」
「我不嫉妒,哪怕你笑我活的糊塗」
「我算不清楚多辛苦都願意付出」
「隻要不停步在以後通往來時的路」
他在商業中心的玻璃櫃子裡唱過,像個玩一樣被人當猴看,唱破了嗓子也在所不惜。
他怕孤獨,怕京戲永遠這樣寂寞下去,沒有人肯多施捨一眼。
他也怕熱鬧,怕虛假的繁榮讓人丟了初心,花漸迷人眼,戲園子裡肯踏踏實實地認真唱戲的人越來越。
可是他唯獨不怕輸。
是的,許春秋一點也沒看錯,他就是不服。
RAP的唱段一點一點地近**,過渡到副歌的VOCAL部分。
鑼鼓的節奏、顆粒分明的吐詞,他聽到山崩於前一般的氣勢,像是一顆炸裂的炮彈一樣,轟的一聲,連同他的那些不甘、那些執著一併點燃。
「何纔是歸途,容我一傲骨」
「反正我不會哭,我隻想被人們記住」
「我永遠不知足,用這一生來賭」
「反正我不怕輸,我用爸媽給的天賦」
許春秋的聲音停頓了片刻,伴奏的鋼琴聲也沉寂了片刻,唱出了副歌這一段的最後兩個字——
「不服」
與此同時,反一個利落的掌刀,穩準狠地擊在薄薄的屏風上,的薄紙應聲而破,杜子規從裡麵走了出來。
冠、雲肩、闊袖、寬,滿頭珠翠,簡直像是神仙似的人從畫卷裡走了出來,顰笑之間又是和許春秋全然不同的韻味。
他隻覺得自己好像全心地沉浸在了許春秋方纔唱出的歌詞中,忘掉了所有的張和不自在,他覺得自己好像連都跟著一併沸騰了起來。
杜子規深吸了一口氣,口的是一段輕靈的唱。
中間的伴唱段落原本應當是歌劇的唱腔的,許春秋卻把這一段改了戲腔。
沒有臺詞,隻是婉轉的唱。傳統與現代的藝撞著,以一種微妙的狀態共存著,全場的氣氛被推到了最高點。
「絕了,真的是絕了,那個花旦從屏風裡出來的時候,簡直像是皮影戲裡的人偶劃破幕布跳了出來一樣!」
「那就是他們說的杜子規嗎?我記得他是個男的啊!」
「就是男的,隻是扮的角而已,男旦!」
「太了太了,超越別的,這是什麼神仙,我又可以了!」
「這樣一看,許春秋的這個選曲有點意思啊。」
「去年是《慶功酒》,今年是《不服》,許春秋每一年年的選曲好像都有點特別的用意啊……」
「這是什麼絕嗓音,老祖宗留下的藝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