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是在去膳房領飯的途中出的事,本是花房的丫鬟,平日里負責姬府各大花園的修建與搭理,住的地方也在花房附近,花房沒有小廚房,吃食都走公中。
今日恰巧到領飯,提著食盒去了。
去時都未發生什麼,回來的路上,照例抄近路,走了葡萄架附近的抄手回廊,回廊的臺階上長了些苔蘚,一時沒看清,踩了上去,隨后整個人一,從十幾步高的臺階上滾了下來,磕破了腦袋,當場流了一地的。
花房的管事媽媽等了半天沒等到飯,以為這妮子又上哪兒竄門兒去了,忙氣呼呼地去找,哪知就看到了躺在泊中的翠屏。
管事媽媽第一反應是翠屏是死了,忙不迭地通知了桐院,桐院那邊又差人通知了翠屏的老子娘,翠屏老子娘連夜府將兒接回去了。
桐院給請了大夫,又送了些銀子與補藥,囑咐翠屏的老子娘好生養著兒,待到痊愈了再回府做事。
翠屏老子娘千恩萬謝地領著兒走了。
只是翠屏傷得那樣重,怕是回天乏了。
喬薇托了托腮幫子:“奇怪。”
“奇怪什麼,夫人?”碧兒問。
喬薇若有所思道:“翠屏日日走,就怎麼就今天踩到了苔蘚?苔蘚也不是一天兩天長起來的,若是老大一片,該知道避開才是,而且丞相府的下人都干什麼去了,臺階上長苔蘚了也不好好清理一下?”
“好像是有人失職了,被打了板子呢,現在肯定已經清理干凈了!”碧兒說著,會過意來,“夫人懷疑是有人故意陷害翠屏啊?翠屏為人很好的,沒得罪過什麼人啊……”
“沒證據,先別說,我也只是隨口發發牢。不是青蓮居的事,咱們就別管。”喬薇話鋒一轉,“你去告訴煙兒,我準假了。”
碧兒問:“準幾天?”
喬薇道:“隨便幾天。”
反正院子事人多,走個把兩個丫鬟沒差。
將青蓮居變一個小型診所是喬薇計劃以外的事,喬薇沒想過給那麼多人治病,治吳媽媽,純粹是當口恰巧上了,之后不好厚此薄彼,便都給看了,在家閑得慌,偶爾做點自己擅長的事,打發打發時,其實還是愜意的,就不知這麼做,會不會給某些人帶來什麼困擾。
“今天的事,你聽說了吧?”喬薇問。
姬冥修翻了翻書冊:“啊,你說你給下人看診的事?嗯,聽說了。”
喬薇嘀咕:“你有意見的話,告訴我。”
姬冥修輕輕一笑:“你喜歡就好。”
喬薇往右移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警惕地看著他:“你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了?不會是又有什麼企圖吧?”
姬冥修意味深長地說道:“你人都是我的了,你覺得我還會對你有什麼企圖?”
喬薇清了清嗓子:“你想……想那個那個。”
“哪個哪個?”姬冥修故作不懂。
喬薇的睫羽了,紅著臉道:“就是那個那個!”
姬冥修一臉無奈:“為夫愚鈍,還娘子把話說明白,為夫想哪個哪個了?”
論厚臉皮,一百個喬薇都不是他對手,喬薇深深地覺得把他臉皮拿到現代,沒準能防導彈。
喬薇不與他辯了,越辯輸得越多:“自己琢磨,你是大人了,又不是孩子,何苦總來問我?”
姬冥修眼神溫:“就想和你說說話。”
油舌,油舌,油舌!
喬薇深吸一口氣,瞪了他一眼,去疊裳了。
兩個小家伙洗完澡,噠噠噠噠地爬上了床。
姬冥修拍了拍舒嘟嘟的小屁:“今晚自己睡好不好?”
舒一口拒絕:“不好。”
姬冥修哄道:“爹爹給你買了好大好漂亮的床,金燦燦的。”
舒吸了吸口水,想象了一下不能睡大金床上的覺,又想象了一下沒有娘親在邊的覺,覺得還是后者更難接一些。
姬冥修轉頭去做兒子的思想工作:“你大了,是男子漢了,再和人睡不好的,還記得我和說過什麼嗎?你的小鳥只能給你媳婦兒看,同理,你以后也只能和你媳婦兒睡。”
“媳婦兒是什麼?”景云問。
“就是和你大婚的人。”
“大婚還要人啊?”
姬冥修循循善:“當然,一個男人,一個人,加在一起才能大婚。”
景云似懂非懂:“就是娶了對方的意思嗎?”
“嗯。”
“原來是這樣啊。”景云拉開床頭柜的屜,取出自己的大紅花,“我和娘親大婚了,以后我都要和娘親一起睡了!”
姬冥修黑了臉。
兩個小包子躺在爹娘中間,十分安心地睡了。
中途,景云強行睜開了眼睛兩次,確定自己還在大人的床上,又沉沉地閉上了眼。
喬薇也躺下,蓋上了棉被。
忽然,棉被被人拉起一角,一冷風灌了進來,幾乎是同一時刻,一火熱的子也了進來,臂膀自后地摟住,將整個人納了懷中。
冰冷的脊背著他炙熱的膛,渾都似有了暖意。
這就是被人抱著的覺,并不討厭。
見他只是單純地抱著,并沒有進一步的舉,喬薇按在他胳膊上的手放了下來。
姬冥修又將往懷里團了團,有力的臂膀圈住纖細的腰肢,將抱得更了些。
喬薇緩緩地閉上眼,很快便甜甜地墜了夢鄉。
……
“慈母手中線,游子上。
臨行,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別墅中,喬崢輕聲念了一遍《游子》。
珠兒拍拍桌子,指了指他面前的詩集,示意他繼續。
喬崢笑,又輕輕地念了起來:“慈母手中線,游子上……”
珠兒坐在自己的專屬BB凳上(喬薇做的),面前是一盞微弱的油燈,燈照在(自認為)蒼白的臉上,落下一層(自認為)昏黃的。
了(自認為)看不清的眼睛,左手拿起一(并不存在的)針,右手拿起一(并不存在的)線,老眼昏花地穿了起來。
針眼太小了,看不清啊!
太為難們這些老年人了!
“抱得三春暉。”
喬崢又念完了。
珠兒又拍了拍桌子。
喬崢:“慈母手中線,游子上……”
珠兒終于穿好了針,拿起一件(并不存在的)裳,細細地了起來,完了,打了個結,咬斷線頭,雙手舉起裳撣了撣,忽然,猴一炸。
現在是忘記把針放回籃子,扎到手指了!
把手指到喬崢的面前。
喬崢看了看完好無損的手指,再看疼痛又想哭的樣子,哦了一聲,嘖嘖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還被針給扎到啦?流了好多啊……來,給你包扎一下。”
喬崢做了個包扎的作。
珠兒解開了繃帶,嚴肅地看向喬崢,沒上藥!
喬崢就給“上了藥”,隨后才“包扎”了。
珠兒滿意地點了點頭,舉起傷的手,去地板了。
一個勞的老母親,其實是很累、很累的!
翌日便是三朝回門的日子,回門又稱歸寧、返外家,一般是指新娘出嫁后,在第三、六、七、八、九天,或滿月時由丈夫陪同著回往娘家探親。
朝廷準了姬冥修三日婚假(原本大梁朝婚假半個月,鑒于某人去年請了整整一年的假,導致朝綱混、史蹦跶、皇帝焦頭爛額,皇帝特地嚴重水了他的婚假),姬家便將歸寧的日子定在了第三日。
第三日原也是最好的,誰家的姑能這麼早回門,那可都是面上有的事。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有些地方關于回門的日子就有一些忌,如正月十五忌回娘家等。
喬薇問過了碧兒,豫地一帶有這種習俗,京城沒有,不人家正月十五回娘家呢。
可不論如何,該回門時,一定得回門,否則會有兇事發生;不該回門時,也一定不能回門,否則也會有兇事發生。
老人說的。
碧兒說老人說的。
這邊,碧兒收拾禮,另一邊,小倆口帶著兩個小包子前往落梅院給老夫人請安。
姬老夫人心知是歸寧的日子,高興地應允了,并送了喬薇一株千年人參,讓喬薇好生孝敬爹爹,喬薇謝過,又去了桐院。
姬冥修是不去桐院的,他與姬尚青勢如水火,見了面恨不得打起來,喬薇就不指他去向姬尚青請安了,但兩個小包子是要去的。
喬薇帶著景云舒前往桐院。
姬尚青早年退,如今閑賦在家,許是日子無聊,養了幾只畫眉與鸚鵡,鳥籠子掛在廊下,一路走過去,能聽到嘰嘰喳喳的聲音,熱鬧極了。
景云懷中的小白,是的,自打發現自己的力氣不如妹妹后,景云便用十顆糖與妹妹換了抱小白的福利,他總覺得妹妹力氣這麼大,都是抱小白鍛煉出來的。
小白聞到了香香的味道,一把抬起了小腦袋。
那些鳥兒原本在閑聊姬家的八卦,甫一見到一雙狼一般的眼睛,嚇得上躥下跳,鳥都在籠子里蹭掉了!
“嘰嘰嘰!”
那只貂想吃我們!
“嘰嘰喳喳嘰嘰喳!”
它吃不到!我們都在籠子里!
鳥兒于是發現了這個天然的屏障,很快便淡定了,傲慢地瞄了小白一眼,繼續聊起了姬家的八卦。
姬尚青與荀蘭都在,鎏哥兒坐在荀蘭懷里,由荀蘭一勺一勺地喂著藥,這孩子果真是養了,一點嘔吐腹瀉,三日了還在吃藥,換舒,第二天就能活蹦跳的。
三個小包子還沒見過,不由地大眼瞪大小眼,好奇地看著對方。
喬薇給座上之人行了一禮:“父親,夫人。”
沒荀蘭母親,也不知姬尚青會不會生氣。
姬冥修不肯喚小后媽母親,才不要為了一個可能會疼、或者可能不會的公公,去和一定特別疼自己的丈夫唱反調。
姬尚青一貫的不茍言笑、表嚴肅,不說話時會給人一副在生氣的樣子,他卻是沒為難喬薇,應了聲:“你來了。”
喬薇拍拍兩個小包子的肩膀,示意二人爺爺。
二人都不肯。
舒最甜不過了,這次竟也趴在娘親懷里,拿一只眼睛瞄姬尚青,卻死活不肯姬尚青。
姬尚青的眼神有些失,他看著兩個孩子,了瓣,似乎想說什麼,卻忍住了。
荀蘭的角揚起一清淺的笑意,說道:“剛來,還不,等了便會了。”
喬薇眨了眨眼,小后媽給我打圓場了?所以果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看人家小后媽,分明是個溫又大度、善良又的人。
“鎏哥兒,他們是你小侄兒,景云,舒,以后和他們一起玩,知道嗎?”荀蘭對懷中的兒子,輕言細語地說。
鎏哥兒乖乖地點頭,他已經知道自己會做叔叔了,他其實也不明白叔叔是個什麼意思,總之這兩個小家伙要喊他叔叔,他看向可能比較容易拿的孩子,嚴肅道:“我叔叔。”
舒:“不!”
特大聲,鎏哥兒嚇得小子一抖,一頭扎進荀蘭懷里,瞬間慫噠噠的了。
人家的孩子像頭狼,自己的兒子像只羊,姬尚青都沒眼看了。
荀蘭順勢摟了摟兒子,笑著對喬薇道:“今日是你歸寧的日子,我備了些薄禮,替老爺和我問候你父親。”
喬薇行禮:“多謝夫人。”
給二人請完安后,喬薇領著孩子出了桐院。
人都走遠了,依稀聽見院子里有尖的聲音傳來。
“老爺的鳥呢?怎麼不見了?誰了老爺的鳥?!那是老爺最喜歡的一只!”
小白吐出里的鳥,打了個飽嗝。
出了桐院,喬薇便領著孩子去了門口,馬車已全部準備妥當,單是裝禮的便有三車。
“怎麼這麼多啊?”喬薇問,這都趕上納吉了。
姬冥修笑道:“不多的,有一車裝的是金豬。”
舒一聽金豬,忙不迭地跑到裝貨的馬車前,一輛輛地檢查,可失的是,哪兒有什麼金豬啊?只有一只烤豬!
這烤豬便是姬冥修口中的金豬了,回門那日,男方家一定要送回金豬一只,以示新嫁娘的清白,雖說喬薇孩子都有了,但這并不代表就不清白了,在丞相大人心里,丞相夫人可是全天下最清白的人。
馬車晃悠晃悠的,正午時分抵達村口。
村兒里人都猜到今日可能回門,早早地圍在村口,等著看熱鬧。
喬薇從馬車上走下來,一襲紅,明艷如霞,得人呼吸都屏住了。
這真的是那個總穿著布麻,扛著鋤頭,在田間勞作的的小寡婦嗎?這是天上的仙兒吧?
再看邊的男人,材高大,氣場強大,從頭到腳,頭發兒都著一貴氣。
那話怎麼說來著?
郎才貌,說的就是小喬和男人了吧?
兩個小包子也從馬車跳了下來,二人俱是換上了華貴的裳,活一個紈绔小爺、一個俏皮小千金。
二人一眼看見了人群后的二狗子,與喬薇打了招呼,便撒開去找二狗子了。
一行人上了山,后追著一大條看熱鬧的,不僅有本村的,若細瞧,會發現最遠的,有從鎮上趕來的,誰都想一睹丞相的風采,也想看看什麼樣國天香的人,才夠資格嫁給當今的丞相。
結果是沒有讓人失,這樣一對璧人,天賜良緣。
喬崢坐在主位上,七娘備了茶水,伺候在旁。
姬冥修與喬薇給父親磕頭敬茶,珠兒一板一眼地坐在主母的位子上。
喬薇一把抓起,丟到了門外!
喬崢喝了婿茶,眉開眼笑,問喬薇過得可好。
喬薇在他側的坐下,報喜不報憂:“好著呢,吃的好,住得好,睡得好,你呢?我不在家,你是不是很不習慣啊?是不是后悔這麼早把我嫁出去了?”
喬崢嘆道:“是啊,后悔了,怎麼辦?把你男人不要了,住回來?”
喬薇爽快道:“好呀!”
姬冥修:“……”
羅大娘上了山,把喬薇帶回來的金豬分給了鄉親們,眾人看著這金豬,就知小喬在丞相府過得十分寵了。
丞相府烤的,質鮮,適中,很快便被分食干凈。
景云兄妹與二狗子玩到了山上,找到鐘哥兒,把從丞相府帶的好東西分給了兩個小伙伴。
“這是棗泥山藥糕,和外頭賣的味道不一樣,它的棗是最大、最甜的棗。這是燕窩脆餅,這是鮑魚……”景云從小書袋翻出了一大桌的東西,一份分給二狗子,一份分給鐘哥兒。
外院的草坪上,小白與珠兒也在換彼此的禮。
珠兒拿出連夜好的裳,輕輕地披在了小白的上,欣賞了一番,豎起了大拇指。
小白點點小腦袋,從小背簍里取出一朵大頭花,戴在了珠兒的頭上。
兩小只都對彼此的虛擬禮十分的滿意。
小院,小魏也見到了碧兒。
“你、你變漂亮了。”小魏紅著臉說。
丞相府的侍的行頭,比尋常大戶的千金還貴重,人靠裝的,碧兒底子又不差,可不比從前漂亮多了?
但這種話,怎麼能從一個沒有關系的男人里講出來呢?
碧兒急紅了臉:“登徒子!”
小魏慌了神:“我沒有,我……我說的是真心話,你是真的越來越好看了……”
碧兒角一翹,下來,從包袱里拿出一雙鞋:“給。”
小魏驚訝:“給我做的?”
碧兒喝道:“想得啊!誰給你做的?我給我爹做的,做小了,他穿不了,你穿不穿,不穿就扔了!”
“我穿我穿!”小魏麻溜兒地蹬掉了腳下那雙破了三個窟窿,被甄威猛了又裂開、再上再裂開的破鞋,山上清冷,他腳指頭都凍紅了。他穿上了碧兒做的鞋,不大不小剛剛好,又舒服,又暖和。
“還有一雙。”碧兒面無表地把另一雙扔到了桌上。
小魏喜一笑,把鞋子抱進了懷里:“碧兒你真好。”
碧兒紅了臉,看著他赤的腳踝,道:“這麼穿,容易壞鞋的。”
“那要怎麼穿?”小魏了鞋,“我還是不穿了,我供著!”
碧兒噗嗤一聲笑了。
一笑,小魏也傻乎乎地笑了。
碧兒斂了笑,拿眼瞪他:“呆子!”
碧兒從包袱里取出四雙足,兩雙是雙層的,中間沒有棉絮,如今穿正好,另外兩雙是夾層,塞了絨的,冬天穿,不會凍腳。
小魏抱著暖融融的足,心里也暖暖的。
中午,一家人圍坐在屋里吃了飯。
羅大娘燒了一只,碗里兩,喬薇夾了一個放進舒碗里,準備把另一個夾給景云,喬崢卻先一步,把夾了起來,喬薇以為他是要給景云的,哪知卻給了。
喬薇不解。
喬崢道:“你疼你兒,我就不疼我兒了?”
喬薇的鼻尖酸酸的。
吃過飯,姬冥修陪岳父大人下棋,依舊是十分心機地計算著怎麼輸得不著痕跡,既要讓岳父大人過癮,又不能讓岳父大人贏得太容易,幾盤棋下來,比批了一天的折子還費神。
喬薇找來七娘,問了與作坊的狀況。
作坊一切正常,有幾個刺兒頭,仗著喬薇不在,暗地里耍,被七娘揪出來,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并罰了三日月錢。
那幾人懷恨在心,趁著七娘去街上采買食材,將七娘堵在田埂,阿貴及時趕到,把幾個小雜碎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自此,再無人敢鬧事了。
七娘樂于接喬薇的思想,但骨子里,也仍保留了傳統的特質,人,還是需要一個男人。
阿貴心腸不壞,就是格太討厭了,喬薇覺得自己要是找了這種男人,估計能被活活氣死,但七娘不是。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半日時,白駒過隙,轉眼便暮四合。
喬崢了胳膊:“一下午,坐得我腰酸的!行了,你們回吧!”
姬冥修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喬薇把棋盤收拾干凈。
喬崢拿過手里的棋盒:“行了行了,放這兒吧,我自己會收拾,天不早了,走夜路多有不便,趕上路吧。”
唉,一天怎麼就這麼短呢?
喬薇郁悶地看向喬崢,他神倒是爽利,眼底卻有兩片青,想來這兩日,又失眠了吧。喬薇的目又落在了他頭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看到了幾白發:“爹,你頭發了,我給你梳個頭。”
喬崢頓了頓,笑道:“難得兒這麼孝順。”
喬薇從屜取來梳子,摘下他發簪,將他青的發放了下來,輕輕地撥了撥。
不是錯覺,是真的有白頭發。
才不到四十的年紀,怎麼就華發早生了……
喬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給喬崢梳完頭,戴上發簪:“你要是想我了,就給我帶個消息,我帶景云和舒回來看你。”
喬崢溫一笑:“知道了,去吧。”
天漸暗,是真是要走了。
姬冥修攬住肩膀,輕聲道:“走吧,改日再回來探咱爹。”
另一邊,兩個小包子也在依依不舍地告別玩伴,不知下次見面得什麼時候,小伙伴們難過極了。
一開始只是鐘哥兒哭,很快,二狗子扛不住了,也開始哭,景云見他們哭,自己也有些忍不住。
三條小男子漢哭了水母。
只剩舒淡定得不得了,特別漢子。
草坪上,小白也告別了珠兒。
二人來了一個友誼的抱抱。
趁著抱抱,珠兒往小白的小背簍里塞了一只癩蛤蟆(小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丑哈哈的癩蛤蟆喲)。
小白也趁著抱抱的時候,往珠兒的小背簍里塞了一條珠兒的大克星——超級劇毒五步蛇。
可以說是一對非常心機的小友了!
喬崢站在山頭,目送幾人下山。
喬薇一步三回頭。
喬崢揮手,示意去。
景云還沉浸在與小伙伴分別的痛苦中無法自拔。
舒笑瞇瞇地揮手:“外公再見!”
喬崢微笑,再見。
幾人上了馬車。
一下午折騰,孩子都累了,馬車晃悠了半刻鐘便歪在爹娘懷里睡著了。
喬薇緒有些低落。
喬薇從沒想過兩世失去了父母的,會真的上一個如此疼的父親,而,從做出的冷漠,到如今的不舍,個中變化,連自己都驚訝。
原來也不是不想要,只是要不到。
真正要到了,就難以割舍了。
姬冥修握住的手:“別擔心,過了這個月,我時常帶你回來,你要是喜歡,可以讓咱爹搬去四合院,每個月咱們都去住幾天。”
喬薇委屈地說道:“我爹長白頭發了,你爹比我爹大那麼多,都沒長呢……”
姬冥修把孩子放到后的榻上,坐到旁,將納懷中:“我爹沒良心,能和你爹比嗎?”
有這麼說自己爹的?
喬薇想了想,道:“你找我娘吧。”
“嗯?”姬冥修低頭看向。
拉著他的手指:“你說的很對,我爹就是太執著了,我娘都死了這麼多年,他大好的年華都耗在了尋找的路上,他本可再親,再生一大堆孩子,他都錯過了,他唯一的兒還出嫁了,他老了會一個人孤零零的。”
姬冥修親了親額頭:“不會的,我會照顧他的。”
會把他接到邊,像照顧你一樣,照顧他周全。
喬薇低聲道:“我娘應該活著,必須活著,我爹都這樣了,要是不活著,就太對不起我爹了!”
這是在賭氣了。
沒人比姬冥修更明白失去雙親的痛苦,他也曾有一對疼他如命的雙親,但十歲那年,他娘過世了,他爹雖活著,但那與過世也沒什麼分別,總之,不是那個記憶中讓他騎大馬、馱著他滿院子爬的慈父了。
就如他心疼母親一樣,也心疼父親,心疼到不惜去埋怨撒手人寰,留父親一人在世間忍疾苦的母親。
姬冥修抱了道:“我已經吩咐海十三去找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就算天涯海角,也一定找尋出你娘親的下落。”
……
一無際的河灘上,海十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他手中拿著一張本地的輿圖。
這個小鎮河鎮,而這個村,是河鎮最后一個漁村,等走訪玩這個村子,河鎮就走完了。
但什麼都沒查出來啊!
海十三嘆氣。
楊柳鎮、白樺鎮、凌鎮……順著江水的鎮子,他找得七七八八了,人都曬了魚干,可當年大火幾乎將這一帶夷為平地,葬江腹的死者數以萬計,要從中找出一個姓沈的子,談何容易?
海十三走進了漁村。
一魚腥味撲鼻而來,海十三皺起了眉頭,最近聞這種味聞得太多,簡直要吐了。
一個小姑娘啃著一條魚干,好奇又好笑地看著他。
海十三瞅著還算順眼,咧一笑:“小姑娘……”
話音未落,小姑娘呀的一聲嚇跑了。
十幾天沒刮胡子的海十三,已經是個滿臉絡腮胡的兇叔叔了。
海十三見跑進了一個小木棚子,略一遲疑,跟了過去。
這是一個簡單得有些簡陋的棚子,不足十平米,墻上掛著漁,地上也堆著漁,一個穿著麻的中年婦坐在小板凳上,摘著漁網上小魚。
在婦人側的一張,確切地說,是半張木床上,躺著一個不知死了還是沒死的老人。
老人枯瘦如柴,兩頰凹陷,手骨清晰可見。
先前的小姑娘就趴在老人的床上,有些害怕地看著追著進來的大胡子叔叔。
婦人用方言罵了幾句。
海十三走南闖北地打探消息,不說大梁朝的方言全都會,五六十種還是聽得出來的。
婦人在罵,你爺爺病了,別湊那麼近,你也想生病啊,是不是找死啊云云。
海十三微微皺眉,喊了句大嫂子。
婦人以為他是來個魚販子,用方言說道:“今天的魚不好,你要小魚就有,大的等明天。”
海十三也方言說道:“我不是來收魚的,我是來向你問個人的。”
“去去去!沒得空!”婦人不耐地擺手。
海十三從懷里拿出了一個銀元寶,婦人的眼睛瞬間直了。
海十三道:“我向你打聽個人,你要是說出有用的消息,元寶就是你的,不過你也別想糊弄我,我這把刀子不是吃素的!”
說著,海十三將皮靴里的匕首了出來。
婦人嚇得站了起來!
海十三從寬袖里掏出一個畫軸:“我問你,十六年前,這兒發過一場大水,你們家是大水前就住這兒了,還是后面搬來的?”
婦人道:“一直住這邊!窩都沒有挪!棚子被沖毀了,又重新建了!”
海十三一瞬不瞬地打量著,確定沒有撒謊,方打開了畫卷:“這個人,你可有印象?”
畫中子,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眉,一襲白,如嫦娥。
婦人認真地看了看,搖頭。
海十三又拿出了另一副畫,依舊是這個人,卻戴了面紗,劉海梳起來,出彎彎的眉、眉間一粒紅朱砂,艷麗如。
婦人的眼睛眨了眨,忽然皺眉道:“爹啊!這是不是就是那個人?”
小姑娘搖了搖老人:“爺爺,娘你。”
老人被搖醒了。
婦人走到床邊,指了指不遠的畫像道:“爹!你看那是不是那天晚上在我們家買船的人?”
海十三把畫像拿近了些,老人睜著渾濁的老眼,仔仔細細地看了半晌,才張大,啊啊啊地說了什麼。
這一次,海十三真的聽不懂了。
老人中過風,沒錢治,留了后癥,講話不利索。
婦人卻是聽懂了,對海十三道:“是!”
海十三眼睛就是一亮:“你們真的見過?”
婦人指了指自己眉間:“這顆紅痣,我記得。”
那時,婦人還年輕,正是的年紀,見這個姑娘眉間點了朱砂,很是漂亮,自己也去鎮上買了朱砂來,后面村子里的人見點,也紛紛效仿,一時間,一整個漁村都是眉間點了朱砂的人。
海十三激地問道:“能和我說說當時的況嗎?你說買了你們的船,是不是還活著?”
夫人道:“不是買的,是和一起的人,他們幾個一起的。”
“幾個?”海十三皺眉。
“幾個男人,好像會武功的樣子,帶著刀劍,戴著銀手套。”那群人找他們家買船,出手十分闊綽,婦人不好意思,便留他們用了一頓飯,他們吃飯時,沒事,觀察了一陣,倒是差錯記住了這些特征,“那個人沒有吃飯,不曉得是不是死了。”
那晚風浪巨大,幾人在棚子外等到半夜,人宿在家里,一直沒醒,悄悄了子的臉,冷冰冰的,像死人一樣。
婦人嘆道:“后面風浪停了,他們就走了,我說夜這麼深,走水路危險,天亮了再走吧,他們好像特別著急,本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