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沿著蜿蜒曲折的遊廊往前走著,遠遠地把永禧堂拋在了後方。
“蓁蓁”
沉默了片刻後,端木紜喚著妹妹的名,眉宇輕鎖,腦海中被妹妹立軍令狀的事所占據。
“姐姐,我想到了”端木緋卻似不知愁滋味,笑地掌道。
那一聲掌擊聲清脆明快,在這寂靜的遊廊中分外響亮。
端木紜不頓步,轉頭看著端木緋。
端木緋微微仰著下,夕的餘暉下,那雙寒星般的眸子映得白皙勝雪,小臉神采飛揚。
“姐姐,我想到我們的繡莊該賣什麼了”
端木緋興致地說道“我們是小本生意,剛起步的階段也請不起太多人,所以我想著除非是有人訂製,我們就不做大件的繡品,平日裡鋪子裡賣的東西重在小巧細,款式圖案好看就好,比如”
指了指端木紜鬢發間的那朵妃的海棠絹花,“絹花,帕子,抹額,荷包”
端木緋一地數著手指,小臉上笑靨如花。
端木紜被轉移了注意力,下意識地了鬢發間的絹花。
妹妹的想法確實不錯,賣這些小玩意,不用請太多繡娘,也不必囤太多的料子,對於們這種剛起步的繡莊最為妥當。
而且,姑孃家哪個不,絹花隻要做得漂亮緻,老鹹宜,價錢也適當。
端木紜莞爾一笑,補充道“蓁蓁,我們還可以賣扇套,香囊,絡子。”
“絡子好”端木緋鼓掌道,“我可會編絡子了我可以教我們的繡娘編絡子,什麼貓兒,狗兒,鳥兒統統不在話下”
端木緋得意洋洋地說著,眉飛舞。
姐妹倆一邊說,一邊往前走去,都把之前永禧堂發生的那麼點齟齬拋諸腦後。
等回了湛清院後,端木緋單獨把碧蟬進室細細地吩咐了一番,就把打發下去了。
當晚,五花八門的流言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旁在府裡傳開了。
有人說,六姑娘病了,四姑娘姐妹深,過幾日還要去皇覺寺為祈福;
有人說,下藥並非四姑娘所為,其實四姑娘已經知道是誰下的藥,隻是善良,所以給那人機會靜思五日,要是對方再不出來自首,四姑娘自然也就無須客氣了;
也有人說,皇覺寺靈驗的很,四姑娘這麼虔誠,菩薩定能讓那下藥之人原形畢
沒兩日,府中上下就私議紛紛,傳得是沸沸揚揚。
而端木緋全不影響,一如既往地為皇覺寺之行做起準備。
九月二十一日,天方亮,端木緋就準備出行了。
端木紜一直送到了儀門口,心裡滿是不放心,要不是妹妹堅持說自己已經長大了,真是恨不得一塊兒去。
端木緋笑著向揮了揮手,這才放下了車簾。
青篷馬車緩緩地從府中駛出。
清晨的街道還算空曠,馬車暢通無阻地飛馳著,一路馳向城北的皇覺寺。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也並非什麼特別的日子,寺中香客不算多,四週一片靜謐。
又是一年,秋風瑟瑟。
穿梭於三三兩兩的香客之間,端木緋繞過大雄寶殿,再沿著一條青石板小徑往西北方走去,直到來到了地藏殿前。
楚家為楚君羨夫婦在地藏殿供奉了往生牌位,每一年的這一日,都會來此祭拜亡父亡母。
清晨的過那金的樹冠,薄薄的樹葉被照得半明,映襯著清晨的霧靄和寺中的香煙,仿如仙境,把那飛簷翹角的地藏殿襯得更為莊嚴肅穆。
“爹爹,娘親,兒來了。”
端木緋微不可聞的輕輕唸了一句,隨後又是一笑。
已經不是楚青辭了,換了一副模樣,也不知道爹爹和娘親還能不能認出自己。
不過,自己能夠好好活著,相信他們肯定是會高興的
“碧蟬,你在這裡等我”
打發碧蟬在外麵候著,獨自進了地藏殿。
殿正中的地藏菩薩金像法相莊嚴,右手結印,左手托珠,安詳的臉龐上角含笑,似在冥想如何解救苦難中的蕓蕓眾生。
金像前供奉著一排排牌位,麻麻,其中有一個牌位就屬於的父母。
端木緋緩步走上前去,恭敬地跪在了團上,雙手合十。
八年了
“爹爹,娘親,你們放心,兒現在很好。很好”
端木緋努力想出笑容,可是,眼睛還是不由酸難當,眼淚剎那間盈滿眼眶。
簷下的碧蟬看著自家姑娘單薄的背影,約覺今日的四姑娘似乎有些不對勁。
主仆倆都沒有注意到一雙幽深復雜的眸正在不遠一棵高大的銀杏樹上一眨不眨地著端木緋跪在殿的影。
那一雙如墨染般的眸子裡,無數的緒在裡麵翻滾。
秋風簌簌,萬片金葉在風中起伏、搖曳、飄落,著一杏黃袍的封炎坐在高高的樹枝上,雙手下意識地抓住了下方樹枝,指尖傳來的那種冰冷而糙的覺告訴他,眼前的這一切並非是夢境。
他就知道
封炎的角慢慢地勾了起來,眼眸中波流轉,和得不可思議。
這一刻,他的心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端木緋不會知道,他早就提前令人“封閉”了地藏殿,其他的香客在靠近此時,就會被僧人攔下,藉口地藏殿正在修繕,把人給打發了。
能順利抵達這裡的也唯有端木緋,應該說
既然出現在了這裡,就代表是阿辭
是他的阿辭
方纔,當他看著端木緋穿著一青白襦緩緩地穿過前方的院門時,他心裡就再沒有了一點疑慮。
那一瞬間,彷彿有無數朵煙花在他心頭倏然綻放。
上天垂憐,他的阿辭真的回來了
“阿辭”
封炎的微,無聲地念著,眼眸變得越來越堅定,如磐石般。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端木緋,看著似是對著菩薩或父母喃喃自語,看著磕頭上香等從殿中出來,已是一炷香後了。
端木緋提著裾過門檻,形停在了屋簷下。
屋簷擋住了上方的,讓的小臉藏在了影下,下半的裾卻在了中,角的銀線刺繡反出璀璨的芒。
隻是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裡,就有種說不出來的優雅從容。
一陣秋風霍地吹來,銀杏樹葉又一次搖曳起來,那金的扇葉紛紛揚揚地落下,如同下了一片金雨般
端木緋上前半步,並出了一隻小手,一片金的杏葉正好飄落在的掌心。
那張緻的小臉一下子就走出了屋簷的籠罩,瑩白如玉的在下彷彿發著一般。
看著掌心那片小巧可的杏葉,端木緋勾笑了,之前的霾瞬間消散了,比如旭日還要燦爛的笑容中帶著海闊天空的豁達
封炎的眼眸更為灼熱明亮,直愣愣地盯著角的那一抹笑意。
他的阿辭就是這樣的人,從來不會讓自己在悲痛中沉淪萎靡。
他的阿辭永遠是變不驚,安之若素,隻求無愧於心。
他的阿辭是一顆寶石,任由風吹雨打,霜凍雪寒,還是那般明亮璀璨
封炎也跟著勾起角,淺笑,眼角眉梢心底俱是濃濃的笑意,他浮躁喧囂的心在這一刻又找到了他的歸。
旭日越升越高,肆意地釋放著它的芒和熱量,天空藍得通明澈,就像是封炎此刻的心一般明朗。
他早就決定了今日要來此等端木緋,卻沒有預想等他得到了答案後,他該做些什麼。
直到這一瞬,他心底自然而然地就有了答案。
無關過往,無關阿辭重生的,這一次
他要讓端木緋也喜歡上封炎才行
他不會再錯過了
目送主仆倆遠去,封炎抓著樹枝輕快地在半空中了一下,就輕如燕地從樹上躍了下來,上像是放下了什麼重擔似的,步履輕盈。
他微微一笑,然後就門路地選了一條“捷徑”,飛簷、走壁、翻墻不到一盞茶功夫,他就來到了一片樹林中,樹林外就是一片黑的碑林。
著眼前這片經過近百年風吹雨打的碑林,想到半年前發生的事,封炎俊的臉龐上有些復雜,其中有懊惱,有慨,又約有一心虛。
他抬眼向了西北方,就見碑林外那條青石板小徑的盡頭,端木緋悉的小形再次映他的眼簾,越走越近
封炎整了整袍,若無其事地穿過了碑林,信步閑庭,正好與二三十丈外的端木緋來了個狹路相逢,讓本就沒機會躲避。
這還真是“不巧”了端木緋自然也看到了封炎,子一僵。
見封炎站在原地直直地著自己,端木緋暗暗嘆氣,識趣地讓碧蟬在原地等,自己則緩緩上前,對著封炎福了福,“封公子。”
“端木四姑娘,倒是巧了。”
封炎不不慢地走到近前,一雙眸深黑如墨,角的淺笑著一分意味深長,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如同這金秋九月,明,歲月靜好。
那種從容不迫的氣息不需過多的言語,就從他的姿態、神中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看著封炎泰然自若,完全沒有避人耳目的意思,端木緋心裡實在有些無語,下意識地朝四周看了半圈,心道幸好這附近暫時沒什麼人。
據所知,皇帝對封炎的足令至今沒有消除,封炎之前夜半三更溜出門放放風也就罷了,現在直接天化日就堂而皇之地到溜達,這樣真的好嗎
無論心裡怎麼想,端木緋可沒這個膽子對著封炎大放闕詞,封炎上的謎團實在太多了,多得不敢細思,也不敢試探
“封公子,你也來上香啊。”端木緋乖巧地對著他笑了。
說錯,所以也不多說,隻是努力眨著一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表忠心。
一直很聽話,也對安平長公主很敬重,所以他可以放心了吧
凝視著端木緋那雙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封炎的角不由地翹了起來。
“我是來還願的”
他如今心想事,是該來此還個願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俊的五不笑時著幾分冷然,此刻粲然一笑,氣質就和了不,帶著幾分慵懶,就如同一頭矯健的雲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今天的封炎似乎心不錯。端木緋的腦海中不由浮現這個念頭,心放下了大半。
既然沒什麼要事,那麼就不“耽誤”他還願了。
“封公子”
角揚起,畔出一個淺淺的梨渦,打算告辭,然而話還沒出口,卻聽封炎接著道“我六月南下去江城的時候,順路去了趟青州見了華景平。”
端木緋一聽打了個激靈,頭皮微微發麻。
與封炎本該素不相識,他們之間的糾葛說到底就是起源於“華景平”這個名字難道說,封炎這趟前往青州得償所願了,所以今日才特意跑來皇覺寺還願
彷彿在驗證的猜測般,封炎繼續道“華景平與我擊掌為盟你說,下一步我該怎麼做”
端木緋又是一驚,角翕翕。
沒想到封炎這麼快讓青州總兵折腰,答應為他效力。
思緒一時紛,很快又冷靜了下來,看著封炎的眼神就染上了些許復雜。
連封炎在籌謀什麼都不知道,封炎當然並非真心在征求的意見
他與說這些不過是表明以後也是這個盟約的一份子了,也夥了。
所以,安全了。
至以後封炎不會再天惦記著這條小命了。
從這個角度看,這似乎是個好訊息。
端木緋破罐子破摔地想著,笑著地福了福道“恭喜封公子得償所願。”乖乖地表了忠心。
“這個給你。”封炎的眸子閃了閃,抬起了右臂,右拳展開後,出放在掌心之。
那是一紅的結繩,與此刻戴在左腕的那一模一樣。這是半年前封炎以“贖金”為由,非要從手裡討走的那個
想到當時的事,端木緋仍然心有餘悸,其實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那天封炎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放過了
也就說,因為現在夥了,所以封炎就大發善心,決定把當初的“贖金”還給
端木緋角的笑意差點沒僵住。
有道是男授不親。
無論如何,這個結繩已經在封炎這裡待了半年了,再拿回來又算什麼
端木緋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著。
下一瞬,就見封炎的右掌又往這邊送了一寸。
他什麼也沒說,但是看在端木緋眼裡,威嚇之意溢於言表
端木緋自認不是什麼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立刻抬手從他掌心取走了那個結繩。
的指尖不小心在他糙的掌心過,指腹下那溫熱汗的讓不自在地抿了抿。
封炎子一,因為方纔那不經意的心跳砰砰加快。
須臾,他的眼瞳才又恢復了平靜,沒出一點異狀。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端木緋著那條紅結繩,言不由衷地說道。
封炎如何看不出的口是心非,眸底的笑意更濃了,似是盛著那銀河星子般。
在還是楚青辭的時候,他還從不曾看到過個模樣,可憨讓他很想在白皙的臉頰上一把總會有機會的
“把它戴上。”封炎指著雪白纖細的左腕道,心裡想的是,他親手編的這結繩比半年前他從手裡討走的那長了半寸,也不知道長度合不合適。
端木緋從善如流地將它係在了腕上,然後乖巧地抬起左腕,意思是,我戴好了。
看在這麼聽話的份上,他可以放走了吧
封炎怔怔地看著戴在腕上的那條結繩,與腕上原本的那條並排環繞,大小看著正合適,他滿意地翹起了角。
結繩紅艷如嫁,雪白如凝脂,的小手,指尖的指甲明紅,在下像是發著,不似阿辭因為心疾弱,指甲總是微微泛著青白。
碑林四周靜謐無聲。
忽然,兩隻小小灰雀在半空中追逐著飛過,撲扇的翅膀撓得樹枝發出陣陣嘩啦聲。
封炎似乎瞬間清醒了過來,話鋒一轉“我欠你的還了,你欠我的可別想賴賬”
端木緋不由雙目一瞠,那眼神彷彿在說,我什麼時候欠你的了
然而,話還沒出口,腦海中忽然靈一閃,想起了上次去公主府的事。
那日從君然、舞和李廷攸那裡贏了不銀子,卻忘了那筆賭注最初可是君然設來給封炎做彩頭的,這筆銀子本就該有一半屬於封炎。
隻不過當時大家高興,也就一時把這事忘了。
所以,他今日不僅是來還願的,還是順便來找分贓的
端木緋不由眼角了一下,心裡安自己道也幸好今日偶爾遇上了,否則他要是像那晚一樣一時興起大晚上跑去尚書府找討債,那豈不是更麻煩
端木緋想了想,謹慎地說道“封公子,我正好上沒帶太多銀子,要不,下次我再給”
“不用了”封炎又笑了,“我自己找你去要。”
說完,他轉離去,本就沒給反對的機會,隻留下端木緋直愣愣地看著他拔的背影。
等等,他的意思不會是說,又要半夜去爬尚書府的墻吧
端木緋隻覺得頭也大了,目送封炎走遠,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的視野裡。
之後,端木緋也沒繼續逗留,帶著碧蟬離開了皇覺寺。
們的馬車目標明確地朝尚書府而去,車廂裡靜悄悄的,隻聽到外麵傳來的馬蹄聲。
端木緋低頭看著手腕上的兩條紅結繩,眼眸中一片混沌,思緒起伏。
此刻冷靜下來後,再回想剛纔在皇覺寺裡偶遇封炎的事,端木緋總覺得自己像是解決了一個麻煩,從此沒了命之憂,但又引來了另一個麻煩。
,是不是被封炎給盯上了
想著,端木緋打了個激靈,隻覺得脖子後的汗都倒豎了起來,覺就像是有一道視線藏在某個地方看著似的。
下意識地了後頸,不明白封炎盯上做什麼
一個鎖在深閨的小丫頭,既不能上朝堂,也不能赴戰場,能做的也就表個忠心、賣個乖,對於封炎的籌謀,應該幫不上什麼忙吧
思緒間,端木緋的耳邊傳來了碧蟬的輕喚聲
“四姑娘。”
端木緋猛然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尚書府已經到了。
碧蟬攙扶端木緋下了馬車,馬車正停在垂花門外,正午的太有些刺眼,端木緋不適的瞇了瞇眼。
端木緋本想先回湛清院,卻見遊嬤嬤帶著一個小丫鬟從垂花門的另一邊走來,一張富態的臉龐上著淡淡的倨傲,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四姑娘,您回來了啊”遊嬤嬤隨意地福了福,皮笑不笑地說道,“太夫人聽說四姑娘從皇覺寺回來了,讓奴婢請姑娘去永禧堂說話。”
遊嬤嬤故意在“說話”兩個字上加重音量。
端木緋爽快地應了一聲,就隨遊嬤嬤一起去了永禧堂。
東次間裡,隻有賀氏一人。
正午的過那雨過天青的紗窗照進屋子裡,角落裡點著裊裊熏香,一室清朗祥和。
等端木緋行了禮後,原本閉眼唸佛的賀氏方纔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撚著手裡的佛珠串,淡淡地問道“緋姐兒,你今兒去了皇覺寺,可有拜出了什麼名堂”
的話中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自端木緋五日前立下軍令狀後,賀氏就派了人留意湛清院的靜,想看看端木緋到底要玩什麼花樣,可是過去這五天,端木緋每日就是按時上下課,本就沒什麼作,最多也就是院子裡那個碧蟬的丫頭到找人嗑瓜子聊聊天,說得也是些無關要的小事。
賀氏幾乎肯定端木緋一無所獲,隻等著認錯求饒
“祖母,我今天在皇覺寺求了簽,”端木緋笑瞇瞇地說道,臉頰上出一對可的梨渦,“簽文告訴我是誰在石榴裡下藥。”
賀氏雙目一瞠,手裡的佛珠倏然頓住,吐出一個字“誰”
端木緋天真地笑著,說道“還請祖母把六妹妹以及那日在閨學的姐姐和妹妹們都來”
賀氏了手,下那一簇心火,對著遊嬤嬤使了個手勢,遊嬤嬤就下去了。
等端木家的其他五位姑娘陸陸續續地來到了永禧堂時,端木緋已經滋滋地飲了一盅碧螺春,又吃了半碟好吃的點心。
除了那日在璿璣堂上課的六位姑娘以外,四夫人任氏也隨端木縭一起來了。
過去的這幾天中,端木縭吃了石榴腹瀉不止的事早就在府裡傳開了,二姑娘端木綺、三姑娘端木緣和五姑娘端木綾當然都知道,剛才也從遊嬤嬤那裡聽說了賀氏把們來這裡的緣由,一個個臉都不太好看。
端木綺秀眉微蹙,率先開口道“端木緋,你到底想玩什麼花樣”難不端木緋還想把屎盆子扣到們幾個頭上不
端木緋從袖中掏出一張折疊的簽紙,緩緩展開了簽紙,對端木綺道“二姐姐,這是我今天在皇覺寺裡求來的簽。”說著,就把簽紙遞給了端木綺。
端木綺拿過簽紙,隨意地看了看,把上麵的簽文唸了一遍“船到江心補,馬臨涯坎收韁,鳥籠中躍躍,魚在網裡洋洋。”一頭霧水地挑了挑眉。
端木緋一本正經地繼續道“解簽的那位大師說了,誰心中有鬼,這簽就會顯現出來看來二姐姐是清白的,還請二姐姐把簽紙還給我。”
什麼七八糟的端木綺按捺著心底的不屑,打算先看看端木緋葫蘆裡到底是賣的什麼藥。
端木緋接著又把簽紙遞向了端木紜,端木紜的眼中同樣寫滿了疑,但是出於對妹妹的信任,一句話也沒有說,沉默地了簽紙再還給端木緋。
下一個是端木綾。
那張簽紙始終沒有任何變化,白紙黑字。
“三姐姐。”
端木緋又把那張簽紙遞向了端木緣。
端木緣慢吞吞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然後出兩個手指住了那張簽紙
下一瞬,那張簽紙就從端木緣的指尖方向開始變黑,眨眼間半張紙條都黑了,就像是浸泡到了墨裡似的
“咯噔”一聲,似乎是有人站起時不慎撞在了後的椅子上。
端木緣瞳孔微,下意識地鬆開了手,那張黑了一半的簽紙就飄飄揚揚地落在了鑒如鏡的青石板地麵上,分外刺目。
滿堂皆是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張簽紙。
任氏站了起來,憤怒地指著端木緣斥道“緣姐兒,原來是你”
“不是我”端木緣急忙否認道,纖細的手指指向了端木緋,下意識地拔高了嗓門,“是你,是你在簽紙上了手腳對不對明明是你害了六妹妹,你卻想陷害我四嬸母,祖母,你們可別信四妹妹”
相比端木緣的激,端木緋顯得平靜許多,無辜地眨了眨眼,說道“這簽是我從皇覺寺誠心求來的,剛才大姐姐、二姐姐和五妹妹也都沾了手,卻隻有到三姐姐你手裡纔有所顯現為什麼呢”
是啊。為什麼呢所有人都不這麼想著。
端木緋歪了歪小臉,若有所思,“我記得九月十六那日,三姐姐好像有大半時間都和六妹妹坐在一塊兒三姐姐,你什麼時候和六妹妹關係這般好了”
似是疑,又似在質問端木緣。
端木緣今年十二歲,端木縭才六歲,兩人相差了六歲,平日裡基本上玩不到一塊兒去,端木緣一向和端木綺得最好。
此刻端木緋一提,端木紜和端木綺皆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端木緣。
端木緣隻覺得那一道道審視探究的目像針尖一般刺人,麵微微發白,眼神遊移了兩下,方纔道“四妹妹,都是自家姐妹,我難道不能和六妹妹坐在一塊兒嗎”
端木緣如此心虛的模樣如何瞞得過人,賀氏看著麵沉如水,一雙細目晴不定,明如,已經猜出這件事十有**與端木緣有關。
任氏眉頭鎖,急切地問旁的端木縭“縭姐兒,除了十六日那天,你三姐姐可曾與你坐在一起上過課”
年方六歲的端木縭懵懂地眨了眨眼,搖了搖頭,“三姐姐平日裡很和我玩的”似乎還沒弄懂是怎麼回事。
任氏深吸一口氣,再問“縭姐兒,跟我說說那天你怎麼得的石榴,還有你三姐姐又是怎麼與你坐在一起的”
端木縭歪著腦袋想了想,就原原本本地一一道來
那日,發現自己忘了帶狼毫筆,先去找離最近的端木緣借筆,端木緣並沒理會。就跑去找端木緋借了筆又討了壺石榴,那之後沒多久,端木緣就來找道歉,還好心指點畫畫
任氏的臉越來越沉,目向刀子一樣向了端木縭,咬牙道“是你緣姐兒,是你對不對”
端木緣的櫻微,咬牙道“不是我四嬸母,您莫要被四妹妹糊弄了”
端木緋在一旁氣定神閑地又道“祖母,四嬸母,想要確定是不是三姐姐還不簡單嗎這簽可是從皇覺寺裡求來的,三姐姐要是覺得弄錯了,就去皇覺寺裡拜拜,菩薩會還三姐姐公道的。”
端木緣瞳孔微,直愣愣地看著地上那張黑了一半的簽紙,臉上瞬間褪去了,失態地站起來,聲音中掩不住意,“我、我不去”
這般激的模樣等於就給了眾人答案,幾位姑娘不由得麵麵相覷。
原來真的是端木緣所為
滿室寂靜。
“緣姐兒,我家縭姐兒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任氏狠狠地瞪著端木緣,額頭青筋浮。
端木緣的俏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卻是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是在端木緋送給端木縭的那份石榴裡下了豆。
隻不過,並非是針對端木縭,一開始的目標其實是端木紜和端木緋,都是們倆害自己一家
自出生以來,父母相敬如賓,這麼多年來一家和樂,若非端木紜和端木緋這對挑事,母親唐氏何至於惹了祖父祖母生厭,以至於父親被調任去汝縣那種破地方,祖父也不替父親作主
那一連串的事件發生得太快了,至今端木緣回想起來,都覺得彷如一場噩夢。
忽然間,就隻剩下和哥哥,孤零零地留在府裡
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早就備好了豆,本來,是想找機會把豆下在端木紜和端木緋的茶點裡,可是苦於沒合適的機會直到九月十六日,看到端木縭找端木緋討了那份石榴,忽然靈機一,想到自己也許可以禍水東引
怎麼也沒想到一張小小的簽紙竟然把給指認出來了
京中百姓皆知皇覺寺靈驗
幾年前,一場大火燒了皇覺寺周邊的一條街,卻唯有皇覺寺不影響,彷彿神佛在冥冥中保佑一般
神聖不可侵犯
端木緋在一旁雲淡風輕地說道“三姐姐,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還煞有其事地合掌唸了聲佛。
一陣微風拂過,吹得外麵的庭院裡枝葉搖曳,那嘩啦聲彷彿在響應這句話似的。
端木緣不由打了個寒,不安地看了看四周,覺周遭似乎有一雙雙眼睛躲在不知道的影裡打量著似的。
窗外的一棵老槐樹上,一雙烏黑的眼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出好戲,瞳孔中熠熠生輝。
那忍俊不的輕笑才從薄間逸出,就被那沙沙的枝葉擺聲了過去
端木緋盛世寵之名門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