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緋腳下的步子一頓,跟著岑進了那間廂房。
岑大步流星地在如蘭旁走過,一袍,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坐下了,姿態慵懶地斜靠在椅背上,那微微上挑的眼眸似能勾人心魄。
跪地的如蘭本看也不敢看岑,冷汗以眼可見的速度從額頭和臉頰地涔涔落下,“滴答滴答”地落在了青磚地麵上。
岑不慍不火地問端木緋“可是此人走了大公主殿下”
“正是。”端木緋簡潔地應道。
如蘭急忙抬起了頭,結結地說道“督主,奴奴婢不曾見過大公主殿下啊。”圓圓的臉龐上寫滿了惶恐,麵無。
上首的岑看也沒看一眼,隻是抬手做了個手勢,也沒說話,小蠍已經知識趣,冷聲斥道“督主什麼時候你說話了”
話音剛落,就見他出手閃電地在如蘭的左肩上按了一下,“咯嗒”一聲,下一瞬,如蘭發出殺豬般的慘聲,左肩以一種詭異的角度耷拉了下去
很顯然,的關節被卸了。
這一幕令端木緋不由繃了子,兩世為人,又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麵。
半垂眼簾,平復著心緒,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祖父楚老太爺很與提及東廠,隻在講到東黨一案時,唏噓地說過,無論是東廠錦衛,還是勛貴朝臣,最終都是皇帝手中的刀,不是東風倒西風,就是西風倒東風
這些年東廠權勢滔天,人人畏懼,私底下自然也難免議論幾句,比如連不可一世的錦衛指揮使都要聽命於廠公,比如東廠的廠衛都是從錦衛中挑選了乾組,再比如東廠尤其擅長緝拿刑訊,不僅有十八套刑,還有十大酷刑令人骨悚然,相比下,這卸關節之法恐怕本不足道也。
“督主饒命奴婢奴婢是見過大公主殿下”如蘭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聲淒厲,可是屋子裡的人都不為所。
岑漫不經心地用右手了袖,手指白皙修長,如玉竹般節節分明,修剪得平有度的指甲著淡的澤。
此刻,他方纔緩緩問道“本座問你,是誰讓你給大公主殿下傳話”
如蘭子微,支支吾吾“奴奴婢”
小蠍角勾出一抹冷笑,毫無預警地再次出手,又卸了的右肩。
如蘭又發出一聲淒慘的聲,不慎咬破了舌頭,角溢位鮮紅的,整個人以一種極為扭曲怪異的姿態跪在那裡,彷彿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斷了線的線木偶般。
如蘭的心防徹底被擊潰,眼神渙散,聲答道“端木姑娘是端木姑娘讓奴婢去的”圓圓的臉龐上寫滿了惶恐之,麵無。
“端木”並不是一個常見的姓氏,滿朝文武也就端木憲一人。
這次端木憲伴駕出行,僅僅隻帶了端木緋這個孫,也就說是,如蘭口中的端木姑娘十有**指的就是“端木緋”了。
端木緋聞言先是有些驚訝地瞪大了杏眸,隨後失笑,乖巧地沒有。
岑淡淡地問道“端木姑娘,你可認得”
端木緋搖了搖頭,回道“今日之前,我與素不相識。”
說話間,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如蘭,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著幾分犀利,似乎想把對方看似的。
如蘭猛地抬頭看向了,慘白的微,道“你、你就是端木姑娘是你、是你就讓奴婢去的你救救奴婢”膝行著向端木緋爬去,雙臂無力地垂在側,形容瘋癲,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小蠍不客氣地一腳踹向的肩膀,隨後右手一翻,指尖就多了一長長的鐵釘,寒閃閃。
如蘭嚇得幾乎魂飛魄散,如爛泥般癱在地。
也沒想到一時貪財竟然落得如此下場,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地麵上,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咚咚咚”
一邊磕頭,一邊喃喃道“督主,奴婢沒有說謊一個翠丫鬟給了奴婢十兩銀子,說、說是端木姑娘讓奴婢去給大公主殿下傳句話”
看來彷彿是魔障了一般,裡反復叨唸著“是端木姑娘”。
以這個渾渾噩噩的狀態,如果不是心培育出來的探子死士在裝模作樣,恐怕是真的這麼以為了。
岑沉著再問“那麼,你跟大公主殿下說了什麼”
如蘭膽戰心驚地繼續回話道“奴婢跟大公主殿下說四公主殿下在大千湖畔等著大公主殿下”
岑隨意地抬手做了個手勢,小蠍立即再次出手,往如蘭後頸上猛地一劈。
連慘都來不及發出,兩眼一翻,暈厥了過去。
端木緋站起來,沒有試圖解釋什麼,而是目清澈地看向了上首的岑,說道“督主,我可否隨你們一起去”
岑站起來,沒有直接回答端木緋,簡單地吩咐了一句“備馬”
說話的同時,他的目不經意地瞥過一旁那不省人事的宮一眼,不染而朱的薄微微勾起。
端木緋這小丫頭被人當場指證還如此鎮定,膽大得很啊莫非北境來的姑孃家都是這般初生之犢不畏虎
岑那雙妖魅的眼眸中波流轉,似乎回想起了什麼有趣的往事,畔的笑意更為和,大步往屋外走去。
聽岑這言下之意是同意了,端木緋小跑著跟了上去,順便賣乖道“您放心,我會很聽話的。”
等隨岑來到獵宮門口時,一輛青篷馬車已經備好了,舉著馬鞭的車夫正是那個小蠍。除了他們三人,還有三四十個東廠廠衛騎在一匹匹高頭大馬上。
他們都是形高大,目如電,隻是這麼坐在馬上渾就釋放出一淩厲的殺氣,就像是一把把即將出鞘的利劍。
這些人恐怕皆是東廠中的銳。
等端木緋上了馬車後,一行人就出發了。
這一帶的小路不似道平坦,但馬車卻行馳得相當平穩。
一眾車馬在泥濘崎嶇的山野間馳騁而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外響起了男子恭敬的稟報聲“督主,發現大公主了。”夾雜在陣陣馬蹄聲中的男音不不慢,似乎隻是在平靜地陳述著某個事實,“就在前方三裡。”
岑淡淡地說道“過去瞧瞧。”
一行車馬繼續往前賓士,端木緋不挑開一邊的窗簾向外去,不多時,就遠遠地看到了路邊的樹林旁有兩道子的影,一個形臃腫,狼狽地坐在地上;另一個著一襲艷麗奪目的大紅騎裝,手裡牽著一匹紅馬,赫然就是大公主舞。
馬車漸漸地慢了下來,端木緋喊了起來“舞姐姐。”
見舞安然無恙,端木緋鬆了半口氣。
一眾車馬浩浩地行來,這麼大的靜舞當然不可能發現不了,心裡正奇怪東廠的人怎麼會在這兒,直到聽到端木緋的聲音,才展一笑。
青篷馬車在舞邊停了下來,端木緋立刻跳下馬車,小跑著過去。
午後的太灼熱刺目,金燦燦的灑在舞的上,明麗的小臉上香汗淋漓,額角的鬢發被汗微微浸,顯得有些狼狽。
先向著岑點頭致意,喚了一聲“岑督主”,隨後向端木緋“緋妹妹,你們是來找我的嗎”
端木緋點點頭,就簡單地從見舞許久未回有些擔心說起,一直說到在初雨上發現了那張燒了一半的紙條,然後問道“舞姐姐,你可見到了涵星表姐”
舞輕咳了一聲,小臉上出一尷尬。
本來是打算應約去大千湖見涵星,可是走到一半,又覺得不對勁涵星就算有事要與私下說,隨意在獵宮裡找地方說話就是,何必這麼麻煩,非要去大千湖說,而且來傳話的宮看著眼生得很。
舞想到了早上的那張紙條,心裡有幾分懷疑涵星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想了想,就打算返回獵宮再找些人手。
可是這附近的景緻單調得很,目所及之就是野樹林、草地和山脈,那一條條蜿蜒曲折的泥濘小道看著更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繞著繞著,就迷路了。
在這附近已經溜達了快兩個時辰了,一直沒找到回獵宮的路,也沒找到大千湖要不是端木緋他們找來,恐怕到天黑都回不去。
知舞如端木緋一看微妙的表就知道是迷路了舞自小聰慧,琴棋書畫樣樣通,就是不擅長記路這要是沿途沒有什麼標記,就是在宮裡迂迴的遊廊上,也能把自己給走丟了。
所以,舞這是兒沒見到涵星吧
端木緋有些哭笑不得地想著。
“那這又是誰”岑淡淡地開口了,斜眼瞥向一旁坐在地上的青婦人,烏沉沉的黑眸中幽一閃。
那婦人頭發淩,形容狼藉,角眼角一片青紫,似乎是因為周圍多了這些殺氣騰騰的廠衛們,整個人有些呆掉了,在那裡一也不敢。
“本宮在路上遇到的。”見沒人追問迷路的話題,舞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好像是遇到了賊人。”
舞也是剛剛才遇到這個青婦人,當時,正想要找個人問問路,走近了才發現這婦人的形容很是狼狽,哭天喊地的,似是被人給搶了,還沒等細問,岑和端木緋他們就到了。
“、爺。”婦人著聲音說道,“民婦、民婦是良民”
端木緋小臉一歪,一雙杏目定在了婦人右耳垂上的一隻金耳環上,這耳環的樣式很巧,雕著蓮紋,是江南的花樣,與上這平平無奇的青儒看起來毫不搭。
金耳環隻有一隻,另一隻耳朵的耳垂上沾著,似是被人用力扯掉了耳環,倒真像是被賊人給搶了。
但是,為什麼隻搶了一隻耳環
莫非是有什麼比金耳環更重要的事嗎
而且,既然認出他們是“”,也明明才剛被搶,卻為何沒有想“報”,反而那麼害怕呢
端木緋心念一,急忙看向岑,想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他,還沒有說話,就見岑勾了勾,像是道家常般神態溫和地問道“你,可曾見過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姑孃家”
“沒”青婦人忙不迭地搖頭,撇清道,“民民婦沒見過別人。”
岑右眉一挑,出一似笑非笑,淡淡地出聲吩咐道“拿下去,好生打著問。”
這東廠刑訊也是有講究的,所謂的“好生打著問”就是重刑供,卻務必要留下這條小命。
兩個廠衛領命,一左一右地把那個青婦人拖了出去,作魯,那婦人嚇得臉發白,裡著“爺饒命民婦說得都是實話啊”
舞還有些不明白,但明智地沒有出聲。
不喜東廠,但東廠行事再如何暴,應該也不致於無緣無故的對一個普通婦人手。除非,岑是有什麼發現雖然,真沒注意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在婦人的討饒聲中,兩個廠衛把拖到了一旁的樹林中去了,很快,就聽到子淒厲尖銳的慘聲直沖雲霄,跟著,又什麼靜都沒有了
林子裡一片靜謐,反而讓人不由去揣測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好一會兒,兩個廠衛才又拖著那青婦人從林中出來,而那個婦人似乎已經暈厥了過去,癱得好似一灘爛泥。
一個小鬍子廠衛走到岑旁,悄聲附耳說了幾句,並指了指西南方,舞和馬車裡的端木緋皆是一霎不霎地看著二人,卻聽不到一個字眼。
岑烏黑的眸子半瞇了一下,飛快地朝端木緋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勾人心魄。
沒等端木緋從他眸中看出什麼,他的目已然移開。
端木緋試圖從岑的表上看出些端倪,然而,見到的卻始終是那抹輕描淡寫的笑意,彷彿這一切都沒被他放在心上。
岑隨意地做了一個“隨他來”的手勢,率先上了馬。
舞拉上端木緋與同騎,策馬跟了上去。
一行人往西南方又賓士兩三裡,遠遠地,端木緋就聽到了許多人嗓門大開地說著話,吵吵嚷嚷,還有一聲又一聲重重的敲擊聲“砰砰”
每一下都彷彿敲擊在人的心口般,似乎預示著某種不詳。
接著,一個破舊的廟宇進他們的視野,那廟宇殘墻破瓦,斷碑爛磚,顯然已經荒廢了一段時日。
“砰砰砰”
隨著他們不斷靠近,撞門聲越來越響,清晰可聞。
十來丈外,隻見十來個兇神惡煞的壯年男子正團團地聚集在那個破廟門口,最前麵的男子瘋狂地撞擊著廟宇那腐朽不堪的大門,本就不結實的木門被撞得咯吱作響,岌岌可危得彷彿隨時就要倒塌似的。
“砰”
又是一聲重擊,那道原本就搖搖墜的木門終於在連翻的撞擊之下,被轟然撞開了,廟宇中傳來一陣尖銳恐慌的驚聲,幾乎掀翻屋頂。
“涵星”聽著那悉的音,舞張地口而出,直覺地想上前,卻被岑一抬右臂攔下了。
前方,為首的男子大臂一揮,聲嚷著“弟兄們,快進去把那小娘”
“嗖”
他的話沒機會說完,一道犀利的破空聲自後方而來,如閃電般劈開空氣,一道羽箭眨眼間就從百來丈外疾而來,鋒利的箭頭從那領頭人的後頸穿頸而過,發出“咯嗒”的脊骨斷裂聲。
中箭的男子直地往前倒了下去
“咚”
那高大的就這麼倒在了廟宇的口,脖頸上的那支羽箭目驚心,其他幾人發出驚恐的喊聲,朝羽箭來的方向去。
“嗖嗖嗖”
又是數道羽箭如流星般朝他們襲去,與此同時,還有十幾個廠衛策馬朝廟宇的方向疾馳。
這些人不過是烏合之眾,一看到這些如狼似虎的廠衛更為驚慌,驚聲此起彼伏
“是是兵”
“怎麼辦”
“快跑啊兵來了”
“”
他們慌不擇路,如同無頭蒼蠅般向四方流躥,可惜他們大都沒機會跑遠,就狼狽地中箭倒下了,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除了刻意留下的兩個活口,其他都已全數斃命。
“沙沙沙”
一陣深秋的涼風吹來,帶來濃濃的腥味,讓人聞之慾嘔。
與舞同騎的端木緋當然也聞到了,眉宇鎖,卻沒有移開目,還是看著前方廟宇的方向,看著那些廠衛利索地把那些死不瞑目的拖到了一邊,清理出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
岑翻下馬,徑直進了前方的破廟,明明四周盡是,明明空氣中的腥味濃重得讓人作嘔,可是岑舉手投足間依然閑庭信步,仿若出來踏青郊遊的貴公子般,優雅而從容。
舞和端木緋也趕下馬,目不斜視地跟了上去。
破爛不堪的廟宇中一片狼藉,那些破舊的香案、團、架子等橫七豎八,布滿了灰塵。正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城隍爺雕塑,雕塑上的金漆掉了大半,陳舊而斑駁。
雕塑下方,一個纖細的背靠在墻角裡,小臉慘白如同褪了的花瓣,纖細的軀更是抖得如同那風中殘敗的落葉,神驚惶。
正是失蹤了大半天的四公主涵星。
當看到岑、舞和端木緋進來時,涵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大眼睛看著三人,兩眼通紅。
“四皇妹”
還是舞第一個出聲,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涵星跟前,一把拉住了發涼的小手。
“涵星表姐,你沒事就好”端木緋對著出燦爛的笑容。
兩個姑娘見涵星安然無恙,皆是長舒一口氣。
幸而隻是虛驚一場
涵星直愣愣地盯著舞和端木緋悉的臉龐,一時恍然如夢,隻有後頸和手腕傳來的疼痛告訴,這一天發生的事都是真的
今日一早涵星收到了一張字條,上麵說有端木貴妃害了劉婕妤小產的證據,向涵星索要五千兩銀子作為封口費,並約了在大千湖畔見麵。
涵星本來想要與大皇子商量,可是今天是狩獵的第一天,大皇子一早就隨侍在皇帝旁,本找不到機會與他私下說話。
獵宮距離京城數百裡,也不可能找貴妃商議,甚至都不知道劉婕妤小產是不是真與自己的母妃有關想了又想,還是悄悄撇下了宮,去了大千湖,想看看到底是何人在勒索自己。
可是沒想到的是,還沒看到人就被人從後麵打了悶,暈厥了過去。
等醒來時,已經被一個青婦人捆綁了起來又以布團塞住了,丟進了一輛驢車裡。
從對方的言辭中,才知道這婦人是一個黑牙儈,對方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像這樣的小宮最好賣了,賣到深山老林裡給獵戶做媳婦,至也能賣十兩銀子。
涵星趁著牙儈沒注意,躲在驢車裡一點點地磨掉了綁住手腕的麻繩,並伺機想要跳下驢車逃走。沒想到,這時卻遇上了一夥兇惡的匪徒。
那夥匪徒搶了牙儈隨的銀兩、首飾,然後又發現了自己。
他們眼中流出來的貪婪和**讓涵星知道,自己一旦被他們抓住就完蛋了,於是,不顧一切地逃跑了,但匪徒們卻追不捨直到逃到了這座破廟。
方纔當大門被匪徒撞破的那一瞬,涵星幾乎是連自盡的心都有了。
想著剛才的一幕幕,涵星的眼睛瞬間紅了,此刻方懂何為“劫後餘生”,心裡既委屈,又是後怕。
“大皇姐”
涵星再也抑不住心中的洶湧,撲進了舞懷中,肩膀微微抖著,淚水自眼角淌下,如雨水般不止。舞輕輕拍著的背。
好一會兒,小小的破廟裡都隻剩下一人的噎聲。
久久,涵星才從舞的肩上抬起頭來,卻見眼前多了一方水綠的帕子,端木緋對著微微一笑,彷彿在說,沒事了。
涵星頓時覺得臉頰一陣灼熱,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開了視線,還是順手接過了那方帕子,掉了眼角的淚花。
跟著,涵星又想到了什麼,急忙道“大皇姐,有個牙儈擄了本宮”
舞又輕拍了兩下涵星的背,“沒事了,那牙儈已經被岑督主拿下了”
舞看似平靜,其實也是心緒紛,心裡有許多疑,可是現在涵星驚魂未定,此時顯然不是問話的好時機,還是按捺了下來。
涵星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抬眼看向了幾步外的岑和他後麵無表的一眾廠衛。
在一乾穿著褐的廠衛中,著一襲紫紅祥雲紋直裰的岑彷彿鶴立群般醒目,他負手而立,以竹簪挽發,濃黑的眸,雪白的,殷紅的,組一張毫無瑕疵的臉龐,艷且魅,如一朵高嶺之花,高山仰止,可而不可及。
皇帝寵信岑,涵星為皇,平日對他也是頗為忌憚,能避則避。
涵星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一步,客氣地致謝道“今日多謝岑督主救命之恩,本宮銘記於心。”
涵星直了腰板,彷彿又變了平日裡那個有些驕傲的小姑娘,隻是眼眶微紅,聲音中掩不住微微的沙啞。
岑微微一笑,不冷不熱地說道“殿下無礙便好。”
舞卻是看向了端木緋,道“還有緋妹妹四皇妹,今日真是多虧緋妹妹發現不對,特意去請了岑督主出馬。”
涵星聞言一驚,本來還以為岑是舞請來的,正想著舞的膽子怎麼這麼大,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端木緋。
端木緋可不敢居功,歪著腦袋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舞姐姐和涵星表姐那麼久都不見人影,我擔心極了。偏偏皇上一早就進了獵場”
舞手了了端木緋的發頂,神溫和。
自己果然是沒看錯人
東廠聲名狼藉,不知道有多忠良死在其冤獄之中,除了皇帝以及那些附庸阿諛之輩,誰見了東廠不繞道
端木緋這麼個單純的小姑娘擔心自己的安危,不惜主跑到虎狼窩裡搬救兵,這份心意實在是太難得了
涵星的臉上也難掩之,想起以前自己對端木緋多有責難,不免有些疚。
以前還覺得端木緋這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就知道圍著舞轉,像是全然忘了還有自己這表姐是自己錯了。原來這小丫頭還是分得清親疏,知道們纔是親表姐妹
姑娘們說話間,小鬍子廠衛走進了破廟,在岑耳邊稟著審訊的結果,說道“是從淮北那一帶逃難來的流民,路上勾結在了一起,一夥足有百人,一路劫掠、獵,聽聞聖駕在此,正要避一陣子,遇到那牙儈就又乾了一票,本是打算搶了四公主回去寨”
岑隻說了一句“帶回去”,就又對舞等說道“兩位公主,是時候該回獵宮了。”
舞和涵星當然沒有異議,這周圍的腥味也實在讓們很不自在,不得趕離開這鬼地方。
出了破廟,舞棄馬,與端木緋、涵星一同上了馬車,在一聲利落的馬鞭聲中,馬車緩緩加速,朝著獵宮的方向馳去
申初,姑娘們的馬車就在岑以及一眾廠衛的護送下,浩浩地回了西苑獵宮。
公主被擄並非什麼彩的事,因此誰也沒有聲張。
舞把涵星帶回了的瑤華宮,又請了太醫過來給涵星把了脈、開了安神湯又理了手腕的傷,然後就讓涵星先歇下了
下午的獵宮中空的,除了一些服侍的奴婢,幾乎沒什麼人影,一片靜謐。
時間緩緩流逝,太隨之漸漸西沉,西邊天空的雲彩被夕染得紅艷艷的,艷滴得彷彿一大片綻放在天際的繁花。
皇帝以及一眾隨行狩獵的人員在夕落下前返回了獵宮,獵宮中彷彿隨之注了一活力般,變得一派生機。
得了訊息的舞立刻就帶著涵星趕去正殿求見皇帝,順便把端木緋也一起拖了過去。
兩位公主氣勢洶洶,正殿裡服侍的侍不敢輕慢,趕忙就引著們去了東暖閣。
東暖閣,熏香裊裊。
黃昏的餘暉灑在外麵庭院的枝葉上,殘葉在晚風中婆娑起舞,著幾許頹廢與黯淡,似乎也知道黑夜即將來臨。
皇帝此刻就坐在窗邊的一把紅木雕竹節紋圈椅上,眉目沉,臉不佳。
除了皇帝,岑也在,他換了一大紅麒麟袍,側站在皇帝旁。
屋的氣氛微微凝滯。
“參見父皇。”
“參見皇上。”
三個小姑娘紛紛給皇帝行禮,皇帝語氣溫和地給三人賜了座。
“父皇,您這次一定要為兒做主啊”涵星並沒有坐下,心頭有滿腹委屈與憤怒需要地方發泄,回想著自己這一日的遭遇,的眼睛就自然而然地紅了,櫻扁了扁,泫然泣。
“兒差點差點就再也見不到父皇了連大皇姐也差點就落賊人之手”
涵星著一方帕子了眼角的淚花,低低泣著,看得皇帝心疼不已。
“涵星,別難過了事的經過阿都跟朕說了,朕一定會給你做主的”皇帝對著涵星招了招手,慈地輕拍的背。
他的兒那可是天之驕,哪裡過這樣的苦
這件事必須追究到底
“多謝父皇。”涵星終於展,小臉上又有了明的神采。
看著眼前這父慈孝、其樂融融的一幕,端木緋捧起了一旁的彩茶盅,眼角不聲地朝岑那邊瞥去,不由想起半個多時辰前的事。
下午在隨舞、涵星迴了獵宮後,端木緋就被岑悄悄招去說話。
岑告訴,那牙儈招供說有人收買了,讓把兩個宮拐去深山老林裡賣給獵戶,可是今日來到大千湖畔的卻隻有涵星一人,另一個宮始終沒有出現。
牙儈還說,收買的人是一個姓端木的姑娘
無論是如蘭、牙儈,還是早上那個悄悄在舞和涵星的食盒裡放紙條的膳房宮鈴兒全都一口咬定,所有的一切皆是一位“端木姑娘”買通們所為。
想到這裡,端木緋清澈的瞳孔中閃過一道幽,斜對麵的岑似乎覺到了什麼,掀了掀眼皮朝端木緋去,正好對上了略帶思忖的眼神,挑了挑眉。
既然被對方抓包,端木緋就大大方方地對著他抿一笑。
岑也是勾,深邃的眸底閃著盈盈笑意。
這個小丫頭啊,總是令他覺得意外,比如方纔
這要是旁人連著被三人指證為幕後的指使者,恐怕早就慌了神,隻會反復強調並非自己所為,但是端木緋不同。
反而思路清晰地對自己提出,要是今日下午沒能因為那一不明顯的端倪,發現不妥,進而及時救下舞和涵星的話,皇帝一定會下令徹查。
舞被走的時候,包括雲華郡主在的好幾個貴都見過那名如蘭的宮,而舞和涵星邊服侍的宮也定會招出食盒裡放著紙條的事,順著這兩條線查下去,最後線索肯定都會指向“端木姑娘”。
屆時,雷霆之怒的皇帝是會理智地下令查個清楚明白,還是乾脆就“寧殺錯,不放過”呢
也就是說,差一點,不但是涵星將淪落至難以想象的地獄,就連也會陷這個圈套中,無從自辯。
這幕後之人還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盤。
對視的二人心有靈犀地想著,皆是瞇了瞇眼笑了,彷彿一大一小兩隻狐貍心知肚明地相視一笑。
那一瞬間,端木緋再次從岑那雙幽深魅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悉的慈。
楚老太爺,楚太夫人還有端木紜都常常用這樣的眼神看著。
不管外人如何評價岑以及東廠,岑對自己姐妹倆確實和善得很
端木緋若無其事地垂眸,輕啜著熱茶。
這人記恩也記仇,岑的恩惠要記下,別人欠的債也得慢慢地算一算
端木緋盛世寵之名門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