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秋獵的頭三天過去後,皇帝像是已經盡興了,沒再去打獵。
一些勛貴子弟們卻是紛紛進獵場玩耍,打打獵,跑跑馬,賞賞景。
皇帝留在獵宮裡,卻也沒閑著,每天都有大量的奏章從京城快馬加鞭地送至獵宮,這些奏章會先送至墨淵閣由岑一一過目,再挑揀出其中重要的摺子送到前給皇帝批閱,而其他的,大多由岑代為批紅。
饒是如此,皇帝還是忙得暈頭轉向,來獵宮的路上以及前三天的狩獵已經積累了不摺子,一摞摞地堆在皇帝的案頭
十月十七日,護送楊雲染前往圓華寺的幾個軍匆匆返回,稟說,他們在途中遭遇了一夥流匪,雖然拚死與之一鬥,無奈對方人數眾多,最後連人帶馬車都被劫走了
皇帝頓時雷霆震怒,下令把那幾個軍拉下去各杖責五十,並下旨緝拿那夥流匪。
至於楊雲染,皇帝提都沒提。
書房裡,皇帝心中猶不解恨,隻是那麼靜靜地坐在案後,渾就釋放出一懾人的氣勢,四周的幾個侍皆是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一下。
“皇上,流匪猖獗,橫行霸道,必須盡快剿匪,以免小禍終大患。”岑在一旁作揖道,“臣以為這流匪源於逃荒的流民,想要從本上解決流匪的問題,還是要賑災民”
皇帝久久沒有說話,深沉的眼眸中晦暗不明,如同那看似平靜的海麵下暗藏洶湧。
皇帝如何不知道這些道理。
隻不過,要民,就要銀子,然而,從去冬起各地連著有雪災、春汛、匪,為了賑災剿匪就撥下去不銀子,之前與北燕戰幾年也消耗了不軍需,加上今年的稅收因為災害又了近一半,如今國庫空虛,財政不堪重負,本就撥不出銀子了
想要充盈國庫,就必須設法另謀出路
沉默在書房裡蔓延,直至半個時辰後,書房中終於走出一個小侍,跟著幾個小侍就匆匆地離開正殿,前去傳皇帝的口諭。
巳時過半,幾位一頭霧水的閣大臣齊聚於書房,在眾臣驚疑不定的目中,皇帝沉聲再次把開海提上了議事日程。
眾臣皆是下意識地麵麵相覷,誰也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再提起這個話題,毫無準備,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皇上,臣以為開港互市勢在必行”
端木憲率先站出來支援皇帝開海。無論是什麼事推了皇帝一把,對他而言,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端木憲對開海的利弊早就爛於心,沒一會兒就滔滔不絕地說了開港互市的“五利五慮”,以及繼續海的“四利四慮”,言辭鑿鑿,真意切。
相比之下,吏部尚書遊君集堅持“開海非同小可,不慎會引發海,還需再細細權衡利弊”的言論,就顯得空乏無力。
在場的幾位閣大臣都是天子近臣,對他們這位皇帝的瞭解沒七八,也有五六,他們都知道早在閩州李家上了那道摺子後,皇帝就已經對開海了心,隻是還有最後一分猶豫,然而這一猶豫現在似乎也已然煙消雲散了。
皇帝一旦下了決心,任誰也無法阻擋他的決議
十月十八日,皇帝正式下旨,開放閩州海,在閩州兩城設定海關,監管往來貿易商船,並征收關稅,海關暫時由閩州總兵兼管,朝廷專設佈政司員一員,往劄定海關等等。
明旨一下,獵宮中就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為之喧囂沸騰,而端木憲則是鬆了一口氣,最艱難的一步已經了。
皇帝又命戶部負責相關“開市事宜”,令端木憲擬出細則,端木憲忙得腳不沾地,可是他卻毫不覺疲憊,反而神奕奕。
隻要開海一事順利進行,國庫盈,那他就是最大的功臣首輔之位舍他取誰
時間在端木憲的忙碌中又過了三日,皇帝下旨開海所引起的喧囂漸漸平息下來直到十月二十一日,簡親王奉詔抵達了獵宮。
端木緋是從舞口中聽說這個訊息的,舞本來今日約了君然、謝愈他們去九秀河上賽舟,可是才剛出門不久卻又半途折了回來。
“阿然去迎他父王了,愈表哥也去湊熱鬧,本宮和雲華姐姐就先回來了。”舞一邊說話,一邊在端木緋旁坐下。
端木緋怔了怔,若有所思。
曾聽端木憲提起過,北燕與大盛簽了和書後,為兩國好,北燕王特意派了使臣赴京向皇帝問安,簡親王一向得聖心,這次沒有隨聖駕來獵宮,就是為了留京安排相應事宜。
現在簡親王奉詔來了獵宮
“舞姐姐,可是北燕使臣來京了”端木緋問道。
舞驚訝地挑了挑右眉,那表彷彿在說,的緋妹妹可真聰明。
“可不正是。簡親王是陪同北燕使臣來獵宮的。”舞輕啜了一口茶水,又道,“北燕這次還派了他們的二王子過來,父皇今晚應該會設宴招待使臣吧”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翠宮快步進來稟道“殿下,四公主殿下來了。”
話音還未落下,外麵已經傳來了涵星清脆歡快的聲音“大皇姐,緋表妹,你們可要去看熱鬧”
話語間,門簾一翻,穿了一件妃折枝梅刺繡襦的涵星就笑地進了左次間。
舞抬眼朝看去,勾了勾角,饒有興致地問道“什麼熱鬧”
涵星就眉飛舞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今兒一大早,九華、丹桂們一群姑孃家去翠微園裡辦琴會,賞花彈琴。大家都彈了一曲後,就想評個琴會的魁首出來。九華和藍蕙的琴藝旗鼓相當,們倆誰也不服誰,沒幾句話就鬥上了氣,說們今日非要好好比比,誰贏了就是京城第一才”
自打半年前楚青辭過世後,京中那些自詡才的貴們就誰也不服誰。
過去的半年中,那些個貴在京中的各種聚會中也發生過數次齟齬,隻不過都是小打小鬧,沒掀出什麼浪花來。
舞和端木緋聽了,不由互相看了看,皆有些忍俊不。
藍蕙就是瑾郡王府的藍大姑娘,和九華縣主到底有多斤兩,舞和端木緋都心知肚明,這兩位雖然可以說是“琴棋書畫,樣樣通”,可比起京中一些文臣世家的才,還是相差了幾分。
涵星最喜歡湊熱鬧,興致地一手拉起了舞,一手拉起了端木緋,就往外走。
“大皇姐,緋表妹,我們快去吧。丹桂特意派人來我們,可別辜負了的一番好意。這要是晚了,熱鬧可就散場了”
舞和端木緋反正也閑著無事,就從善如流地隨涵星一起往翠微園去了。
旭日正暖,秋風拂麵,片片落葉在風中紛紛揚揚,好似連天空都染上了一蕭條的味道。
三人說笑著一路進了臨水閣。
臨水閣中麵闊五間,寬敞通,此刻四麵的窗扇大開著,遠遠就能聽到姑娘們銀鈴般的笑聲從裡麵飄了出來。
屋子裡香鬢影,聚集了不盛裝打扮的姑孃家。
舞、端木緋和涵星三人一進閣,丹桂縣主笑瞇瞇地迎上來給們行了禮,若無其事地說道“兩位殿下,九華和藍大姑娘正在比試琴棋書畫,剛才已經比了琴、書、畫三場了,前三場打了個平手,現在正進行第四場呢。”
順著丹桂的視線去,可見九華和藍蕙正坐在臨水的窗邊,二人麵對麵地隔著棋盤而坐,聚會神。
兩位姑孃的四周圍了七八個姑娘在觀棋,姑娘們偶爾以扇掩麵頭接耳。
“噠。噠。噠”
那清脆的落子聲不時傳來。
舞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就見端木緋好奇地指著東麵靠墻的兩張紅木大案問道“丹桂姐姐,那邊可是九華縣主和藍大姑娘方纔所作的書畫”
丹桂應了一聲,笑地招呼們過去看畫。
那兩張紅木大案上並排擺著四幅字畫兩幅字,兩幅畫。
左邊的兩幅字上分別寫了兩首小詩,一幅是楷書,一幅是草書。
“你們猜,哪一幅是九華寫的,哪一幅又是藍大姑娘寫的”丹桂故弄玄虛地問道。
涵星來回看著這兩幅字,一時沒什麼頭緒。
舞卻是心如明鏡,隨手指著那幅草書,肯定地說道“這一幅是九華所書吧”
丹桂眨了眨眼,驚訝地看著舞,還沒說話,就聽另一個音含笑附和道“殿下猜得不錯。這幅草書正是九華縣主所書。”
一個十五六歲的藍姑娘帶著四五個姑娘湊了過來,紛紛與舞行禮,跟著剛纔出聲的藍姑娘就看著那幅草書贊道“縣主這手草書狀似連珠,絕而不離,如龍蛇飛,實在是妙”
“聽說縣主還特意去江南請教了草書大家,如今看來還真是不虛此行。”另一個姑娘介麵道,“相比之下,藍大姑孃的楷書就顯得不功不過,難免就遜了一分。”
端木緋興致地先賞了字,然後又湊到一旁的另一桌去賞畫。
案上的兩幅畫是應景而作,畫的是園中景緻,一幅是花鳥圖,另一幅畫的是湖邊風。
端木緋打量了一番後,就指著其中一幅花鳥圖問道“丹桂姐姐,藍大姑娘莫非是以這幅畫贏了九華縣主”
剛才丹桂說九華和藍蕙比了三場琴、書、畫,卻正好打了個平手,如果二人在琴上勉強算是平局的話,那麼也就是說,們在書、畫這兩項上各贏了一局。
丹桂沒想到舞和端木緋都是一語道破玄機,頓時覺得自己這關子賣得甚是無趣,好奇地問道“端木姑娘,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言下之意是肯定了端木緋的猜測。
端木緋指了指那幅畫上某道湖水的波紋,又指了指那幅草書上龍飛舞的某一筆,“出自同一支筆。”
眾人皆是一愣,丹桂忍不住長脖子去看了看,然後忍俊不地笑出了聲,掌對著舞贊道“殿下,我一直覺得端木姑孃的眼睛漂亮,原來還是火眼金睛啊”
一句話都得其他幾位姑娘也是啞然失笑。
舞角微翹,眼中也染上了幾分笑意,走到了端木緋旁也朝那兩幅畫看去,意興闌珊地說道“不過爾爾。”
話語間,舞的神就出一抹淡淡的嘲諷。就這麼點微末伎倆,們二人還敢口口聲聲要與辭姐姐媲,真是不自量力。
聞言,幾個姑娘不由麵麵相覷,也沒人敢接舞的話。
誰不知道九華縣主為人一向不好相與,萬一說錯了話,傳耳中,們恐怕沒好果子吃
四周氣氛微冷。
丹桂與舞相,不以為意,親昵地挽起舞的胳膊道“殿下,我們去看看們下棋吧。”
一行人就又簇擁著舞和涵星往正在下棋的九華和藍蕙走去,那些圍觀的姑娘們皆是往兩邊退了退,給舞和涵星讓出些空位來。
這臨窗的位置很是清幽,窗外的幾叢萬年青映得半室濃綠,偶爾微風吹來,那綠意就隨之搖曳。
簇新的榧木棋盤上,二人的棋局已經下了一半,黑子和白子各占據半邊天地,勢水火,一個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一個見招拆招,果斷反擊。
“噠。噠。”
落子聲還在不斷地響起,棋局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端木緋歪著腦袋,角彎彎,腦海中不由得聯想起之後的棋局,如果按照這個形勢下下去,等黑子把局布完,白子恐怕就危
“緋妹妹。”舞拉了拉端木緋的袖子,一臉無趣地說道,“我們出去玩吧。”舞對於下棋一貫沒什麼耐心,更別說看棋了。
端木緋又看了看那對戰正酣的棋盤,有些不捨。
舞眼珠滴溜溜地一轉,笑瞇瞇地提議道“緋妹妹,我們去踢毽子吧。”
一聽舞提議踢毽子,端木緋眼睛一亮,頓時就把棋局什麼的拋諸腦後,笑著應道“好。”
端木緋還想招呼涵星一起,卻見涵星對著擺了擺手,一副“你們自己去吧”的模樣。瞧涵星那雙眸熠熠生輝的樣子,就知道的意思了,要留在這裡看熱鬧。
舞和端木緋相視一笑,二人攜手離開了臨水閣,往湖邊的空地去了。
湖邊的那一排梧桐樹遮天蔽日,擋住上方的灼灼燦日,這個位置平坦又空曠,正適合們倆踢毽子。
不一會兒,碧蟬和舞的宮青楓就給兩個主子都取來了毽子。
“緋妹妹”舞本來想問端木緋學到什麼程度了,可是當目落在碧蟬手中的那個毽子時,不由眼睛一亮,改口贊道,“你這毽子可真好看”
乍一看兩人的毽子似乎差不多,但是當兩者擺在一起時,差別就出來了。
端木緋的那個毽子做得既好看又緻,那一長羽油水亮,彩斑斕,如倏然綻放的花朵一般朝四麵垂落。
縷縷過枝葉之間的隙灑了下來,那毽子上的彩羽就如同那熠熠生輝的七彩寶石般似在發。
端木緋正從碧蟬手裡接過那個毽子,聞言,子不由微僵。
這個毽子是封炎送來的,那次封炎說的毽子不好以後,沒兩日就送了一個他親手做的毽子給。
端木緋本來是想把這個毽子“供”在屋子裡的,可是這毽子確實好,比原來的那個穩多了,讓不釋手,就常拿出來踢。
端木緋這微微一個閃神,手一,那毽子就從指間摔落
舞飛快地上前半步,俯一抄手,就眼明手快地接住了那個毽子,在手上把玩了一下,又試踢了兩三下。
毽子如同一隻羽絢麗的小鳥般隨著舞的踢規律地一起一伏,彷彿是的一部分,隨心所。
舞試踢了幾下後,就把那個毽子又還了端木緋,問道“緋妹妹,你現在能盤幾下毽子了”
端木緋著毽子,沾沾自喜地答道“舞姐姐,我已經可以最多一口氣盤十下了等我再練練,你就教我繃毽子好不好”
舞自是應下,還順口安道“你慢慢練,能生巧。”
端木緋就自己玩了起來,絢麗多彩的毽子再次飛舞在半空中,一會兒高升,一會兒低落,一會兒橫飛
舞看了一會兒,就有些不忍直視。
端木緋在十次裡偶爾有一次能一口氣盤十下毽子,隻是盤毽子時就跟一隻剛開始學飛的雛鳥般磕磕,整個人隨著毽子奔來又跑去,不像涵星和自己盤毽子時是可以維持一隻腳站在原地一不,穩若泰山。
不過,好歹有進步了是不是舞在心裡自我安著,臉上卻是笑容滿麵,不時出聲鼓勵端木緋,又難免對四下替端木緋撿毽子的碧蟬生出一分同來。
端木緋足足盤了近半個時辰的毽子,饒是躲在樹下,額間也滲出些許薄汗,卻是容煥發,霞飛雙頰,顯然玩得很是開心。
“緋妹妹”舞本想勸端木緋坐下小憩片刻,卻見一道眼的青藍影從臨水閣的方向朝這邊小跑了過來。
是涵星的宮瓔珞。
“大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瓔珞在幾步外緩了一口氣,就對著二人福了一禮,笑著道,“四公主殿下請二位去臨水閣看熱鬧。”
聽瓔珞這戲謔的口吻,舞和端木緋都生出幾分好奇來,舞單刀直地問道“出了什麼事”
瓔珞就原原本本地說起了舞和端木緋離開臨水閣後發生的事
一炷香前,九華和藍蕙的棋到終盤時,皇帝、簡親王以及幾位近臣、勛貴公子正好攜幾位北燕使臣來翠微園中遊園漫步,也進了臨水閣圍觀棋局。
北燕使臣中有北燕王的次子二王子耶律輅,這位北燕二王子是個好棋之人,見棋局還有反轉的可能,就出言點撥一二,讓原本於劣勢的九華縣主逆轉了棋局。
那耶律輅自恃棋藝不凡,就向在場之人提出挑戰,左都史府的黎二公子自告勇地與耶律輅下了一盤,可是纔到中盤就認輸了。
“現在,那位北燕二王子正在與工部尚書府上的林四公子對局。”瓔珞有條不紊地一一道來。
工部尚書府是幾代書香門第,這位林四公子雖然還不過是一個秀才,但是棋力在年輕一輩中卻是佼佼者,連遠空大師都親口贊過,林四公子不時會去皇覺寺找遠空大師下棋。
聞言,舞眉頭一挑,眉宇間出一抹饒有興致,這個棋局和比剛才九華和藍蕙的棋局有趣多了。
舞轉頭對上端木緋熠熠生輝的眸子,挽起的胳膊含笑道“緋妹妹,那我們就去湊湊熱鬧好了。”
說著,二人就朝臨水閣的方向緩步走去,瓔珞隨其後。
園子裡,微風徐徐,閑適悠然。
水閣裡,靜謐無聲,氣氛繃。
舞和端木緋魚貫而,目一眼就向了那臨窗的棋盤。
棋盤邊,人頭攢,不姑娘、公子都圍在那裡觀棋,比起之前要熱鬧了不。
人群的中心,兩個形容迥異的年輕公子正執子手談。
一個是二十餘歲的異族青年,形偉岸,濃眉大眼,廓深邃,隻是那麼靜靜地坐在那裡,渾上下就散發出一種剛之氣;另一個是斯文儒雅的大盛公子,約莫弱冠之年,著一天青的直裰,細目長眉,君子如玉。
你一子,我一子,二人落子的速度皆是極快,彷彿在進行著一場速度的對決一般。
坐在耶律輅對麵與他對局的人並非是林四公子,而是翰林院掌院學士杜大學士的長孫杜大公子。
舞和端木緋的目在四周掃了半圈,就看到了穿了一件藍雲紋直裰的林四公子,隻見他神黯淡,角倔強地抿著,似有一分愧,兩分不甘,三分悔意。
難道林四公子也輸了兩人的腦海中同時浮現這個念頭,臉上更為驚訝了。
“啪、啪、啪。”
那激烈的落子聲還在此起彼落地響起,落子聲之間火花四,劍拔弩張。
端木緋約想到了什麼,低低地說道“他們是在下快棋”
“還是十息一手的快棋。”涵星來到二人跟前,低聲音說道。
前麵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這麼多人,舞和端木緋自然是看不到棋局的。
不過,一旁有兩個侍正來來去去,練地把棋局一一擺了出來,供皇帝和幾位大臣觀棋,舞和端木緋乾脆就去了東邊靠墻的座位給皇帝行了禮,順便也沾沾皇帝的,觀一下棋局。
這場棋局已經接近終盤。
比起之前姑娘們的那局棋,這局棋顯然淩厲不,如同沙場上敵我雙方誓死拚殺,黑子白子皆是頻出殺招,棋局初看撲朔迷離,再一看,其實優劣已分。
不出十招,勝負必分。
彷彿在響應端木緋心頭的猜測般,耶律輅和杜大公子的方向傳來一陣嘩然,觀棋的眾人瞬間了起來。
下一瞬,侍就快步過來,戰戰兢兢地稟道“皇上,杜大公子投子認負了。”
耶律輅又贏了
聞言,皇帝的角抿,臉沉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加上這一場,大盛已經連輸三局了
圍棋,乃棋之鼻祖,起源於華夏中原,千年來源遠流長,堪稱君子之藝,君子之,君子之學。
可是現在,泱泱大盛居然在圍棋上輸給了北燕區區番邦來人。
棋盤方向再次傳來一陣,耶律輅站起來,四周的公子姑娘們自然而然地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著一靛藍翻領鑲邊戎袍的耶律輅昂首闊步地朝皇帝的方向走來,在三步外停下,似是沒有看到皇帝的不悅,笑地抱拳,用一口流利的大盛話說道“大盛皇帝陛下,本王曾聞楚氏長棋力不凡,能否請教一二”
四周瞬間一靜,落針可聞。
一時間,四周的不目都齊刷刷地看向了坐在不遠的楚老太爺,神皆有些微妙。
這京中誰人不知宣國公府的楚大姑娘聰慧絕倫,才學驚人,不過紅薄命啊
楚老太爺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盅,緩緩道“謝二王子贊譽,不過老夫的孫已經不在人世”語氣中聽不出喜怒哀樂。
端木緋不由垂眸,長翹的眼睫微,眸中淚閃爍。知道又讓他老人家傷心了
“可惜了”耶律輅似唏噓似慨地長嘆一口氣,跟著又搖了搖頭,“不過,今日看來,大盛的棋力不過爾爾,這楚氏長雖有才名,可本王記得中原有一句古語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語外之音就是說楚青辭也隻是徒有虛名罷了。
皇帝的臉更難看了,猶如雲佈。
他們大盛乃天朝大國,竟然要被一個區區番邦蠻夷如此辱
此刻閣中有數十人,皇帝當然可以從隨行臣子中挑出一個棋力遠勝耶律輅之人,隻不過這些臣子多數已過不之年,就算是贏了耶律輅,也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疑說來還是這些年輕小輩不爭氣
“二王子,本宮的辭姐姐豈是你能提的”這時,舞不悅地出聲道,目銳利而冰冷地看著耶律輅,“別說你連辭姐姐一指頭也比不上,連本宮這個才九歲的緋妹妹都比不上”
這一句話讓周遭幾十道目都集中到了舞旁的端木緋上,不人還記得端木緋贏了吏部尚書遊君集的那局棋,神各異。
耶律輅也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向了端木緋,上下打量著這個量纔到他口、好似白麪團子一樣的小丫頭,瞇了瞇眼,似是自語道“小丫頭看著有點眼你是不是姓端木”他直接抬手指著端木緋問道。
端木緋還沒說話,一旁的九華已經驚訝地口而出“二王子如何知道”
耶律輅角一翹,出一種“果然如此”的表,淡淡道“本王四年前曾去過一次北境扶青城,那個端木守城尉的傻子兒,就是你吧。”他神與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嘲諷。
端木緋完全不記得以前曾見過耶律輅,四年前,原主才五歲,記憶裡懵懵懂懂的,多數都是關於父親與姐姐的記憶。
端木緋抬眼看著幾步外的耶律輅,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出一抹清冷的寒。
對於兩國議和,端木緋沒有任何意見,畢竟兩國長年征戰害的終究是那些普通百姓與邊關將士,但是這北燕二王子對亡者沒有一敬意,如此狂妄,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也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真的以為大盛無人
端木緋仰首對著耶律輅笑了,朗聲道“二王子殿下,家父正是端木朗。殿下可要與我手談一局”
端木緋聲音清脆如溪水叮咚,清澈明凈,卻又著幾分挑釁。
耶律輅聞言有些可笑,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你一個傻子還敢向我二王兄挑戰”
耶律輅後走出一個十五六歲、穿著珊瑚紅斜襟胡服的異族。
那異族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口音,模樣與耶律輅有三四分相似,濃眉深目,麵若桃花般艷麗,額心垂著一串紅的珊瑚珠串,映得白皙勝雪,兩側頰畔的秀發與紅帶一起編了幾小辮子,隨意地垂落在前、肩上,俏麗可,別有一番異族風。
這也是北燕使臣隊中的一員,是北燕王膝下的五公主耶律琛。
耶律琛比端木緋要高上近一個頭,以輕蔑的目高高在上地俯視著端木緋,潤的紅輕揚,聲道“我二王兄三歲學棋,十歲已經在我北燕難逢對手,還遠赴東瀛,拜在東瀛第一棋聖門下,被棋聖視為其唯一的傳人,三年都不曾有過敗局。”
東瀛人好棋,大盛人也有耳聞,數百年來,也時有東瀛棋手不惜千裡迢迢渡海赴大盛切磋棋藝,這東瀛棋聖就是其中之一,曾在江南與數個棋道高手對決,罕有對手。
周圍眾人的麵皆是一變,心知這位北燕五公主並非誇口,剛剛那三局快棋足見耶律輅的棋力。
相比下,端木緋雖然在圍棋上似是有幾分天賦,但是畢竟隻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姑娘,那日能在那局殘局上找到一線生機贏了遊君集,一來是因為遊君集大意,二來恐怕也有幾分運氣與巧合。
現在與耶律輅這樣的棋道高手從頭開始下快棋,就不是幾分運氣可以贏棋的了,一旦再輸,就驗證了方纔耶律輅那句“大盛的棋力不過爾爾”,丟的可是大盛的臉
眾人詢問的目皆是看向了皇帝,皇帝麵沉如水,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沒有說話。
端木緋卻似乎沒發現其他人異樣的神,一雙大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耶律輅,再次問道“二王子殿下,你可敢與我一戰”
這個小傻子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耶律輅的角翹得更高,那笑意中的嘲諷卻更濃了,淡淡道“那本王就陪你隨便玩玩小丫頭,你輸了可千萬別哭鼻子”
端木緋甜甜地笑了,一本正經地寬對方道“二王子殿下放心,我輸棋的時候從來不哭的。說來,我也有好些年沒輸過棋了呢”掐了掐指頭,似乎在不確定地掐算著時間。
別人隻當端木緋是裝模作樣,而君然卻是有另一番想法。
以他對這黑芝麻餡的小團子的瞭解,說的話十有**是認真的。
君然聞言差點沒笑出來,隻能勉強忍耐著,肩膀抖不已。
有趣,太有趣了
有道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樣的好事怎麼能自己獨呢
君然悄悄對著小廝招了招手,在小廝的耳邊附耳吩咐了一句,那小廝微微點頭,然後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這一切不過是發生在三四息之間,本就沒人注意。
端木緋盛世寵之名門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