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困龍斷骨,浴火生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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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眉趕磕了個頭,“回皇後娘娘,衆位娘娘,殿下,奴婢當年服侍在先皇後邊多年,看著這位九公主殿下長大,先皇後將從小扮作男孩,蒙騙聖聽,奴婢始終敢怒不敢言。”

“而且,先皇後有個習慣,就是每晚都要親手淩九公主殿下,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極為殘忍,借以洩憤。九公主當時小小年紀,遭此待,又制于人,白日間被迫扮作皇子,夜裏又要盡生母待,實在是可憐,奴婢也著實為心疼。”

沈玉燕著腦仁兒,“好了,說正經事。”

繡眉看渲染過頭了,于是趕回來說該說的,“是,奴婢該死。九公主長大後,越來越無法忍先皇後的淩,幾次反抗未果,反而招來先皇後變本加厲的待。後來終于在十二歲那年,趁著先皇後睡著,潛寢宮,用腰帶將其活活勒死。”

楊公公立時尖聲喝道:“一派胡言!既然你當時知道有人謀殺皇後,為何不出手阻止?”

繡眉又是咣地磕了一個響頭,“奴婢有罪,奴婢該死!奴婢不忍見公主日夜遭待,生不如死,當時只想著這小小的孩子若是能從此過上正常人的日子,奴婢就算死了,也是功德一件,于是雖然瞧見了,也沒半個字。”

蕭憐冷笑一聲,“那你現在為何又站出來指認本宮?”

“因為……,因為奴婢知道,若是再不站出來指證這件事,這當年男扮裝、弒殺生母的公主,來日了王朝的新君,奴婢就是朔方的千古罪人!”

“哈!這只帽子,可是扣得夠大的。”蕭憐脖子上架著刀,看著涼涼地笑,盯得繡眉渾,“本宮問你,母後殯天之後,你何去何從?”

“回殿下,是皇上念在奴婢年紀大了,又服侍了皇後許多年,特準奴婢出宮,還專門指給了霍將軍府上的管家。”

“所以,你現在的日子,夫賢子孝,夫唱婦隨是嗎?好的,本宮懂了,本宮不怪你。”

繡眉本來垂著的頭,猛然擡起,兩眼之中有異樣的著蕭憐。

沒錯,現在,的三個兒子和相公,都在霍崇的書房裏跪著,等回去複命呢!

跪在地上,端端正正面向蕭憐,重重叩了三個響頭,“謝公主殿下!”

沈玉燕垂著眼皮,慢悠悠喝著茶,“好了,現在證據確鑿,蕭憐,你認不認罪?”

蕭憐淡淡一笑,“過去的許多事,我已經不記得了,人在刀下,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會反抗,也不會有半個不字,只是,我要你們放了秦月明和棠棠。”

秦月明脖子上被架了刀,死命護著梨棠,“爺,這個時候,你還說這些,你不能認罪,你會死的!”

“放了們!”蕭憐下頜微揚,腕上的殺生鏈輕響,側持刀的幾個軍就有些手抖。

楊公公不失時機道:“娘娘,梨棠郡主才兩歲,將來什麽都不會記得,而且,畢竟是皇族脈,若是同罪論,只怕這一屋子人,都要敬娘娘您秉公執法,卻畏娘娘您不念親啊。”

沈玉燕的神就有了些變化。

楊公公接著道:“還有皇太子妃,啊呸,您看我這張,是秦家小姐。後是太宰大人,如果如此草草問罪,只怕會牽扯前朝。況且……”

“好了,不用說了,本宮知道了。”

沈玉燕換了個姿勢,將茶盞放下,仔仔細細將蕭憐打量了一番,“好,蕭憐,你雖然是個,可終究有擔當,有骨氣!本宮今日就當著闔宮上下的面答應你,梨棠郡主不論生父是誰,始終是皇室脈,無辜,本宮破例,饒不死。至于秦月明,雖知不報,與你狼狽為,但畢竟弱質流,人脅迫,也有可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暫且遣送回太宰府足,容後再審。”

秦月明一聽,當場抱梨棠,“娘娘,梨棠郡主是我親手接生,親手養大,視同骨,您準我將一同帶走!”

蕭萼搶著攔阻,“不能帶走,沒了,誰還摁得住那個魔頭?”

“萼兒,你貴為金枝玉葉,豈能鉗制一個兩歲的孩子,實在是不識大!”沈玉燕道:“本宮既然已經當衆答應放過梨棠郡主,必不會食言。”

擡頭看向蕭憐,“蕭憐,你信不信得過本宮,本宮說不準,但是本宮信不過你,你該如何作保?以你的本事,若是本宮手裏沒了梨棠這個把柄,只怕就算熊北極將軍在此,也奈何不得你,你說是吧?”

蕭憐了一眼梨棠,這孩子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只顧著看熱鬧,于是向笑了笑,眼。

“那麽皇後娘娘認為,我該如何作保?”

“好,你既然讓本宮說,那本宮就說了。”沈玉燕手一招,“來人啊,拿上來吧。”

門口走進來的卻是杜棋硯,手裏拿著一對拴著鐵鏈的件兒,他了眼蕭憐,“殿下,臣……”

蕭素怒喝:“見了皇後娘娘不先請安,卻去與那罪大惡極之人說話?”

杜棋硯無奈,雙手捧起手裏的東西,向沈玉燕跪下,“臣,杜棋硯,奉皇後娘娘懿旨,已將五爪困龍鈎帶到。”

秦月明掙紮道:“不行!那是用來鎖戰俘死囚的,鎖上就再也拿不下來了!我們爺是子龍孫,不能用在上!”

“秦月明!”蕭憐一聲厲喝,“做你該做的事。”

“可是……”

“幫我照顧好棠棠,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真正的娘親!”蕭憐傲然昂了昂頭,嘩啦一聲,腕上的殺生鏈蛻去掉在了地上,再一下一下解開鮮紅的皮護手,隨手扔了。

笑瞇瞇著杜棋硯,“杜將軍,來吧,我準備好了。”

杜棋硯捧著困龍鈎來到面前,背對著沈玉燕,神極為艱難,低聲道:“殿下,我……”

“好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這次,是我回來晚了,失了先機,落天羅地網,與人無尤,你手吧。”

這時,蕭譽道:“且慢!母後,九皇妹已經束手就擒,畢竟父皇最為鐘的孩兒,可否等到父皇醒來,再做定奪。”

沈玉燕妖豔的稍一挑,“後宮之事,向來本宮做主便是,你父皇他最近不好,就讓他睡著吧。”

那邊蕭素提著刀催促,“杜棋硯,還磨蹭什麽,快點上了困龍鈎,本殿這刀已經提的累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弄傷了梨棠的小脖子!”

杜棋硯見事已再無轉機,捧著困龍鈎的手有些微,不敢直視蕭憐。

蕭譽急了,“等等,等等,或許國師快回來了,如果就這樣鎖了老九,國師萬一怒了……”

砰!

沈玉燕戴滿了珠玉的手狠狠地拍了桌子,“夠了!國師已經失蹤半個多月,整個墮天塔都已被搬空,他怕是已棄了朔方,哪裏還會說回來就回來,你當本宮三歲的小孩兒,一會兒皇上,一會兒國師地搬出來嚇唬本宮?”

蕭譽撲通一跪,“母後,兒臣不敢,兒臣只是不忍……”

沈玉燕強了怒吼,“好了,別說跪就跪的,搞得好像本宮多殘忍似的。蕭憐是皇上的公主,也該喚本宮一聲母後,也算是本宮的孩子,你以為本宮就忍心這樣對?”

旋即一變,“可是,當初梨棠郡主丟失那晚,蕭憐都幹了什麽,整個璇璣城上下,皇宮外有目共睹。如今事關生死,若是不鎖了,以的本事,發起狂來,只怕沒人再制得住。”

沈玉燕深深嘆了口氣,“本宮這也是無可奈何啊,杜將軍,手吧。”

杜棋硯只好雙手各執一只困龍鈎,用幾乎他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殿下,對不住了。”

蕭憐卻無暇理他,看向對面不遠的梨棠,著嗓子,全沒了往日的僞裝,兩眼彎彎,聲音道:“棠棠,跟爹爹玩個躲貓貓好嗎?說三遍小老鼠上燈臺,爹爹就藏好了。”

梨棠眨了眨大眼睛,點頭道:“好。”

說完,兩只小手捂在眼睛上,開始口齒不清地念叨,“小鬧鼠,上燈臺,油七,下不乃,貓貓貓,喵來吶,尼裏咕努滾下來。小鬧鼠,上燈臺……”

嗤嗤地兩聲悶響,鈍刺破的聲音,蕭憐一聲沒吭,兩只困龍鈎穿琵琶骨,五爪合攏,將鎖骨牢牢抱住,連著鎖鏈,沉甸甸地掛在了肩頸之間。

杜棋硯手裏小心拉著那兩鈎上的鐵索,在前面引路,蕭憐便轉,踏著梨棠氣的說唱節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地上是淅淅瀝瀝地一連串跡。

秦月明死死咬著牙,淚珠在眼眶裏瘋狂的打轉,仰面強忍,不讓它們掉下來。

滿滿一屋子的人,卻是寂靜無聲,梨棠甜膩的聲音將每一個字都碎了一般地砸在了人心之上。

等到那雙小手從胖嘟嘟的小臉上拿了下來,秦月明已經換了笑,“來,棠棠,爹爹藏好了,母妃帶你去找,我們走。”

——

翌日早朝,蕭蘭庸未再臨朝,而是由沈玉燕垂簾,替皇上宣了一道旨。

“先後慕氏,乃朕之原配,雖欺君罔上,罪有應得,但念其已死,既往不咎。其蕭憐,屠戮至親,謀害國母,蒙蔽聖聽,謀奪儲君之位,妄圖牝司晨,罪大惡極。現人證俱在,鐵證如山,供認不諱,賜冬至之日午時,以欺君謀逆之名,斬首于轅門之下。”

此時的沈玉燕,已是挾持了終日昏睡的皇帝,繳了杜棋硯軍兵符,後又有掌握北大營兵權的霍崇撐腰,開始了垂簾聽政。

與蕭憐之間,一個是正宮皇後之尊,掌控兵權,而另一個則是假冒皇子的公主、謀殺生母的大逆之人,一時之間,滿朝文武,誰也沒辦法替蕭憐說上一句話。

即便是秦壽為首的太宰一派,此時也三緘其口,在朝堂上只出耳朵,不出

他的兒既然能蒙蕭憐回護,在驚變中保得命在,那麽當務之急便是合全家之力護住小梨棠,故而在朝堂上,他一改平日裏油舌,變得謹小慎微,不敢稍有差池,唯恐落了把柄,了牽連,不但害了九族,也枉費了蕭憐的一番心思。

當朔方將這一驚天消息公諸于世時,距離冬至還有十日之遙。

沈玉燕如此一步,顯然是為蕭素來日奪位,向聖朝諸國以及神都那邊投石問路,除了靜待時日之外,還在等著看聖朝諸國對這件事是如何反應。

果然,這一消息,如一顆重型雷火彈,在整個西陸轟然炸開,瞬間掀起軒然大波。

人人都道是北陸要變天了!

三日之後,沈玉燕果然等來了第一封國書,卻是來自西疆比鄰的小國北瑜。

朝堂之上,使者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立在下方,沈玉燕坐于垂簾之後,由楊公公將那紙國書呈了上去。

那染了殷紅指甲的手指將國書攤開時,只看了一眼,沈玉燕的臉當下就變了!

啪地扣上國書,直接從珠簾後扔了出去。

“北瑜來使,你們王上到底什麽意思?”

那使者謙恭有禮道:“回皇後娘娘,吾王的意思,在國書上,已經寫得很清楚。”

“豈有此理!蕭憐是國之逆賊,弒殺先後,欺君罔上,不日問斬,你們北瑜王是不是腦子有病,這個時候提出和親?”

北瑜使者該是膽子極大,并不畏懼,“回皇後娘娘,在下出發之前,吾王有言,秋獵之上,曾親見九公主叱咤風雲,驚為天人,當時便曾慨嘆,朔方有蕭雲極,稱霸西陸,指日可待。可如今,這蓋世的英雄,竟然是個,而貴國又要拿去問斬,摘了的腦袋,既然你們如此不稀罕,不如就請做個人,將送與吾王為後,吾王願割半壁江山相贈。”

一時之間,滿朝嘩然。

秦壽稍稍松了口氣,輕輕咳嗽了一聲。

這一天稍晚時間,又有三五個鄰國的使者先後覲見,所為的都是同一件事,求取九公主蕭憐!

到了第四日,又有稍遠的幾個小國國書送了過來,容大同小異,無非是願傾國求一人。

第五日、第六日,日日如此,整個西陸三十餘國,除了空桑、藏海和孔雀三大王朝還沒靜,其餘諸國,求婚的國書便向雪片一樣飛了過來。

三十來個使者濟濟一堂,討論的無非一件事,到底誰能將九公主蕭雲極給帶回去!

這邊。

“聽說這九公主渾上下,除了那張臉,沒一塊好皮啊,你們王上那麽好,還是算了吧。”

“哎?話可不能這麽說,我們王上,可不昏庸,所謂娶妻取賢,若是能求得雲極公主為後,只怕這西陸的版圖就一天一個樣了。”

那邊。

“你們王上今年貴庚啊?”

“八十。你們王上呢?”

“八歲。”

“……,幸會幸會。”

“……,有禮有禮。”

“嘶,聽說,這雲極公主,還有個來歷不明的兒啊。你家王上難道就不介意?”

“搶還搶不過來呢,誰還顧得上這個!若是搶了一個蕭雲極回去,勝過百萬大軍,替別人養個孩子算什麽。再說了,金雕逐鹿上,千百雙眼睛都看見了,雲極公主是怎麽對那孩子的,那是豁出命不要,也要護著的寶貝,若是我們王上對那孩子視若己出,還不死心塌地地追隨吾王!”

哎?怎麽好像說的有點多了呢?

“……”

端方殿上,坐在蕭蘭庸龍椅上的沈玉燕將書案狠狠一拍,“混賬!別以為這麽多人的求娶你,本宮就會放過你!時辰一到,不管有多人攔著,本宮都要當衆斬了你!”

正震怒著,外面就又有小太監來報,“啓稟皇後娘娘,孔雀王朝求親的使者到。”

“千淵也來湊熱鬧?”

“回娘娘,不但來了,而且是直接帶了上千人的接親隊伍直接進了城的!”

“蕭憐!這麽多人要你活,本宮,偏偏要你死!”

廣袖一揚,將那案上厚厚的一摞國書統統推落到了地上。

——

如此又是一日複一日,冬至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天牢深,一枯井。

之時,井下傳來子嫻淡的聲音,念唱著一首謠。

“小老鼠,上燈臺,油吃,下不來,……”

每一日,只有這個時辰,蕭憐困坐在井底,頭頂上才會有一點日

借著日,用指甲認認真真地在井壁上刻著三個小人,“棠棠,爹爹,和娘親。”

因為被鎖了琵琶骨(注1),雙臂稍加用力就是陣陣劇痛,就只能用指甲在石頭上一點點磨,反正沒什麽事可做。

“勝楚,就快冬至了,你說東煌四季如春,有很多好吃的,我真的很想去看看。”

淺淺笑意,仰面天,吹了聲口哨,便有一只小麻雀,撲棱棱穿過枯井上空的牢籠空隙,飛了下去。

……

到了問斬這一日,璇璣城萬人空巷,就為了看上一眼那個雲極太子變回人,是怎生一副模樣。

蕭憐立在囚車之上,長發垂落,一雪白的囚,雙手雙腳都戴著沉沉的枷鎖,兩肩之間,是浸的殷紅,猙獰的困龍鈎如一只吸的鋼鐵毒蟲,攀附在的肩頸之間。

因著沒了平日刻意裝扮的崢嶸,兒家豔極的眉眼就展了出來,雖是落難,卻風骨不減半分。

三十餘國來使,被沈玉燕一頓懟,誰都沒求親功,卻多數賴著不肯走。此時烏泱泱就在斷頭臺下候著,雲極公主人還沒死,他們這差事就不能算完。

眼看著囚車停了下來,蕭憐一步一步登高,俾睨地將前來觀斬的人山人海掃視一周,仿佛那下面的人并非是來圍觀如何赴死,而是前來向拜的。

負責監斬的是霍崇,他一聲厲喝,驗明正,“下方何人,還不跪下!”

蕭憐回一笑,“老頭兒,到底該跪的是誰?”

霍崇立刻就吹了胡子,“大膽!死到臨頭,還敢目無王法!”

蕭憐嫌棄地白了他一眼,負手而立,“父皇昏睡至今,并無廢太子詔書,本宮被沈玉燕假傳聖旨問罪,即便今日赴死,也依然是朔方名正言順的太子,這裏到底該跪的是誰,霍老頭,你心裏難道沒數?”

“哎呀!我就不信你不跪了!”立在霍崇後的霍城霜擼起袖子,到了蕭憐面前,擡向膝窩上就是一腳,“我看你不跪!”

嗯?

真的就沒跪啊!

蕭憐頭一偏,“什麽時候到你這賤貨對本宮腳!”

原地飛起一腳,腳上帶著鐐銬,直接在霍城霜肩頭,上一狠,這紈绔子就撲通一聲,不住那力道,跪下了。

蕭憐這樣一用力,肩頭便有鮮滲出,一條將他死死跪在地,“本宮就算鎖了琵琶骨,失了一的本事,可弄死你也不費吹灰之力,霍城霜,別忘了,你這條命,是本宮給的,本宮隨時可以收回!”

霍崇然大怒,“來人!將人犯蕭雲極拿下,就地正法!”

呼啦啦,兩隊軍迅速向斷頭臺包抄而上,揮刀便砍!

蕭憐雙臂被困龍鈎鎖著,不能稍,可上功夫卻沒減半分,以一對數十人,游刃有餘。

只是琵琶骨上的傷口中,鮮越淌越多,令下面本來替好的人于心不忍。

之中,霍城霜拔了劍,從蕭憐後劈了過來,“蕭憐!小爺今日就殺了你——!”

嗤!

一支箭,從霍城霜張得老大的口中,後頸而出,直紮進霍崇頭頂的椅背上。

“霜兒!”

霍崇一聲慘

有人一聲大喝:“劫法場!”

四下裏,鋪天蓋地的紅花郎提刀而來,踏著圍觀的人頭,如一群紅的雨燕,淩空翻飛,刀閃過,轉眼間將整個法場上數百軍絞殺幹淨。

蕭憐一染白,靜靜立在斷頭臺上,依然負著手。

遠近人群中,廣場上,甚至遠的屋頂上,近千人齊刷刷跪下,“花郎救主來遲,請殿下降罪。”

蕭憐轉看著已被數名年團團圍住的霍崇,走下斷頭臺,登上監斬臺,手拿了一只令箭,向地上一扔,“斬了!”

“蕭憐!你敢!老夫是朔方的大將軍!老夫才是監斬!老夫是三朝元老!老夫是北大營的主將!……”

噗嗤!

那顆白發蒼蒼的頭,咕嚕嚕滾出老遠,地上噴濺一

蕭憐一腳踹了桌子,“老子還是太子呢。”

旁,有花郎替披上一件紅氅,“殿下,我們送你出城!”

“棠棠呢?”

“已經在城外十裏候著。”

“好。”

蕭憐在衆人的護送下行到東便門附近,整座璇璣城的軍已如水般湧來,原本前來營救的千名紅年,便在大軍面前,就顯得勢單力孤。

杜棋硯騎在馬上,“太子殿下,微臣責任所在,請恕罪!”

他雖然喊得聲音大,卻只是將這一千人團團圍住,并沒有實質作。

“太子殿下,您還是束手就擒吧,為了……為了將您的親兵一網打盡,不但璇璣城中的軍全部出,就連城外也已經布了幾萬霍家軍,如今您將霍老將軍給斬了,只怕是再無逃出生天的可能,您又何必……”

杜棋硯說得十分艱難,卻將如今的勢一一細說給了聽,“您又何必苦苦掙紮。”

蕭憐冷笑,“不掙紮,難道慷慨赴死?你我朝中共事已久,杜將軍何時見我蕭憐是個認命之人?”

這時,蕭素趕到,“跟啰嗦什麽,弓箭手準備!”

霎時間,所有弓箭手齊齊搭弓上弦。

“保護殿下!”

年花郎拉開人牆,將一慘白衫的蕭憐護在中央。

蕭憐低頭,立在人群中央,要牙關,擡起右手,五指扣在左側鎖骨的困龍鈎上,再擡了左手,扣在右側鎖骨上,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側護在邊的花郎統領見了,“殿下,不可!稍有不慎,這一生就廢了!”

蕭憐閉目咬牙,“此時若不一搏,這一生便到此結束!”

說著十指用了大力,想要摳下那鎖了兩側琵琶骨的困龍鈎。

一陣貫穿周的劇痛席卷而過,雙肩流如注!

十分的力量,在劇痛之下,也只用的出一二分來。

蕭素見了,“快!放箭!絕不能讓破了困龍鈎!”

漫天箭雨,如一張大網轟然落下,蕭憐單膝跪下,頭頂被數名花郎以為盾牌,替擋下了第一波箭。

啊——!

一聲如狂怒雌般的凄厲低吼,從堆疊的之下傳來。

蕭憐已是臉慘白,汗如雨下。

用的力越大,被困龍鈎鎖住的地方就越是劇痛,五只龍爪已死死將琵琶骨抱住鎖死,除非連同自己的骨頭一并扯斷拆下,否則絕無可能徒手將這一對鈎去除。

“再放!”蕭素第二聲。

第二撥箭雨呼嘯而來。

第二撥花郎圍在周圍,以再次擋下攻擊。

啊——!

蕭憐又是一聲慘烈地咆哮,跪在地上,再一次努力!

可那困龍鈎依然紋

蕭憐已是全被冷汗,抓過邊護著的花郎首領,“霽月,一刀斬了它,我放出炎火,帶你們出去!”

“殿下,不可,琵琶骨若是斷了,您就徹底廢了!”

“可是我現在被它困著,與廢人何異!與其帶著你們這樣死,不如一起活著出去!手!”

兩眼紅,厲聲命令!

頭頂上,第三波箭雨落下,籠罩在頭頂的年,軀驟然變,最後無聲倚在肩頭落下去。

這些年都是一個一個挑細選,悉心栽培起來的孤兒,是將來的基,如今就這麽毫無意義地死在箭雨之下,不甘心!

手——!”

霽月將心一橫,“對不起了,殿下!恕霽月不能從命!”

他振臂一揮,“帶殿下從東便門突圍!”

前來營救的花郎此時已只剩半數,收到命令,立刻迅速圍著,向東側退去。

蕭素揮揮手,軍重重疊疊包圍上去,“蕭憐,別做無謂的掙紮了,所有的城門都已經從外面堵死,你跪地死,這些小孩兒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他們無非都是十三四歲的年,你忍心帶著他們一起死,本殿都不忍心看啊。”

蕭憐在年的掩護下,一路後退,一雙幾乎沁了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騎在馬上洋洋得意的蕭素。

“霽月,手!”

短兵相接,霽月眼看著花郎們一層接著一層倒下,摞著,咬牙道:“不行!屬下下不了手!”

直到退至東便門城門之下,蕭憐邊就只剩下百餘人。

後的門,是被人從外面鎖上的,無論年們如何從裏面用刀劈砍,都紋

蕭憐一,立在浴年們中央,扯過霽月,幾狂,“霽月,看著我的眼睛,你給我聽好了!你現在若是再不手,明年今日,便是你我和所有花郎的忌日,從此世間再無蕭雲極!”

“可是……”

“沒有可是!我蕭憐手底下訓練出來的男兒,何時如此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殿下……”

手!”

霽月雙手執刀,心口劇烈起伏,退後一步,“好!殿下,霽月無力救駕,反而要您舍相護,待到送您平安離開,霽月自當以死謝罪!啊——!”

他兩眼一閉,將心一橫,兩刀飛快落下!

蕭憐雙側鎖骨,被橫刀劈斷,沒了困龍鈎的束縛,炎火轟然而起,後本被鎖死的厚厚城門,瞬間化作爛的焦炭。

蕭憐一腳踹出,便是一方生之天!

“走!”

熊熊燃起,肩頭重重向城牆上重重一靠,整個東便門的城樓便被炎天火轟然吞噬!

數萬軍被困在火的那一頭,蕭憐立在火的這一頭,隔著天火,向城中喝道:“蕭素,你給本宮聽好,總有一日,我蕭憐必重返璇璣城,取你項上人頭!奪回所有的一切!”

雙臂無力垂著,轉帶著花郎離開。

城外,還有八萬霍家軍在等著他們。

蕭憐回頭看著滿,狼狽不堪地跟著的紅年們,經此一役,一千人之衆,轉雅間就只剩下這不到百人。

“剩下的路,我來帶著你們出去,這條路,總有一日,我會帶你們回來,討回債!”

的炎火頓時燒得更豔,火後拖曳數丈,如一尾浴火的凰,直接走霍家軍陣中。

所有稍加靠近之人,瞬間灰飛煙滅,于是再也無人敢攔阻半步。

就這樣,帶著剩下的人,浴而出,浴火而生,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璇璣城。

直到確定徹底安全無虞,蕭憐才漸漸收了炎火,兩眼一閉,直直倒了下去。

……

城外山中的一的莊園中,蕭憐閉的雙眼雖然合著,可卻是夢魘了般,卻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

直到有一只溫暖的小子依偎在邊,氣地唱著:“小鬧鼠,上燈臺,油七,下不乃……”

才漸漸安靜下來,漸漸展笑意,雙手不能,就將臉向那的小,沉沉睡去。

千淵靜靜坐在床邊,看著母二人一同睡了,才起離開。

白聖手跟在千淵後,小心帶上門,外面還跪著跟著死裏逃生的百十來個年。

白聖手對霽月道:“你們在這裏就算跪到死,對的傷勢也沒有一點好,不如先去附近的溪邊休整一番,等醒了,見到你們安好,也會高興些。”

霽月執拗將頭一揚,“不行,我們要在這裏守著殿下,況且,我也信不過你們。”

“你還不信我們!要不是我們太子爺將你們弄進城去,又將小梨棠給帶出來,你們殿下的人頭早就落地了!”

千淵:“算了,他們也是護主心切,既然願意跪,就由他們跪著好了。”

他繞開花郎,進了竹亭,遠遠著那邊跪著的年們,“倒是手底下有一群死忠之士,小小年紀,如此護主,令人有些羨慕。”

白聖手就在旁邊應和了兩聲。

千淵回過頭來,“怎麽,除了外傷,難道還有什麽不妥?”

白聖手就有些尷尬,“個,殿下,有件事,屬下覺得必須得跟您說。”

“那就說。”

“雲極太子,啊不,應該是雲極公主,此刻,該是……有孕在啊……”

千淵的眼驟然凝滯了一下,“怎麽可能?”

白聖手一看,什麽怎麽可能?“殿下,您與并無什麽,但是保不齊與別人……什麽,裏面那個小娃娃,不就是個……什麽……”

千淵萬古無波的臉忽然有了難言的緒,瞪了他一眼,白聖手立刻慫了,向後退了一步。

“你會不會弄錯了?小日子剛過去半個月多,此時就算有孕,診出脈象,也為時尚早。”

白聖手一看,哎喲,原來你是這樣的殿下,人家小日子是哪天你都知道了啊!

“殿下,屬下武功雖然低微,醫也非世間之最,可診個喜脈還是手到擒來的。從脈象來看,雲極公主不但有孕,而且已近兩個月,半點錯不了。”

千淵皺眉,“怎麽可能?”

白聖手也皺眉,“若是小日子剛去,的確是不可能啊,怎麽可能……”

雲極公主果然異于常人!

兩個大男人怎麽也想不通,索不想,反正孩子也不是我的,反正也不是我肚子裏有孩子。

——

璇璣城東便門的炎火將厚厚的城牆燒一堆灰燼。

從轅門到東便門之間的這條路,河,滿地殘骸。

一雙錦繡的靴子從上邁過,停了腳步。

“還是來晚了一步啊!離得遠就是麻煩!”男子挑了塊幹淨地方剛站好,正在指揮軍善後的一個軍就向這邊喝道:“喂!走開走開,這裏沒熱鬧看了,不要妨礙軍爺辦事!”

那人咧一笑,雖然生的好看,可怎麽看都是滿臉都寫著“我好壞”三個字,“不好意思,我迷路了,請問皇宮怎麽走?”

那軍走過來,看他一發式著,并不是朔方人,且通鮮不凡,便問:“你去皇宮幹什麽?”

“遞國書。”

“國書?這幾天送國書的多了去了,哪個使者不是騎馬坐轎,有你這麽走來的嗎?”

那人又是咧一笑,彬彬有禮道:“本來也是該騎馬才對的,但是馬沒我快,總不能馬騎我,所以就索自己走來了。”

“……”那軍又仔仔細細將他打量了一番,最後目落在了那雙靴子上,流漂櫓之地,他一路走來,雙腳上竟然沒有沾染半點跡,看來果然是非同一般。

“你什麽名字?哪國來的?”

“弄塵,東煌。”

“神馬!東煌!”

……

第二日,北辰殿上,沈玉燕坐在簾子後面,一雙養著鮮紅指甲的手在膝頭不安地輕敲,眼睛時不時地過珠簾,看著下面正等答複的人。

滿朝文武都像是看怪一樣,看著那個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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