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外,層層重兵守衛,中央立著的姿修長的男子,面相冷厲,雙臂抱著一把漆黑的劍,立在門口,如一尊石像,一不。
直到前面的甬道上傳來子的輕響,他才掀起眼簾看去。
憫生由紫龍推著,緩緩而來。
“司命,君上如何了?”
“每隔一個時辰發作一次,清醒之後便反複念叨那一句話。”司命的面容冷如巖石,兩眼之中卻無比沉重。
“弄塵已經去接了,相信很快就會回來。”
“一個人而已,來了又能幫得上什麽忙,倒是方寸天的事,你可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憫生的臉本是俊秀清雅,如今該是數日不曾合眼,除了愁容便盡是憔悴。
“法子,倒是有一個,只是風險太大,不到最後關頭,不能用。”
司命將頭別向一旁,“哼!書生就是書生!什麽事都按書上說的做!君上是什麽樣的人,如今已到了什麽田地,難道還不是最後關頭?難道真的要等他被方寸天徹底吞噬,了行走?”
憫生的手攥拳,了,“再等等,或許,君上見了,會多幾分鬥志,多幾分希,就用不上那個辦法了。”
他示意紫龍調轉椅,靜默離開,後傳來司命的怒吼,“死書呆!你告訴我,到底是什麽法子!到底是什麽!喂!你給我回來!我要不是職責所在,我現在打到你說出來!憫生!”
——
等到蕭憐醒來,已是掌燈時分,梨棠一整天沒得到跟親近,早就一骨碌爬上床,跟在一起。
千淵端了碗白粥,坐在床邊,喂大的一口,還要喂小的一口,臉有些沉,卻頗有些甘之如飴的味道。
“個,日月笙,謝謝你,救了我,照顧我,還要照顧棠棠。”
“不用謝,是我倒黴而已。”
“……”蕭憐又喝了一口粥,梨棠而跟著搶了一口,“讓那位大姐來就好了,何必你親自勞?”
“笨。”
“哦……”
“蕭憐,”千淵的手中的瓷勺在粥碗中緩緩攪兩圈,“你可以隨我回錦都,傾國為聘這種事,我做不到,但是可以保你母安枕無憂。”他說著看了看蕭憐,“是母子三人。”
蕭憐本來還著脖子張去要粥,這會兒就尷尬地停在了半路,“謝謝,但是你明知道,我不會去的。若只是生,我有千萬條路可以走,絕不會寄人籬下。”
千淵手裏的勺子就盛了滿滿的,直接塞進裏,“我知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若是你無可去,還有我這裏可以容,雖然能給你的不多,但寥勝于無。
“沈玉燕已經答應了東煌的和親,三日之後上轎,如今過去兩日,還只是派人在璇璣城周圍象征地搜捕,看來,并無誠意。”
蕭憐回想了一下,“東煌的國書上只寫了傾國為聘,迎九公主為後?”
“是。”
蕭憐淡淡笑了,“放心,沈玉燕本就不會來抓我,因為三日一到,就會把自己的兒塞給東煌。”
千淵手中的勺子又滯了一下,“果然是蠢貨。”
“千淵,我想去東煌。”
“去找勝楚?”
“嗯,我要跟他要回八萬黑騎兵的虎符,我要把父皇救出來,還要給那些死了的孩子逃回債!”
“東煌那麽大,你怎麽去找?”
“他需要幽曇續命,而東煌的幽曇,屬地獄谷中最豔最有效,我去了那邊,只要打聽地獄谷在哪裏就可以了。”
“東煌的邊境,守備森嚴,你現在是個廢人,自難保,剩下這百來號人不過還是孩子,如何強行越境?”
“……,我,我還沒想好。”
“算了,我想辦法,送你過去。”
“……,謝謝哦。”
“不自量力。”
千淵咣朗一聲將勺子扔進吃的碗裏,起走了。
蕭憐:“……”你不罵我兩句是不是就難?
等到千淵從屋出來,白聖手已經手裏著一張紙侯了多時。
“殿下,公主殿下來的報。”
千淵接過封了火漆的信,展開只看了一眼,便唰地合了起來。
“殿下,出什麽事了?”
千淵擡手將那張紙扔了過去。
白聖手也只看了一眼,便是大驚,“泛天尊要手?”
千淵兩眼凝然地注視著地面,“顧斂星傳出來的消息,不會有假。”
“殿下,如果咱們只是從沈玉燕手底下救人,倒也沒什麽,可現在是神都那邊想要蕭憐的命,這件事就沒那麽簡單了。”
千淵擡眼,明月一般的臉龐劃過一看似天真的狡黠,“師父他老人家要殺,本宮將人雙手奉上便是。”
第三日,十六只鑾鈴的馬車如期停在莊院門口,蕭憐只穿著普通的裳,卻化了豔紅的妝。
坐在床邊,替梨棠一件一件將小裳穿好,仔仔細細將扣子扣好,帶系,領口角反反複複整理地端端正正,又極輕地替將頭頂的兩只小丸子梳好,簪了兩朵淡的絨花。
最後梨棠坐在床邊,游著兩只小胖,蕭憐就半跪下來,拉過的胖腳,替穿上鞋,又將鞋子上的緞帶仔細了,這才牽了的小手,從頭到腳認真打量一番。
“我的棠棠,是世上最漂亮的小姑娘。”
梨棠坐在床邊,低頭看,“爹爹好漂釀。”
蕭憐的手輕輕捧了胖嘟嘟的蕭憐,“棠棠,聲娘親。”
梨棠不明白,歪著頭看,“嗯?”
“乖,一聲娘親,以後都不用再爹爹,只我娘親。”
梨棠便甜甜地笑了,“娘親——!”
“哎——!”
蕭憐直起腰,跪在床邊,將這一團香香的小人兒,地抱懷中,眼眶就有些紅,“棠棠,娘親要去很遠的地方找爹爹,一路上有很多吃小孩兒的妖怪,所以娘親不能帶你去,你跟千淵殿下回錦都,他會派很多稀奇古怪的叔叔阿姨陪你玩,好不好?”
“棠棠要去——!”梨棠不幹了,委屈拉地看著。
“棠棠聽話,等娘親找到了爹爹,辦完大事,就把棠棠接走,去一個四季如春、百花盛開的好地方,那裏沒有吃人的妖怪,只有爹爹、娘親、棠棠,還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娃娃,給棠棠做弟弟或者妹妹,好不好?”
梨棠亮晶晶的眼睛轉了轉,“娃娃?”
“嗯,一個真的小娃娃,跟棠棠一樣是娘親的寶貝,可以跟棠棠一起玩的漂亮娃娃。”
“嗯,好——!”
這樣乖,蕭憐反而不住眼眶中的眼淚,便撲簌簌落了下來,“好,棠棠真乖,娘親的棠棠真的好乖好乖!”
雙臂不能吃力,梨棠就十分乖巧的牽著的手,自己跳下床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已經侯了多時。
雖然穿著村婦給尋來的布裳,卻挽起了發髻,畫著明豔如火的妝容,兩眼紅紅,跟在千淵後的白聖手見了就是一哆嗦,活了半輩子終于明白“我見猶憐”這四個字怎麽寫了。
也終于明白為什麽他家太子爺被這蕭雲極吃得死死的了。
蕭憐牽著梨棠走到千淵面前,將那小手遞到他手中,一言不發。
千淵接過梨棠,直接抱了起來,“此去東煌,千裏之遙,前途未蔔,你孤一人,又武功盡廢,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蕭憐微微低下頭,對自己也沒有把握。
白聖手看不得自己家殿下這個樣子,想留人家又說不出口,于是揣著袖子懶洋洋道:“其實沒必要千裏迢迢去東煌找勝楚要虎符這麽麻煩,整個西陸三十多個帝王,都長了脖子等著你選,無論你選了誰,人家必定都是舉國相聘,迎你為後,助你複位。就算不能立你為後的,只要你願意嫁,人家就有充分的理由助你奪回朔方,比如個誰誰誰……”
他越說聲音越低,被千淵狠狠地瞪了一眼。
蕭憐卻像沒有聽懂一樣,“打朔方,你真的以為隨便一個小國就可以嗎?白聖手,你太小看朔方了。”
“小國不可以,大國可以啊,比如藏海,比如空桑,比如我們孔雀王朝……”白聖手接著又被瞪了一眼。
“我還沒淪落到賣的地步!墮天塔的八萬黑騎兵是我朔方的兵,我是朔方的太子,我要用自己的兵,救出我的父王,奪回我的王朝!”
霽月撲通一跪,“殿下,讓霽月陪你去吧!”
他這一跪,後面百來號人全都齊刷刷跪了,“屬下願隨殿下同往!”
蕭憐一陣頭疼,“都給我起來吧,我若是能帶人在邊,怎會傻到自己一個人去?”
轉而對霽月道:“霽月,你有你的任務。東宮、商府、斬紅翎、藏珍閣被抄沒之後,死的死,逃的逃,大家都流落在外,我不在的時候,你將他們都招回來。等我從東煌拿了虎符回來,便是用人之時。”
“可是我不放心,殿下您現在重傷至此,連個隨的包袱都拎不得,如何一個人去東煌,又如何越境!”
他雖是三千花郎的首領,可依然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搬救兵的時候足智多謀,劫法場的時候千軍不敵,可現在卻像個被拋棄的孩子,要哭了。
“笨,誰說我要自己拎著包袱走路去東煌!自然是有人恭恭敬敬送我去!”
千淵擡頭看看天,“時辰不早了,多說無益,不如早去早回。”
說著將梨棠進白聖手懷中,擡手掀了簾子,將蕭憐給塞了進去。
他跳上馬車,也不給更多告別的機會,馬鞭一揮,那馬車便絕塵而去。
留下梨棠直愣愣地看著娘親就這麽走了,突然緩醒過來是怎麽回事,哇地就大哭起來,嚇得白聖手一頓手忙腳。
蕭憐坐在車中,遠遠的聽見,只得將額頭抵在車廂的牆壁上,“棠棠,莫要怪娘親狠心,乖乖聽話,等娘親回來。”
——
與此同時,璇璣城中,送嫁的隊伍蜿蜿蜒蜒出數裏之遙。
百姓們都說,皇後娘娘昨天功把在法場上逃走的雲極公主給抓了回來,不但抓回來,還以公主的禮制,連夜親自在國庫點選,置辦了一分空前絕後的盛大嫁妝,將許給了東煌的太華帝君為後。
這來接親的人雖然只來了一個,可接走的卻是浩浩的兩千人送嫁大隊。
皇上和皇後能夠不計前嫌,寬容大度,大局為重,如此厚待雲極公主,其寬厚仁德,實乃王朝之福,聖朝典範!
弄塵換了一禮服,立在那只金燦燦、紅豔豔的喜轎旁,暗暗松了口氣,這一趟,總算沒白跑。
等到新娘拖曳著長長的大紅喜服,一步一搖地上了轎,弄塵替落了轎簾,順口便是一句,“小太子,邁起蓮步來還有點意思啊。”
坐在裏面的蕭萼就是一個激靈,啥況?我裝的不像?
如此,雲極公主的送嫁隊伍就如一條金紅的龍,浩浩出了璇璣城,一路向東,經藏海,走陸路,東煌。
弄塵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面走,走著走著,就覺得無聊了。
他生跳,一時都閑不住,若不是他腳力快,憫生才不會讓他來迎親,如今這個迎親的大使,終于將新娘子騙到手,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溜著馬繞到喜轎旁,就想逗逗裏面的那位。
“喂,小太子,聽說你了重傷,可好些了?”
蕭萼一聽,考驗開始了啊,就著嗓子道:“好多了,多謝大使關心。”
弄塵撇,“真能裝啊,都出來了,還裝什麽淑,你還能騎馬嗎?出來跟哥騎馬溜兩圈兒?”
“啊?不不不,我的傷還沒好,不能騎馬。”
“哦,也對。”弄塵見不出來,又想了想,“哦,對了,上次給你帶去神都的如夢令,喝了沒?怎麽樣?跟我家君上一同夢,好玩嗎?”
蕭萼掀了蓋頭,什麽況?太華魔君在神都來著?他跟蕭憐認識?“啊,個,好,好得不得了!”
弄塵覺得這天聊得,分分鐘聊死,實在沒意思,眼珠子一轉,“我告訴你個,你聽了可不準跳出跟我打架哦!”他這麽說,分明就是想逗轎子裏的人出來跟他打架。
現在武功廢了,可不妨礙吵架啊,沒個人逗著玩,這一路晃晃悠悠地回東煌,該是多難熬!
蕭萼一聽,哎喲,還有啊,不聽白不聽啊,聽得越多,護符越多啊!
“好啊好啊,快說,什麽?”
弄塵見來了興致,就道:“這個啊,就是,其實那個迎親的國書,是假的!”
噗!
蕭萼快要暈了!
“什麽?假的?”
真的快要從轎子裏跳出去了!原來是嫁了個假的太華帝君?那外面這一只是什麽?土匪?山賊?
“哎喲?這麽容易就生氣啦?”一聽見生氣了,弄塵就樂了,“別氣啊,君上想你念你的心是沒錯的,可是他現在有點忙,又想你想得。正趕上你要被人砍頭,我跟憫生、司命、辰宿、紫龍湊在一起一合計,決定僞造一份國書,先替他把你平平安安接過去。一來放在君上眼皮子底下放心,二來,君上看著你,也舒心。”
“那藏海國邊境那百萬大軍是怎麽回事?”
“那個啊,哪裏有什麽百萬,十萬而已,在東煌,隨手調撥十幾二十萬大軍的權利,憫生還是有的。”
“那……那神皇殿那邊呢?”
“神皇殿那邊也沒錯啊,我的的確確是去過了,”弄塵得意地在馬上晃,“這種都是細微末節的小事,無需君上過問,我就順手都辦了。”
假的!假的!蕭萼坐不住了,“你們沒有君上的旨意,就這麽把本宮迎了過去,那本宮算是個什麽?”
“放心吧,憫生君都安排好了,你去了那邊兒,還是做你的雲極公主,等君上熬過這一關,你們倆就咋樣咋樣,我們只等著喝喜酒便是。”
蕭萼絞著袖,在轎中如坐針氈,忽然心頭一個激靈,辰宿?紫龍?
“你剛才說,這個計謀,是你跟誰商量出來的?”
“憫生君啊,我們這些人中,只有他最思慮周詳。”
“不對,還有幾個人,我沒聽清。”
“除了司命,旁的你都認識啊,辰宿、紫龍。”
咔嚓!
蕭萼的心深,一道天雷落下!
國師!
原來東煌的太華帝君是國師勝楚!
天啊!
蒼天啊——!
他在朔方的時候就沒正眼看過,還順路把的給打斷了,現在要是發現冒名頂替嫁了過去,還不把絞餡榨!
不行!
要找個機會逃走才行!
迎親的隊伍行至第一館驛時,天已將黑,蕭萼的侍呼啦啦搬了幾車的件上樓,開始為公主布置臨時寢宮。
蕭萼蒙著蓋頭,強作鎮定地上了樓,打發了衆人,便撤了蓋頭,稀裏嘩啦摘了釵珠冠,了十來斤重的喜服,仗著有點三腳貓的功夫,直接從二樓跳窗戶逃了出去。
可還沒走多遠,就看見前面不遠,有人抱著一把劍,正候著呢。
“小太子,能跳窗戶了?你的傷好了?這麽急著跑幹什麽?”弄塵迎著,向走來,“我就知道你鬼靈怪的,不肯好好坐轎,沒想到你還想逃婚,上了我家君上的轎,你以為你還走得掉嗎?”
蕭萼的臉逆著,連連往後退,“你你你,你別過來,我就是出來散散步的。”
“好啊,小太子想去哪裏散步,哥陪你。”
“不用了不用了,男授不親。”
“誰要跟你親,哥就是閑得難,好久沒打架了,你若是雙臂不能,不如咱們都背著手,比比腳上功夫,看誰先把誰踹飛?”
蕭萼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打不過你,我回去,我現在就回去。”說完掉頭就跑,一邊兒跑一邊喊“救駕——!”
弄塵也是個鬼鬼的人,三句兩句下來,便覺得不對勁,如惡鷹撲食一般,眨眼就將人給擒了!
那張臉,分明就不對勁!
“你是誰?”
“我……,我……”
“快說!不說現在扭了你的脖子!”
“我是九公主!”
“你個小王八蛋,還敢冒名頂替!”弄塵擡手就要弄死。
“慢著!你不能殺我!”
“哥怎麽就不能殺你!”
“現在整個西陸都知道你們東煌的國書上寫了要迎娶朔方的九公主,我……我就是如假包換的九公主!你可以去打聽打聽,朔方的正牌九公主姓甚名誰,蕭萼!是我!蕭萼!你要是殺了我,就是公然毀親!你這是挑起東煌和聖朝的大戰!我……我母後在聖朝也是有人的!我不怕你!”蕭萼也算是急中生智,為了保命,拼了。
這樣厚著臉皮鬼扯,弄塵竟然真的就沒辦法了。
弄死?
萬一真的招來兩陸大戰怎麽辦?君上現在沒空啊!回去肯定挨罵啊!
他弄得那八千後宮的事還沒完呢。
送回去?
他才懶得送,最煩裝模作樣嘰嘰歪歪。
真特麽麻煩!哥怎麽知道他們朔方這麽多九公主!
“那蕭憐呢?那個九皇子!雲極太子呢?”
蕭萼見弄塵手了,立刻就知道自己這一招生效了,“啊,早死了!我母後在神都的人說了,泛天尊的人已經出手了,這會兒啊,恐怕已經死得灰都不剩了!”
“死了……”
弄塵慌了,讓他來救人,人給救死了不說,還搞了個假的回去,這可怎麽辦?
他森森地盯著下半張臉還頗有些豬頭跡象的蕭萼,半天沒吭聲。
蕭萼眼珠子滴溜溜轉,也不吭聲。
兩人對視了半天,弄塵大手一松,放了,“好吧,既然這樣,你就跟我回東煌吧。”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怎麽說,在國書上寫了“九公主”這三個字的人不是他啊,是憫生啊,在國書上蓋了帝君璽印的也不是他啊,是憫生啊!
所以這件事要賴在憫生頭上,管他鳥事啊!
到時候君上興師問罪,他就說,君上的新娘,他從頭到尾都沒敢看過一眼,不就完了?
所以,這一趟,他雖然救錯了人,可也是有可原的。
只要從現在開始,他假裝不知道這件事,就了。
可蕭萼卻撲通一聲跪了,“我求求你,你還是把我送回去吧,你們君上認識我,要是被他發現我頂替蕭憐,會弄死我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國師,要是早知道,我死都不會上這個轎的!”
弄塵心中主意已定,似笑非笑地看著:“怎麽?現在知道怕了?早幹什麽去了?跟哥走吧!”
說著拎著哇哇的蕭萼,直接拖回了驛館,“你丫要是敢再跑,哥有的是辦法收拾你!從現在開始,一直到見了君上,你都得給我乖乖地扮演小太子!”
蕭萼就這樣被弄塵摁著回了驛館,此後每日上轎下轎都被盯得地,本沒有逃跑的空兒。
既然跑不掉,那就拖時間啊,這一路一會兒肚子疼,一會兒腦袋疼,變著法出花樣,因為送嫁的隊伍中除了隨侍還有些朔方禮部的,弄塵也不好明目張膽地揍,就只能強著子由著鬧,誰讓他還指著拿差呢?
終于,送嫁的隊伍慢悠悠出了朔方國界,進了藏海國。
此番朔方與東煌聯姻,卓君雅倒是大大方方地借了道,隊伍行進地非常順利。
弄塵吊兒郎地騎在馬上,百無聊賴,想起上次來西陸的時候,跟蕭憐那個小太子相了兩日,打了七八架,越想越覺得有趣,越想越覺憾。
那麽好玩的一個小孩兒,竟然還是個孩兒,若是給把頭上的發冠散了,再梳上個小孩兒的發式,該是活一個長大了的阿蓮呢。
可惜就這麽沒了。
君上若是知道死了,不知道會多大打擊,幽曇與方寸天的反噬那麽劇烈,萬一他知道了這個死訊,頂不住打擊……
哎呀!不得了了!
他忽然腦中電一閃,策馬奔到蕭萼轎前,“喂!裏面那只!”
蕭萼一個激靈,“我在。”
“跟你說個事兒。”
“老大您說!”
“去了東煌,見了君上,要蒙著臉,知道不?”
“哈?”
“死都不能說你是蕭萼,一口咬定你就是蕭憐!”
“……,您這是要救我嗎?”
“在君上面前,多磕頭,說話。”
“是。”
“還有,絕對不能讓看到你那張臉!”
“可是萬一被他看見了怎麽辦?”
“……,讓我想想,要不,咱們先毀容,後見駕?”
“不要!我蒙面!蒙面!”
弄塵這才稍微心裏踏實了點,到時候不讓他們倆見面,就隔著地獄谷的大門,說兩句好聽的話,哄哄裏面那位,說不準就能幫君上將這一劫給渡了!
他坐在馬上晃啊晃,越想越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神機妙算、英明神武了!
如此,送嫁的隊伍繼續前進,沒走多遠,經過一片巨大的黑松林,林子一眼不到邊際,中央一條還算開闊的道,供行人通過。
兩側的林海,即便是白日間,也森森、黑的,筆直筆直的黑松,一如刀鋒般沖天而起。
藏海國此番借道,卓君雅專門派了一小隊武從邊境接了他們,一路領著隊伍向東行進,一來是監督轎中的雲極公主,防止作妖;二來,也是起到催促作用,作逗留,畢竟把這位祖宗趕送過境,扔給東煌,好讓邊境那百萬虎視眈眈的大軍趕撤了。
這時通過黑松林,武中的頭領楊威便調轉馬頭來了弄塵邊,“使,這黑松林又鬼哭林,經常白日鬧鬼,一定要諸多小心。”
弄塵雖然是個玩世不恭的人,卻還有幾分正經,當下打起神來,護在蕭萼的轎子邊兒上。
不管這裏面的人是真是假,既然還用得著,就不宜弄出閃失。
等到隊伍行到一半時,他忽然兩耳一豎,一種刀兵掠風之聲,呼嘯而來。
等他反應過來,便眼見遠一彎刀飛旋而來,直取他項上人頭!
弄塵雙腳在馬上一踏,飛躍起,躲過彎刀,便見一個淺淺的雪青人影手接了刀,輕飄飄立在了樹尖上。
臥槽!跟老子比輕功!
他當下怒了,拔了劍便追!向後扔了一句話,“全速前行,護送公主出去。”
那人影如一道幻影般,悠然黑松林之中,兩人轉眼間一前一後沒了影蹤。
楊威知道,這是那個白日鬼來了,以前只聽說過他的厲害,卻沒想到法這樣出神化,于是趕催促著朔方的隊伍前行。
隊伍加快了腳步,越走前面的迷霧就越大,濃霧之中約有幽怨的啼哭嘆息之聲,放眼去,影影綽綽,似有人影晃。
一個男子森森的聲音飄在頭頂上方不知何,“地府開,百鬼搶親!”
轎中的蕭萼一聽,這還得了!搶親啊!沖來的!
當下就要喊救命!
可這一聲還沒喊出來,就被一只手給摁了。
……
兩千人的隊伍,急匆匆穿過濃霧彌漫的黑松林,楊威約看見路邊停了一輛馬車,那馬兒抖鬃時,還偶爾發出一兩聲清越的鑾鈴聲。他手中的佩刀稍稍出鞘,盯著那輛馬車,卻始終沒見什麽靜。
直到所有人都通過了黑松林,除了聽了一陣鬼嚎,居然什麽事都沒發生!
楊威覺得事可疑,想起那空中飄的聲音說過要搶親,就趕來到了喜轎前,“公主殿下,驚了,可安好?”
裏面便有聲音回答道,“有勞將軍,本宮無礙。”
楊威當下一顆心就放了下來,看來只是嚇唬人玩的。
送嫁隊伍在黑松林外不遠的日下修整,沒過多久,便見弄塵也踏著樹枝淩空而來,他落下第一件事便沖到喜轎邊,蹭的掀了轎子,看見裏面蕭萼正蒙著蓋頭端端正正坐著呢。
“你沒事?”
“沒事。”
沒事?
那奇怪了,那個飄忽的人影將他引走,又放了大霧,難道不是為了幫逃走?
弄塵糊塗了,不過既然新娘子沒丟,那就不想那麽多了,再往前走兩日,就到了邊界,進了東煌,就是他呼風喚雨的地方了。
“既然沒事,就抓時間趕路吧。”
他策馬揚鞭,趕到了隊伍最前面,領著隊伍,繼續前行了。
後的黑松林中,的雪青紗飄然落下,千淵收了月刀鞘,著送嫁隊伍遠去的方向,輕輕道了句:“早去早回。”
之後走到馬車邊,掀了簾子。
裏面,穿著一村姑裳,化了豔妝的蕭萼,正被堵了,嗚嗚地著他。
千淵的雙眼看著,就像看著一只死,手替拔了口中的破布,“蕭萼,本宮的人跟了你幾日,發現你好像并不願意遠嫁東煌?”
“是啊是啊,千淵殿下,謝謝你救了我!不過你這救人的法子,也太嚇人了。”
“不用客氣,我已安排人做了你的替送去東煌,你且安心去你該去的地方便好。”
千淵說著,放下了車簾。
蕭萼從裏面蹭的探出頭,“千淵殿下,不一起走嗎?”
他千裏迢迢跟著,就為了救哎!
不得了了!
他暗耶!
千淵子一滯,“你先走,本宮隨後就到。”
“好噠!”
蕭萼滋滋地放下了簾子,由著那馬車將自己帶向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細細地盤算著,此番回去之後,一定要勸母後跟孔雀王朝搞好關系,這樣就可以早日嫁過去。
等到將來千淵太子登基,便是王後。
要為稱霸整個西陸的孔雀王後的那個人。
主意打定,在千淵泛著淡淡冷香的車中,漸漸睡了過去。
直到不知多久之後,迷迷糊糊之間,覺有人在上,撕的裳,下傳來一陣又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耳邊是男子魯的呼吸聲。
痛苦地想要推開上的人,卻怎麽也推不開。
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對幹什麽,可又怎麽都睜不開眼。
痛,想哭想喊想,卻什麽都喊不出來。
直到這樣的折磨,有一萬年那麽長,那人終于從上爬了起來。
這時才勉強掀起沉甸甸的眼簾,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男子在系腰帶。
他是誰啊?
那不是千淵殿下啊。
怎麽回事?
還沒想明白,眼前又閃過一個人,急切地了子,撲了上來。
于是,噩夢又開始了!
接著,第三個,第四個,不知道多人。
老老實實地躺著,被這些人像擺弄一只殘破的布娃娃一樣翻過來,再翻過去,強迫擺各種各樣的姿勢,做著不堪目的作,然後周圍的人就像圍觀畜生一樣哈哈大笑。
之後,又是一陣撕裂的、被貫穿了一般的痛傳來,面朝下被按在地上,在他上的那個人獰笑,“!都被你們玩壞了,老子換個地方!這兒!”
那子痛得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連一手指都彈不得。
終于,又被人翻了過去,將本已綿綿的拎了起來,一只糙的大手開的頜骨,之後塞了什麽東西進去,接著又是一陣舒爽地狂笑,最後有粘膩的東西,落了一臉,瞇了眼睛。
如此如此,反反複複。
所有的一切,就像一場真到無與倫比的噩夢,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人仿佛死了一般,卻又一息尚存。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那些人該是真的玩累了,玩膩了,就嫌棄地將丟在一邊,喝酒去了。
一個人說:“還真他媽爽!玩公主就是不一樣!這細皮的!”
又有一個人說:“大金主說了,武功盡廢,讓咱們隨便玩,往死裏玩,我一開始還不信,現在看來還果然不虛此行。”
“沒錯!咱們哥兒幾個跟了這馬車這麽多天,如今看來,這辛苦錢也是值了。”
有人把手裏的酒壺往火堆中一砸,“行了,玩夠了,辦正經事,削人,掛上璇璣城頭!”
一個人起,看著渾沒一塊好皮,滿是傷痕和紫青,攤一個大字的蕭萼,嘶了一聲,“我聽說蕭雲極是個渾疤痕的公主,這個怎麽全這麽白淨?”
結果他很快被人撥到一邊兒,“你管那麽多呢,大金主說了,就對千淵太子的馬車手沒錯,管呢!走開走開,老子再來一發!”
“去去去!這麽玩多沒意思,做人再玩,回去這一路,慢慢玩,才夠刺激!”
人!
蕭萼想逃走!
可是彈不得,誰來救救啊!
痛苦地張開眼睛,了。
這時,破屋的幾個男人忽然都不做聲了。
齊齊看向門口,那裏站著一個恍若月宮之中走下來的人,手中一柄彎刀,在月華之下,泛出璀璨的。
“你是誰?”所有男人出兵,卻心知肚明這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怎麽?剛剛劫了本宮的馬車,現在就忘了?”
衆人一驚,慌忙嘩啦啦扔了手中的兵,跪一團。
“千淵殿下饒命!”
“千淵殿下,我們也是人之托,忠人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