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蘭庸殮當日,蕭素已迫不及待搬進了泰壽宮,招了蕭淡,關起門來,歌舞升平,飲酒作樂,好不快活!
酒過三巡之後,人就有些微醺,兩眼昏花,便看到四下大霧彌漫。
“憐兒,朕的憐兒啊,你在哪兒……”
戚戚冷冷的聲音,幽幽開。
泰壽宮中刮起一陣風,所有燈燭盡滅,隨侍的宮太監一時之間尖著抱頭鼠竄。
蕭素連滾帶爬從龍椅上滾下來,抓了蕭淡,“四哥,你聽見了嗎?父皇來了?”
蕭淡定了定神,“鎮定!這世上哪來的妖魔鬼怪!”
他雖那麽說,可兩條已經篩糠一般。
這時,閉的宮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枯瘦的男子,正著蕭蘭庸殮那一套行頭,垂著雙手,邁了進來。
蕭素蕭淡兩個人見了,當下,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父皇饒命!父皇饒命!”
“謀害手足,奪位篡國!”冷黑暗的大殿裏,半空中飄著蕭蘭庸蒼老的聲音。
“父皇!不是我啊!害的不是我!老九的死不關我的事啊!”蕭淡磕頭如同啄米,剛才的淡定全沒了。
蕭素一聽,這裏就咱倆,不是你,難道是我?
他也趕磕頭,“父皇,兒臣也是聽母後之命行事,害您害蕭憐的人不是兒臣啊!兒臣也是有苦衷的啊!”
蕭蘭庸的鬼魂站在迷霧中,深深嘆了口氣,“憐兒,死得慘,骨全無,魂飛魄散,朕活著的時候,日夜思念,牽腸掛肚,死後卻依然不得見,朕不得安息啊!”
蕭素趴在地上眼珠子一轉,怎麽回事?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是來找蕭憐的?
“父皇,您與老九父子,啊不對,是父深,天地可鑒,兒臣願明日起,築九丈法壇,請聖朝大能,來為老九作法招魂,以求在天之靈得以安息,陪伴在父皇左右。”
蕭蘭庸徘徊了兩步,“看來你還有些孝心,朕便饒了你奪嫡之罪。不過,開壇做法就不必了,朕只想帶著老九從不離的事在邊,魂歸天國,也有個念想。”
隨事?
蕭淡悄悄懟了懟蕭素,“殺生鏈!”
啊!對!
“稟父皇,老九當日被擒,曾留下殺生鏈與一對打架用的護手,被母後鎖了起來,明日……”
“混賬!今晚就要!”
“是!兒臣現在就命人去請母後,給您親自送來!”
“混賬!朕不想見沈玉燕!提都不要提!”
“是!兒臣這就親自去取!”蕭素擡就要走。
“慢著!找一對男,帶著憐兒的,明日天亮前,送大陵陪朕!”
“……,是!兒臣這就去尋一對男!”
“混賬!男有什麽用!朕要憐兒的親信,一個為持家,一個為管賬!”
“……,父皇,恕兒臣愚鈍。”
“秦月明,周姚。”蕭蘭庸的影開始在濃霧中飄忽不定。
蕭素眼睛一亮,“兒臣明白了!兒臣這就去辦!”
“稍有差池……,朕……天天來找你!”
“是……!”蕭素和蕭淡頭皮發麻,趴在地上許久,直到半空中再無半點聲音,才擡頭看去,大霧已散,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兩人相視一眼,滿的冷汗啊!
當晚,被在太宰府的秦月明和被關在天牢的周姚就被人橫加提走。
蕭素親自闖了沈玉燕的寢宮,了鎖在暗格中的殺生鏈和金釘護手。
一系列行,連滾帶爬,天明時分,被捆了手腳,堵了的秦月明和周姚,就被塞了殺生鏈和皮護手,從最後一尚未來得及封閉的口扔進了蕭蘭庸的大陵,落了斷龍石。
被嚇瘋了的秦月明跟周姚在一起,有口不能言,只能嗚嗚的哭。
等到那斷龍石轟然落下,整個地宮中一片漆黑,兩個人就只有等死的份。
卻沒想到忽然,一抹亮,在地宮的一角亮起。
等秦月明看清那亮中立著的是誰,當下也不顧兩只腳是捆在一起的,直接兔子一樣地蹦了過去。
口中的布一被扯掉,立刻尖,“千淵太子!”
那聲音在死氣沉沉的地宮中回了很久很久。
許多天後,和周姚就被千淵的人馬送到藏海國與東煌邊境,死鬼書生陸一郎下了馬車,將兩個人弄了出來。
“從這裏,越過界碑,就是東煌,我能幫你們的也只到這裏了。”
周姚深深一揖,“謝這位兄臺,只是我二人并無幾分手,東煌偌大,我們去尋殿下,簡直是大海撈針啊,只怕這殺生鏈還未送到,人就已經死了。”
“你們不用滿東煌去找,只需想辦法進宮便可。”
秦月明跳了起來,“我們爺在太華魔君的皇宮中?”
陸一郎要著那把死鬼扇子,“沒錯,如今,已貴為東煌的帝後,封號‘蓮’。你們二人只要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得了皇宮便可得見。”
秦月明發愁,“完了,嫁給太華魔君,那國師怎麽辦?”
哎?怎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
兩個同命鴛鴦,在陸一郎的注視下,越過界碑,攜手向東,還沒走多遠,嗖地一支箭,從兩人之間穿過,嗡地紮在後面不遠的地上。
“來人!抓細!”
呼啦啦!不知多東煌的衛兵,將兩個人團團圍了起來。
一個高大威猛的將軍騎在馬上,俯視著這兩只弱,“手無縛之力,竟敢越國境,闖我東煌,意何為?”
秦月明撲通一跪,“蓮後!我要見蓮後!我有重要的東西要給!”
“什麽東西?”
“我!我就是那個東西!”
——
而與此同時,天澈宮中一片祥和。
勝楚在天澈宮的書房中一本一本過折子,憫生四個人立在下面伺候,問什麽答什麽,沒什麽可討論的,就靜靜陪著。
然而,這屋子裏的幾個人,心思卻都沒在折子上。
因著天澈宮獨特的設計,書房在向著飛瀑的一側,平日裏十六面鏤空雕花門全開著,從屋出去,除了可以看到懸于飛瀑上的花廳外,還有一無垠的碧空遠景。
此時,花廳的回廊上,過薄薄的水簾,就有個跳的影,一邊咯咯的笑,一邊挨罵,一邊搖搖擺擺地走來走去。
蕭憐梳著飛天髻,簪著東煌帝後品級的九只垂及肩膀的步搖,在地上擺的一溜兒倒扣的瓷碗上一個一個走過去。
東煌子的蓮步,講究的是每一步要尺寸相同,力度相同,要輕,要穩,若是這一步下去,腳下的碗挪了位置,或者頭上的步搖晃地太大,有失優雅觀,就都是走的不夠標準。
蕭憐張開雙臂,走平衡木一般,提了一口氣,小心地從一個一個小碗上邁過去,微微抿著。
姑姑著臉從旁教導,“蓮花步,講究的是姿態如蓮花般優雅嫻靜,取了步步生蓮之意。封後大典上,娘娘要穿著三十斤的禮服,戴著比這還長一倍重三倍的步搖,走過三裏長的紅毯,從頭到尾,每一步大小都要相同,姿平穩,讓每一個臣民眼中看到的帝後都是最端莊最高貴的。”
“娘娘,子要穩,不要晃,不要提氣運輕功,您不可能在大典上用輕功飛過去。”
“注意雙臂端平,肩膀放松!”
“兩眼平視,頭要正!”
“腳下力度均勻,娘娘您步搖晃得太大!”
“轉,再來一遍!”
蕭憐就只好重新再走一遍,“姑姑平日裏訓練達貴人家的小姐也這麽兇?”
“這一套蓮花步,東煌的子,七八歲之前就已經走的很好的,沒見過您這麽大年紀才學的。”姑姑翻了個白眼。
蕭憐笑嘻嘻一面走,一面道:“在我們朔方,子也要學蓮步,雖然不盡相同,但也大同小異。只是我沒有學過。”
姑姑臉發黑,“娘娘果然異于常人!再走一個來回。”
蕭憐就只好再重新擺端正姿勢,單腳跳上瓷碗,滿頭的步搖一陣晃。
“穩重!跟您說了幾次了,不準跳!”姑姑有些氣急敗壞。
“知道啦知道啦!要穩,肩要平,頭要正,力要勻,……”蕭憐念念叨叨,在一個一個瓷碗上踏過,餘瞥見書房裏端端正正坐著的人,就又起了壞心思。
于是腳下一錯,“哎喲!”
整個人子就向一旁歪了下去。
可人還沒落地,就被一只淩空飛來的折子砰地給擋了一下,人就穩穩地站好了。
書房中一片寂靜,這已經是今天第七只折子了。
辰宿終于忍不住了,“君上,我,我去把折子都撿回來吧。”
弄塵就噗嗤一聲笑了。
勝楚一臉嚴肅,隨手又拿了一只,看得專心致志,隨便揮揮手,算是應了。
憫生坐在下面恭敬提醒:“君上,折子……”
勝楚:“怎麽了?”
“倒了。”
“……”
那邊,蕭憐時不時地踮著腳尖,長了脖子往這邊,有意無意一下,勝楚就被看得心如麻,無可奈何,“散了,今日就到這裏。”
說著將手中的折子啪地一扣,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等人都走了,勝楚去了回廊,剛遣退了教習姑姑,蕭憐就在回廊那一頭喊:“勝楚,你別,我走過去給你看。”
張開雙臂,小心踏上瓷碗,一步一步從回廊那一頭,張開雙臂,向他走來,走得比剛才穩得多,哪裏像是隨時有可能摔倒的樣子,剛剛分明就是在氣教習姑姑,又或者故意騙他扔折子玩。
蕭憐一路走來,臨到近前,忽然張開雙臂向前跌去,勝楚就趕邁出一步,將抱了個滿懷。
本以為一場虛驚,結果就看見懷中的人仰面向他壞壞地笑,“我走的好不好?”
勝楚狠狠刮了鼻子,忍俊道:“好!我的阿蓮,真是一步一憐,步步生蓮!”
蕭憐著他,雙眼如蒙了層霧一般,忽然著嗓子,糯糯地喚了聲,“叔叔。”
這一聲如同一雙撕開忌的手,勝楚心裏被勾起一邪火,低頭便要去吻,結果懷中的人像條魚一樣的了出去。
“別我啊,我會大發的!”
蕭憐繞了個圈,從後抱了他的腰,整個人在脊背上,笑嘻嘻道:“這樣就安全多了。”
勝楚被惹得沒辦法,握住腰間的小手,“最近子大好,不如帶你出去走走。”
“真的!去哪兒?”
“帶你看看曼陀羅城。”
“好啊!”
蕭憐說完,扔下勝楚,一面摘了頭上的金步搖,一面一蹦三跳地跟著茉葉去換裳了。
丟下一尊玉樹般的背影,立在九曲回廊之中,臉明暗不定,又是惱火,又是哭笑不得。
蕭憐最近因為一直按時泡溫泉,又注意節制,炎火不至虧空,剛好足夠滋養腹中的小鮫人,子就好了很多,覺寒涼的況越來越。
東煌雖然四季并不分明,可到了冬天,始終還是有些涼,蕭憐就被茉葉裹了銀狐領的大氅,換了棉才出來。
天澈宮上因為有溫泉,故而終年只穿單就夠了,如今不但要出宮,還要出城,自然是要多穿一點才放心。
換裳的空檔,紫龍悄然出現在花廳中,將一封飛鴿帶來的紙卷呈給了勝楚,面凝重。
勝楚展開紙卷,只看了一眼,立刻用手一,立刻化作飛灰散了。
“蕭蘭庸死了?這件事,暫時不要讓知道。”
紫龍點頭,轉悄然退下。
等蕭憐出來的時候,便看見勝楚也披了件黑狐大氅在等,不覺莞爾一笑。
“你也怕冷?”
勝楚手牽,“自然是要配得上阿蓮才好。”
帝君駕的車馬從大盛宮午門出,四匹馬拉車,走的極穩。
辰宿與司命護駕左右,前後儀仗不下五百人。
曼陀羅城的繁華街市很快就撲眼簾,令人應接不暇。
蕭憐掀開車子的窗簾,長了脖子向外看,東煌的建築果然是可以用遍地黃金屋來形容,屋檐、窗棱,多被漆金,嵌著巨大的琉璃石,極是耀眼。
“街市紛擾,不甚安全,等你將孩子生下,有的是時間出來閑逛,不必急于一時。今天帶你看的,不在這裏。”
蕭憐有些掃興,落下簾子,“就怕到時候你又說,‘阿蓮,你已經貴為帝後,不得再市井間游,哪些地方你就不要去了。’”
學著他嚴肅的樣子,著嗓子說話。
勝楚便一手指點了的眉心,“好了,你想騙個承諾,給你便是,我對你向來沒什麽規矩,只要開心便好。海闊天高,隨你所,只是依然那一條,不得紅杏出牆。”
蕭憐立刻齜著呀笑,“真的?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也不準吃飛醋!”
勝楚果然收了手指,閉口不應,顯然對這一條不滿意。
蕭憐就急了,“哦!你說的好聽,海闊天高,隨我所,可你那醋若是吃起來,我可是領教過了,到時候我哄你都來不及,哪裏還來得自由自在?”
勝楚無奈,“好了,答應你便是,不吃飛醋。”
車馬儀仗一路徑直出城,延緩破登上北面一座小山。
山不大,也不十分險峻,剛好適合郊游攀登,因為有駕駕到,便早早封了山,清了道。
四匹駿馬訓練有素,登山時即便是陡坡也腳步整齊劃一,步子邁的極穩,蕭憐坐在裏面毫不覺顛簸,一路看著窗外山下的曼陀羅城漸漸變小,最後就將整座城一覽無餘。
曼陀羅城居然是一座完無比的圓形,所有街道格局都以中央的大盛宮為圓心向外擴散,共分為七扇,每一扇又都與其他扇完全相同,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曼陀羅圖騰。
等到馬車行至山頂,勝楚先行下車,之後手小心將蕭憐接了下來。
“好漂亮的城!”
蕭憐滿眼驚豔,曼陀羅城,與其說是漂亮,不如說是宏偉,一種著不可言說的詭異的宏偉,只看一眼,就知道這城在修建之初,就是為了某種目的,仿佛它本就是一個極大的。
勝楚牽著的手,走到山邊,“一會兒,會更漂亮。”
他向半空出白玉般的手掌,在空中緩緩轉,周遭便開始氤氳氣薄薄的水霧。
氣溫越來越低,越來越冷,薄霧之後,空氣中開始有細碎的雪花飄落下來。
起初只是細細碎碎的雪粒兒,之後很快就漸漸如鵝般大小,紛紛揚揚。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連風都沒有,雪花安安靜靜地撲簌簌落下,于是下面偌大的曼陀羅城轉眼間就變了一片雪白。
“滄海訣?”
勝楚的手緩緩收了,聲音沉靜,似是自我欣賞一般,“冰淵與滄海的完融合,喜歡嗎?”
蕭憐滿眼驚喜,“真好!跟朔方的雪一樣!勝楚,你能將水之兩極融合在一起了!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
勝楚淡淡看了一眼,卻并不回答,“此時的朔方,也該下雪了。如今在東煌為你下這一場雪,希能解思鄉之苦。”
蕭憐手接了一片大大的雪花,兩眼之中亮晶晶的,“好想棠棠,也不知可有新的冬。”
勝楚了一手指將掌心那片雪花挑起,在指尖細細地看,那雪花也不融化,“不用擔心棠兒,在錦都好得很。”
“你在派人跟著?”
勝楚神祗容浮起燦然笑意,“是東煌的大帝姬,份無比貴重,我這做父君的,豈能不小心加護?你暫且心安養,到了夏天,就陪你回西陸,將接來。”免得整天跟千淵邊那些妖魔鬼怪混在一起,學些邪門歪道!
蕭憐立在山頂,向西邊,“好,西邊,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
忽然,眼睛一亮,指著不遠一奇怪的長條石凳,“蹺蹺板?”
勝楚:“……,那是人石。”
“過去看看啊。”
蕭憐捉了他的手,掀起一路雪花,快步走了過去。
那人石看起來像是一條長凳,卻只有一條在中央,活像一只蹺蹺板。
勝楚揮袖將石頭上剛剛落下的一層積雪拂去,出極為的表面,牽在人石兩頭分別坐下,端正的姿,淡淡看。
蕭憐坐在石頭那頭莫名其妙,“這有什麽奇怪,我以前見過蹺蹺板,無非如此,為何人石?”
勝楚這邊稍稍用力,蕭憐那邊就被翹起來些許,“這石頭的典故,我也是來過幾次後,經弄塵的口才知道。原來曼陀羅城中的青年男子,若是有了心儀的姑娘,就會約來這山頂觀景,兩人共坐在石上。”
他說著,子又稍微向下沉了沉,蕭憐就向他這一側又了一些,“因為男子比較重,那姑娘就會從石頭的那一頭,緩緩向男子。”
蕭憐被他用蹺蹺板舉了個高高,就坐在石凳那一頭吃吃地笑,“然後呢?”
勝楚依然一本正經地端坐,“然後,姑娘若是願意到男子邊,乖乖地與他坐在一,便算是願意嫁他為妻。”
他看向下面的已經蓋了一層厚厚積雪的曼陀羅城,不經意間子又向下沉了幾分,蕭憐整個人就緩緩地向他了過去。
“可若是姑娘不願意,這長長的石凳上下的過程,就是考慮的時間。”
蕭憐還在慢慢向他去。
“而那男子若是個心急的人,非但有可能得不到姑娘,還會將人給掀翻在地。”
他說著用力一,蕭憐就哧溜地落到他邊。勝楚仰面看著漫天大雪,擡臂將手邊的人攬進大氅中,“認識一下,在下勝楚,家住天澈宮,”之後低頭在落了雪的發間輕吻一記,“姑娘可願跟我回家?”
瑩白的雪花大片大片地落在他的黑發和大氅的黑狐裘領子上,也落在纖長的睫上,隨著他眼睫掀。
蕭憐看著心,湊上去吹了口氣,將睫上的雪花吹走,笑嘻嘻膩歪,“好啊,看在你生得這樣好看的份上,可以考慮一下。”
之後那顆淘氣的頭就被按進懷中啊啊。
“勝楚,我們堆雪人好嗎?”
“好,什麽都依你。”
……
等到兩人攜手跑回馬車時,後留下一對雪人,一個披著銀狐氅,一個披著黑狐氅,手牽著手,并肩而立,向著曼陀羅城的方向。
蕭憐幾乎是一路踮著腳跑回去的,等被勝楚抱上馬車時,鞋都已經了。
于是車裏很快就扔出來一雙鞋,蕭憐在車裏喝著茉葉備好的熱湯,將一雙凍得冰涼的腳塞進勝楚懷中,從窗簾的隙裏向外去。
一場雪,在恰到好的時候停了。
多一分則災,一分則不。
勝楚收了融冰淵的滄海訣,天空頓時放晴,漫山遍野,所有的樹上都是一片雪白,在碧藍的填空下開出蓬松松的雪白的花了一般。
“嗎?”
“原來你真的要帶我看的是這個?”
“嗯。霧氣先凝結在樹上,再掛了積雪,便了玉樹瓊花。”
“真!”蕭憐雙眼亮晶晶地著車窗外,勝楚就借著車廂幽暗的線看著因為玩雪而略有些紅撲撲的臉。
“阿蓮。”
“嗯?”蕭憐落了窗簾,認真地著他,“怎麽了?”
“願你我有生之年,日日如此靜好。”
蕭憐“哦”了一聲,之後像是沒聽懂一樣,重新向窗外,勝楚面容上便有了些許的寥落。
他繞了這麽大的彎子,這麽花心思地想與表明心跡,結果卻只是哦了一下。
可是下一瞬間,那雙被揣在懷裏的腳丫子卻不老實起來,,!
之後就看見蕭憐將臉躲在窗簾的那一頭,暗地笑,之後抑制不住,哈哈大笑,“木蘭芳尊勝楚,東煌帝國太華魔君,想跟小媳婦表白個心裏話都不好意思直接說,廢了這麽大周章,結果人家沒聽明白,哈哈哈哈哈!”
勝楚狠狠摁住在他懷中蹬的溜溜的腳丫子,“不要!”
可越是不準,越是蹬得歡。
直到忽然一腳踹到了不該踹的,蕭憐立刻倒吸一口氣,捂了,表極為艱難地替他疼了好一會兒。
該不會踹壞了吧……
勝楚好不容易直起腰來,強奈著耐心的滔天怒火,“蕭憐!你,你給本君的等著!”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拿怎麽樣,他還能拿怎麽樣!
他已經被吃得死死的了!
直到馬車回了大盛宮,停在天澈宮下面,勝楚從車廂裏將沒了鞋,也沒了大氅,還嘻嘻哈哈個沒完的人給打橫抱了出來。
來接駕的弄塵特意額外準備了只裘皮大氅,直接替勝楚披了上去。
他就這樣抱著蕭憐,一步一步拾級而上,走上天澈宮去!
“勝楚,你還疼不疼?”
“閉。”
“楚郎啊,我錯了。”
“閉!”
“君上,你原諒我這一次啊,我真的錯了!”
“閉——!”
紫龍帶著人遠遠地跟在後面,被弄塵懟了懟,“你有沒有發現,君上好像又變了。”
紫龍哼了一聲,“哪變了?”
“變得越來越不像木蘭芳尊了唄。”
“他不是芳尊能是誰?”紫龍白了他一眼。
“是……,是滄瀾院見到的那個君上。”
……
此時,遠遠著那慢慢登上天澈宮的絕世影的,還有遠角落中的一雙眼睛。
奢華的在雪地中轉了一下,“瓷兒,我們回去吧。”
因著天氣本就不甚冷,一旦勝楚收了滄海訣,空氣中的溫度迅速回暖,那雪就都緩緩化作了春水,從屋檐上滴答滴答彙小溪。
宮撐著一把紙傘,挽了那子,“娘娘,您別難過,君上之所以眼裏只有,不過是因為還沒見過你呢。”
傘下的子,生得如雪地中綻放的芍藥花般,眉目含,朱一點,楊柳細腰,不盈一握。
“可是,他要何時才會看見我呢?”
“娘娘,您貴為皇妃,貌驚世,文武雙全,又是八千後宮之首,君上只要轉,必是第一個看見您。”
姜豔翎,軍尉姜橫之,七年前勝楚稱帝時,只有十五歲,是第一撥被獻大盛宮的子。
當時弄塵看著生得極,又有一副好手,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琢磨著君上看了會賞心悅目,就隨手扔了個皇妃的封號。
可他分派完,就後悔了,皇妃地位既高,姜軍尉的職又是統領宮兵馬的,如此一來,實在是有些危險。
姜豔翎是被他以太華帝君的名義封的,無錯無失便是不能降級了,于是弄塵索就給姜橫也升了一級,當了封疆大吏,扔去西北與藏海國相面去了,無詔不得還朝。
此後,他就學乖了,下面再供進來多漂亮的子,都不敢隨便封皇妃,頂多貴妃到頭,于是這大盛宮中,就只有姜豔翎一個皇妃一枝獨秀了。
然而這種一枝獨秀是毫無意義的存在,因為七年來,太華帝君從來沒出現過的大盛宮中。
就在獨自一人苦苦熬了七年,本以為一生真的就草草了之時,君上竟然突然出關了。
世間關于魔君的傳說,早已有之,心中便已做過千萬種設想,或威武的,或英俊的,或野的,或邪魅的,卻偏偏未料到,這位登基之初就屠城數百萬的魔君,是這樣滿華,神祗容之人。
只是遠遠地看一次,便是一眼萬年,心中被填的滿滿地,再也容不下旁的。
可他的懷中,卻抱著笑得肆無忌憚的子,兩人如膠似漆,形影不離,令人看得眼眶紅。
在這深宮之中安靜地等了他七年,至今未能與他說上一句話,而,剛被從那蠻荒之國接來,就盡獨寵!
“瓷兒,去煮些紅棗姜湯,大雪過後,該暖暖子。”
“是。”瓷兒眼中閃著興地。
——
蘭陵泉中,玩夠了雪,就在溫泉中泡三溫暖的人簡直舒服極了。
裹在周的薄薄浴,出已經明顯隆起的小腹,蕭憐靠在水中的塌上,與勝楚在一起,兩人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楚郎啊。”
“嗯?”
“我你。”
“……”勝楚兩眼驟然瞪得老大,睡意全無,再看過去時,那人已經在他邊偎得貓一樣,睡著了。
果然比他直接多了。
這時,伺候在外面的紫龍無聲無息立在了泉邊不遠,“君上。”
“什麽事?”
“外面,有個自稱皇妃的姜娘娘求見,說君上雪中歸來,特意備了紅棗姜湯,為君上暖。”
“紅棗姜湯?”勝楚眼睛一亮,“讓弄塵打發了。”
“是。”
“另外,拿點紅棗生姜來,要用汨羅山當年的千日紅,配柳川的沙姜。”
“是。”
蘭陵泉外,姜豔翎端著湯罐,端端正正地跪著,面前蹲著弄塵。
“姜娘娘,您還是回去歇歇吧,君上與蓮後在裏面泡澡,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這倆人明天早上能出來,都算早的,我這剛才還跟憫生商量明日早朝怎麽替君上打發了呢,您看您又來添,這剛下過大雪,天寒地凍地,您跪在這裏,凍傷了膝蓋也沒人知道,多不值啊。”
姜豔翎眉眼低垂,“君上知不知道不要,本宮只是想向君上表達一番心意。若是君上沒空,本宮就跪在這裏,等到他有空。”
“你看你,怎麽就上來倔脾氣了呢,想在君上面前臉,方法有很多,何必幹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本宮并非如大人心中所想,本宮只是,想奉上一盞姜湯,為君上暖。”
“哎呀,好了好了,姜湯,我替君上收了,姜娘娘,您快起來吧。”
姜豔翎還跪在地上不,“大人可能替本宮將這姜湯帶到?”
“能能能,一定帶到!”
姜豔翎這才緩緩站起來,“如此,便先謝謝大人。”
“客氣客氣,應該的應該的。”弄塵忙不疊地想把打發走。
姜豔翎轉挪了婷婷裊裊步子,剛要走,卻見紫龍帶著兩個宮來了,手中盤子裏,盛的正是紅棗和生姜,還有一只炭火煨著的小爐子。
“紫龍大人,這是……?”
紫龍向來冷漠,直來直去,“君上要在泉邊給蓮後煲姜湯。”
此言一出,弄塵在後面重重翻了個白眼,哥好不容易要把打發走了,你又來攪局!
姜豔翎兩眼一亮,“紫龍大人,本宮自為祖母每日熬制姜湯暖,最擅此道,不如就讓本宮代勞吧。”
紫龍看了眼弄塵,弄塵立在姜豔翎後,暗暗搖搖頭,示意不可應允。
可紫龍偏偏向來不喜歡看見蕭憐安生,于是將子一讓,“好,娘娘請。”
弄塵便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完了!
姜豔翎帶了兩名宮,來到蘭陵泉門前,深吸一口氣,便邁了進去。
這一泉水,是東煌的聖地,沒有君上親賜,任何人不得。
了大盛宮七年,也只能仰之,從未有機會靠近半步。
如今終于得以,甚至覲見君上,一時之間心脈翻湧,難以平息。
可當穿過半人高的花叢,來到泉邊,就更加脈翻湧了。
泉水中漉漉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似是一對睡的鴛鴦,繾綣在一,早已容不得旁人一針。
姜豔翎心中一陣濃烈的酸楚,示意宮婢將暖爐和紅棗、生姜放下,便靜靜地立在泉邊樹影下候著。
勝楚知到有人到來,緩緩睜開眼,“放下吧,可以出去了。”
“臣妾豔翎,拜見君上。”
姜豔翎雙臂端平,恭恭敬敬向勝楚行了東煌的宮廷大禮。
“你進來做什麽?”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反正是個宮中的人罷了。
“臣妾進來服侍君上,”又看了看倚在勝楚懷中正酣睡的蕭憐,“以及蓮後。”
勝楚輕輕從蕭憐頭底下出手臂,從水中站了起來,薄薄的浴帖裹在上,如第二層皮,一完有力的線條盡顯,姜豔翎一陣臉頰驟紅,倉促低下頭,慌忙去一旁的架上拿了浴袍上前,替他披上。
那指尖有意無意地到了勝楚的肩膀,便猶如有一道電流通遍全,一時之間耳熱心跳。
勝楚平日裏更都是由紫龍伺候,此時無非是換了個人搭把手,倒也沒覺得如何,揮手道:“你可以下去了,這裏沒事了。”
姜豔翎初嘗滋味,哪裏肯走,“君上,臣妾擅長烹制姜湯,不如讓臣妾伺候蓮後吧。”
“不必了,本君親自來做。”
“那臣妾可以為君上幫忙,比如去棗核,切姜片。”姜豔翎滿眼都是殷切地仰著他。
這就是的夫君,的陛下,日日夜夜盼了七年的人。
勝楚忽而轉臉看,沉聲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本君的話要說兩遍?”
姜豔翎這才從驚夢中醒來,知道自己犯了大忌,慌忙道:“君上恕罪,臣妾知錯了,臣妾告退。”
後退了幾步,雖然懷著畏懼卻又心有不甘,瞥了一眼依然躺在水中榻上安睡的蕭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