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有決明子求見蕭憐,在耳邊附耳報。
茉葉進來的時候,那決明子立刻站直了腰,假裝沒事兒人。
蕭憐將空的茶碗倒扣在手指上滴溜溜轉圈,“在東煌這些日子,他雖然沒幫本宮,可八千後宮這件事,本宮心中始終不痛快,既然如今要走了,就給他留個念想,讓他永遠記得本宮的好。”
招招手,“茉葉,你過來。”
茉葉乖巧地過去,“娘娘有什麽吩咐。”
“替我給朗清送兩樣東西。”
“是,娘娘。”
當晚,弄塵騎馬來了朗清在大盛宮外的住,一下馬就咧咧,“告訴你,今天是最後一次,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說完了滾蛋,要不是看在阿蓮的份上,哥沒這麽多時間搭理你!”
夜晚,庭院中種滿了夜來香,月襲來,雪白的花迎著月盛放,香氣在夜風吹送中,有些令人微醺。
“弄塵哥哥,殿下特意賜我一壇你們東煌特有的如夢令,說讓我與最仰慕敬重之人共飲,我本不想打擾你,可又沒有旁人可以共飲,所以……”
月影之下,這個十幾歲的孩子有些怯怯的,分外白淨,若是看走了眼,說是個孩兒也無妨。
弄塵有些飄飄然,冷著臉,“只喝酒!”
朗清誠懇點頭,“只喝酒!”
兩人喝著喝著,就勾肩搭背摟在一起,抱著秉燭夜談的心,坐在一起。
“弄塵哥哥,我此番陪殿下回西陸,若是還有命回來,一定與你再飲如夢令。”
“好,哥等你回來!”弄塵鑿了鑿他的背,“你這孩子,要不是總森森跟在我後,其實還不錯。”
他瞥了眼他白的臉,有些睡意,但願今晚好夢。
第二天一早,弄塵是扶著腰沖上天澈宮的,“蕭憐,你給我出來!哥今天不把你打得不認識君上,哥就枉稱前一品陪君上吃喝玩樂大將軍!”
蕭憐正在一株開滿紫藤蘿的花架下秋千,笑瞇瞇看著他來了,“弄塵哥哥,這是哪兒不舒服了?”
“蕭憐,你坑我!”
“我怎麽坑你了?”
“你昨天是不是給朗清那個兔崽子一壇如夢令?”
“是啊。”
“你還給他什麽了?”
“沒什麽啊,也就是一院子的夜來香。”
“不對!夜來香我還不知道?就是普通的花!”
“然後還在花蕊上,加了點龍散。”
“龍……,蕭憐!”弄塵瘋了!擡手就要打。
蕭憐秋千向後一,輕松避開,等回來時,飛便踹,“怎麽樣,君上最近教我的腳法,你認為如何?”
弄塵拍了拍袍上被踹的腳印,“你幹什麽坑我?”
“你要不是覬覦我們朗清那張小臉,怎會上鈎?沒想到我們朗清還是個狠角,你們倆在夢中關于誰上誰下的問題,估計沒有太多爭執吧?”
“蕭憐,哥晚節不保!都拜你所賜!”
“一場夢而已,生那麽大氣做什麽!難道是夢境太真,有點承不了?”蕭憐在秋千上來去,“你憑空搞出八千後宮,給我和君上添了多惡心,此番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讓你記得,今後辦事,不要仗著君上寬容,寵著你們,就肆意妄為,任無度!”
從秋千上跳下來,雙眸之中略顯幽深,“君上不介意,不表示我不介意。君上不置你,不表示我不手。”之後,那一抹幽深飛快的消散,偏著頭笑得燦爛,“弄塵哥哥,這次只是夢,下次就沒那麽好運了哦。朗清喜歡花,你記住哦。”
一蹦一跳地進屋去玩北珩,扔下弄塵在紫藤花架下,快要哭了,哥一世清白,就被你個死丫頭給毀了!
——
東煌的帝後重返朔方,這次是打著歸寧的旗號,除了消息一早派了使者通告朔方,還有一系列浩浩的儀仗、回門表禮等一應事按禮制都要提前籌備。
憫生親自持,所有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這日,他正捧著卷冊一列一列盤點,便看到後門口投一個窈窕影。
憫生放下卷冊,轉椅轉,“娘娘來了,怎麽沒人通傳?憫生失禮了。”
蕭憐立在門口,定定看了看他,走進屋,看著屋摞到房頂高的禮盒,“憫生哥哥有心了。”
“這些都是君上的寵,憫生所為,都是分之事。”
蕭憐尋了個椅子,隨便坐下,與憫生平視,“憫生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好,你的雙也因我毀了,所以,我對你,也不該轉彎抹角。”
憫生笑了笑,“娘娘有什麽要問的,憫生必坦誠相告。”
“自從憶起從前種種,阿蓮一直有一事不明,當初分明是我引下了炎天火,自絕于世,你們四人卻口風一致,對君上哭訴,稱是諸位聖尊請下的炎火對我執行了火刑,為什麽?”
憫生神淡然如常,“誰請下的炎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四人無能,未能保住阿蓮,而阿蓮,的確是被溫庭別和衆位聖尊所迫,走上了絕境。”
蕭憐打量著憫生,他一閑適,風輕雲淡,眉眼低垂,一如鄰家公子般。
“好的,我知道了,憫生哥哥一心向著我,阿蓮明白了。”
憫生依然淺笑,“阿蓮能明白,憫生幸甚。”
微笑點頭,邁出了房門。
憫生從容地重新拿去那一本厚厚的卷冊,消瘦的手了。
蕭憐回去的步子有些沉重。
這些日子以來,反複思索,終于還是忍不住來親口問一句,果然如此!
無論如何,當初***于木蘭樹下的事,總要有人對此負責,而木蘭芳尊一定會對害死的人興師問罪,只要將事實稍作更改,就將守護不周的責任推得幹淨,又能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他們當年如此年,竟然有膽子蒙蔽他!利用他!
幾分自保,幾分借力打力,雖無惡意,卻細思極恐!
這四個人中,能有這份心思的,只有憫生,可開口告訴勝楚這件事的,卻是年紀最小的弄塵。
方寸天雖來自地獄,卻能看人心,他說得也許沒錯,一個十幾歲的年,城府至此,心思至深,實在令人不寒而栗!
穿著便裝,這一路心思沉沉,徑直回了天澈宮,腳剛踏門口,一聲繚繚繞繞的琴音就如彈撥在心弦之上,只是一聲便有撼人心魄的魔力。
蕭憐邁出一步,那琴音便撥一下。
形頓了一下,又邁出第二步,那琴音就又隨著的腳步,撥了一聲。
一眼去,本不見勝楚的影,“你在哪兒?”
他沒有回答。
蕭憐又向前邁出一步,琴聲沒有響。
足尖回來,改向左側邁出,琴音就又是一。
于是角勾起,將那腳又收了回來,果然琴聲就不響了。
快步向前走,那琴聲就跟著快,放慢了腳步,那琴聲就慢,向錯的方向走,那琴聲就停。
步子邁得大,琴聲就嘹亮,步子邁得碎,琴聲就輕。
幾個回合下來,便懂了這規律,于是跳躍騰挪之間,就有了節律,足尖踢踏,如舞于鼓上,間隙中向錯的方向邁出一步,那琴聲驟停,之後再退回,琴聲就隨之響起,猶如旋律之中的休止。
腳步與琴弦之間的配合越來越默契,仿若那曲調就是由的足尖彈撥出來的一般。
豔紅的長與金的步搖繚飛舞,如一只靈的蝶,翩躚于滄海之上,白浪之間。
最後隨著琴音的指引,翩然落在了他背後,撲上去,用手蒙了他的眼,著嗓子,慢悠悠道:“勝楚,猜猜我是誰?”
被蒙了眼的人腰筆直地坐著,緩緩擡了手,將手覆在的手上,“憐憐,怎麽了?不開心?”
蕭憐腰一扭,順勢坐在他膝上,攔著他的脖頸,“有一點點。”
“誰欺負你了?”
“沒人欺負我,倒是……”倒是有人欺負你,可是我怎麽跟你說呢?
“倒是什麽?”
“勝楚,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地將他抱住,“我永遠不準許任何人傷害你!”
勝楚輕輕將推開,打量了一番,“這麽說,我倒是了憐憐蔭蔽下的一朵花了?”
“我若來日長參天大樹,楚郎就安心做朵花也無妨。”
勝楚寵地笑了笑,“好,那楚郎靜待憐憐枝葉參天之時。”
他越是這樣笑,蕭憐就越是有些心疼,攬了他的脖子重新抱住,枕在他肩頭,“楚郎啊,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信賴的人,并不是你所想的樣子,你會很生氣嗎?”
勝楚在脊背上順了又順,“除了憐憐,沒人傷害得到我。”
“若是有人背叛你?欺騙你?怎麽辦?”
“關心則,除了你,沒人可以在我面前說謊,有些事不追究,只是不在乎。”
“真的?”蕭憐兩眼有些亮,擡起頭來看他。
“真的。”勝楚含笑與對視。
蕭憐重新將頭枕在他肩膀上,“如此我就放心了。”
在他耳畔蹭了蹭,“不過你一定要記住,我會一直守著你,護著你,就像你守著我,護著我一樣!”
勝楚輕輕拍了拍的背,“好,牢牢地記住了,一定不忘。”
兩個人膩膩歪歪,紫龍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不遠。
蕭憐看到,向從勝楚膝上跳下去,結果被按住了。
“有什麽事,說吧。”
紫龍從影中站出來,“君上,神都那邊傳來消息,說……”
“說什麽?”
“說千丈崖上的木蘭樹,生了新芽。”
勝楚微微偏頭,看了蕭憐一眼,蕭憐搖搖頭,不關我的事,我就了它一下。
“還有呢?”
“還有,現在神都坊間有約傳聞,說木蘭樹重生,預示著芳尊要帶聖重返聖朝了。”
勝楚笑著蕭憐的臉,“好啊,是時候該回去討回一切公道了。”
等到勝楚去了書房,蕭憐轉到紫龍面前,將重新審視一番,“當年天火之後,洗白蓮宮,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紫龍倔強地昂了昂頭,“我在井裏,君上撿了我。”
蕭憐對笑了笑,“你這個燒火丫頭,從前就不鳥我這個聖,現在也不鳥我這個帝後,你好樣的。”
轉回了寢宮,留下紫龍立在原地,許久著的背影,一不。
當初,千丈崖傳出聖維護叛逆,被衆聖尊擒下,執行火刑的消息,白蓮宮大。
所有人被金甲衛團團包圍,本無路可逃。
接著屠殺開始,沒人能幸免。
只是個燒火丫頭,無長,只有那一套當日與聖互換的裳是最珍貴的事。
不信聖就這麽死了,鬼使神差地抱了那套裳在屠殺中趁想逃走,可還是被金甲衛在後背砍了一刀,混中跌進井裏。
等到木蘭芳尊斷劍焚琴之後,臨走時曾回到白蓮宮,在井裏發現半截子泡在水中的奄奄一息的,懷中抱著聖的裳,當下便讓司命幾人將弄上來,帶出了神都。
紫龍了拳頭,轉大步下了天澈宮,滿的角罕有地向上劃出了一個彎彎的弧度。
聖,終究是回來了。
雖然還是有點不太喜歡。
——
東煌的魔後突然破天荒地歸寧省親,這件消息在西陸聖朝很快傳開。
神都一紙詔書,將沈玉燕和蕭素招進了神皇殿。
溫庭別坐在中央,一旁紫殊的位置已經是空了,其餘聖尊分列開來。
他手中把玩這一串珠串,一只手撐在腮邊,看著坐在下首的沈玉燕母子,依舊是一副淺笑的和善模樣,“自古以來,從未有過和親的公主歸國省親之說,如今九公主不但東煌封後,太華帝君為其散盡八千後宮,這産下君後又大張旗鼓地回門,看來,他對九公主的這份寵,還真是無與倫比啊。”
沈玉燕甚是得意地擺弄著手裏的帕子,“說起來,我們老九,倒還真是有幾分能耐,我這做母後的,都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彌生尊嘶了一聲,“哎?這按月份算也不對啊,就算那小帝君早産,這算來算去,也養不活啊。”
朧月拍了拍他,“想那麽多呢,太華魔君認這個兒子便是,你什麽心。”
這一句話,在場衆人不由得一陣意味不明的笑。
沈玉燕就有些不淡定了,才嫁過去半年,孩子都快滿百天了,這不是貓不是狗,是個人,再怎麽早産,也不至于早到這個程度,他們分明在笑的兒給太華魔君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子。
也琢磨過這個問題,猜測一定是蕭萼使了什麽手段才搞出這麽個孩子,但是不管怎樣,既然太華帝君認賬,這份寵是千真萬確的,就不用這些沒用的心。
等到的萼兒回來了,母兩見面,關起門來問問,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可是現在被人當面揶揄,就分外有些難言的尷尬。
溫庭別繼續不不慢地一顆一顆挪著手裏的珠串,“朧月說的是,那是東煌的家務事,我等無需多言。不過想來,東煌也是産富饒之地,若是有些稀奇法子,令幾個月的早産嬰孩順利活,也不無可能。”
他在椅子裏換了個姿勢,“今日招沈太後與蕭皇前來,商議地是如何迎接這東煌儀仗的問題。”
竹醉接過話題道:“從目前東煌那邊送來的消息稱,整個歸寧的儀仗大概三萬人,另有兩萬大軍護衛,總計五萬人馬,陸路境,橫穿藏海,抵達朔方,這一路上一來一回,浩浩,只怕是靜不小啊。”
“五萬!”蕭素道:“朕以為,絕對不能讓這五萬大軍過境。”
竹醉搖頭,“蕭皇弄錯了,軍隊是兩萬。”
“兩萬也好,五萬也罷,東煌人尚武,高手比比皆是,說是三萬儀仗,只怕是三萬兵馬的幌子,再加上護衛的兩萬,一共五萬東煌大軍,明晃晃橫穿整個西陸,若是真的出什麽幺蛾子,只怕到時候誰都摁不住啊!”
溫庭別滿意地微微一笑,“蕭皇所言,也正是本座憂心之。”
蕭素接著道:“況且,就算他們安安分分地到了朔方,這五萬人馬兵臨璇璣城下,虎視眈眈,朕與太後也必是寢食難安。九皇妹只是一介流,對五萬大軍又能有幾分掌控?朕只怕歸寧是假,這太華魔君覬覦我聖朝疆土,是真!”
朧月仰天道:“如此一來,太華帝君如何能接一個不足月出生的小帝君,就說得通了啊。”
沈玉燕心裏咯噔一下,壞了!見不到的萼兒了啊!
急急道:“那怎麽辦?萬一我們老九只是真的歸寧呢?咱們若是強行將東煌的好意拒之門外,反而容易掀起東西兩陸的矛盾。”
溫庭別將手中珠串一收,“所以,歸寧的人馬,與送嫁一樣,不能超過兩千。”
沈玉燕:“那萬一太華魔君不答應呢?”
溫庭別:“放心,他一定會答應,否則,便是等于承認歸寧是假的!”
于是,神都諸聖的回應,很快化作一紙國書,落在勝楚的案上。
憫生四人將那國書傳看了一圈之後,笑道:“君上所料,果不其然。”
弄塵哼道:“他們說兩千就兩千?五萬人給我們砍得剩一綹,算什麽?”
勝楚手中的筆沾了朱砂,頭也不擡,“回他,兩萬。”
憫生道:“遵旨。”
司命冷著臉,“君上,這麽容易就讓步?豈不是顯得咱們東煌是個的?”
勝楚手裏忙著,“下一次,五千。”
司命:“啊?越來越!”
憫生含笑,“司命君稍安勿躁,君上本就計劃了兩千人的儀仗前往,眼下向西陸展示我東煌鐵騎的時機尚未。”
勝楚擱筆,“溫庭別向來多疑,若是不滿足他的好奇心,只怕我們帶兩百人過境,也不得安生。”
他向皇座上悠悠一靠,“此番重返西陸,純系私人恩怨,若非必要,本君不願挑起戰火,千裏殺伐,勞民傷財,于國不利。所以,殺人誅心,借力打力,方為上上之選。”
司命恍然大悟,“君上,臣懂了!”
“既然懂了,此次西行,就帶上你的兩千貪狼軍吧,要銳。”
貪狼!
弄塵平移目看了眼萬年冰川臉的司命。
剛才誰風輕雲淡地說的不挑起戰火來著?
誰大慈大悲地說不千裏殺伐,免得勞民傷財來著?
誰老謀深算地說殺人誅心、借力打力來著?
貪狼軍那是司命心訓練的一支最強最狠的鐵軍,裏面的每個人都是一部人形絞機,是天生的殺人機,經過了七年的特殊訓練,以藥熬出來的一群嗜死侍。
他現在要把這些人縱西陸……
不寒而栗、瑟瑟發抖!
“還有,弄塵也跟著去。”
“哈?”
“怎麽?有問題?”
“沒,沒問題!”我只是不想再見到阿蓮那張臉……
——
很快,一支兩千貪狼軍組的帝後歸寧儀仗,穿著錦繡,帶著不計其數的歸寧表禮,護送著蓮後那架八匹馬拉的,鑲金嵌玉的黃金馬車,從曼陀羅城出發了。
憫生帶著文武百相送十裏。
弄塵騎著馬罵罵咧咧,“不是說好了不用我去的嗎?怎麽又把我給拎來了。”
辰宿道:“君上的籌謀,我等無需知道。”
“就留了憫生一個人看家,看把他逍遙快活地,那一張臉都快不住笑了。”
“憫生要代君上理政,而且行也不方便,千裏迢迢地跟著折騰,不如發揮所長。”
“好了好了,君上做什麽都對,你說什麽都有理!”
弄塵看了看前面,一騎紅袍歡地在大隊前面撒野,突然沒來由地某個地方好疼!
蕭憐梳了男子發辮,戴了綴滿玲瓏金蓮花的發冠,一襲紅袍,既有男子勁裝的利落,又顯出子的曲線,行起來婷婷裊裊,騎在馬上獵獵生風。
好久沒有這樣肆意地策馬奔馳,心中痛快地不得了,騎著勝楚專門為心挑選的棗紅馬奔了一個來回又一個來回。
等到有些口了,才靠近他那乘黑轎,“親的,有吃的沒?”
裏面嗖地扔出來一只蘋果,揚手接住,咔嚓,咬了一口,“謝謝!”
接著一面吃一面調轉馬頭,又神采飛揚而去。
勝楚雖然是駕出行,卻極為低調,只乘了只八人擡的轎攆。
出發前,他跟蕭憐兩個人在被窩裏膩膩歪歪商量了一宿,最後決定對外就稱是帝君新拜的國師,奉旨護送蓮後歸寧
如此而來,一方面,避免目標太大,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想避免嚇著別人。
至于為啥還要用國師的名號,蕭憐只是笑瞇瞇用腦袋拱他,“我喜歡,我就是喜歡。”
所以他也就從了。
于是,就連這護送的兩千貪狼軍,此時此刻也并不知,黑轎中坐的那位新拜的國師,就是他們的皇帝陛下。
這會兒,蕭憐一個人策馬在前面跑沒了影兒,紫龍就策馬來到黑轎邊,“君上,要不要我跟去看看。”
坐在轎中的勝楚掀起眼簾,“你什麽時候對這樣上心了?”
紫龍冷著臉,“帝後不容有失。”
勝楚笑笑,“不用了。”
他自從的九幽天與方寸天被蕭憐的乙木生封印後,兩個人就仿佛被乙木生連接在一起了一般,他可以通過乙木力量,知到蕭憐的存在,甚至只要悉心定,還可以察到的一些強烈緒,這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于是他放任在外面越跑越遠,自己卻沉靜地坐在轎中定,在春風中撒歡的歡愉緒,便緩緩滲了過來,不知不覺間,同,笑意滿面。
待到在快要臨近與藏海的邊境時,隊伍進一片崇山峻嶺之中,地勢多了許多兇險,兩側山峰形一道天然關隘,只留一條窄路通行,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坐在轎中的勝楚忽然猛地睜開眼,將手按在了隨那柄新鑄的劍上。
這時,大地傳來隆隆的震聲,遠遠地便聽見蕭憐騎著馬往回狂奔,一路高喊:“讓開讓開,快讓開!”
後不遠,一只十數人合抱的巨大球形山石,正追其後,速度稍慢就會被碾餅!
而且,不但會變餅,巨石滾過,整個兩千人的隊伍被困在這狹小的關隘中,就算再高的手,也無路可逃。
“棄馬!”黑轎中,勝楚一聲喝,正亡命狂奔的蕭憐立刻踏馬飛而起,撲面被勝楚單手淩空攔住,另一手執劍,劈空而下,巨石轟然被劍氣震無數碎片。
等到如雨下的碎石落盡,勝楚才將廣袖掀起,將埋頭在懷中的人給挖了出來,“怎麽樣?可有傷了?”
蕭憐把頭鑽出來,吐了口氣,“你好厲害的劍!”
勝楚淺笑,將長劍鞘,“可惜這劍,始終不順手。”
蕭憐跟在他後回了黑轎,“難道憫生仿制得不像?”
“霜白劍來自深淵海國,用的是深淵之中的玄晶鐵打造,璃陸上的鐵礦,歷經歲月尚淺,始終不及其萬一。”
此時隊伍已經重新修整好,快速通過關隘,蕭憐依偎在他邊,了自己耳畔那枚耳墜子,“那麽霜白劍,還能重鑄嗎?”
勝楚擡手在耳墜子上輕輕彈了一下,“玄晶鐵熔鑄的鋼,有個特點,就是……”他說了一半,就故意停了,讓蕭憐瞪大了眼睛幹等著。
“就是什麽啊?”
“。”
“……,切,誰稀罕!”
這時,辰宿在轎外來報,“秉君上,剛剛派人查探過了,那巨石是有人特意設置的機關,怕是姜橫的餘黨作。”
“遣五十貪狼,剿清。”勝楚隨意丟了一句命令,便將蕭憐按在上,順的長發。
“遵旨。”辰宿領旨策馬去了。
蕭憐趴在他上,瞇著眼,貓兒一樣那只手在頭發上擼,“我記憶中,你不是這樣的。”
勝楚擼的手就重了幾分,“記憶中,是什麽樣?”
“淡泊隨,與世無爭。”
“那個人,已經不存在了。走過的路,就再也回不去了。”
蕭憐轉過臉,仰面看他,他就低垂著眉眼看著,在幽暗的轎攆中,宛若神祗。
“憐憐,你若無心複仇,我亦可以帶你遠走高飛,從此不問世事,任你自由自在。”
蕭憐仰視他的雙眼不知何時起,已經稍微揚,比從前更加的豔麗,也更平添了一狠厲,“不,天火焚,困龍斷骨,殺父之仇,奪位之恨,總要一樁一樁悉數,一件一件細細找回來。”
說完合了眼,“楚郎,我累了,借你的用一下。”
等到隨著轎的輕搖,靜靜睡著,勝楚著心深一抹濃黑之漸漸沒,修長的手指在的睫上輕輕掠過,“原來你也回不去了呵。”
——
蓮後歸寧的儀仗,很快到了藏海邊境,韋青鳶帶了八千重兵在邊境迎接。
他向那只鑲金嵌玉的馬車躬一拜,“當日蓮後遠嫁,在下在此杯酒送行,如今蓮後歸寧,又是在下在此迎駕,實在是幸甚!”
馬車中的人便道:“有勞韋大人。”
“今番蓮後重歸故土,吾王已親自駕臨此行五十裏外的蘭若城,備下醇酒佳肴,靜待與蓮後舉杯共飲,再敘姐妹之宜。”
“王陛下的意,本後心領了,只是本後思鄉心切,不敢有勞王款待,還請韋大人代為轉達歉意。”
這是明顯不給面子啊!
韋青鳶俊無儔的臉一繃,“蓮後娘娘,您踏上我藏海國的疆土,吾王陛下又專程駕趕來,略盡地主之誼,娘娘若是不領這份,只怕橫穿我藏海一事,要重新計較一番了。”
這時,弄塵趕回護到馬車前,“好說好說!王既然盛款待,娘娘恭敬不如從命!”
他隨手向那車廂一敲,裏面的人便道:“弄大人說的也有道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吧。”
韋青鳶的臉上這才重新浮起傳說中暖玉蘭衫的模樣,“好,蓮後娘娘,請!”
于是,蕭憐的儀仗很快被這八千重兵給夾在中間,與其說是請,不如說是被脅迫著來到了蘭若城下。
城門口,卓君雅的王駕果然已經等候多時,見來了,便親自下車,被簇擁著行至事先搭建好的一華蓋涼亭之下候著。
這邊,馬車前,韋青鳶見裏面這位這麽不知好歹,他們王陛下都已經現了,你一個皇後還擺譜,于是臉又重新變得難看,“有請蓮後娘娘。”
裏面的人扭了半天,“本後累了,不如直接進城歇息吧。”
“蓮後娘娘!”韋青鳶加重了語氣,“吾王陛下已經等候多時了!”沒見過你這麽不懂事的!
弄塵在外面輕拍了馬車,“沒事兒,出來吧,娘娘!”
他特意重重地喚了聲娘娘,裏面的人又磨蹭了半天,這才緩緩掀了車簾,從裏面出來。
頭戴九只金步搖,一豔紅的帝後禮服,濃妝豔抹的秦月明!
韋青鳶當初參加神都秋獵,是見過蕭憐和秦月明的,如今一愣,“怎麽是你?”
秦月明脖子一,“本後怎麽了?”
“你是東煌的蓮後?不是蕭憐?”
秦月明翻了個白眼,“本後的蓮步走得比好,難道你看不出來?”
扭著腰肢,頂著九只尺把長的步搖,還真就婷婷裊裊地走向了卓君雅,大老遠夾著嗓子聲喊道:“雅雅,別來無恙啊!”
立在華蓋下的卓君雅本是一派端莊的王者風範,被喊了一皮疙瘩,心裏盤算著蕭憐怎麽突然這麽膈應,等那人被東煌的侍者簇擁著走近了一看,“秦月明?”
秦月明手絹一甩,“哎喲,別一個個見了我跟見了鬼似的,你們想要的九公主沒有,蓮後,倒是有一枚,就是我!”
“被送去東煌封後的是你?”
卓君雅哪裏肯信。
“怎麽著?王陛下覺得本後不夠?不配?”
拿出一副死不認賬的模樣,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蓮後,仗著弄塵、司命、辰宿、紫龍都在,還有兩千據說很厲害很厲害的貪狼軍,生生地在卓君雅面前把腰桿子得直直的。
弄塵暗地裏給豎了大拇指,還在馬車裏躲著的周姚則替把冷汗出了一把又一把。
卓君雅輕哼了一聲,“你不,孤王沒興趣研究,倒是對東煌的太華帝君的口味,要重新品鑒一番了。”
秦月明大模大樣走到華蓋下,“哦!原來王陛下興趣的是我們君上啊!”
卓君雅與傲然相對,神一厲,“你不要胡說八道!”
秦月明聳聳肩,姿端莊,滿流氓,“呀?又會錯意了?”
兩國元首級際會,卓君雅端莊牽了的手,轉共同踏上紅毯,走向城門,外人看來,一個王者威儀,一個風華絕代,還真是不相上下,一對姐妹霸王花。
秦月明的手被卓君雅用了幾分力道抓了,就十分地疼,強著一步一步邁著蓮花步,口中低聲音恨恨道:“你特麽給我輕點!”
卓君雅這才稍稍送了點勁兒,含笑淺淺,“喲,當蕭憐了,忘了你是個沒手的。”
“你禍害我,當心我們爺知道了,弄死你!”
卓君雅角一勾,“孤王等了很久了,神都秋獵一別,在孤王的疆土上一來一回,都無緣得見,甚是想念。在哪兒?”
“能在哪兒,自然是跟國師在一起!”
卓君雅腳步當下一滯,“國師?”
急速回頭向東煌的隊伍掃視一圈,赫然一乘黑的轎攆極為低調地沒在人群之中。
那黑轎,太悉了,秋獵時就曾幾次見到勝楚乘坐。
他來了?
“他在哪兒?”
“誰啊?”
“楚!他在哪裏?”
秦月明嫌棄地將打量一番,“楚,楚,楚也是你的?”
卓君雅直接甩了的手,大步從紅毯踏回,衆目睽睽之下,穿過人群,直奔那乘黑轎。
滿王者氣勢,一時之間,東煌來的人竟然也沒人阻攔,直到行至黑轎前,這才停了下來,聲對裏面道:“你來了?”
裏面沒聲音。
“來了怎麽不說一聲?差點將你錯過。”
裏面還是沒靜。
卓君雅看向護在轎子邊上的辰宿,辰宿將臉別想一邊,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擡手掀了轎簾,裏面,出了飄出一淡淡的朝思暮想的清冽香氣,竟然空空如也!
果然是他!
但是他現在去哪兒了?
卓君雅強行克制了心的興和悸,和悅問辰宿,“他去哪兒了?”
辰宿道:“主人的行蹤,無需向不相幹的人報備。”
卓君雅依然溫聲卻多了分威嚇,“他在我藏海國的領土上,如何不可向孤王報備?”
弄塵大老遠地一看,杠上了,這萬一一言不合打起來,在人家的國土上,把人家王收拾了可不太好,趕跑過來橫在兩人中間,“個個,王陛下,國師大人他有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