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之坐在外間的電腦前，聽見門鎖響，有人從里面緩步踱出來。

看清來人之后，很快站起來，垂著手站立在桌邊。

年輕英俊的男子停在面前，瞇起眼睛笑：“不至于這麼急著送客吧？”

纖長的眼睫輕輕震，陳敏之只是低垂下視線，上回應：“這是禮貌。”

“我還以為替我倒杯茶，請我坐一會兒才是禮貌呢。”周子揚慢條斯禮地說。

“你想喝什麼？”陳敏之愣了愣才問。

“都可以。”

“那你先坐著等一會兒。”

在轉去茶水間之前，特意先將自己的轉椅推到周子揚面前。

“怎麼，”周子揚輕笑一聲，目停留在這張明秀的臉上，語氣有些難測：“還怕我連這兩步路都走不了？又或者，你招待所有人都這麼周到？”

陳敏之怔了一下，習慣地避開他的眼睛回答道：“不是的。”

“這麼說來，我還是比較特殊的了？”

面對這樣晦的調侃，也不知怎麼的，理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陳助理居然有點應付不來。此時只能維持著端正的神態，眼觀口口觀心，連看對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盡量保持著語調的正常，避過他的問題，只是說：“你先坐，我去倒茶。”然后快步離開，就連自己都覺像是落荒而逃。

茶水間里空無一人，陳敏之好歹能夠靜下來口氣了。

真是沒用啊，暗暗斥罵自己。為什麼每回遇到周子揚，都會表現得像個了委屈又不敢吭聲的小媳婦？

哦，不對，其實更像是高中的純看見自己暗的對象……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會對他有好，而與他外型相像的周子衡，在的眼里卻永遠只是單純的上級和老板。

不不不，想，不應該喜歡上一個花花公子的。這樣對自己一點好都沒有！

可是他偏偏也喜歡來招惹，時不時就來公司晃悠一圈，讓想要忽視他都很困難。

周子揚只喝了小半杯尖就被一通電話走了。陳敏之起要送，他擺擺手，毫不在意：“沒事。”

陳敏之只得筆直地站在原地，目送他微跛著走進電梯下樓去。

聽說那條左是在三年前的一次雪中意外傷的，傷得很重，因此留下了后癥，連走路都了影響。加上最近天氣不好，行比上次見面時似乎更加困難了一些。

站在桌邊呆立了一會兒，陳敏之才慢慢收回心神坐下來，打開電腦繼續整理關于此次并購的相關資料。跟在周子衡邊的日子不短，所以深知他的脾，周子衡在公事上的嚴苛要求簡直與平時那副看似漫不經心的態度形鮮明對比，令毫不敢馬虎。

正當陳敏之集中神做事的時候，旁邊沉重的柚木雙門開了，周子衡一副準備外出的模樣，臨離開之間將一張便箋擺在辦公桌上，簡單地吩咐：“下周一下午四點，替我送束花。”

白的便箋紙上有一個地址和一個人名。

陳敏之依照慣例確認了一下：“送紅玫瑰嗎？”

周子衡說：“玫瑰俗氣。換一種，你親自去一趟花店。”

陳敏之不由得愣了一下。送花送禮這樣的事向來都是做主，周子衡從未過問過，今天這樣的況倒是前所未有。

留了個心，于是又問：“只送花就可以了？”

周子衡本來轉走，聞言卻停下腳步微微瞇起眼睛，仿佛確實認真思索了一番，然后神如常地說：“只送花，但是不需要留卡片。”

電梯門緩緩合攏之后，陳敏之才重新低頭看了一眼便箋上的容。

舒昀。

一個十分陌生的名字，很確定這個名字自己從未聽說過。而在給花店打電話的時候，陳敏之這才忽然想起來，老板好像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給哪位士送過禮或鮮花了。

即使是再干的職業，也難免有著八卦的本能，這時陳敏之不默默地猜想，這個舒昀究竟是周子衡的又一位新歡，還是他風流史的終結者？

收到花束的時候，電視臺的活剛剛結束，舒昀正在化妝間里卸妝。剛才唱了一首歌，許是發揮一般，站在臺下的Nicole臉不大好看。

助理小喬替把那一大捧醒目的紫郁金香拿進來，整張臉都被擋在后面，笑嘻嘻地說：“小舒姐，給你的！”

“不錯啊，這麼快就有了。”旁邊有人笑著湊過來圍觀。

“或許是男朋友呢！”

“不會吧，要是男朋友就該送玫瑰了。對吧，舒昀？”

舒昀放下卸妝棉，眼圈上還有沒來得及掉的眼影，濃墨重彩的兩圈，被幾乎完全素凈的臉龐襯得有些突兀。

納悶地接了花，卻不知道是誰送的。

“看來真的是神。”小喬喜滋滋地分析。

“不會吧。”舒昀不相信。

“那會是誰呢？”小喬的眼睛里放出星星點點的，一副十足漫人的表，雙手合十擺在前：“難道是追求者？”

低頭端詳著那束花，舒昀把所有的可能都在心里過了一遍，最后面一正，連連擺手否定這個揣測。

結果一行人剛剛坐上公司的車，的手機就響起來。

“你現在有沒有空？”電話那頭的人語氣平靜。

這個聲音卻讓舒昀有點發愣，那束聲勢奪目的鮮花靜靜地擺在旁的座椅上，無意識地拿手指繞住細長的帶，一圈又一圈，最后才出聲，問：“有什麼事嗎？”

對方靜默了一會兒，“見面再說，可以嗎？”

明明只是一句極其普通的問話，可是舒昀卻仿佛產生了某種錯覺，只覺得這是印象中從未出現過的謙卑的口吻，藏著的那份小心翼翼更是令人到陌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腦海里竟會再次浮現出曾經那個神囂張冷酷、又有點傲慢的年的影。

其實本應當開口拒絕的，可是與思維仿佛并不同步，的心在剎那間了一下，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答應了下來。

抵達約定的地點已是半個多小時后。

高中母校門外的小吃街上正是一天之中生意最為紅火的時候，燈通明油煙四起，各式燒烤煎煮的香味吸引著長期住校的學生，這副熱鬧的場景比起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舒昀下了車，并沒有立刻走近。幾乎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了裴云，他穿著括的深灰風，修長清瘦，站在骯臟油膩的馬路邊，與小攤小販以及一群半大不小的學生們在一起，顯得格格不。

舒昀努力回憶了一下，發現即使是在他們讀書的那會兒，他也是鶴立群的。

印象中的那個年孤高清冷，盡管有時脾氣惡劣，但他沉默的時候整個人就仿佛一棵雪松，讓人無法將他與任何喧囂臟的環境聯系到一起。

而事實上，當年與莫莫郭林等人廝混一團，課間或放學后群結伴地出來瞎逛時，也從沒在這樣的地方見過裴云。

反倒是多年后的今天，沒想到他竟然會將約來這里。

一路踩過臟兮兮的路面，舒昀的腳下還是做節目時穿的魚緞面高跟鞋，擔心弄臟了，于是低著頭尤其小心，避過每一低洼的和幾乎看不出的廢棄蔬果，最后終于來到裴云的面前。

他見了便問：“穿這麼，不冷？”

垂頭看看自己，確實時尚有余卻稍嫌單薄。但并不覺得冷，或者說這一路過來，自己的思緒本就沒有放在這上面。

搖了搖頭，只是問：“為什麼我來這里？”

裴云說：“今天不是你的農歷生日麼，我請你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