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被綁住手腳，蒙住雙眼，反鎖在一間閣樓裡。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但是唯一能確定的是樓房很高，在這黑漆漆的狹小閣樓上甚至都能清晰的聽到外面呼嘯而過的風聲。

北方的冬天向來冷得厲害，夏被蔣東升養了這麼些年，竟也起來，了一夜寒便有些頭暈腦熱。他胳膊上還帶著黑紗，若不是母親的忌日，哪裡會這麼不小心被人從墓地陵園劫持到這種地方。蔣東升對他的占有出奇的強烈，每次出門恨不得將他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起來，別說近，也不得一下。

閣樓的門忽然被打開了，砰的一聲作響，接著有什麼人靠近，將夏覆蓋在眼上的黑布取下。突如其來的寒風和刺眼的讓在黑暗中呆了兩天一夜的夏忍不住瞇起眼睛，但是在看清來人之後，忍不住呼喊出聲：“陳書青？！”

面前的人正是夏的同鄉好友陳書青，他蒼白著一張臉，並不比夏好上多。

陳書青顯然沒想到夏會被捆綁在這樣的地方，原本斯文學者一般的臉上如今更多的是惶恐，“夏、夏，我不是故意的，蔣易安說只是要見見你……他是蔣東升的哥哥，我以為他們不會這樣……”

外面還有人嗤笑了一聲，接著邁步走了進來，站在了陳書青旁，出一張跟蔣東升相仿的臉來，只是那樣讓人厭惡的笑跟蔣東升完全不像。蔣易安輕蔑的看著綁住手腳丟在地上的夏，道：“怎麼，沒想到吧？還是多虧了你這位朋友，我才能這麼容易就把你弄到這裡來。”

夏抿抿，兩天來滴水未進，已經讓他的裂開了口子。

蔣易安嗤笑，“真沒想到，我那個雜種弟弟，如今可是為了你什麼都舍得拿出來！你有多久沒回去，恐怕他就有多久沒合眼呢。我真是沒有想到，你這麼一個男人，竟然能讓他把南苑的地皮都讓出來，哈！”

夏抬頭看向蔣易安——蔣家爭奪家產的事兒他也是略有耳聞，這事太大，蔣東升想瞞住他的耳朵卻也是瞞不住的，只是夏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卷這場爭奪事件中。或者說，他從未想過自己在蔣東升心目中還有這樣的分量。

蔣易安像是看著一條死狗一樣看著夏，他顯然心很好，多次敗在蔣東升手下的恥辱似乎也被洗刷了。他看看陳書青又看看夏，瞧著他們臉沉寂，角的笑意更濃了，“聽說你當初和陳教授還是在一個小鎮上考試出來的，都是同鄉，陳教授不如留下跟夏多聊幾句。”說著，他湊上前來又將黑布死死的綁在夏眼前，熱氣幾乎要噴到夏臉上。

夏扭頭掙紮，卻被蔣易安住了下，哼道：“陳教授不必擔心，他被我下了藥，如今什麼力氣也沒有，反抗不了你。隨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這話說的又曖昧又惡心，夏胃部一陣，差點吐出來。可是他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在一片黑暗中聽著蔣易安離去，將那鐵門牢牢關上。

被相多年的人出賣，覺是什麼樣的？

夏死死的在黑布下瞪大雙眼，只恨不得能過黑暗看到陳書青那張臉，他心裡有一把火在燒，他自認為待陳書青不薄，竟沒想到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陳書青扶了扶眼鏡，極力維持著臉上的漠然，但是那雙眼睛卻是不敢看夏的。四周除了呼吸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陳書青似是掙紮了很久，終於還是開了口，“夏，你和蔣東升早就在一起了……對不對？”

回答他的仍是一片沉寂，陳書青等了一會，似乎是壯著膽子，竟然帶著質問的語氣道：“你被他包養了多久？你當初借我的錢也是蔣東升給你的？”這話說的又夾雜了些許心酸和不甘，最後一咬牙，還是說道，“我會把錢都還給你，你也盡快擺蔣東升那個人渣的好，賣的錢……髒。”

夏想笑，只這一句“賣錢”便將他傷得無完，多年的朋友分全化為泡影。他曾經想象過假如朋友知道他和蔣東升關系之後的反應，但是如今親耳聽到，傷得更深。

他知道陳書青是個天生的蛋，懦弱膽小，害怕是非，但是他一直都將他當做朋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好友這樣哆嗦著聲音質問。當初若不是他順著蔣東升，若沒有那筆錢，他和陳書青如何能在這偌大的京城裡完學業，如何混得下去？若沒有蔣東升，他夏又怎能在母親病床前多盡孝幾年？這個一心研究書本的男人，終究是在象牙塔裡被保護的太好。

夏臉變冷，盡力直了脊背，語氣也冷淡疏遠起來，“我和蔣東升的事兒，不用你管！”

陳書青斯文清俊的臉上煞白一片，他囁嚅著，說：“夏，你真的和他……你是認真的？”

夏不屑跟他說話，只在角挑了一個冷笑。

陳書青走近了幾步，看見夏往後退躲開他出的手，心裡有些堵得慌。他手掌在夏的臉頰上過，嚨忽然有些發，但也只敢了那點黑布不敢再多做些什麼。“夏，我等下便去求蔣易安，讓他放你回去……”

門外的聲音嘈雜起來，像是有人在爭吵著什麼，甚至還能聽到手的聲音。

“……老子要做什麼還不到你說話！夏在哪兒？你他媽把夏給老子出來，不然老子就徹底廢了你！”門外的聲音蠻橫無理，一子流氓派頭。

“夏？你養的那個男人，現在當然在會他的老人了！哈哈哈，蔣東升你不會不知道吧，夏那個同鄉看他是用的什麼眼神？對，就跟你現在是一樣的，呸，真惡心！這會兒倆人早就滾到床上去了！”

“……蔣易安你他媽敢！”

一陣更嘈雜的爭吵，甚至還傳來槍火的聲音，裡面摻雜著夏悉的男人狂聲音，一如既往的兇狠，“蔣易安你給老子看清楚，這些都是你們老子的，你不是想要升？不是想要錢嗎？你們讓老子在外面背黑鍋，給你們賣命，老子才不吃這個虧！你放心，這些我他媽全給你們掛在公司的賬上，那塊地皮你當老子白給的？你，你爸，一個都跑不了，這回老爺子也保不住你們！”

“蔣東升你這個王八蛋！你到底還是不是蔣家的人？！你怎麼敢這樣，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是把整個蔣家都毀了？！”

蔣易安瘋狂地吼著，他已經失控了，片刻後竟然轉沖上了閣樓，推開門的那一剎那，蔣易安一雙紅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夏上，又像是在看著那個同父異母的雜種弟弟。“都是你……都是你我的！蔣家毀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夏被黑布蒙著眼睛，什麼也看不到，只聽得周圍一片嘈雜，旁的陳書青在大聲著他的名字，而接著又被那個霸道的男人一聲怒吼遮擋過去，“夏！！！”

耳邊炸開一聲槍響，夏只覺得額頭一陣劇痛，溫熱的什麼便順著額頭汩汩而下，不停湧出流淌一臉。他腦中一片空白，不知為何卻偏偏想著剛才蔣東升那聲怒吼，他從未聽過蔣東升這樣惶恐害怕過，像是失去了最後一塊浮木。

——夏，你別怕，我會一直在你邊兒。

——夏，你等著，等我給你報了仇我就去陪你。

——夏……

誰在耳邊不停的說著，承諾著，片刻也不停歇。

蔣東升，原來我在你心裡並不只是個玩嗎？原來也是，值得你拿命去換的人。

夏覺得自己像是陷在一片掙紮不出的泥塘裡，費勁了力氣才睜開眼睛，呼吸上新鮮空氣，迫不及待喊出聲，聲音卻小的連自己都聽不到，“……唔！”

旁邊一雙糙帶著老繭的大手，將夏出試圖抓住什麼的手握著，聲音有些低啞的問道，“這孩子不會是燒糊塗了吧？”

那人握著夏的手低聲念叨了一句，接著便向門口喊了一句，“端碗蜂水來，再給劉醫生去個電話，麻煩醫生再來家給瞧瞧吧！”

夏費力的將眼皮的隙睜大一些，想要看清邊的人，他模糊聽到一陣門簾響的聲音，接著就被人小心的扶了起來。扶他起來的人似乎是個中年人，上有廉價化妝品的味道，氣味太過嗆人讓夏忍不住咳嗽了下。

“哎，夏師傅你瞧，他把水都咳出來了，準是沒事了！”扶著他的人大聲說著，讓夏的耳朵嗡嗡作響。“劉醫生也說過，就是小孩子不懂事把水嗆進鼻子裡了嘛，咳出來就好了……”

夏被扶著喂了點蜂水，幹的嚨好過了不，不過水吞咽下去的時候咽還是火辣辣的疼痛著。喂了點水，夏也終於有力氣睜開眼睛了，可見到的不是冰冷的病房或者醫護床，也不是他曾經跟蔣東升住過十多年的房子，而是他時住過的那個清貧的家。

旁邊小心扶著他的男人湊過臉來，被歲月磨礪過的臉上仿佛又老了幾歲，他眼裡帶著張，又像是擔心夏被嚇到，低聲問道：“夏，你哪裡還疼麼？”

夏看著他，緩緩的搖了搖頭，小聲了他一聲，“爸。”

中年男人果然舒展了眉頭，咧著哎了一聲，“醒了就好，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