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生冷笑一聲，眼睛微微瞇起：“到底是我低估他了，原以為一個冷宮賤姬之子，能有多大本事，如今看來，他在這嶺南的七年，倒也不是白待的。”

場沉浮十余載，袁崇生最是明白一個道理——自古賬愈糊涂越好，若是誰也瞧不明白，更是好上加好了。可如今那廣安王掌握嶺南全境莊田之賬，那便說明，巡臺府行事便不那麼利索了。

曹師爺自也機敏，吊梢眉一抖，道：“莫不是那廣安王拿這本賬冊來敲打我們來了？”

見他與自己想到一，袁崇生心更多了幾分警醒，他將今夜之事翻來覆去想了幾遍，仍舊理不出頭緒來。

“有無敲打的意思，本不知，那廣安王倒是一句未往這上面提過……他只讓本幫他一個忙。”

“何忙？”

袁崇生角微微抿著，眼中波瀾涌起，緩緩道：“讓巡臺府代掌全部莊田收，他們廣安王府自此不這莊銀。”

曹師爺一時不明：“什麼？難不他們不往朝廷納歲供了？”

袁崇生嗤笑：“曹師爺莫不是糊涂了，朝廷歲供豈能不納！”

他點了點賬簿：“這廝的意思是往后這些莊銀收皆歸巡臺府持，歲供的銀兩，哼，自然也由我們來一并納。”

“這廣安王莫不是瘋了不，”雖說此事咋呼聽上去對巡臺府百利而無一害，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怎可能有人自斷手臂而不謀一利。

按慣例，封地莊田的稅銀由各地巡臺府負責納征，所得銀兩與屬地藩王共同分。歸地方巡臺府者，用作奉養兵馬之用，而歸屬于藩王那部分，大頭自用作每年往京城里進貢的歲俸，剩余的自然是落王府的口袋，故而，這每年的分可算是玄機重重。

他初來此地，最先開刀的便是這莊銀，前任巡臺不知是懦弱無能還是別有原因，所得莊銀除了留足地方兵馬用度外，竟皆撥給廣安王府。他怎會沿用如此窩囊分，自然大刀闊斧進行莊田納征改革，將大部分收劃巡臺府名下。

卻不料，這廣安王竟是出奇的大方，干脆連剩余的部分一并送給了巡臺府，這他收得如何安心。

猶記得那人笑意晏晏，昳麗無方：“這賬本本王看得頭痛，每年辦這歲俸都要我去掉兩層油皮……巡臺大人，這廂便盡數由您了，還大人幫幫本王這個忙。”

初時他只以為這廣安王了幾次敲打，特特來討巡臺府的好來了。

于是他便順水推舟，不經意說起今日在街坊被一幫小兒沖撞之事，又“大驚失”地知道這幫小兒居然便是廣安王府上的人，繼而上演了一出“大肝火”，將那何翦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后又滿臉慚與李元憫連聲道歉，拍著脯保證速速便將這些孩子給放了。

待將廣安王給送出巡臺府門，他的酒意也醒了幾分，愈發嚼磨出事的不對勁來。

若是其他藩王，他自不會如此懷疑，然而嶺南的這位可是個不寵的藩王，旁的藩王自有免征歲俸的待遇，若是遇到不景氣的年份，陛下念著分還會分撥銀補充藩王府的用度，可廣安王府顯然并沒有這樣的待遇，不說分撥，每年更是定死了至三萬兩歲俸的納貢。

這唯一的大頭收被拱手相讓，偌大的廣安王府，又靠什麼養活？

思及此，袁崇生更是連那最后半分的酒意也沒了，背后驚出一的冷汗，越瞧那本賬簿愈覺得心慌，便立刻遣人去了曹師爺來商議了。

曹師爺自也是意識到不對勁，當下思忖良久，竟找不到什麼緣故，念及他們來嶺南的時日尚短，也不知其間有何不知的貓膩。

當下拜首道：“大人，此事卑職明日便遣人去查。”

袁崇生點頭：“好，越快越好。”

眼見夜已深，明日還得部署公務，曹師爺不再逗留，當下與袁崇生辭別。袁崇生獨自又在書房思慮良久，著實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喚下人抬燈，往院走去。

剛踏院，便見前頭搖搖晃晃的一個男子正哼著花曲兒，邊的小廝吃力地攙扶他，那小廝聽聞后的靜，回頭一看，立時面發白。

“大人！”

他慌張推了推邊的男子，男子醉醺醺回過頭來，看見袁崇生那一張黑得可怕的臉，登時酒醒了。

“爹！”

這男子便是袁崇生的長子袁福，他方滿弱冠之齡，材與袁崇生一般瘦高，面皮青白，目下泛著青黑，顯然是沉湎酒良久。

“孽障！”袁崇生大怒。

若說自己這兒子長進，那是往祖宗八代臉上金，旁的倒罷了，來了嶺南半月，倒將明街暗巷的窯子都給清了。

本就煩心賬冊之事，當下更是心生橫怒，立時喊來家丁將這孽障給捆了，丟去祠堂跪上一晚不提。

***

馬車不疾不徐停在廣安王府的兩尊石獅子前。

轎帷一掀，立刻有小廝抬著府燈上來迎接。

猊烈將人抱在懷里，輕下了馬車，吩咐人去備醒酒湯熱水巾帕等。

待步寢房，將那紅撲撲的人兒輕放在床上，床上的人難過地蹙了蹙眉頭，掙了掙，緩緩睜開眼來，了幾口，

“扶我去凈房……”

猊烈立刻將他抱去了凈房小解，布簾后淅淅瀝瀝的聲音傳來，猊烈往外走了走，努力讓自己不去注意那聲音。

半晌，李元憫搖搖晃晃走了出來，眼見快要摔了，猊烈忙攬住他的腰，將他抱了起來。

“阿烈……”李元憫無力往眼前的膛上一靠，青年的實勻稱，有著堅實的力度，悉的氣息更是有種令人放松的魔力。

酒意的熏然騰上腦際，他任由自己陷那溫水一般浮的迷蒙之中，這是他唯一可以放任自己的時候，什麼都不用想，也什麼都不必防備，在青年平穩有力的步伐中，他昏昏沉沉地想，只要有阿烈在，他便是安全的。

他們是彼此的前后背，是這個世上相依為命的兩個人啊。

忍不住蹭了蹭，鼻音呢喃：“阿烈……”

猊烈垂首看著懷里醉醺醺的人，將人抱得更了些。

回去的時候李元憫的醉意更濃了，連眼皮都睜不開，待醒酒湯上來，猊烈哄著喂他喝了點，許是湯水有些嗆鼻，李元憫不由微微掙扎，不湯水灑在了襕衫上，印出點點跡，猊烈嘆了一口氣，將碗遞給一旁的仆婦，命下去了。

“殿下……”

猊烈輕聲喚他，捧著他的臉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頸窩上，面上似有猶豫之，不過很快手，扯下了細腰之上的刺繡腰帶，將他外衫去了，只剩里月白的綢小。

他上的酒氣并不好聞，但解了外衫之后，那些酒氣便淡了一點，一冷香鉆鼻孔——他好像天生便帶著這好聞的香氣，從雪白的里生出來一般，猊烈忍不住湊近了些，讓那陣淡淡的香氣籠著自己。

李元憫覺得臉很燙，又熱又燥，思及什麼，迷迷糊糊掙扎了來。

“抬水來……沐浴……”

猊烈知道他生·潔，更別提這春夏熱的氣候。

許是因為子特殊的緣故，他的沐浴向來都由著自己，從不假手下人，然而酒醉之人不分乾坤，豈能自行沐浴。

猊烈的語氣不自覺地帶了哄：“殿下，明日再沐浴吧。”

李元憫皺了皺眉，發出了一聲不滿的嚀音，臉面皆是酒后的糜紅，雪頸間也暈染了深深淺淺的紅。

猊烈目浮游，結上下一：“……那我幫殿下稍作拭。”

深吸一口氣將他放平了來。巾帕已經沃了，微微散發著熱氣，猊烈的手指住了那小的系帶，卻是滯在那里，緩了片刻，輕輕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