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梅的臉登時更難看了,心也一下子慌起來。
對劉明的秉一清二楚,這次看到霍溪淮新仇舊恨一起發,指不定干了什麼事出來。要是他因為霍溪淮這個掃把星丟了學的機會,劉德庸肯定會遷怒。
可過了會兒又想到,霍溪淮臉上本沒什麼傷痕,而劉明卻是被沈云棠打得都腫了,怎麼也不能是劉明錯更重!
胡梅心一發狠,咬咬牙道:“看就看!”
于是司機趕去把行車記錄儀取了下來,一行人找了個辦公室,開始播放,那個仗義執言的家長也跟著進來作證。
屏幕上,先是出現霍溪淮坐在了花壇邊,沒多久,他臉變得蒼白。
劉明出現了。
胡梅心頭一,趕尷尬地找補道:“我們認識,我們是親戚,他只是上去打個招呼!”
接著其他人就看見劉明狠狠了霍溪淮的額頭,還支著不準他走,像極了攔路打劫的流氓。
胡梅有點慌了,連聲說:“他們只是開玩笑!開玩笑而已,他們在家里也經常一起打鬧……”
霍溪淮想起逃跑,屏幕里的劉明又把他強行摁了下去,辱一般拍了拍他的臉。
不用看完,林老師的臉已經很嚴峻了。
人攻擊先不說,給孩子心理上帶來的影是不可磨滅的。
這種行為,在海中是絕不可能出現的。
更何況這個家長說他們在家里也經常這樣“打鬧”,顯而易見那個壯實的男生從上就壞了,被家里溺得已經不把欺負人當一回事。
這樣的學生絕對是一個禍害。
看見林老師臉不對,胡梅徹底坐不住了,連忙說:“霍溪淮不是都沒傷嗎?反倒是明明被打得那麼慘,我不追究他們就是大度了,再不濟也是都有錯,怎麼能只怪我兒子呢?”
沈云棠懶懶靠在沙發上,覺得好笑的。抬了抬下,“這你可就不對了,被欺負的那個才是你兒子,你一個后媽這麼上趕著接盤干什麼?”
林老師和那位家長一聽都愣了,這是什麼復雜家庭關系?怎麼霍溪淮才是他親兒子呢?哪有幫著繼子欺負自己親生兒子的?這是純純有病吧!
這毫不留的話把胡梅這些年的心結給得太準了,致命得心口一陣刺痛,呼吸都重了起來,憤怒和嫉妒讓渾都在抖。
胡梅怨毒地看著沈云棠,一時之間多年的憤恨涌上心頭,都忘了要幫劉明遮掩這回事,滿腦子都是自己二十年的恨。
“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知道霍溪淮是什麼樣的喪門星嗎?”胡梅發出一聲冷笑,“不是因為懷了他,我和霍智淵會離開霍家?”
“不是因為他,我能一輩子都做不豪門太太?不是為了他,霍智淵能去出任務沒命了?”
林老師和那名家長目瞪口呆,面面相覷,甚至有點害怕。這都是什麼離譜的陳年辛啊,他們是不是不該在這聽……?
沈云棠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目冷漠,沒什麼表,卻能看出一不把看在眼里的嘲諷。
胡梅這輩子都為這種看低而怨恨,最恨別人看不起都眼神,都快恨得要發瘋了。
然而沈云棠只輕飄飄一笑,說:“離開霍家是因為你是奉子婚的吧?”
胡梅一僵。
那個漂亮的人漫不經心地玩著指甲,隨口道:“因為你的條件從各方面都配不上他爸,所以用手段先懷上一胎,以為這樣就能嫁進豪門了,沒想到不蝕把米。”
怎麼會知道的……
霍家的長輩不可能跟說這些……!
胡梅越來越恐慌,不敢置信地看著,沈云棠那涂著楓葉口紅的輕輕張合,幾下就把拼命藏起來的過往揭開得一干二凈。
“讓我猜猜為什麼他們不讓你和他爸結婚,是不是說你心不正,圖謀家業?”
“然后他爸為了負責任堅持要和你結婚,所以氣得霍家長輩和你們分家?”
沈云棠“嘖嘖”了兩聲,“怎麼會有這麼活該的人呢。”
“……你知道什麼!”
胡梅氣急敗壞地打斷,“霍智淵本就沒有——”
“哎,別急,我還沒說完呢。”
沈云棠給自己倒了杯水,垂著頭輕描淡寫道,“他爸為什麼會出任務犧牲,不是因為你總罵他沒用,沒錢就算了職位也不高,連兒子也不爭氣嗎?”
“他為了給你一個代,也給霍溪淮一個榜樣,申請出了任務,立功了就能升職了。”
端著水杯,眼神平靜,“他是被你死的,他的一輩子都是被你害的,你也是。”
胡梅呼吸重,手握了起來,搖著頭不停道:“你在污蔑我,是他自己想被人崇拜才去的,跟我有什麼關系!你本什麼都不知道,只會憑想象瞎說!我本沒有做過——”
“我就是知道。”沈云棠眼也不眨地瞎編,“你猜他爸生前有沒有把事告訴過家里呢?”
胡梅徹底大腦空白了。
怎麼可能……霍智淵那麼相信,那麼聽的話,怎麼可能背著和家里告狀?
可沈云棠又是怎麼把那些細節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胡梅只覺得恐懼席卷了,幾乎都要站不穩,不可能的,的怎麼會被別人知道了呢,霍智淵都死了,霍溪淮也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錯——
結束鈴驟然響了起來。
胡梅猛地驚醒,一回神卻看見霍溪淮站在門口,沉默地著。
他提前卷下來了。
不知道把他們的話聽去了多。
胡梅只覺得他的眼神很冰涼,好像來自什麼死,毫無生氣。
害怕這種眼神,也厭惡這種眼神,一看到他就想起霍智淵,連覺也睡不好。
恨那張和霍智淵長得像極了的臉。
可現在,只能抖著說了一聲:“霍溪淮,我……”
的這個兒子一句也沒聽的話,只冷冷地看著。
劉明也收拾書包下來了,打聽到他們在辦公室,志得意滿地找過來,一進門就大喇喇地說:“媽,我考完了!”
而后才發現辦公室里氛圍詭異。
他媽和霍溪淮對視著,還在流著淚,而沙發上坐著一排人,為首的就是剛打過他的沈云棠。
林老師終于了,語氣沉重地說:“在場的各位心里應該也都有判斷了,海中的教學風氣嚴謹,不能容忍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劉同學家長,這個學生我們是不能收的,請回吧。”
劉明一下子就愣了,而后怒上心頭,拍著門道:“我憑什麼就不能上!我哪里不比他好,你們海中的校長要是知道你因為聽別人的瞎話要拒絕一個好苗子,你工作保得住嗎?”
林老師看他這樣子就更是搖頭了,板著臉道:“我就是這里的副校長,招生是我的責任,我必須對學校負責,你就別想上了。”
幾個人這才知道不是普通老師,都還愣了一下。
隨即,那家長接口道:“原來林老師是副校長,那我簡直是對海中的校風一個大放心啊!把兒給你們,肯定沒問題!”
劉明傻眼了,他哪知道一個看著普普通通又刻板的中年老師會是決定招生名額的副校長,但這下他想收回狠話也來不及了,只得求救地看向胡梅:
“媽!媽你幫我說句話呀!我不能不上海中,我爸會打死我的!”
看著胡梅還在對著霍溪淮發怔,劉明更急了,拉著道:“他爸都死了多久了你還對他哭什麼?別告訴我你現在還覺得對不起他啊!”
——“你爸死了。”
沈云棠的聲音冷冷進來,隨后看著劉明錯愕的臉,甜笑道:“這話聽著是不是很興?我看你那麼喜歡說。”
劉明氣極,但沒想到還要繼續:“正好呢我就是比較喜歡滿足別人獵奇的好,我可以幫你訂下整個海市的所有電臺,每天循環廣播‘劉明你爸死了!’,想必你會喜出外。哦,我還可以訂外灘無人機秀……”
林老師趕攔了攔,冷汗道:“哈哈,這位家長,休息會兒休息會兒,等等績吧。”
劉明氣得臉鐵青,想狠狠砸桌子,但沈云棠邊那保鏢又讓他不敢輕舉妄。他氣了半晌,最后往地上一賴,“我就要在這等績!我要是過線了不讓我上,那就是徇私作弊!我去教育局舉報你們!”
話音剛落,林老師就低頭看了看手機。
“機改就是比較快,現在已經開始統分了。”林老師松了口氣,難得放棄了禮貌,帶著對這對極品母子的厭惡冷笑了一下,“你們自己看看吧。”
把表格投在了幕布上,唰地一刷新,往下到劉明的名字。
離分數線赫然差了四十五分。
劉明霎時臉大變,騰地站起來,“不可能!機構老師給我……”他猛地閉。
林老師一愣,聽明白了,又是忍不住荒唐地笑了一聲,“外面騙人的機構吧?海中的每套題都是絕,上考場之前要經歷好幾手修改,怎麼可能有人拿到題?也就騙騙想走捷徑的了。”
就這績還要威脅,簡直不知道不自量力幾個字怎麼寫。
這下沒什麼好說的了,林老師心俱疲,“請回吧,再鬧我就要喊安保了。”
胡梅這才猛地回過神來,瞳孔驟地抬頭看了過去。
……劉明落榜了!
想到回家后會遭的待遇,渾發起來,突然一凜,變了調的聲音神經質地問道:“霍溪淮呢!霍溪淮肯定也沒考上吧!”
林老師皺著眉往前看了看,眉頭微微松開來,難得出一個笑容。
“霍同學過線了。”
胡梅一愕,猛地看向沉默不言的霍溪淮,目像刀一樣鋒利刺人。
林老師繼續道:“高出了25分,正好到可以班的績,恭喜你,以后就是海中的學子了。”
分都出來了,不容他們繼續鬧,司機已經有眼地上前把這兩個礙眼的臟東西一手一個拎了出去,讓他們連罵聲也傳不進來。
那位家長蹲到了結局,心滿意足地大笑了起來,和沈云棠套近乎道:“恭喜恭喜,以后咱們孩子就是校友了,我兒是高一的,你家孩子應該是班高三的吧?正好,以后有朋友了,我特別欣賞你這種格,我太太應該和你很聊得來,要不加個聯系方式吧?”
他們在那加微信,林老師有點失笑,搖搖頭,對霍溪淮道:“霍同學,跟老師去登記。”
霍溪淮沒有再看一眼胡梅的背影,而是往沈云棠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隨后,跟了上去。
林老師推開里面的辦公室門,從屜里拿了本家校聯系手冊來,翻了新的一頁,讓霍溪淮照著說的填。
他伏著腰寫著,林老師突然嘆了一句:“你和你姐姐很好吧?”
他的筆頓了一下。
“真好啊。”林老師嘆道,“有個愿意時時站在你后,不論如何都先相信你的家長,是一種讓人羨慕的幸福啊。”
肅然說:“你的父親也是讓人尊敬的英雄。”
林老師了他的頭,目欣,“好孩子,以后在海中好好學習,走到讓他們夠不著的地方去。”
霍溪淮正填到最后一行,監護人信息。
他的筆頓出了一個藍的墨點,良久后,鄭重地寫上了三個字。
隨后對林老師如誓言般重重地一點頭。
“謝謝您。”
他一定會的。
等他出去后,林老師看了眼手冊,霍溪淮的那一頁上,最后一行字寫得格外工整漂亮,像是怕錯待了這個名字。
監護人:沈云棠。
回家路上沈云棠依然在玩消消樂,開大了音量,背景音樂晃得整個車廂里都充滿了喜慶,游戲驗極佳。
霍溪淮則捧著本書在看。
能在這種環境里看得進去,不得不說也是個人才。
過了會兒,沈云棠不玩了,他捧著書沿的手了,突然倉促地說道:“謝謝。”
眨眼間沈云棠已經點開了雪大冒險,只把他的話聽了半耳朵,“嗯?”了一聲。
他抿了抿,最后還是決定再說一遍。
“謝謝。”
這次聽得清楚,沈云棠點頭表示知道了,開始專心致志解鎖關卡。
在關掉雪大冒險音效停止的空隙,霍溪淮又說:“可以……問一下,你經常欺負誰嗎?”
這句話是沈云棠在打劉明的時候說的,比他擅長欺負人。
上輩子,這個被欺負的人是他。
沈云棠頭也沒抬,沒打采道:“我哥。”
說話間又打開了理彈球。
霍溪淮愣了下。
在下一個間隙里小心問:“你也有哥哥嗎?”
這下換沈云棠頓了頓。
片刻,道:“不是親生的。”
說完便開始折磨的手機。已經不知道第多個游戲了,怎麼可能連第五關都通不過,什麼破設計!
怪不得他上輩子沒聽過。
這個問題是他最后一次對沈云棠心懷質疑。
最后一個疑問卸下來后,他也和前世的沈云棠徹底告別。
霍溪淮低著頭道:“沈小姐,這件事可以不告訴哥哥嗎?我自己可以解決。”
他已經麻煩哥哥太多了,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
沈云棠的游戲又GG了,扔下手機抬起眼來,漂亮的眉眼著暴躁,一看就很想找霍聿言麻煩,“你怎麼解決?”
霍溪淮陷了一陣漫長的沉默。
而后,他放下書,輕輕卷起。
膝蓋往上的地方,有大片大片青黑的淤傷。
“我會起訴他們。”他輕聲說,“我就是證據。”
從前他認為父親的犧牲是自己的錯,胡梅也是可憐人。可現在沈云棠讓他知道,不是。
他沒有罪。
他好半晌沒聽見沈云棠說話。
過了會兒,失語過后的聲音好像帶著點嫌棄。
“怎麼那麼好欺負?”白了霍溪淮一眼,把這個告訴以后霍溪淮好像很張,脖子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
可他渾的刺豎起來也就像個掌大的小刺猬,還能拿在手里拋著玩那種。
小刺猬張地一團。
壞心眼的沈云棠特別想他。
揣起手機下了個新游戲,平淡道:“還是扔給霍聿言吧,學你的習去,讓他害我去被兩個傻壁惡心。”
“……對不起。”霍溪淮小聲說。
“給你添麻煩了。”
“知道就行,閑著就給我捶捶種個花,端茶倒水的勤快點,別忘了報恩。”
車到了,司機給開了門下車。
沈云棠關掉手機屏,下車前,瞥了他一眼,懶洋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