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兩天, 學校放了假。
雖說放假,也并不輕松,考點下發,周邊提前戒嚴, 很多家長帶著考生踩點。
蘇被分在附中東分校區, 跟家距離頗遠, 開車也要四十分鐘。
一早, 眉就拎了行李, 沖嚷嚷:“蘇蘇, 你好了沒?再不快點要堵車了。”
“來了。”
吃力地拎了自個兒的櫻花行李箱,眉幫兒整了整帽子, “瞧你,還是那麼冒失, 東西帶全了嗎?”
蘇:“帶了。”
眉不放心:“我檢查一下。”
拉開兒的雙肩包,“份證,準考證,文,止疼藥,行, 最重要的東西帶了就。”
小姑娘例假就在這幾天,生時,眉那會兒正面臨著職場上的生死關頭,一直沒太在意,導致兒早產, 也差點丟了半條命。
為了以防萬一, 眉提前備了藥。
眉工作一直忙著論文, 評職稱, 本就焦頭爛額,最近市里又出了事兒,一社報人員在鬧市區持刀傷人,無差別襲擊,傷了十幾個路人。
原本已經請了假,打算專心陪兒高考,一來二去這麼耽擱下來,酒店也忘了提前預訂。
等到了考點附近,才發現大大小小的酒店早就訂滿。
就連麗景酒店這種五星級,也人滿為患。
眉不死心,在酒店前臺咨詢:“確定一間都沒有了麼?套房也可以,價格無所謂。”
前臺:“不好意思,真沒房了,套房也都滿了。要不您再到附近看看?”
眉這會兒才真切到自己的過分。
一連打了N個電話,也沒找到合適的房源。
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后忽然有人喊,“主任。”
回頭,看見韓素娟帶著兒丁霜霜正拎著一個行李箱。
韓素娟:“您也住這家酒店啊?”
眉:“你也住這兒?”
“可不,提前兩個月就訂了,就怕訂不著。”韓素娟笑著說,“貴是貴了點,但這兒距離考點最近,孩子能睡得更好一點。”
問:“主任你住幾樓?”
眉把況簡單跟說了,韓素娟訝然,“您現在才來?周邊的酒店兩個月前都訂滿了,我們也是運氣撿才訂住,現在哪兒還有房間啊?”
提到這個,眉也苦惱不已。
事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晚了。
想了一切辦法,韓素娟提議:“主任您先別著急,這樣,我們定的是標間,兩張床。不行就讓蘇蘇跟霜霜在一塊住。”
蘇一愣,沒作聲,丁霜霜不太樂意,拽了拽韓素娟的手臂。
韓素娟沒理會兒,跟眉好一通闡述利害關系。眉雖然不太想麻煩別人,可這會兒也別無他法。
“那就太謝謝你了,房錢我們來出。”
“不用。咱們這關系客氣什麼?再說了,蘇蘇跟霜霜從小一塊長大,姐妹似的,分什麼彼此。”
眉:“那不行,不能讓你們吃虧啊。”
商量來商量去,韓素娟推辭不過,只得了。
醫生就是這麼點不好,永遠都不可能真正擁有屬于自個兒的時間。
本來請了假專心陪,不過幾個小時的工夫,接了電話,說是有個手必須由本人親自做。
末了。
蘇被丟給了韓素娟照顧。
蘇知道丁霜霜因為裴之的事兒一直對自己不友好。
倒也沒想過,何止不友好,簡直到了討厭的地步。
等一切安頓好,大人們都出去了。
丁霜霜雙手抱臂,目不善:“我一會兒要出去吃飯,你要跟我一塊還是留在房間?”
蘇被媽媽趕鴨子上架地強行留給人家,原本就覺得很不自在。
這會兒又瞧見丁霜霜這麼個咄咄人的氣勢,回:“不用了,我現在也打算出去。”
“那房卡——”
蘇:“你留著吧。”
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出門只帶了手機,給眉去了電話,顯示無人接聽,大約還在手中。
蘇長嘆一口氣,對自己的悲慘命運表示哀怨。
想跟丁霜霜聯系,又覺著人擺明就是故意的,吃飯是真是假不知,討厭卻是真真切切。
也不跟待一塊兒,只是糾結自己的行李還落在房間里取不出來,比較苦惱。
是個樂天派,小小的幽怨了一下下,又滿復活了。
又過了個把小時,還沒等到丁霜霜。
蘇只好給打了電話,對方很久才接,手機那頭吵吵鬧鬧的,像是在KTV里。
蘇對旁人的私生活不興趣,等丁霜霜接了電話,不等說,丁霜霜率先開口:“我這邊還得等一會兒才能回去,你要不自己先逛逛唄。酒店里不是有泳池,有健房,還有個影院。大不了你先看會兒電影。”
饒是蘇平素脾氣溫和,這會兒也不惱了,“我只想拿回我行李。”
“那你等我晚上給你。”
對方敷衍了事地丟了句,電話就給掛斷。
六月天像是小朋友的臉,說變就變。
大雨傾盆,短促的雷雨大風,下了十幾分鐘就停了。
雨停后,空氣格外新鮮。
蘇在酒店里頭溜達,酒店后花園占地大,花草茂,靠近中庭的地方還有一方噴泉。
剛去便利店買了兩烤腸,在花廊下尋了個地方,才落座,就聽到幾聲“喵喵”聲。
蘇咬烤腸的作一滯,茫然去。
一只貍花貓正蹲在長凳旁,沖著喵喵。
蘇微微一愣,從長凳起,貍花貓不怎麼怕人,見靠過來,貍花貓沒被嚇跑,反而還很親昵地輕蹭的小。
茸茸的覆在腳踝,有些。
蘇蹲下來,沖著貍花貓揚了揚手里的烤腸,“你是了嗎?”
“喵——”
掰碎一小塊,放在手心,“吃嗎?”
貍花貓邁著優雅的步伐,低頭在掌心輕嗅了下,瞬間傲地退開。
蘇嘖了聲,不由吐槽:“你還挑剔的,不愧是五星級酒店的貓。”
“喵——”
左右閑著無聊,蘇小孩兒心,索開始逗它,“那我給你取個名兒?既然是五星酒店的貓,就你五星喵?”
貍花貓:“喵?”
“不喜歡吃烤腸啊?”
蘇自己咬了一口。
嗚嗚!好好吃!
沒有人可以拒絕烤腸!
沒有人!
可能真了,明明是一烤腸,竟被吃出一種滿漢全席地既視。
邊吃,還不忘記順便鄙視一下嫌貧富的“五星喵”,“你想吃好吃的,可惜姐姐沒有錢。姐姐都得苦哈哈地擱這兒吃烤腸。”
“喵喵——”
貍花貓像是聽懂了一樣,沒跑,又往邊湊了湊。
蘇盯著貍花貓瞧了半晌,想起自己的苦際遇,一瞬間竟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覺。
苦中作樂,邊咬著烤腸,邊搖晃著一顆小腦袋,“瞧,咱們還有緣分。”
指了指貍花貓的鼻子,笑瞇瞇的,“你是一只可憐兮兮沒人要的小野貓,而我——”
幽幽嘆了口氣,自怨自艾道:“我是一個可憐兮兮沒人要的倒霉蛋兒。”
“不然……我們倆做個伴兒?誰也別嫌棄誰?”
話音剛落,冷不丁聽到男人輕笑出聲,聲音好聽又悉。
蘇脊背一僵,一臉懵地回頭。
隔著噴泉,男人正倚靠在廊架煙。
不像往常一樣襯衫西,這會兒是件黑真襯衫,領口微敞,出的那一小截鎖骨,怎麼看都有那麼一丟丟。
四目相對間。
就見他隨手掐滅了煙,漆黑的眼一瞬不瞬注視著。
裴三哥哥?
蘇有一瞬間不太敢認,見慣了他中規中矩的模樣,頭一次瞧見這樣的他,一時間還難以習慣。
原來——
裴三哥哥也是會煙的麼?
還別說,他煙的模樣,乍一看跟裴之那個混蛋有那麼一丟丟相像。
只不過裴之上年氣更足,玩世不恭氣息更勝。
而裴三哥哥,不管是哪種裝束,他上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息都濃烈的很,迫十足,讓人不敢視。
蘇被他看得超不自在,想到他可能聽到了剛才那一堆的中二病語,蘇這會兒只想挖個坑火速把自己埋了。
沒吭聲,倒是一旁的幾個男人朝這邊喊了聲:“裴三,還玩牌不?”
男人夾著熄滅的煙,輕笑:“你們自己玩兒,掛我賬上。”
幾個合作伙伴,在一塊待了一下午,玩牌,喝酒,折騰個沒完。
這種場合他并沒多喜歡,甚至厭惡,卻又必須時刻保持著最佳狀態。
“裴總果然大方。”
裴時瑾莞爾:“玩得開心。”
“。”那人也不多說,目從蘇上一掃而過,像是懂了什麼,不調笑:“原來裴總另有安排。”
另一個中年男人笑道:“什麼樣兒的小姑娘,讓裴總惦記如斯?”
他探頭看過來,裴時瑾眸深沉,不聲地邁開腳步,不著痕跡地將蘇擋在后,然后才又回他,“家里的一個小朋友,讓杜總見笑。”
話雖說的客氣,俊的臉上猶然帶笑,對方卻聽出幾分警告的意味兒。
安和集團裴三,在圈里風頭太盛,那人雖說比裴時瑾年長十多歲,眼下仍舊不太敢講得太過分,只是賠笑道:“那是我誤會了,跟小姑娘道個歉。”
蘇子單純,這里頭的門道完全聽不明白,卻也能到這些人講話似乎有那麼一丟丟的曖昧。
跟上次撞見他應酬不大一樣。
這回,明顯更加放浪形骸,應該說,不是一個類型。
蘇盯著男人高大拔的背影,陷沉思。
這才驚覺,其實對他的了解只是九牛一,只是見過他溫的一面,而下意識忽略了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資本家。
他們之間的距離,天差之別。
是拼盡全力,也追不上的存在。
還在這頭云里霧里,面前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然離很近。
他低頭看,白皙修長的指間還夾著半截熄滅的煙。
蘇臉頰滾燙,不知是不住跟他靠得這麼近,亦或是他上濃重的酒意讓有些心慌意。
空氣凝固一瞬。
他很輕地笑了下,問:“怎麼不人?”
嗓音啞得沒邊。
男人華如月的氣質,這會兒卻偏生有那麼一頹廢的。
蘇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的聲音也跟著低如蚊蚋:“裴三哥哥?”
“嗯。”他應聲,垂眸直視著,“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蘇簡略地把經過說了,沒提別的,只是說媽媽的朋友還沒回來,在外頭等一會兒。
裴時瑾何等聰明,小姑娘說得晦至極,他依舊聽懂了。
一個無時無刻總是顧及別人,不太會考慮自的小傻瓜。
小姑娘既然不愿多說,他也由著,沒多問。
他傾過來,彎腰與平視,語氣溫,“沒吃晚飯?”
過近的距離讓不期然的就嗅到很濃的酒味兒,夾著著淡淡的煙草香,混合著他獨有的荷爾蒙氣息,熏染了本就滾燙的臉頰。
蘇僵地后退一步,心跳陡然加速無數倍。
撇開臉頰,沖他揚了揚手里的烤腸,“也算吃了吧。”
“也算吃了吧?”他指了指烤腸,重復的話,“嗯?”
散漫的一個字,稍微拖了尾音,勾人的很。
就跟他以往不大一樣。
雖然跟他并沒有見過幾次,每次見面這人都是風華無限,優雅從容,妥妥一斯文貴公子。
就算應酬,也及其克制。
而眼下的模樣,總覺得像是……
喝醉了?
察覺到這塊兒,心底有些擔憂。
蘇揚起小臉,烏黑澄凈的眼盛滿憂慮,不確定地問他:“哥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話落,就見他漆黑的眼睛似乎怔了下。
猶豫著要不要再問,又強行止住。
裴三哥哥似乎不太喜歡別人過問他的私事吧?
這麼追問下去,會不會顯得不太禮貌?
原以為他勢必不可能回答,哪知,他卻輕輕嗯了聲,十分坦然,“有一點。”
“啊?”
不明所以,“為什麼?”
他笑:“為什麼喝醉?”
蘇重重點頭。
裴時瑾垂眸注視著,小姑娘像是真的很擔心的樣子,俏生生的小臉上染著緋紅,烏黑的眼卻干凈澄澈。
今天喝得是有點多,幾乎算是到了極限。
其實他酒量并不算好,沒從商前更是煙酒不,時刻保持著足夠的清醒。
平時應酬,因他的份,一般也很難有人敢真讓他喝酒,大都是隨意。
今天來的這批人很麻煩,事兒沒辦,心也不是很好。
所以才撂了一票人,自己出來氣,煙醒醒神。
他答:“遇到一點棘手的事兒。”
“工作上的?”
“算是。”
“很困難麼?”
小姑娘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裴時瑾愣了下,不免失笑,似乎對自已跟一個小朋友破天荒地討論這個不可思議。
他不太想談論下去,轉而岔開了話題,“擔心我?”
蘇怔了怔,誠實點頭,“我媽媽說,喝酒傷——”
尾音消失在他低頭的一瞬間,驟然放大的映眼簾,蘇只覺得的一顆小心臟幾乎要從坎兒里跳出來。
男人俊斯文的臉就在咫尺之間,他的眼睛澤極深,純粹無端。
蘇呼吸差點停擺,紅著臉盯著他微敞的領口。
男人冷白,又難得穿了件黑襯衫,淡淡月華下,的結赫然顯現,不啻于暴擊。
來不及反應,他出拇指在角的地方很輕地蹭了下,“小孩兒麼你?”
蘇:“!!”
指腹沾染了一些黑胡椒醬,他輕捻了下,像是本沒意識到他這個作多麼曖昧。
淡淡的煙味兒飄過來,拼命地咽了咽口水,仍不免被嗆了下。
“咳咳——”
裴時瑾被小姑娘劇烈的咳嗽聲吵到,飄飛的神志稍稍回籠。
低頭一瞧,眼前的僵直著子杵在那里,白皙的面頰艷如桃李,烏黑水潤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盛滿震驚。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后,裴時瑾漆黑的眼莫名沉了幾分。
他慣常藏緒,眼下做什麼都是錯,說什麼都不合適。
沉默一瞬,他輕輕地笑,轉移話題,“抱歉,煙味兒嗆到你了麼?”
蘇:“……”
原來他果然沒想那麼多,剛才的作也是喝醉了酒無意識的表現。
這麼一想,蘇心里頭輕松了些。
裴時瑾直起子,率先邁開長,輕飄飄地丟下句,“小朋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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