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那天,嚴賀禹提前到了房產易中心。
還沒到上班時間,他們在停車場等著。
康波不時從后視鏡里看一眼老板,車里氣低,司機也有所察覺,索下車找地方煙。
嚴賀禹支著下頜,面沉靜,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路邊,眼神并未聚焦。
康波的手機有郵件提示音,是田清璐給他發來。
在郵件里說,最近要去江城出差,問他,京越這邊派誰過去。
訂婚前,田清璐經常來京越找他,現在跟嚴賀禹有了矛盾,只在郵件里告知。
在江城投資是利益驅使,可江城偏偏是溫笛的老家。
康助理請示嚴賀禹:“嚴總,下周去江城的行程是不是按原計劃?”
合作方的范總熱邀請嚴賀禹和田清璐過去考察,想盡快落實這個項目。
嚴賀禹之前答應范智森的邀請,有假公濟私的分在里頭,他沒去過江城,借此正好看看溫笛從小長大的地方是什麼樣。
只是還沒前往江城,他跟溫笛鬧掰。
“去吧。”他最終決定。
康波心中有數,在郵件里回復田清璐,到時他跟嚴賀禹一同前往江城。
“溫笛什麼時候到?”嚴賀禹忽然問道。
康波也不清楚,溫笛后來沒跟他聯系,“我問問。”
他快速編輯:【溫小姐,你到哪了?】
“手機給我。”嚴賀禹的手從后排過來,問康助理要手機。
康波怔了下,意會到老板問他要手機是想自己發消息給溫笛,只是他手太快。
他歉意道:“消息我發出去了。”
嚴賀禹訕訕把手拿回去,“誰發都一樣。”
康波著頭皮說:“要不我撤回?還沒超過兩分鐘。”
嚴賀禹:“……”
他沒搭腔,無語看向車窗外。
在康助理眼里,他已經可憐到需要把消息撤回,再重新打幾個字給溫笛。
一直等到易中心開門,康波還沒收到溫笛的回復。
可能在開車來的路上,他這麼想。
買家本人沒到場,委托了律師前來辦理。
嚴賀禹對買家來不來漠不關心,對買家是誰更沒興趣。
簽字前,他再次問康助理:“還沒到?”
康助理搖搖頭,老板今天來這麼早,是為了看溫笛一眼。不知為何,他突然有個不好的預,只怕溫笛不會過來。
好的不靈壞的靈,溫笛的消息像掐點一樣進來,還真被他給猜中。
“嚴總。”
嚴賀禹問:“說什麼?”
康助理屏息,“溫小姐說不來,律師馬上到。”
聞言,嚴賀禹緩緩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那晚說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狠起來,他有時一點辦法也沒有。
所有文件跟合同都有律師和康助理把過關,他看都沒看,直接簽字。
筆尖落紙那一瞬,他像在離婚協議上簽名字。
手續都齊全,辦理得很快。
從易大廳出來,嚴賀禹直接去公司。
康助理在猶豫,要不要匯報工作,以此來轉移老板失落卻又不愿表現出來的復雜心。
“手機給我用用。”這是嚴賀禹第二次問康波借手機。
“好的。”康助理連忙解鎖把手機遞過去。
嚴賀禹對著屏幕出神片刻,發給溫笛:【是我。你要的,我簽給你了,和姜昀星無關。以后你想威脅我,拿你自己就夠了,不用再提其他人。】
消息石沉大海,隔了半小時溫笛也沒回。
嚴賀禹在對話框里刪除這行字,把手機還給康波。
幾乎差不多的時間,溫笛也剛刪除這條消息。
扔下手機,去帽間收拾行李箱,明天要去錄制《如影隨形》第四期。
這期的主題是山城,一共在三座山城取景。
之前幾次錄制因為祁明澈對有誤會,兩人向來各走各的,剛才祁明澈難得主聯系,問:一起過去?
回:好。
兩人加起來說了五個字,外加兩個標點符號。
導演得知跟祁明澈冰釋前嫌,給他們補拍機場同行的素材。
其他三組嘉賓在第一期就拍好,他們拖到至今。
祁明澈的話不多,只有面對鏡頭時跟還算熱絡,等坐上飛機,他靠在椅子里戴上眼罩睡覺,一直到下飛機他也沒有第二個作。
原來所謂的一起過去,是給導演代,讓導演拍節目素材。
到達他們拍攝的首站城市,祁明澈自己驅車,他讓溫笛坐副駕,“我不當你司機。”帶逛逛還是沒問題。
溫笛喜歡山城,國的山城都去過,也都住過一段時間驗生活,還專門寫過一部跟山城有關的劇本。
從機場出來,祁明澈沒開導航,到了市區還是沒開。
溫笛見他輕車路,“經常來?”
祁明澈看著前面的坡路,回:“我在這住到十二歲。”
溫笛點點頭,記得明見鈞是北京人,那應該是他外婆家在這。
聊天有一搭沒一搭。
溫笛沒心聊。
祁明澈其實很健談,但他不喜歡跟沒心聊天的人聊,比如現在的溫笛。
所以車里大多時間是沉默。
“你跟嚴家那位分了?”
“……”
溫笛被問得猝不及防,不過祁明澈猜出和嚴賀禹分手不足為奇,祁明澈買了那套公寓,知道房本上是跟嚴賀禹兩人的名字。
沒有特殊況,誰會賣掉那個位置的公寓。
“你要是分了,我空帶你去家老店吃火鍋。沒分的話就算了。”萬一被拍到,他無所謂,還得跟嚴賀禹解釋,他不喜歡趟那個渾水。
溫笛問:“哪天請客?”
這是代表分了。
“隨你。”祁明澈請客算是給道歉,當初誤會了。
車子在一民宿門口停下,這是節目組下榻的地方。
前幾期也是住民宿,比酒店有特,包下整個民宿方便拍素材。
其他三組嘉賓已經辦好住,正在一樓大廳天南海北閑扯,桌上堆滿本地特小吃和各類小零。
辛沅見他們進來,熱招呼:“就等你們倆,快來嘗嘗人間味。”
不管什麼時候,辛沅總是元氣滿滿,臉上始終掛笑,對誰都是笑盈盈,路人緣一直不錯。
辛沅拿了一杯熱乎乎的小吃給溫笛,“沒放辣,你要覺得沒味,我再給你加調料。”
溫笛謝過,“我不吃辣。”
辛沅又給祁明澈配上一杯小吃,里面加了辣。
一段時間相下來,知道所有嘉賓的口味和喜好,而且記在心上。
“喏,小祁同學,你的。”
“謝謝。”祁明澈這人不喜歡熱的人,可對于辛沅這種對誰都一樣熱而不是厚此薄彼,勉強接。
只有辛沅邊上還有空位,他坐下來吃。
他們吃著味,各自聊開。
辛沅似是無意說起:“你跟溫笛的機場素材拍好了?”
祁明澈點點頭,“嗯。”
“那就好。之前還替你們擔心來著,怕你們不投脾氣。你可能不了解我們溫笛,看上去不好說話,有時說話還很沖,但人很好,我拍過劇本,跟有過矛盾,后來發現是為我好。”辛沅替溫笛說了一番好話,看在溫笛給做擋箭牌的份上。
因為有溫笛,算是躲過一劫,沒讓祁明澈和他母親發現的存在。
對明見鈞的很復雜,崇拜有,但談不上,畢竟誰會真心實意上跟自己父親差不多大的男人。
可又離不開他。
舍不得離開。
有現在的無限風,那是明見鈞給的資源。
節目錄制的第二天,明見鈞來探班,請所有人吃飯。
他的到來讓人意外,又覺得理之中,畢竟他是這檔綜藝的贊助商。
明見鈞說,過來看看老岳父老岳母,聽說節目組在這錄制,他順道來看看。
席間,辛沅看向明見鈞數回,跟他無聲對好幾次。
沒人發現他們倆的異常。
溫笛在吃飯時偶爾走神,更沒注意坐旁邊的辛沅在看誰。
散場后,喊祁明澈一道走。
“你不是要請客?現在吧。”剛才沒吃飽。
祁明澈拒絕了的要求,“第一頓沒吃飽,吃第二頓你還是吃不飽,你心就不在飯上。”
外頭在下雨,不算大。
溫笛撐傘,“說的你怪了解我一樣。”走向雨中。
祁明澈沒撐傘,傘拿在手里,跟在后邊。
雨天的地上映著霓虹,他和溫笛穿梭在寂寥的花花綠綠的世界里。
一直到《如影隨形》第四期錄制結束,溫笛也沒能吃上祁明澈說的那家老店的火鍋,懷疑那家老店是不是真的存在。
祁明澈說:“等你不怎麼失了,我再請你,不然浪費糧食。”
他說的這人話,什麼不怎麼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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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笛錄完節目直接飛江城,母親在電話里問過,想搬到哪套房子里住,讓人去收拾。
母親從第四期節目錄制就開始問,現在節目錄完,還是沒決定好去哪住,索回家待一段時間。
母親不在江城,在上海出差。
爺爺又去旅行了,兩人把年輕時走過的地方和去過的城市,故地重游。
只有父親在江城。
溫長運從妻子那里知道兒失,和男友分手,還賣掉公寓。
接到兒,他只字未提公寓的事。
“在家住幾天?”
“兩周,也可能三周,不好說。”
溫笛雙手握枕在腦后,故作輕松道:“到時我接你上下班。”
溫長運笑說:“行,給你開工資,一個月五千,中午管頓飯。”
溫笛快一年沒去過家里的公司,首先關心:“食堂有好吃的嗎?”
“跟以前差不多。”溫長運說:“江城新開了一家江景餐廳,里面有幾道菜是你吃的,過年時忙,沒顧得上帶你去,我訂了晚上的位子。”
把行李送回家,溫笛換了一套服,跟父親前往江景餐廳。
餐廳開業快一年,依舊一位難求。
溫長運訂了樓上觀景最佳的餐位。
知道溫長運今晚在這吃飯,餐廳老板親自過來打招呼,“溫董,好久不見,謝賞。”
“我是慕名而來呀。”
兩人握手,互相恭維。
才剛說兩句,被人給打斷。
“溫老弟,可算逮著你,你說說我們兄弟倆多長時間沒喝一杯了,走,去我那包間。你跟侄都過去。”范智森拍著溫長運肩膀,比見到親人還熱。
溫笛從小就認識范智森,淺笑著喊道:“范伯伯好。”
“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家。”
“我那個包間,正好有不年輕人在,你們聊得來。”
盛難卻,溫長運沒拂范智森的面子。
范智森跟飯店老板說:“溫總那個包間點的菜,記我賬上。”他和溫長運邊聊著,兩人往樓上走。
溫長運瞥他,低聲問:“什麼應酬?”
范智森實話實話:“還不是建廠那事,到現在沒定下來。北京那邊來了幾個人,你幫我去撐撐場子。”
下午他陪同嚴賀禹和田清璐去老廠區轉了轉,嚴賀禹說,江城的企業家,他只認識溫總。
能讓嚴賀禹都知道的溫總,除了江城首富沒別的人,而且溫長運跟京越集團的子公司有合作。
剛才書跟他說,溫總今晚也在這吃飯,看到溫總的車進了停車場,車里下來的是溫總和他兒,應該是家宴。
這是連老天爺都幫他,他趕下樓來找溫長運。
他今晚特意請了幾個人來作陪,還有兩個堵在路上沒到,反正嚴賀禹也不知道他是臨時找來溫長運捧場。
“他們正在打牌,嚴總那個人,吃飯時不喜歡談生意,我們一會兒就純喝酒閑聊,他們兩口子一塊來的,侄不是在北京發展嗎,嚴總又是出了名的廣告冠名商,侄正好跟他們有話聊。”
溫長運不知道兒的前男友就是嚴賀禹,還附和著范智森說了兩句。
溫笛走在后面,跟他們有段距離,他們說話聲小,沒聽到他們聊什麼。
到了包間門口,范智森駐足,轉頭對著溫笛招招手,“侄,跟上來。”
溫笛微微點頭,加快步子。
服務員替他們打開門,包間里相談甚歡。
“嚴哥,不帶這樣欺負人的,你怎麼還喂牌給清璐姐。”
聲音聽著耳,溫笛對“清璐”兩個字格外敏,又覺得不可能在江城遇到嚴賀禹。
范智森擋在前,看不到包間里到底有誰。
范智森過去打招呼,前突然沒了人,跟田清璐吃驚的目撞個正著。
溫笛沒再到看,只在剛剛跟田清璐對時,余掃到那個影。
秦醒目瞪口呆,看看旁邊的田清璐,又瞅瞅嚴賀禹,最終把驚詫的眼神落在溫笛上。
他是被田清璐拉來江城,替跟嚴賀禹緩和關系。
本想著今晚盡吃吃喝喝,眼下這個形,他怕連吃飽都難。
溫笛在今晚的宴請里只是個小角,沒過來打招呼別人也沒甚在意。
范智森滿腦子都是他的生意,本顧不上。
問服務員要杯溫水,安靜坐在那看手機。
手機有消息進來,備注是康助理。
【溫小姐,我們事先不知道,范智森還邀請了溫董。】
他這是替嚴賀禹解釋,并不知道溫長運也來,今天這個尷尬的局面,誰都沒料到。
溫笛從來不為難康助理,客氣道:【沒關系。】
有關系又能怎麼辦。
來已經來了。
背對牌桌,總覺得有道灼灼的目刺在后背。
不知道是田清璐還是嚴賀禹。
“侄,來。”
范智森這個大忙人終于想起。
這不是溫笛能任的場合,也不會在嚴賀禹和田清璐面前失態,是決不允許的。
溫笛回應范智森,微笑著從容走過去。
“我只是小蝦兵蟹將,來蹭吃蹭喝,還要這麼隆重介紹呀。”
范智森說:“論做生意,那你肯定是蝦兵,要說寫劇本,我跟你爸加起來,不頂你萬分之一。”他轉頭看溫長運,接著打趣:“我記得咱倆小時候,被老師罰寫兩百字檢討都費勁。”
溫長運說:“沒見你多費勁,都是抄我的,連錯字也抄。”
包間里笑開來。
范智森言歸正傳,給溫笛介紹嚴賀禹,“這是京越集團的嚴總。”
嚴賀禹手里拿著牌,目筆直落在臉上。
溫笛:“嚴總,幸會。”
嚴賀禹點點頭,他知道不可能跟他握手,說:“久仰。”
兩人之間分外客套,跟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無二。
到田清璐時,溫笛主跟握手。
田清璐這人有一點好,在社場合,從不把私人緒寫在臉上,笑笑,說:“溫編劇本人比電視上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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