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

“許隊他今天怎麼啊這是。”中飯就沒吃，一直忙案子到現在，邱志翔端著泡面桶，抓吞兩口填肚子。眼睛八卦兮兮地往洗手間門那瞄。

在他眼里，許星純不僅外表的那幅皮囊好看，重要的是人有涵，平時做起事來無比專注認真。工作作風、態度和能力水平都是一流。除了話有時候略，就真沒什麼缺點了。

就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平時一向做事嚴謹極犯錯的人，匯報初級尸檢的時候居然破天荒地走神幾次。甚至不得已，會開到一半暫停。

驚了。

“你知道不？”邱志翔轉頭問技室里痕檢的一個妹子。

講起八卦，大家都心態放松，當辦案之余的談資，討論地興致，起勁地很。

“不是，我說你們DNA室的，有功夫在這聊八卦，現場分析結果出來了是吧？！比對結果出來了是吧，破案了是吧！”林錦瞪了那群人一眼，咬著牙：“這案子是發生在鬧市區的槍殺案，加上死者份特殊，影響很惡劣，上面要我們48小時之必須破案，你們還一個個的還有心思聊天！”

其他人噤聲，默默地點頭，溜回原位整理筆記本準備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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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純捧起一把涼水，撲到臉上。關了水龍頭，他低垂著頭，面無表地看著暗黑的大理石。雙手撐住洗手臺邊緣，任由殘余的水濺上。

有人不合時宜地咳嗽兩聲。劉敬波靠旁邊，看著許星純。看他因為用力，已經青筋凸起的手背。

明明極力克制卻抑不住的緒。神從揶揄到嘆，揚了揚下，“瞧你這德行，那誰啊？”

許星純目沉沉，直視著前方。著氣息，一言不發。

“冷靜好了沒？”劉敬波不屑地冷笑，嚇一聲，直接下結論，“就你這樣子，我一看就知道，初沒跑了。”

作為一名合格的刑警，最重要就是有一雙善于發現的眼睛，在蛛馬跡里尋找證據，從細節判斷真相。

就剛剛付雪梨面的第一眼，劉敬波看見他的神，立馬心知肚明——許星純一定對這個人有很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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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雪梨的初中在臨城。那個城市馬路兩邊栽種著老舊的梧桐樹，盛夏綠葉繁茂，寒冬枝椏錯，覆上皚皚白雪。

從小跟著叔叔付遠東長大，家里一個表哥。付家在臨市有點聲，加之付遠東平時忙生意，對他們管教不嚴，兩人更加無法無天。表哥付城麟從小學開始就在學校里拉幫結派，翹課打架，是個遠近聞名的惡霸。

而付雪梨從小就長相出眾，又因為哥的緣故，一直都是年級“風云人”，課下談論八卦的頭號人。

因為經常和高年級和外校的人一起玩，別人都怵，導致也沒能過什麼正常朋友。在初中同學和同齡人眼里，對付雪梨的印象就是：

家里有錢不能惹、績爛、經常有外班男生生找。

——總而言之是個很壞的生。

付雪梨出道的第一部網劇里，角就是一個太妹。完全本出演，像老舊香港電影里的不良，不染發，只穿短，出一雙筆直潔的。戴銀鐲子，紅繩，腰鏈，煙。一個人深夜晃在紅紅綠綠的大排檔旁喝啤酒。

脾氣差地出奇，邊卻從來不缺被迷得神魂顛倒的男人。

把從小到大養的張揚和不羈展現地淋漓盡致。不用演，就有一子渾然天、天生放的自由。

那時候按照江湖規矩，壞學生是不會主招惹班上好學生的。兩者都有自己的優越和默認的際圈，普通況下是不會有什麼集。更別說付雪梨還是這群壞學生的領軍人，一個常年在班上被老師批評的標桿典型，更和乖乖仔們更挨不上邊。

某一天中午第一節課上課前，廣播里放著眼保健。付雪梨戴著MP3的耳機，無所事事低頭翻看漫畫，約約聽到后一道低低的聲音，“借過。”

啃了一口蘋果，把手上的漫畫又翻過一頁。眼角余看到一人站定在旁。

付雪梨繼續專心看自己的漫畫書。薄薄的紅，咬著鮮黃的果，雙翹起，細白的胳膊搖搖晃晃。

“能讓我進去嗎。”

直到那道聲音在頭頂又響起，才扯下一只耳機線，慢吞吞抬起頭，打量來人兩秒，有點不耐煩，“說啥？大點聲！”

他是昨天還是前天剛剛轉來班上的新學生。樣子一看就是個標準的好學生，面對的不耐，也不惱，措辭依舊溫和簡單，“我把書搬進去。”

14歲那年的教室里，鬧哄哄的鈴聲響起，老師抱著卷子進班。許星純站在狹窄的過道，懷里有一摞書。白皙的臉龐干凈瘦削，剛剛抄完板書，指尖還有殘留的筆灰。

午后有風，帶著一點點溫暖的，從他空的白校服之間呼嘯而過。

秀秀氣氣的乖仔——這是付雪梨對許星純的第一印象。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付雪梨總覺得以前在哪見過他。不過這只是一閃而過的想法，很快被拋到腦后。

在一起坐了付雪梨才知道，許星純還真的是一個很好講話的人，從來不跟誰多發脾氣。

不過和他坐有一點很煩，就是下課了總有人圍過來問題目。聽說以前就是年級有名的學霸，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突然轉班。

有時耳邊充斥著談論學問題的噪音，聽得付雪梨不耐了，就直接把人全部都轟跑。

是的，付雪梨和許星純是完全相反的一種人：

又懶脾氣又差，最喜歡的就是欺負老實人。

比如許星純這樣的。

有時他上課被點起來回答問題，就悄悄拉開他后的椅子，看完他站不穩差點跌倒的尷尬模樣，就得逞地和周圍人一起笑。咯咯地捂著，幸災樂禍地像只頑皮的小狐貍。

到后來次數多了，許星純已經非常習慣。他能面無表答完題目，然后轉頭把椅子擺好再坐，整個過程心如止水。

又有時候，在他偶爾下課趴在桌上打盹時，付雪梨就猛地湊到他耳旁大喊“——老師來了！”然后退回原位，欣賞他睡眼惺忪，半夢半醒間被嚇一跳的樣子。

小時候許星純臉皮薄，是個很正經的人，經不起調戲。但卻從來沒對發過脾氣，常常就是拉下臉，悶頭寫作業，半天不理而已。

時間長了，付雪梨覺得他其實遠沒有表面上那麼無害。反倒是個心思很多、非常自持抑的男生。但也懶得花心思去探究。

那時候好學生有很多特權，想換位置也就是去辦公室找一趟老師的功夫。不過任付雪梨怎麼過分，他一直都沒主提換走。甚至接下來一個學期，次次都差錯地坐在旁邊。

按照付雪梨那時候的猜測是，因為和坐，下課了就會很人來打擾，許星純就能清凈地寫會作業。

大家都怕。

其實平心而論，許星純的模樣從小就很清秀。但不是相，反而五清晰，越長大眉眼越深沉冷靜。

那時班上有生喜歡拿小本子寫言小說，里面的男主角就是他。不知道那個本子后來怎麼傳到了付雪梨的手里，于是就在他耳邊，怪氣，一字一句地朗讀。

【那是一個大課間，剛剛做完廣播上來。許星純手里還拎著木質班牌，從我們班級門口路過。他穿著一件藍的校服外套，被打出影的溫側臉，顯得孤獨又帥氣......】

【許星純湊近，薄削的慢慢挨上的臉頰，呼出的氣息燙得人心慌。的結上下——】

一字一字，最后要臊地許星純面紅耳赤，終于丟下寫作業的筆，抬手將耳朵死死捂住，才肯罷休。

雖然總是欺負他，偶爾付雪梨還是有點責任心。比如默認許星純是罩的人。

而且在學生時代，像許星純這種品學兼優，每次都站上升旗臺作為年級代表講話，規矩穿著校服，干凈又溫和的男生，對這個年紀的生都有一種特殊的。

不知道哪次，他就被別班一個混混生看上了。

那天是班委的值周日，放學了教室里只剩許星純一個人做值日。他剛完黑板，手里還拿著黑板，在講臺上就被那群人團團圍住。

外班孩染著淡黃的頭發，帶著自己高年級的哥哥，許星純答應和自己在一起。

“當我男朋友嘛，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嘍。”孩仰頭，湊近了，笑嘻嘻地去他。

卻被許星純躲開。他不應聲，低垂著頭，神很淡，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對他們的話置若罔聞。仿佛熱鬧全然不屬于他。

“嘿，啞了你這人，想挨打？”

高年級男生看他一直不做聲，有些不爽，便手去推搡他的肩膀。旁人正起哄地正厲害時，教室門突然被大力踹開。

門猛撞到墻壁上，又被反彈回來。哐哐幾聲巨響，劇烈地抖。付雪梨挽起袖子，四找東西，隨便掄起靠墻角的掃把就往人堆里砸，看著那個手腳的男生口里罵著，“你神經病啊？！打誰呢傻東西！”

那個傍晚，夕西下，就像電影里關鍵時刻突然出現救場的英雄，逆著出現。許星純看得愣住，抿住的角放松。

剩下的一群人都懵了，被付雪梨的氣勢嚇住。幾秒過后，有人才后知后覺認出。混混自然也認識，雖然心里不爽，自問也惹不起，只能強笑道，“怎麼，雪梨姐，他是你男朋友呀？”

付雪梨聽都不聽，大步上前，把許星純從人堆里扯出來，劈頭蓋臉地就兇回去，“滾尼瑪的狗東西，誰是你姐！”

雖然氣勢洶洶，完全不輸，但是畢竟對方人多勢眾，現在不好。不由分說拽著他就走，噔噔噔跑下樓。校園人漸稀，廣播里放來楊千嬅的粵語歌。

“一吻便一顆心，一吻便殺一人...”

“熱吻卻永不人...”

時旁晚，燈火暗淡。兩旁的樹木枝椏錯，在路上投下晃的影。

不知道要走向哪，上什麼也沒帶，許星純聽到自己心臟清晰的跳。他就那麼聽話地給牽著手腕。

就這樣多好，不知道去哪里，就兩個人，多好。

付雪梨氣鼓鼓地，步子快，腳下都像起了小旋風。扯得他踉踉蹌蹌。

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絕，恨鐵不鋼地數落，“你說你怎麼這麼蠢，直接拒絕然后跑不就好了，他們敢拿你怎麼辦？你倒好，非要傻呆呆站在那里，真要當別人男朋友啊？今天要不是我回教室拿東西，你打算怎麼辦？”

他沒吭聲。

付雪梨停下腳步，轉頭看他，“你愣著干嘛，傻了？”

“謝謝你。”幾秒后，許星純竟然笑了，聲音轉低，啞著嗓子。

手不打笑臉人。

何況他無辜又安靜的模樣，笑容還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你還笑的出來。”依舊氣哼哼，但脾氣已經消了大半。繼續往前走，又想起什麼，回頭狐疑地看了他幾眼。

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啊，除了聰明點，怎麼就這麼招孩子喜歡呢，一個接一個地，真是想不通...

在心里暗自納悶。

許星純察覺了，臉部繃，撇開視線，避開的眼睛。然而浸潤著汗水的手卻不經意握。

鮮紅的晚霞下，白黑，眼睛明亮，如花瓣一般潔白芬芳，黑發無知無覺地散落，像的緞。

有人小聲說了一句話，付雪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當然聽不見。

好像也不想讓聽見。

于是那天弄丟的皮筋，他撿起來帶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