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萬靈劍瞬間便刺穿了那青,深深地沒了膛。金丹期修者的雖算不上銅皮鐵骨，但是想要刺穿卻也不是易事。

因此，這一劍,足以說明裴姝用了多重的力氣。

修真者的眼力極好,即便隔著百米之遠,他們也能清晰的看見那劍刺得有多深，那濺出的有多紅,又有多濃。

“裴姝！你住手！”

姬不夜的臉瞬間變了。

鎮魔大陣外有罡風肆掠，大乘期以下的修者想要穿過罡風非一時之功,若是強行突破，重者喪命,輕者也會嚴重的傷。

因此，只有姬不夜距離裴姝最近。

也只有他看得最清楚。

看得見那像是流不盡的溪水一般，源源不斷的滴下來，刺紅了他的眼睛。

可臉上卻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裴姝，你住手。否則，本尊定不會輕饒！”

他出聲威脅,可便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此時的聲音有多麼的啞。

青子抬頭看了他一眼,卻只對他淡淡勾了勾，隨即,輕輕地搖了搖頭，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沉。

說：“師尊，弟子謝您多年教導之恩。”

下一刻，只見手一吸。

一滴金紅的心頭猛地從的腔之中飛了出來,落在了裴姝的手心。心頭離的剎那,霎時面如金紙,猛然晃了晃。

一瞬間,姬不夜的心狠狠的了。

近似恐懼。

“裴姝……”

可話未說完，他便看見，裴姝隨手一揚，下一瞬，心頭瞬間沒了裴月的腔之中。

“這是我欠的，我還。”

說。

話音未落，萬靈劍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忽地又沖了過來，狠狠地刺進了的背部！

意識到要做什麼，姬不夜瞳孔驟然，怒吼道：“裴姝，你瘋了嗎？！你給本尊停下，停下！”

邊說，他邊全力攻擊鎮魔大陣。

然而，便是大乘期的他，十靈力下去，也無濟于事。

一金的靈骨從青子的背部飄了出來。

那是裴姝的本命靈骨！

“這也是我欠的，我還。”

握住本命靈骨，口中念訣，金靈骨化為一道靈，沒了裴月的眉心。只一瞬，裴月本來蒼白的臉便已經多了紅潤。

而裴姝，面卻越發慘白，眉目間已是蘊滿了死氣。

這本命靈骨，蘊養了二十年，與一而生，經過千錘百煉，還過凰脈的灼燒，已經不僅僅只是金丹期修者的靈骨可比了。

當初，裴月的靈骨被剖出，用途卻只是藥引，便是因為的靈骨雖帶有凰脈，比之裴姝，卻脆弱太多。

它做不了支柱的。

而如今，裴月有了裴姝的靈骨，便是胎換骨。

從此，不但能夠恢復健康，還將擁有與裴姝一般的絕世天賦！再也不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凡夫俗子了，而將為修真界的絕世天才。

的道途，會比無數人更加坦。

曾屬于裴姝的本命靈骨快速地修復了裴月的，本還在昏睡的眼皮了，隨即，緩緩睜開了眼睛。

目的是裴姝已經被鮮染紅的影。

眨眨眼，似是迷茫的喚了一聲：“姝姐姐……”

“好好活下去。”

聽見青子如此道。

“不要，不要！”

有人的聲音凄厲又刺耳。

可裴姝卻已經再也看不清了。

沒了心頭，沒了本命靈骨，甚至連凡人也不如，不過是個廢人罷了。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滴下，讓本來就已經模糊的眼睛越發不中用了。

上傳來一陣比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

但裴姝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抬起頭，用模糊的眼睛最后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天空，任由狂風吹打著的臉。

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人！

從此后，這一生，誰也不欠了！

絕峰之上。

絕艷的子揚起了角，張開了雙手，閉上眼睛，朝著深不見底的萬魔窟縱一躍！

“裴姝！”

鎮魔大陣轟然破裂，姬不夜終于飛而，猛地朝絕峰之上沖了過去。

然而，到底是晚了。

的青劃過他的臉，像是一陣永遠也抓不住的風，從他的手中飄然而過。

他徒勞握住，手心卻永遠是空無一。

“姝姐姐……”

裴月終于反應了過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驚恐地瞪大了雙眼，茫然地看著那一不見底的深淵，一顆心重重沉了下去。

彷徨不知所措。

轉頭，看見數不清的人朝這邊瘋狂的跑了過來。

聞人師兄、無愁哥哥、還有爹爹和哥哥，他們都飛沖過來，怔怔的站在崖峰之上，著那不到盡頭的深淵，蒼白了一張臉。

混間，不知是誰踩到了的手。

裴月痛呼了一聲，本能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眼里忍不住就生了淚，可這一次，再也沒有認來安了。

的淚，掛在長長的睫上。

像是旁邊的老樹上最后的一片樹葉，在枝椏上晃了許久許久，最終孤獨的落了下來。

無人理會。

“裴姝，裴姝……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滿是怒氣的悉聲音讓裴月本能地看了過去。

是的師尊，姬不夜。

在的眼中，從來都是所向披靡的師尊，泰山崩頂也面不改的問月劍尊，此刻滿眼的失落和痛楚，臉是從未見過的蒼白。

“師尊。”

慌忙喚了一聲。

姬不夜沒有看。

裴月心頭一堵，又看向其他人。

最終，的目落在了那一紅喜服的高大男人上。

忽地，恍然想起。

對了，今日，是與聞人師兄的道大典。

過了今日，就要為聞人師兄的妻子了！

“聞人師兄……”著心上人，不自地走到了他的邊，想要牽他的手，可還未到，便被用力推開。

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掌心在尖利的石頭上，傳來鉆心的疼。

“姝兒，姝兒……”

怔怔抬頭，便看見今日將要與舉行道大典的男人雙膝跪在了地上，英俊的臉上是無法掩飾的痛苦，有晶瑩從他眼中一晃而過。

“阿姝！”

仲無愁忽地朝萬魔窟跳下，然而本無用，一罡力反震過來，他的被反震了回去，重重落在地上。

“噗——！”

他噴出一口，鐵青著一張臉，不信邪的還要朝下面跳。

“沒有用的。”后傳來了一聲嘆息，尤長生沉著一張臉，一步步走了過來，聲音很冷，“萬魔窟底下布滿了罡力，便是大乘期修士也下不去。”

語氣中，含著濃濃的嘲諷。

“我不信！”仲無愁倏然搖頭，“若是如此，阿姝是怎麼跳下去的？！”他握了雙拳，撐著搖搖晃晃的，還想要再跳。

然而，才剛站了起來，便不控制的再次摔倒在地。

萬魔窟的罡力便是大乘期修士也難以招架，更何況仲無愁只是個筑基期。

沒有死在那罡力反震上，已經是幸運了。

眼見著他還不死心的想要站起來，他的師尊，神音門的門主立刻攔住了他，沉聲道：“無愁，放棄吧，沒有用的。”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高大的影就已經被萬魔窟的罡力反震了回來。

刺啦——！

利劍在地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男人被罡力反震出數十米遠，才勉力停了下來，單膝跪在了地上，一滴鮮紅從角冒了出來。

那是姬不夜。

在修真界堪稱第一的問月劍尊。

便是他，也無法穿過這層罡力，甚至還了傷。

大乘期劍修的是何等的堅固？

可就是如此，也莫可奈何。

“……那裴姝呢？”仲無愁怔怔的看著這一切，也不知道是在問誰，聲音里滿是不解和迷茫，“為什麼能下去？”

“為什麼？！”

“因為練了回天經啊。”

尤長生嘲諷的開口。

此言一出，姬不夜、聞人靖都猛地看向他。

姬不夜難以置信的問：“你說什麼？裴姝，練了回天經？”

其他人不知，但是出天嘯門的姬不夜和聞人靖，一個是劍尊，天嘯門的戰神；一個是掌門弟子，未來的掌門。

兩人都是宗門的核心人，自然知道回天經。

“回天經？”仲無愁和裴家父子面疑。

尤長生道：“回天經，乃是本門祖師所得，是醫修圣典，可生死人白骨，有起死回生之力。然而，起死回生，說得好聽，歸結底，不過是一命換一命罷了！”

“一命換一命？”

心口像是被利刃狠狠劃了一刀，模糊也不足以形容其慘狀。

“怎麼會練回天經的？怎麼可能？難道不知道回天經是什麼嗎？！”聞人靖啞著嗓子，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油鍋炸了一般，“怎麼會，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練回天經，不是……”

“對，不是醫修，但依然練了回天經。”尤長生截斷他的話，冷眼看著面前恍然失措的男人，一字一頓的道，“為什麼要練回天經，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救命之恩，哈哈哈哈！心心念念的，便是要還了這糟心的救命之恩啊！”

眾人猛然一震。

“明明答應過老朽的，可這個傻子，還是練了！”尤長生聲音里滿是怒氣，但眼中卻是無法掩飾的痛惜，“傻子，傻子！若是早料到是這般結果，那又何必千方百計的把救回來？！”

“倒不如，倒不如……”：

倒不如就讓死在三年前，死在軒轅鼎下。

如此一來，至……死得其所；至，不會再經歷希又絕；至，那時的，還是幸福的。

的師尊，的人，的朋友，的親人……至都是的。

而不像是如今，滿屈辱，滿心苦楚，滿腹心酸，有口難言！

“尊上。”他忽然轉頭，看向靜默在一旁的玄男人，“您可知，裴姝只有一滴心頭？還給您心的小弟子的心頭，是最后的一滴了。”

一滴心頭。

只有一滴心頭！

可為什麼？

裴姝，你為什麼不說？！

姬不夜形一晃，他抿著，半晌才提著劍，站了起來。

忽然轉，大步朝回走，他的步子很穩，可誰也沒有看見，他提著劍的手指早已泛白，有順著手腕緩緩流了下來。

萬魔窟上的風越發大了。

為防被鎮的魔沖出錮，張天元不得不帶著眾位長老重新加固鎮魔大陣。

地上的跡早已經被吹散了。

不久前，那驚心魄的一幕，似乎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夢一醒，便可以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真的是如此嗎？

萬靈仙子裴姝，這個名字在三年前便烙印在了修真界所有人的心中。三年前，那是曾用命守護這個世界的英雄，是曾被無數人仰敬佩的存在。

本以為，英雄命短，嘆息無數。

可三年后，英雄卻醒了。

蘇醒的英雄似乎就不是英雄了。

還活著，那曾經拼命換來的榮，似乎也慢慢變得黯淡了。

那個昔日的英雄，在他們的心中褪去了亮，反而漸漸的為了一個冷薄的負恩之人。

救過無數人的命，可大家都忘了。

他們只記得，還欠一個人的命，所以這一生都必須記得這恩！

而如今，這世間，終于再無萬靈仙子了。

姬不夜走了。

仲無愁也被師門帶走了。

裴長晉走了。

裴無韋也走了。

萬魔窟上，似乎又慢慢恢復了往日的冷寂。

張天元與眾位長老在重新布置陣法。

“回去吧。”須臾，張天元走了過來，垂頭看著跪坐在地上的裴月，“你如今已不再是凡俗之人，莫要負了這得之不易的天賦。”

裴姝的心頭和本命靈骨沒的后，便已經開始了一段新的人生，加上回天經的輔助，天賦之強，甚至高過曾經的裴姝。

如今的，沒有修煉過一天，卻已經過練氣期，直接筑基了。

裴月了。

目卻帶著迷茫和懵懂，抬頭，向一直單膝跪在崖峰旁邊的聞人靖。

他上還穿著喜服。

大紅本應是喜慶的，可此刻，卻仿佛染滿了鮮，滿都是腥之氣。

罡風吹散了他的發髻。

他就這樣跪在那里，仿佛了一座沒有靈魂的石雕。

俊，卻毫無溫度。

“掌門師伯，我……”裴月抿了抿，聲音抖。想問，我應該怎麼辦？可是話到邊，卻忽然不敢問了。

“走吧。”張天元神復雜的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一直跪在那里的聞人靖，嘆息一聲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是呀，姝姐姐已經死了。

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面，跳下了這萬丈深淵。

死了。

可人死不能復生，他們還活著，生活還得繼續。

裴月猛地站起來，鼓足勇氣走到了聞人靖邊，強下心的不安道：“聞人師兄，我們先回去吧。你這樣折磨自己，想必姝姐姐也不愿看到的。”

“為什麼？”聞人靖忽然抬頭，“你為什麼不拉住？”

那一瞬，他的目銳利如刀，似是帶著恨意。

恨意？

裴月難以置信的僵在了原地。

他們是馬上要舉行道大典的夫妻，他們上還穿著對的喜服，紅映得兩人的臉似是也泛著紅。

可這一刻，裴月只覺得恐慌。

上的喜服，忽地重如千斤，幾乎是要垮了。

“抱歉。”

須臾，聞人靖率先道了歉，目中曾閃過的冷意恍若是的幻覺。

“沒關系的。”忙搖搖頭，也不知是在說服別人還是自己，“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太傷心了而已，我不怪你的……”

“對啊，姝兒肯定很傷心吧。”男人打斷了的話，猛地握了雙拳，眉目間都是抑的痛楚和后悔，“我怎麼就以為不會在意呢？未婚夫要和別的人親，怎麼可能不在乎？”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他喃喃自語，面青白難看至極。

“聞人師兄……”

沒等說完，便見男人忽地用力撕碎了上的喜服，霎時，那華麗的服化萬千碎片，紅灑滿了滿地。

“這服，不該是今天穿的。”他如此道，“月兒，你也下來吧。”

裴月面慘白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的看著自己上的服。

這是心準備的服。

上面的鴛鴦，也是親手一針一線繡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