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媽媽把矮個丫鬟的事稟給了大夫人秦氏。
那丫鬟是潘氏大兒媳薛氏邊的丫頭。
薛氏剛生育,這丫鬟本該給傅二做通房,但薛氏看的,丫鬟沒有出頭之路,便把主意打到了傅六的頭上。
從后山回去之后,丫鬟已經嚇傻了,里說著不干凈的胡話,悔恨自己不該勾引傅慎時,還順帶撕咬了二房的不人,驚了潘氏。
大夫人聽廖媽媽代的時候卻高興的很,剛得潘氏一個人,正愁沒法還,恐要低一頭,潘氏就迫不及待地欠下大房的人債。
潘氏很快就為此事找上了門,大夫人難得大度一回,對丫鬟投懷的事不予追究,只人收拾了丫鬟,送去莊子看管了事,至于丫鬟說的胡話,一并歸咎到的病上便是。
大夫人聽廖媽媽夸贊了殷紅豆幾句,倒是上了心,趁此機會從潘氏手里要了的賣契收在房中。
大房白得二房一個可心的丫鬟,解了大夫人的燃眉之急,潘氏這個人算是白做,大夫人的病也終于快好了。
廖媽媽從世安堂回去的時候,后跟著好幾個舉托盤的丫鬟,大夫人賞了不好東西到重霄院,還有殷紅豆的份兒。
大夫人房里的丫鬟魚貫而重霄院,殷紅豆得了賞自然是高興的,收了東西道了謝,便回屋去放東西。
廖媽媽把丫鬟們帶去了傅慎時房里,跟他說這些東西都是大夫人賞的。
傅慎時并不想看那些托盤上的件,他在八扇的屏風,淡聲問廖媽媽:“那丫鬟怎麼理的?”
廖媽媽道:“是二太太的人,已經瘋了,送去了莊子上看管。”
搭在椅上的扶手陡然收,傅慎時面灰冷,頓了一會兒才道:“哦。”便不再做理會。
廖媽媽猜不到傅慎時的心思,只時硯過來幫忙,把大夫人送來的東西暫時放在房中,便把丫鬟們都送走了。
大夫人送來的東西不,重霄院人手不足,翠微苯,時硯要伺候傅慎時,整理冊庫的事兒,殷紅豆不得幫忙。
半下午的時候,殷紅豆便跟廖媽媽一起進了正房后面的倒座房,那邊是重霄院的庫房。
三間連通的倒座房,每一間都有門。廖媽媽開了第一扇門,領著殷紅豆進去,跟說每一樣東西應該歸類在哪一。
殷紅豆可從未見過真正價值連城的古董,便生了好奇之心,問道:“廖媽媽,我可否細看一會兒?這些件真是華貴!”
大到白玉翡翠百鳥朝的檀木屏風、嵌青玉雕夔龍紋屏,小到潤瓷浮紋茶碗、青白玉鏤空螭紋杯,樣樣致華,放眼去,齊整陳列的品琳瑯滿目,倒不像庫房,而像個展覽館!
笑了笑,廖媽媽道:“放置東西的時候,我帶你看一些便是。”
收下一套柳青芙蓉遍彩茶盞,仔仔細細地放在雕花的楠木盒子里,廖媽媽道:“這些東西,有些是家里主子給的,還有許多是宮里的貴人賞賜的。”
殷紅豆了然,難怪這般雅致考究,原來從宮里來的。不過傅慎時小小年紀,便得了這許多賜之,倒是怪的很。
廖媽媽打開另一套斗彩茶杯,眼睛閃著微,道:“這樣的恩寵,別說在長興侯府,即便是在京城,咱們六爺還是獨一份兒,”
“為何呢?”殷紅豆不解,若皇帝寵,賞最多的應該是長興侯,或者嫡長子,如何會落到傅慎時頭上?
廖媽媽卻不愿再說,轉而問道:“你可識字?”
“勉強認得一些。”雖然殷紅豆不知道大業到底是哪個朝代,但畢竟自帶繁字翻譯功能,磕磕讀下來,倒是沒問題。
廖媽媽笑說:“那以后你跟時硯學一學字,若能寫得幾個就好了,以后東西再庫,我就輕省了。上了年紀,眼睛越發不行了。”
古人壽命短,而且人勞,紅尤其費眼,廖媽媽雖然才四十歲,但做這種活兒,已經覺得費神。
殷紅豆殷勤地走過去,道:“我能用炭筆寫幾個,不如先記下來,等時硯有空,讓他謄寫,省得您傷眼。”
廖媽媽搖頭道:“不行,你認得的不多,復雜的你記不住,有些東西差一個字,材質就變了,到時候核對起來出了錯,要罰的。”
遇到復雜的字,用拼音代替就是。材質問題,時硯肯定比殷紅豆悉,只要發音對了,想應該是不會出錯,便笑說:“廖媽媽信我,我真能記下來,等寫好了再給您過目一遍。”
廖媽媽將信將疑,道:“那我可就信你了。”
殷紅豆拼命點頭,倒不是想給自己找事做,而是越有用,生存價值才越大,到了關鍵時刻,廖媽媽才越愿意護著。
攬著這項差事之后,殷紅豆做晚膳便刻意燒了一些細木,做木炭筆之用。
不過半個時辰,事還真的辦妥帖了,廖媽媽愈發歡喜。
但憂愁的事又來了,傅慎時自世榮堂的人送了東西來,一直待在書房里,晚上沒進米飯,一口菜都沒嘗。
時硯把涼了的飯菜端到廚房,殷紅豆和廖媽媽還有翠微圍在一起,把剩菜剩飯趕到另外的碗里,流嘗了,都說好吃。翠微,恨不得再夾幾筷子,不過礙于大家都嚴肅地討論主子的狀況,只是蠢蠢,并不敢真手。
廖媽媽嘆了口氣,無奈道:“這又是怎麼吃不下飯了,不吃可怎麼行——紅豆,你再把干凈的菜熱一熱,我去勸勸。”
時硯搖頭,聲音細道:“廖媽媽別去了,六爺吃不下,誰勸也沒用,您就別惹六爺發脾氣了。”
傅慎時發起瘋來,誰都勸不住的,廖媽媽去了,恐怕還會被誤傷。
廖媽媽束手無策,坐在杌子上發了會兒呆,時硯道:“廖媽媽,我去伺候了,六爺不吃就不吃吧。”
廖媽媽忙道:“我紅豆備些糕點,夜里要是六爺了,你來小廚房取。”
匆忙應下一聲,時硯便走了。
看著冷菜,殷紅豆道:“翠微你熱一熱再吃。”
翠微早了,還熱什麼呀,端起自己的碗筷就吃。
廖媽媽也沒有胃口,便出了廚房,殷紅豆跟了出去,問道:“廖媽媽可知道那丫鬟最后怎麼樣了?”
眼神一滯,廖媽媽才反應過來,殷紅豆問的是二太太的丫鬟,道:“人已經瘋了,送到莊子上看管,再不會鬧事兒了。”
雙眸微瞪,殷紅豆略詫異,這就瘋了,看來虎口險,當真嚇的不輕。
殷紅豆又問道:“若是不瘋,廖媽媽覺著大夫人該如何置?”
相了這麼一段時間,廖媽媽很喜歡殷紅豆,而且這丫頭的賣契也到了秦氏手里,也就沒太避諱著,直言道:“若是不瘋,勾引主子,也該發賣或者打死。大夫人不過是看在二夫人的面上,又念著侯府的名聲,才饒過。”
不過些歪心思就要被打死,殷紅豆心里的,問道:“若是該打死,主子可否能親自手?”
廖媽媽道:“自然是能的,不過大夫人是長興侯府宗婦,自不會去干這等丟份兒的事。你難道沒見過丫鬟置?那都是使的婆子們的手。”
如此說來,傅慎時此舉……竟然還是合法行為,殷紅豆不死心又問:“廖媽媽,這可是依律來的?”
廖媽媽道:“自然是的,大業律法有載‘婢辱罵主子,當以絞刑’,便是死罪,何況那丫鬟那般冒犯六爺。”說罷,嗔了殷紅豆一眼,道:“你這丫頭,怎麼這也記不清,仔細哪日犯了錯要吃苦頭的。”
殷紅豆燦笑道:“記是記得的,卻記不得這般清楚。廖媽媽倒是厲害,竟記得一字不差。”
廖媽媽笑而不語,已經了奴籍,這些律法用不到上,不過從前要管束下人,規矩自然不能忘。
閑聊之間,廖媽媽心好了些,殷紅豆去廚房做糕點以備不時之需的時候,跟著一塊兒在廚房用了晚膳。
一邊忙活,殷紅豆一邊琢磨著傅慎時不吃飯的事,想,傅六應該是覺得委屈吧。畢竟大夫人為了給二夫人做人,輕易就放過了侮辱他的丫鬟,給二夫人留了臉面。
殷紅豆不設想,若是大夫人知道丫鬟不僅勾引傅慎時,還無意之間調教了傅六一番,不知大夫人會不會重重發落丫鬟,狠狠地打二太太和潘氏的臉,給兒子出氣。
到底是別人的事,殷紅豆便沒有繼續多想,總不可能去大夫人邊多告狀的。
小廚房的鍋里還在燒著底湯,殷紅豆快速著餛飩餡兒,準備做一碗餛飩和一份沙糕。
餛飩的是魚餡兒的,新鮮打撈上來的清江鮰魚,走水路運到京城,侯府廚房采買的婆子清早去菜市買的,理的干干凈凈。
片了,殷紅豆把魚剁餡兒,等湯開了,便把餛飩扔下去煮。
翠微吃了晚飯,聞到底湯的香味忍不住湊過來,下磕在殷紅豆的肩頭,憨笑道:“紅豆……”
“放心,包了你的份兒,等我煮好了廖媽媽給六爺送了去,剩下的就是你的。”
地抱住殷紅豆的腰,翠微興高采烈道:“紅豆,謝謝你!”
吸著氣兒收腹,殷紅豆道:“翠微,你先放開我,腰都給你斷啦!”
慌忙松開,翠微嘟嘟的手在殷紅豆腰上比劃兩下,驚奇道:“紅豆,你這腰怎麼這麼這麼——細啊。”
抿笑不語,殷紅豆總不能說,因為平日里吃的算的吧。
廖媽媽指著翠微這胖丫頭,笑得彎了腰。
沒一會兒餛飩就了,起了鍋,殷紅豆盛好了放在案盤上,廖媽媽卻道:“紅豆,要不你送去吧,我看你很得六爺心意,也許你送去他就肯吃了。”
咚的一聲,殷紅豆手里的鍋鏟掉了,干笑兩聲,道:“怎麼可能,六爺今兒還要罰我呢,還是廖媽媽您去吧,六爺還是比較聽您的。”
“這不是沒罰麼?”廖媽媽又道:“我去了時硯過來問問。”
等時硯過來了,他一雙漆黑溫潤的眼睛盯著殷紅豆看了看,同廖媽媽道:“讓去試試。”
翠微也說:“紅豆妹妹,你去試試。”
“……”
真的是……關鍵時刻賣的一手好隊友,殷紅豆哭無淚,還猶自掙扎一句:“廖媽媽我……”
“快去快去。”端起案盤,廖媽媽送到殷紅豆手上,笑著催。
“……那我、那我就去了。”
廚房中的三人同時點頭,目送去。
殷紅豆還沒來得及做好英勇就義的準備,便去了傅慎時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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