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點40回到家，邊學道什麼書都不想看，什麼題都不想做，開著燈，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媽媽進來送牛的時候看見邊學道睡著了，輕輕幫他關了燈。

凌晨3點。

月過玻璃，斜斜地照進屋裡，爲房間塗上一層清冷的暈。

邊學道醒了。

他其實非常希自己醒來看見的是2014年的家，但眼的是牆上留著長髮的楊採妮海報，白的月下，海報嚇了他一跳。

就在剛纔，邊學道做了一個夢。

沒錯，他在自己的夢中做了一個夢。

荒唐吧？

還有更荒唐的。

在剛纔的夢中，邊學道夢見了2014年的那個自己。在夢裡，他變了另外一個人，用旁觀者的視角，參加2014年那個邊學道的葬禮。

告別儀式上，正在他努力打量躺在棺材裡那個人的容貌時，躺在棺材裡的那個邊學道忽然衝他笑了一下。

於是，他被嚇醒了。

醒來後，邊學道腦子很，他有點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第幾重夢境裡。

不過今晚這個夢倒是提醒了邊學道：生命很脆弱，人死如燈滅。如果有機會彩地活一次，就絕對不要錯過。

夢境也好，多維時空也罷，都無所謂了，最重要的是活在當下，哪怕是幻境，也要出人頭地一回。

打開燈，怔怔地看著牆上的掛曆，邊學道開始整理思緒。

他發現自己落下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比如2014年8月12日的雙球開獎號碼是1、7、8、11、21、31、1。要是平時的號，邊學道未必記得住，但這組號實在太有特點和規律了。

比如自己知道松江市地鐵1、2號線的完整站點路線圖，知道3、4、5號線的規劃圖。

比如自己在審稿時看過詳細的2003到2013年的黃金價格走勢圖。

比如自己知道2003年左右中國房價開始上漲，知道自己家春山市160公里外的省會松江市的房價走勢，2006年是第一個漲價波峰，2009年是第二個波峰。

比如自己知道05年到07年是市大牛市。

比如自己知道劉翔會拿金牌，莫言會得諾貝爾文學獎；知道燕京奧運會火炬什麼樣子，上海世博會中國館的簡易設計圖，知道幾屆世界盃、歐洲盃的冠軍得主，恆大買了幾個外援稱霸中超。

比如自己知道松江市幾屆市委班子的人員構，治市思路，知道經濟政治大勢……

把一些關鍵信息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來後，天已經矇矇亮了。

2001年的春山市沒有一點霧霾的影子，窗外天空淨藍，早起的鳥兒吱吱喳喳地著，飛來飛去尋找食。

邊爸剛去早市買了新鮮水果回來，邊媽在廚房裡給邊學道做早飯。

看著忙碌的父母，邊學道越發覺得一定要在高考中考出一個讓父母能接的績，不讓父母失，不讓父母因爲自己高考績不理想而在親戚朋友面前擡不起頭。

邊學道還清醒地知道，文憑雖說一天比一天貶值，但依然是不可缺的。

想活出一個彩的人生，想讓父母以他爲榮，眼下第一步就是要順利通過高考，榜上有名。

吃完早餐，邊學道發現自己不知道早自習的上課時間，他早早的就出了門。

到學校的時候，場上沒什麼人，有幾個運的在慢跑、拉，幾個男生在球門附近練門。

看到有人在踢球，邊學道有點心，然而現在首要任務是複習，每分每秒都很珍貴，他只好按捺住踢球的心思，走進了教學樓。

走進班級時，教室裡已經坐著3個學生在埋頭看書，兩一男，男的正是周航。

看過牆上著的課表，邊學道知道自己早來了1個多小時。

在自己的座位坐下，看著周航的背影，邊學道回憶起一些信息：這個周航家是春山周邊鎮子上的，高中一直在學校住校，高中三年他跟周航關係一般。

還剩一個多月就高考了，家裡不想邊學道因爲用錢憋，難得的在邊學道上放了100塊錢。

坐了一會兒，邊學道翻出了幾道英語選擇題，向周航走去。

“喂，周航，能不能幫我看看這幾道英語選擇題？”

邊學道請教問題的目的是爲了接周航，他要在高考考場座位號發下來之前，跟周航建立友誼。

雖然時間有點，但並非不可能。

畢竟周航不知道40多天後邊學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他商量，現在他倆沒有一點利益關聯。

早晨時寶貴，找幾個簡單的英語單選是最理想的。

邊學道不會拿繁瑣的數學大題去請教，因爲他不確定周航是不是一個樂於助人的人，萬一不是，第一次請教就壁，下次還怎麼接？

結果，第一次請教問題很順利，周航是一個好接的人。

早自習開始前，邊學道又去周航那兒請教了兩道地理選擇題。

審讀工作的質，讓邊學道有一種非凡的神集中調能力。加上他在報社工作多年的政治視野，以及年人的理解能力，此時邊學道再學習政治和歷史課本時，有種事半功倍的覺。

一整天，他都是在看書、理解、記憶。

累了，就悄悄地觀察一會周航，揣測周航的格和喜好，觀察他的際圈。

除了早自習前去請教兩遍問題，這一天邊學道沒再去找周航，他不想讓自己的表現過於突兀，直覺告訴他周航是一個比較敏的男生。

晚自習的時候，放鬆大腦四神遊的邊學道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自己筆記本里記載的都是石破天驚的信息，被外人看到怎麼辦？帶來未知的麻煩怎麼辦？

已經完全融夢境，徹底代十幾年前的自己的邊學道一下張起來。

不行，不能就這麼明晃晃地記，要蔽，要想辦法讓別人看不懂。

於是……

整個晚上，邊學道什麼都沒幹，投全部力，設計出一種只有他自己能理解的記錄方式，一種糅合了阿拉伯數字、英文、拼音、天干地支、遞增遞減、正反顛倒、的記錄方式。

凌晨的時候，當功地將一組13年後的彩票頭獎號碼融進一串怪異的符號組合中後，邊學道把一個黑皮日記本在了書櫃最底層。

第二天早上。

邊學道依然去的很早，他在教室裡坐了10多分鐘後，周航走進教室。

邊學道禮貌地跟周航打了聲招呼，半個多小時後，他拿著幾個自己確實有點迷糊的英語題到周航那裡請教。

邊學道明顯覺到，周航今天講解時態度自然了許多。

下午課間休息時，邊學道又去周航那兒問了幾道題，邊問邊琢磨周航的態度和格。

沒辦法，前次高中時，邊學道和周航沒有多接，對這個人基本不瞭解，何況中間還隔著10多年時間。

春山市第一高級中學沒有食堂，學生吃飯，要麼回家，要麼帶飯，要麼在學校附近的小吃一條街解決。

高三學生的午休時間還算夠用，晚飯時間就明顯很，吃飯綽綽有餘，回家卻基本不夠。

像周航這樣的住校生，肯定跟校外某個小飯館有長期的吃飯合同。

下課後，瞄著周航走出教室，邊學道跟著就出了門。

在學生流裡跟蹤周航，既要保持距離，又生怕跟丟，邊學道覺得自己追人都沒這麼累過。

周航吃飯的小飯館環境一般，一臺風扇有氣無力地吹著風，一臺吊起來的電視正用VCD播著《灌籃高手》，學生幾個人一桌，邊吃邊看，偶爾還評價幾聲。

邊學道隨便盛了兩樣菜，左右坐到了周航旁邊的一桌。

他現在的想法很簡單，增加自己在周航面前的出鏡率，混個臉先。

不一會兒，又進來幾個同班男生，招呼邊學道和周航，幾個人坐到一桌。

這一桌的主角是彭洪，績在班裡後面數，媽媽是醫生，爸爸是土地局一個實權長，家裡很有錢。

邊學道工作後，見過彭洪兩次，一次開的是奧迪，一次開的是路虎，聽說是高考落榜後當了幾年兵，退伍後他爸花錢託關係在松江國土局給他買了個編。

離高考還有40多天了，別的學生要麼玩命抱佛腳，要麼心慌慌什麼書都看不進去，但對彭洪來說，現在是一段“好”時。

高考臨近，很多學生上都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放縱心理，從前規規矩矩的生，因爲力大，有一些開始進出網吧、歌廳、迪廳給自己減。

課間上廁所時，邊學道聽男生私下議論，說年級裡一個學習不錯、長得也不錯的生，最近剛在迪廳附近的小旅館裡被彭洪給“拆封”了。

小飯館裡。

彭洪邊吃飯邊看著電視，中間還扯著嗓子喊了一次“老闆，換碟。”

周航去添飯的時候，彭洪笑嘻嘻地問邊學道：“邊學道，著急上大學了？聽說你最近總去周航那兒問題，其實你績可以的，最起碼上個本科，我算完了，再樂呵一個月，我家老頭子不定怎麼修理我呢。”

邊學道心裡奇怪，這才兩天，彭洪怎麼就注意到自己了?

周航回來後，彭洪跟邊兩個關係較好的同學唸叨：“高考不能自己選座兒，還不提前告訴考場安排，忒壞了！考試時我要是能跟周航，或者咱校其他學習好的同學挨著，那該多好，也省得我現在回家就挨訓。”

同桌一個杜高的黑胖子拉完碗裡最後一口飯，說道：“想啥呢？自己選座？挨著坐？還挨著學習好的？我姐前年高考，說一個考場裡同一個學校的都沒幾個。”

邊學道明白了。

雖然這彭洪一天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好像對高考滿不在乎，但其實還是想上大學的。

別的不說，畢竟大學裡有更多優質姑娘。

彭洪應該幻想過，考試時能挨著周航這樣的尖子生，借一船東風。

原來打的是跟自己一樣的主意，難怪注意到自己往周航邊湊。

基本上，中學時學習好的學生都有點早，尖子生周航平靜地聽著彭洪幾人的對話，好像說的事兒跟他沒一點關係。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大家都知道一個班的同學高考時座位挨著的機率實在太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吃完飯，彭洪跟老闆要了五罐可樂，五個人一人一罐往學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