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徐來,淡雅宜靜,宮左右侍茶。
陶臨風瞥見程啟玉頸上曖|昧的紅痕,只道:“殿下過了。”
程啟玉抬手,俊逸儒漠,宮行禮下去,帶刀侍衛遠遠守住。水榭亭亭,楸木棋盤黑白,冰鑒送寒,柳綠花香,別有般清靜趣味。
頸上紅痕,是莊懷菁忍不住,在失態之下咬的。
他這幾日因事休沐,不用上朝堂,也不必刻意遮掩。
程啟玉沒答陶臨風的話,問道:“二皇子行至何?”
“慶州福縣,三日后便能到。柳貴妃擇刑部尚書嫡為皇子正妃、禮部侍郎嫡次為皇子側妃,九月初三吉日頒旨。”陶臨風笑道,“不過殿下也不必擔憂,天下子,只會任君采擷。”
程啟玉修長手指執黑子,輕敲棋盤,落于右上一角。他漠然肅立,俊絕佳,端的是仙人之氣,但誰都知道,太子絕不是良善之輩。
“孤與之間的事,”程啟玉開口,“無需旁人多言。”
陶臨風眸中的笑意淡了下來。
“陶某從不談論外人閑事。倒是太子殿下的行為,著實讓人驚訝,您費的心思當真周全。”
倘若不是他慢慢給出甜頭,一副肅正的淡泊模樣,以莊懷菁那種子,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程啟玉雙眼觀棋盤,渾然高貴之氣,材拔如松,衫稱得人高大俊氣,只道:“父親殺你全家,你又何必小心翼翼護?”
“殿下想多了,”陶臨風聲音淡了下來,“陶某若是想護,便不會聽您吩咐告訴靈佛寺。”
陶臨風和莊懷菁相識快有九年,在一起時間雖不長,子卻很合得來。
他父母雙亡,在孫太傅家中度過半年,討厭聒噪,孫太傅教他不能頂撞,而從小便很會黏著男人。
先是短命的孫珩,再便是他,小姑娘紅齒白,致的眉眼,得盡了所有人的寵,什麼也不知道。
陶臨風與幾年沒見,還以為見自己時會流淚,他甚至已經斟酌好該說什麼的打算。
他不會刻意幫,但如果真的不想和太子一起,他念著同拜一師的誼,在最后的時候,或許可以助一把。
卻沒料到那樣冷靜,半句話都沒提,倘若不是他有探子,或許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既然不愿意信他,他又何必為做那麼多事。
程啟玉只是落下一子,開口言道:“那位史,殺。”
他有皇室的殺伐果決,漫不經心便下了死令。
陶臨風道:“汪刺史與莊丞相為多年相識好友,此次出事不在京,殺與不殺都一樣,莊家已經無人敢接。”
“程啟玉抬手撿子,袖中生風,渾然肅正,“你平日連些假消息都不愿傳給,難道現在是想奪命。”
他不是在問話。
陶臨風著程啟玉手臂上的另一紅|痕,慢慢拱手道:“殿下說笑,消息真假難分,與陶某何關,您若想做此事,陶某自當領命。”
……
相府溱紜院。
隔扇門掩,外頭站了兩個小廝。萬管家手捧兩冊子,站在屋,紅木圓桌擺套紫砂壺茶,松子山水圖栩栩如生,兩旁置四虎翹首冰鑒,盛寒冰。
莊懷菁手搭在為首方桌上,小巧耳垂未掛耳墜,面容白皙,素凈淡雅。窈窕的子有風流之姿,腰肢纖細,|如白玉。
抿口清茶,問道:“可還查到別的?”
董賦,表字超倫,江州淮南人士,生于前朝大應十九年,三十而立,父母早逝,乃家中獨子,七年前二皇子帳下,不重用。
萬管家低頭道:“因他生于前朝,老奴特意查了他家世,并無怪異之。但一年之前,他與丞相有過一面之緣。”
莊懷菁微皺細眉,手握團扇,輕搖扇風,蔥白玉指纖細。旁立仙人飛天屏風,楣板刻紅梅樣式,花幾擺文竹盆景。
不該的,不可能沒有異常,莫不是太子騙?騙能有什麼用?
莊懷菁眉越皺越,問道:“他一年前和父親說了什麼?”
萬管家搖頭不知。
莊懷菁扶額,“罷了,再往下查查。”
萬管家又道:“早上醫才進的天牢,現在便有百姓議論此事,老奴查人行跡,發現有皇宮的作。”
莊丞相一事牽扯重大,皇宮中有人關注,不足為奇。
莊懷菁團扇點了點方桌,道:“不像皇上所為,大抵是柳貴妃。太子脾有些正氣傲然,捉不到污點,只能挑這些事使絆子,你且莫管,太子自會理,董賦一事,繼續派人查。”
“老奴明白,另還有一事。”萬管家跪了下來,歉疚磕頭道,“老奴忙于相爺之事,一時疏忽,今日才發覺有人在夫人藥里了手腳。”
“什麼?!”莊懷菁震然,站起來,“何出此言?”
“趙姨娘今早耍了手段,夫人病加重,老奴心覺不對,讓人徹查一通,結果在熬藥的罐子里發現了通草的藥渣,此藥與吳老大夫開的藥方相克,雖不致死,但會使人神不清,有人存心想害夫人!”
莊懷菁差點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莊家勢頹,莊夫人都已經病了這麼久,怎麼還會有人想要害?誰與莊家有如此大仇大恨?
莊懷菁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按眉頭,黃擺輕,坐回扶手椅上,問道:“是誰?”
明亮的過窗紙照進來,萬管家躊躇片刻,開口道:“太皇太后。”
莊懷菁愕然,手中的團扇落在干凈的地板上,發出聲輕響,室寂靜一片,聽不見任何聲音。
怎麼可能?太皇太后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年事已高,子又不好,從前便很管這些底下事。
萬管家回道:“前些日子宮里的探子發覺有陌生人進長樂宮,偶聞通草一事,給老奴傳了消息,都怪老奴沒放心上,讓夫人了此罪。”
莊懷菁仍然不太敢相信,深吸口氣,修長玉指攥拳,只道:“往后母親食,你派人全權負責。無論是誰,不可打草驚蛇,一旦察覺不對,速派人來稟報我。”
扶額,告訴自己萬不能慌,又讓自己冷靜,對萬管家道:“此事不可讓母親知道,保護大爺,詳查董賦。”
萬管家嘆了聲氣,知莊懷菁現在不好做,只道:“老奴明白。”
“下去吧,我再想想。”莊懷菁面容凝脂點漆,額頭暈眩,“不用急,應當還有時間。”
萬管家應聲,又道了一句,“大小姐還是子要。”
莊懷菁道:“……我沒事。”
莊家生死存亡,只在上位者一念之間,怎麼也沒想到連太皇太后都這般狠心。
歸筑輕推門進來,邁過雕花門檻與鶴飛騎風圍屏,彎腰輕撿起地上的團扇,上前說:“小姐要吃些東西嗎?您近來都沒什麼胃口,要不要吩咐廚房煮些藥羹?”
莊懷菁微抿,手輕捂口道,“事太忙,吃不下,拿賬本過來,我待會看看。”
曾以為太皇太后是因為皇帝不方便參與此事,現在看來倒不像,或許本來就不想見莊夫人。
絕對不能讓母親發現這件事。
歸筑道:“大小姐聽奴婢一聲勸,還是先去歇息會兒吧,您都已經忙了大半天,吳老大夫都讓您不要太過勞累。”
語氣和平常不太一樣,莊懷菁起疑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歸筑知道自己瞞不過,遲疑回道:“外頭有人拿了您的名帖,說有位貴人要見您,和相爺有關,問他也不說份,奴婢心想這時候哪里有什麼人會來相府,便不想打擾您。”
莊懷菁微頓,輕道:“帶上來吧。”
在這時候有名帖,又道貴人,與父親相關,只有昨日才見過的太子。
遞名帖來人確實是太子旁侍衛,穿著便服,為表明份,見莊懷菁時還將太子的玉飾拿了出來。
“貴人讓奴才拿這東西給您過目。”
莊懷菁認得那玉飾,曾親手解過,便頷首道:“那位有什麼事?”
今天特意派來侍衛,是昨天有事忘記和說了嗎?
侍衛為難道:“貴人說只能讓您知道。”
莊懷菁擺手讓伺候的丫鬟下去。
屋的香幾擺珍貴盆景,屏風微開,寬敞有格調,歸筑為奉茶,又道小姐有事奴婢,到門外等候。
待遣退所有下人后,侍衛才恭敬開口傳太子口諭。他聲音低,但話卻說得清楚,沒有任何停頓。
“明日您若去東宮,殿下可允大小姐與相爺見上一面。”
莊懷菁愕然,仿佛聽見了比方才太皇太后派人下藥還要不可置信的消息。失手摔碎手中的杯子,水濺一地,干凈的角。
在外邊守著的歸筑聽見聲響,忙推門進來。
莊懷菁輕扶額頭,搖頭道:“出去。”
歸筑瞧那低眉垂頭的侍衛一眼,見莊懷菁確不像有事的樣子,只得福禮道是。
莊懷菁問那侍衛道:“可是他親口所說?”
“是。”
地上有好幾片碎片,莊懷菁心跳得厲害。允見父親一面?太子這個提議實在人,明明他以前從未松過口!難道昨日十分合他心意?
白皙的手攥著,圓潤的指尖頂|住掌心,有了淡淡的紅印。半晌之后,莊懷菁才道:“回稟他,我明日午時到。”
那侍衛并未留多久,不過半刻鐘便出了莊府。歸筑小心翼翼進屋,差遣丫鬟打掃干凈地上臟污。
莊懷菁的大丫鬟是驚心挑選上來,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說。
莊懷菁道:“明天有些事需我出面,或許會歇在外邊,托萬管家好生照顧家中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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