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越和對新弟弟頗為上心，好像是要將先前十多年的空缺都補回來，時不時打發邊的大太監去關照。他的弟弟亦是每日晨起便先來請安，恭順知禮，進退有度，并不會惹人厭煩。

他平日里政務繁忙，并無多與褚沂川見面的機會，只讓底下人將他每日的近況匯報上來。宮中到都是他的眼線，事無巨細，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褚沂川的一舉一很快擺在他的案上。

他恢復自由，又有腰牌能夠在皇宮自有出，褚沂川出宮許多回。他去余家舊址祭拜先人，又去看自己未來的府邸，做的最多的，還是與一個管事商量在京中開鋪子的事。

褚越和批折子的作一頓：“開鋪子？”

底下人應：“是，小王爺近日在京城買了幾間商鋪，看上去十分上心，親自去關照過好幾回。”

褚越和皺起眉頭，想了想，放下朱筆，讓人把褚沂川來。

褚沂川來得很快，他剛跟著侍衛練完拳腳，熱的滿大汗，到皇帝面前時還很不好意思，也不敢靠近，只遠遠地說：“我怕皇兄有什麼急事，也沒來得及回去整理一番，站在此就好。”

褚越和招手讓他到跟前坐，大太監往旁邊放了一個冰盆。褚沂川整理一番儀容，這才貪涼地坐了過去。

“你最近往宮外跑的勤快，還買了幾間鋪子？”褚越和和悅道：“你想要做事，與朕說一聲，朕在朝中給你安排一個職位。置辦產業是好，可你的份，這些倒也不必親力親為。”

褚沂川也不遮掩，直接道：“皇兄是說我在京城的鋪子？那不是我的，是皇嫂的。”

皇帝頓了頓。

“你是說……皇后的？”

褚沂川點點頭。

他一直牢記皇嫂代的事，祭拜過余家先祖后，便將此事放在首位。

慧妃送的管事早早得了命令在宮外等待，這段時日也已經找到了能生財的路子，只等人財到位，就開始大展手腳。

本金也是沈玉鸞提供的。

褚沂川手中錢財更多，本想孝敬皇嫂，可是皇嫂瞪他一眼：“那是我的生意，你出錢又出力，不就全都你的了？”他就只好把這個念頭收回去，之后辦事更加上心。

如今鋪子已經在京城里開了起來，生意不錯，皇嫂高興了好幾日，還親自下廚燉甜湯給他喝！夏日的甜湯放在冰鑒里鎮過，冰涼涼甜滋滋落到肚子里，實在是最好不過了。

褚越和擰著眉，臉有些難看：“又在耍什麼花樣？”

褚沂川張了張口，皇帝卻無心聽他的話，徑直起走了出去。褚沂川一愣，連忙也跟了上去。

儲宮里。

外面日頭高，沈玉鸞躺在榻上，宮人在旁邊扇風，手邊放著剛從冰鑒里拿出的果子，手中拿著一本褚沂川從宮外給帶回來的話本，好不悠閑快活。

正看到里面的窮書生考中狀元，拋棄糟糠妻迎娶公主，便聽外面傳報：“皇上駕到——”

對著話本里的風狀元郎翻了一個大白眼。

沈玉鸞坐起來，還沒來得及藏好話本，皇帝已經大步走了進來。眨眨眼，索就大大咧咧將話本攤到明面上。

話本外表看起來與普通書冊并無不同，皇帝并未發現的喜好，可依舊沉著臉，進來便問：“你在外面置辦商鋪？”

沈玉鸞看向他后，褚沂川慌慌張張地追了進來。

“是又怎麼了。”氣定神閑地捻起一顆葡萄：“難道皇后就不能開商鋪了？”

“你……”褚越和猛地止住話頭，回頭對弟弟道：“你帶人先出去，朕與皇后有話要說。”

褚沂川下意識先看皇嫂一眼。

沈玉鸞頷首，鎮定道：“小川，你先出去。”

他這才乖乖轉過，一步一回頭，好不愿地領著宮人走出去。殿門在他后關上，他在門前轉了一圈，心中著急卻又無發泄。

他知道自己做事瞞不過皇帝，一開始就沒想瞞，可卻沒想到這些時日的誼還不足以讓皇帝耐心聽他說完話，讓他連為皇嫂解釋掩護的話都來不及說，更沒想到皇帝會不問緣由直接去質問皇嫂。帝王心思難測，褚沂川努力去聽屋中的靜，唯恐自己會給皇嫂招來麻煩。

“沈玉鸞，朕還以為你安分幾日，是知道分寸了，如今卻又去做那些多余的事？”褚越和忍著怒意，質問道：“你在宮中放肆，朕當做沒看見，皇宮里也無人敢嚼口舌，可如今你還把手到宮外去，讓外面人知道皇后執著金銀俗，讓天下人如何看待？”

“金銀怎麼了？您這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金銀堆出來的？”沈玉鸞剝著葡萄，又嫌水粘膩，丟回到了盤子里。慢條斯理地手，“再說，除了您神通廣大，誰還能知道那是我的鋪子？”

跑出去辦事的都是褚沂川，鋪子也是掛在褚沂川的名下。

褚越和的臉并未緩和：“朕的弟弟，堂堂王爺，任你使喚差遣？”

“小王爺心善，知道臣有難，主提出要幫忙。”

褚越和嗤笑一聲。

沈玉鸞也不臉紅，“臣是要出宮的，臣無才，還被家里人送到宮中幫大姐姐，等出宮時年紀也大了，更尋不得好人家，只能多積攢金銀傍。由小王爺出面，也不耽誤皇上的事。”

沈玉鸞又道：“大姐姐寬容大度，怎麼您這般小氣？”

只聽左一言，右一句，話雖有理，卻說得褚越和眉心直跳，聽著卻頗為不順耳。

“宮中人多口雜，如何能保證能瞞過所有人？”褚越和：“在京城開鋪子，能賺到的也只是蠅頭小利，你安安分分當好這個皇后，朕自然不會虧待你。”

他停了停，難得夸贊一句：“前些日子，你就做的不錯。”

沈玉鸞心說：報的恩，哪里是為了幫他，想的倒。

“您說的，臣也不敢信，臣只信眼前的實惠。”沈玉鸞了旁邊話本的書頁，說：“臣就是這樣的人，比不上大姐姐，您知道的。”

褚越和的目順勢落到話本上。待看清這是一本什麼書，他呼吸一頓，不忍直視地撇過了頭。

沈玉致誦文著詩，風雅高潔，是京中有名的大才，這二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怎麼卻差這麼多？！明明從前模仿，學了那麼多，沈玉致上的優點，竟無學去半分！

目短淺，俗不堪！

沈玉鸞扶了扶頭上步搖，珠玉搖曳，奪目生輝，今日自然也是個漂亮俗人。“臣愚笨，誰讓您偏偏挑中臣做這個假皇后，只能您多擔待些。”

褚越和徹底無言，有心再怒斥，見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又頭疼不已。他想來想去，思及還在外面等候的褚沂川，最后只道：“你最好安分一點。”

“臣知道分寸。”

皇帝冷哼一聲，砰地推開門，帶著怒火大步離開。

宮人俱都垂首靜默，不敢吭聲。

看人走遠了，沈玉鸞才對珠兒招手，讓附耳過來：“你去告訴慧妃，就讓今日去花園琴，不用多打扮，戴一玉簪就好了。還記得泡一壺茶，一定要用明前龍井。要是不會琴，讀書也行。”

珠兒納悶：“娘娘，這是要做什麼呀？”

“你聽我的，照做就是。”

珠兒乖乖應下，立刻就去。

剛踏出室的殿門，就先驚呼一聲，要傳的話都險些給嚇沒了，“小王爺，您怎麼還在這兒啊？”

沈玉鸞循聲抬頭看去。

褚沂川跟著皇帝一起來，卻沒跟著一起走，這會兒站在門口徘徊，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也不敢靠近，珠兒一呼喊，他就眼朝里面看。

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沈玉鸞莞爾，朝他招手：“過來。”

他一應聲，立刻湊到了面前。

而后又想起自己模樣狼狽，連忙退后好幾步，慌地整理儀容。

“我剛練過武，皇嫂別嫌我。”

“你既然知道，下回就別一臭汗的來尋我。”瞧他又一副嗒焉自喪的模樣，沈玉鸞把眼前的果盤推過去，剛從冰鑒里拿出來的果子還掛著霧珠：“解解暑。”

褚沂川抬起手，停頓片刻，又了回去。

這副手腳的模樣，好似又回到剛把人帶出冷宮時，也是顧忌這顧忌那，小心翼翼地討好。沈玉鸞斜他一眼，實在看不下去，抓起一把荔枝塞到他手中。

他這才說：“我是不是給皇嫂惹麻煩了？”

“你方幫過我的忙，只有好事，沒有壞事。鋪子的事，皇上遲早會知道，我也沒想能瞞住他。”

褚沂川仔細觀察的神，見神平靜，的確沒有生氣，這才長舒一口氣，心中的大石落下。

他轉而忿忿：“皇上何必要為這件事那麼大的火。”

這些時日，他被福公公耳提面命，份不同以往，要明白的禮數就更多。可是私底下，福公公對他縱容，任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皇嫂不過是托他的名義開間鋪子，方才關上門，還不知道了多訓斥。

他心中想：皇嫂就喜歡金銀，要不是皇上小氣，皇嫂何必另想辦法？

沈玉鸞不甚在意，“他向來如此。”

帝王的喜好只有沈玉致，學得像，才會給好臉。可學得再像，也只是皇帝懷念沈玉致的工而已。

但是個人，也有七六。任他雷霆震怒，還不如自己快活。

可褚沂川卻不這樣想。

皇嫂是他見過最好的人。哪怕與傳聞中不同，并不擅詩文，也不好風雅，不像別人說的溫和善，懶，還氣，翻臉快，宮中人人畏而遠之，在他眼中，那也還是都好。世上有那麼多人，除了福公公之外，只有皇嫂真心對他好。

他生長在冷宮，明事理時就已經認命，活得再辛苦也不覺得委屈。但這會兒只一想皇帝方才翻臉無的態度，他就心口悶難疏。

皇嫂也不知傷心過多回，才能這般云淡風輕。

想起傳聞里的帝后深，再想起儲宮送到書房里的一碗碗湯，歷往種種，列列在目。他悶頭把手中的荔枝全剝了，一個個果飽滿，鮮人，盡數滾到盤中，被他賭氣地端到沈玉鸞面前。

皇嫂什麼都好，怎麼就……就……眼那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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