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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舌戎道:“稟小君子,此一兩並不滿員,僅有二十人,半數爲國人子弟,半數爲野民庶孽,全都剛服役不久,只有前幾天冬狩時過一次訓練。”
國人就是高級公民,有權議政,亦有納軍賦,服兵役的義務,其中不人家中有私人田地,多居住於城垣之。野人則是低一等的庶民,多居住在城邑邊鄙,沒有公民權,大部分爲人農奴、傭耕、庶孽子弟,是被束縛的生產者。
也就是說,是兩個不同的階級。
趙無恤放眼去,眼前的趙氏兵卒中,一些面孔尚且稚,全然不是經百戰的老卒。不過年輕有年輕的好,雖然經驗不足,卻沒有兵油子,也便於趙無恤將其全新打造只屬於自己的力量。
趙無恤點了點頭,說道:“若是加上我帶來的五人,剛好補全,可選出其中的伍長了?”
“未曾。”
“好,那今天就把這件事定下來!穆夏,你帶著廄苑的二三子列。”
在經過仔細考慮後,趙無恤還是覺得材高大,忠心而穩重的大塊頭穆夏更適合做一名步卒,於是就正好將他安加塞進這一兩中。
隨後,趙無恤亮出了虎符,代表正式接管指揮之權,他上前幾步,對著年輕的趙兵們大聲說道:“餘就是趙無恤,宗主之子,你們的新主上!”
趙兵們站得更加拔,看著這位前幾日冬狩時獲祥瑞白鹿而還,威風凜凜的小君子,眼中神采奕奕。
“爾等既然劃到了我的麾下,那到達邑後,就要正式開始練兵,不過在這之前,還要做一件事。”趙無恤頓了頓。“那就是從你們中間選出五名伍長。”
“有沒有人站出來自薦,或者推薦別人?”
年輕的趙兵中頓時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但卻沒有爭先恐後的況出現,國人子弟都在觀,野人則不敢在國人之前出頭。
“沒人麼?那我就先指定一人了,穆夏,出列!”
“唯!”穆夏事先早就得了趙無恤的吩咐,他大聲應和了一聲,響聲如雷,大步踏了出來。
只見穆夏十七八歲年紀,卻形貌魁梧,雙臂結實,頭上裹著一塊黑幘巾,腰懸青銅短劍。
這時,行伍裡一個著青幘的塌鼻樑青年按耐不住了,他著嗓門大喊起來:“小君子,這不是廄苑裡放牛的低賤牧麼,我認得他,他怎麼能做伍長呢!”
聽到此話,聲浪又響了起來,在兩司馬羊舌戎的喝止下才肅靜下來。
羊舌戎也有些猶豫,雖然有所準備,但他沒想到趙無恤這麼快就要安自己的人手,而且這已經不合軍法了,他小聲勸解道:“小君子,軍法規定,伍長皆由國人擔任,此子現在的份似乎只是個野民?恐怕不能服衆啊。”
晉國軍律和周禮又有所不同,畢竟經過數百年發展,在西周,當兵服役本來只是國人特權,是高尚而榮的事。但隨著國野的差距漸漸不再明顯,戰爭規模也越來越大,僅僅依靠士和國人無法組建龐大的三軍,在晉惠公時作州兵,推行爰田制度後,野人紛紛伍。
於是晉國對所任軍職的份要求又放低了一層,比如羊舌戎只是個下士,卻擔任了兩司馬,但伍長的確得由國人才能擔當。
當然,趙無恤可不太同意這規矩,他的兩個親信虞喜、穆夏現在的份都是野民,難不他們得從普通徒卒做起?以春秋時代階層升遷的效率,那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爲他所用?
不過他自有讓羊舌戎低頭的妙計:“兩司馬,我看你威武雄壯,又進退守禮,想必在戎車上按劍持戈之事,一定做得來,我的戰車上還缺一車右,就由你來擔任吧!”
“車右?”
羊舌戎聽後大吃一驚,隨後欣喜不已,他作爲一個區區下士,能登車爲君子的車右,乃是莫大的榮幸。要知道,一輛戰車三人,戎、車右與主君之間,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主僕,而是能同車合作,將後背給對方,多了層親戰友的關係。這也是最容易升遷立功的位置,比起單純的行伍卒長、兩司馬強多了。
詩言: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既然小君子有意提拔,他羊舌戎要是再不知報效,就太愚鈍了。
反正來之前,他的上司,趙氏家司馬也囑咐過,一年之,隨四位君子折騰,主君都不會過問。至於被廬之法,至於周禮裡的陳規,晉國在早年吞併十幾個同姓諸侯時,講周禮了麼?六卿滅沒犯什麼大錯的羊舌氏時,講《趙宣子之法》了麼?
比起能登車爲君子親信,得到復興羊舌氏的機會,那些又算得了什麼。
也虧了這是“禮樂崩壞”的春秋時代,像王孫期那樣有節,循規蹈矩的人,畢竟數。
“謝君子厚,固所願也,不敢請爾。至於這伍長,自然要按君子定的新規矩來……”
迅速用糖炮彈攻陷羊舌戎後,趙無恤又一次面對趙兵們說道:“我聽說你們剛被徵召不久,只參加過冬狩一次訓練。但我要告訴你們,本君子也只在冬狩時初次上場,可現在,我卻了一邑之宰,爲什麼?因爲我是主君的兒子?不,更多的原因是,我有這才幹,我爲趙氏立下了功勳,有功則必裳!”
搏巨熊而毫髮無傷,並獲白鹿瀟灑而還,這已經足以說明趙無恤的能力和功勞,趙兵們自然沒有敢質疑的。
他又指著穆夏說道:“此子也有才能,他力能搏牛,忠心耿耿,在冬狩時還曾伴我左右,立下了功勞。所以,今天我選拔伍長,不看你們是野人或是國人,以前是躬耕於隴畝的農夫,還是飼馬放牛的圉。而是唯纔是舉!若是有人不服,可以站出來挑戰沐夏,贏了,也可以爲伍長!”
聽到趙無恤誇獎,穆夏膛起伏不定,心中十分激,他雖然不算士人,卻不免生出了爲主上效死的想法。趙兵中那一半野人子弟聽罷也放下了擔心,躍躍試。
而一向地位更高的國人子弟則不以爲然,尤其是剛纔那個喊出穆夏份的惡年。
他著腰間短劍,仰著頭跳了出來:“小君子,唯纔是舉,你說的有道理,但我還是不服,兀那牧,你敢與乃公比比高下麼!”
他出口閉口自稱乃公,十分無禮,挑釁意味十足。
但沉穩的穆夏沒有激,而是向了無恤。
無恤道:“當然可以,你什麼?”
“田賁。”那塌鼻樑的惡年眼中閃著芒:“若是我贏了,君子會說話算數,讓我做伍長麼!”
“然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贏了,那就是你田賁的本事,衆目睽睽,誰敢不認?”
無恤又道,“不過,劍戈無眼,你二人不用較量武了,比試一下角抵即可,記住,點到爲止!”
兩人應諾,憨厚的穆夏沒計較剛纔田賁的挑釁,朝他微微行禮,田賁則咧著斜視於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在這一兩趙兵當中,論勇武力氣,田賁自問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他對穆夏這個昔日的放牛小,雖也驚詫其高壯,卻並未放在心上,不覺得能勝過自己。只想著三下五除二把這廝幹掉,好趙氏小君子知道自己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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