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何溫這陣子并不好過。

姜未橙一直在躲他, 原本待在亞仁的時間也不多，白天他試過去找，或者是直接打到設計部, 讓關助理通知過去總經理室見他。

但得到的答復, 無一例外，都是姜總監很忙。

很忙，忙到進亞仁快兩個星期了, 他私底下一次都沒能見著。

就連幾次下班時間, 都是和安凱他們一行人一起走的, 有一次在電梯里上，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樣, 朝他微微頷首，連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

這種明明看得見, 卻接近不了的覺，比之前見不到面的時候更差。

每多過一天, 他的心便往下沉一分，某個始終被他逃避著不想面對的事實已越來越清晰。

其實他知道住哪里，想在S城弄清楚的向并不難，可是難堪的蠢事他已經做過一次，真的不想再多來一次讓更討厭自己。

于是, 何溫一直默默忍著, 或者說等待著。

陸可冉的事，算是契機, 至讓他有了正大明攔下的理由。至, 讓他的私心顯得不那麼明顯。

姜未橙站在白的SUV旁邊，一手還擱在車門上。

關雨晴站在車子另一側，剛把手里的筆記本電腦和一疊資料文件都放上去, 轉見到何溫，被嚇了一跳：“何、何總！”

總覺得對方每次出現在姜總監面前時，表看著都怪怪的。

“未橙，給我十分鐘，好不好？”他出手，按在車前蓋上，雖然是問句，但卻以作說明了一切：他已經到極限了，今天必須和面對面談一次。

姜未橙沒回應他，側頭朝關雨晴說了句：“你先打車回去吧。”

后者立刻點點頭，拿上自己的包包就走了。

聽到松口，何溫也松了口氣：“未橙，我們換個地方，路口常去的那家咖啡廳——”

“就在這里說。”抬腕看了下手表，“我還有事，給你五分鐘。”

何溫站在那里自覺有點尷尬，他突然想起以前，他每天忙碌工作，而想見他，他卻連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只能退而求其次，表示沒時間吃飯那就喝杯咖啡。

而現在，他只求一杯咖啡的時間，可卻連這都不肯給。

“你還有四分鐘。”面無表的提醒他。

何溫有點狼狽的從回憶里，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時至今日，唯一支撐著他的，不過是大學時期追在他后跑的那四個多月。

讓他還能保有僅存的一點幻想。

“第一件事，就是之前酒宴那次，我知道你不想提，但我還是想當面再和你說一次對不起。未橙，我只是想你，很想你……”

看著他，連眉梢都沒一下。

何溫嘆了口氣，調整神，繼續道：“另外，我還得慎重的和你道歉，過去是我的錯，我沒有相信你的話，還一次次誤會你。我現在……已經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可冉……的確喜歡我。

可我發誓，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或者未來，我都不會喜歡，我只把當做家人，并且以后我都會和保持距離——”

何溫最后一句話，落匆匆趕來的第三個人的耳朵里。

陸可冉收住腳步，在不遠站定，看著斜對面的兩個人，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笑。

無論怎麼抵賴，怎麼將自己所做的一切冠以之名，可在別人眼里，大概永遠都是個第三者。

這一次，有心誤傳，放任謠言，甚至不惜在公司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所想要的不過是何溫的同。

同會生憐，哪怕不是，那也是。

可沒想到的是，何溫居然會直接來找姜未橙。

在這兩個人中間說了太多謊言，只怕他們對峙起來，會扯出不該扯出的事端。

所以必須在場，至在姜未橙說話的時候，能開口圓一些事。

太了解何溫了，他這個人，太過正派，是真的沒有壞心，所以在他眼底也看不到那些負面的事。

年時期很多次護著他，也幫過他，所以他相信，就一直相信。

只是陸可冉沒想到，當匆匆趕來，竟會聽到何溫這樣一句自白。

一瞬間，只覺自己的心墜了一個冰冷的深湖，一直一直的朝下落。

突然之間，做的所有事都顯得那麼可笑，就像獨自一人站在臺上的稽小丑，無論如何賣力的表演想要取.悅，可臺下，本沒有觀眾……

姜未橙看著面前的男人，一點點擰起了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整件事的錯都在我，也有錯，但那也是因為我，所以，你不要為難……”

姜未橙：“……”

如果現在可以用符號來表示的臉，那麼相信自己絕對是一張寫滿問號的臉。

三年未見，對方總讓有種跳過了許多劇然后完全銜接不上的覺。

記憶里的何溫，是高冷淡漠的，克制，從容冷靜，但也絕對不蠢，甚至他還很聰明，理起事來游刃有余。

說真的，除了在陸可冉這件事上，他的的確確沒什麼缺點，這也是當初足足忍耐一年才決定徹底結束的原因。

可面前這個何溫……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像是腦袋被換過一樣，或者是這三年，腦袋被人打開過，倒進了一大桶的漿糊。

他到底哪里來的底氣和立場，覺得會為了他而去為難陸可冉？

事實上，已經這麼問了：“何溫，你到底哪里來的底氣，覺得我會為了你，去為難陸可冉？”

“未橙，我不是這個意思——”何溫蹙眉，明明他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他其實只是想告訴，或者說提醒，也許還是在乎他的。

只是不愿意承認，口是心非。

“呵，行了，你不用開口了。”

姜未橙了額角，整件事其實知道——哪怕一直待在總監辦公室里，也沒有通過關雨晴的口，想要知道的依然可以知道。

瞥了眼不遠的車子后出的半邊高跟鞋，低頭取出了手機，在打開錄音播放功能前，朝陸可冉的方向緩緩道：“我說過，再有一次，請你走人。”

錄音開始播放，陸可冉挑釁而跋扈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了出來：

——所以你當時就已經料到今天了吧！這算什麼，報復嗎？想把我曾經對你做過的事，再對我做一遍？我還以為你像你自己說的那樣大度，可結果繞了個圈子，你居然來了亞仁，呵呵，真可笑……

——別這麼稚，我只想來提醒你一些事。不過，聽你剛才的態度，無論他提出什麼，你應該已經拒絕了。不錯，很明智的選擇。記住，三年前你就已經放棄了，他現在是我的……

……

錄音一共兩段，一段是來S城之前，陸可冉打來的那個警告電話，當時在接電話聽到是后就全程錄了音。

另一段，就是上個星期，剛剛來到亞仁，陸可冉方寸大，驚慌之余跑來警告。

早就明白，只要在亞仁一天，陸可冉是不會收手的。

錄音，是為了以防萬一。

太了解了，也了解何溫，他們兩個人的事，是真不想摻和，尤其陸可冉還是個異常能說的。

與其開口，和爭辯來爭辯去，不如讓陸可冉自己開口，把那些話親自說給何溫聽。

兩段錄音全部放完了，陸可冉只在錄音開始播放的時候朝前走了一步，之后全程定在那里，一都沒有。

不敢上前，可也不敢離開。

那些話，說的時候幾乎沖口而出，甚至有些不太記得當時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告訴自己，得聽完，只有聽完，才能事后再做補救。

可是，越聽越心涼，到最后，甚至全都在發抖……

姜未橙瞥了眼不遠的陸可冉，又看向一不站在那里的何溫，打開微信，從黑.名.單里把何溫拖出來，然后將這兩段錄音都發給了他。

“原件給你了，如果之后和你說是我惡.意.剪輯之類的胡話，你可以找專業人士鑒定一下。”看著錄音傳送完畢，再一次把何溫拖了黑.名.單。

“未橙……”他蠕，輕輕抖出兩個字，顯然還沒從突來的巨大真相里反應過來。

姜未橙打開車門，在上車離開之前，再次回頭看了眼何溫，“你知道那時候，我決定和你分手的真正原因在哪里嗎？”

他怔怔看著，顯然在等的答案。

“你從來只聽別人說的，而不用你的眼睛去看。你不肯花費心思了解真相，太過自負、自信，認定不會騙你，所以把錯誤都怪責到我頭上。

可我是誰？我是姜未橙，追了你整整四個多月，一心一意喜歡你的姜未橙。

你那時既然選擇和我在一起，為什麼在你喜歡的人和你所謂的家人之間，相信的永遠都是后者？

你讓我覺得，我的喜歡不值一文，甚至連我整個人，都是沒有價值的。因為喜歡，而讓自己變得卑微，這樣的，也許有人喜歡，但是我不行。

一個人的生活，的確偶爾會寂寞，但是我不想用自尊來換這種不寂寞，我想好好的我自己，因為我值得。”

說完，上車關門，啟車子。

何溫依然怔怔呆立在車前，瞥他一眼，隨手開了車前大燈，刺眼的芒讓他下意識手遮擋。他退開兩步，讓出車道。

姜未橙踩下油門，開車駛離。

++++

這個時候的停車場，已經沒什麼人了。

姜未橙下班原本就晚，再加上剛才那一番經過，此刻停車場幾乎看不到第三個人。

陸可冉追在何溫后，高跟鞋急速敲打地面，發出叩叩聲響。

而何溫只管邁步朝前走，仿佛看不見跟在后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他想找自己的車，但走了兩圈都沒有找到。

巨大的緒如驚濤駭浪一般包圍著他，他的思想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時間仿佛被排斥在這世界之外。

“小溫，小溫，你等等我……”陸可冉追了他很久，可前面的人只管邁著大步朝前走，像是完全聽不見的聲音。

很怕，從深蔓延上來的恐懼已經掐住了的嚨。

想讓他理，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看，不要這樣只留個背影給，而無論多努力，都追不上他。

的腳很疼，為了能在他面前保持最的形象，來公司從來都只穿八公分以上的高跟鞋，追著他走了這麼久，的腳早就疼了。

終于，陸可冉心底的緒到了極限，突然停下腳步，沖著前面的人大喊：“何溫！你什麼意思！讓我這樣追著你很好玩嗎！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談，你是不是至應該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走在前面的男人，慢慢停下了腳步，但他依然背對著，沒有回頭。

這麼多年，永遠都是這樣，理直氣壯，看似坦然直白。

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這種理直氣壯，真正仗著的，不過就是和他這麼多年來的誼。

他把當知己，當合作伙伴，當最好的朋友，當家人，可是為什麼，要刻意算計那些事？

他以為，是真心喜歡他，又在心里不敢開口，知道他和姜未橙分手兩年，才敢出一端倪。

所以當逃避的時候，他沒有。哪怕那時候心里有遷怒，仍控制著自己沒有去責怪。

可現在，卻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在算計！？

從一開始，就想著故意破壞他們？在他喜歡的人面前，仗著他沒有那種心思，仗著兩個人悉，故意做出曖.昧舉，甚至連那時的照片，都是故意發給的？

為的就是刺激，讓生氣，和他鬧矛盾？

而他，像個傻子白癡一樣，每一次都選擇相信陸可冉……

“為什麼……”他站在那里，緩緩出聲，低沉而抑，“喜歡一個人不應該看著他幸福嗎？如果喜歡，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而要在背后做這樣齷.齪的事？”

“齷、齷.齪？”僵的重復。

他轉過，看著十步開外的人，一字一句：“陸可冉，你讓我覺得很可怕。”

“可怕？何溫！你不要以為我喜歡你你就可以這麼說！你憑什麼！憑什麼這麼說我！”被喜歡的人說齷齪和可怕，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那你又憑什麼去肆意破壞我的人生！你應該知道我有多喜歡……這麼多年，我邊有出現過其他孩嗎？只有！我只喜歡！可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

強忍的緒終于開始崩潰，他抑制不住的抖，哪怕再握雙拳，依然制止不了的抖。

嚨完全被堵住了，每一個字都要花費巨大的力氣才能說出口。

陸可冉怔怔看著他泛紅的眼睛，又不由自主開始心疼：“你怎麼會什麼都沒有，你、你還有我啊……”

走近他，出手想去握他的手，卻被他飛快的避開。

“你？”他倉惶的笑，眼淚卻突然從眼角落，“我要你做什麼？我本不喜歡你，我一直以來想要的也不是你……而我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去追回？”

“可是我喜歡你啊，不，我你，何溫，我了你好多年……我承認我沒有勇氣，怕一旦開口，會連友也失去，所以我一直不敢說。也許我算計了很多事，可我對你的是真的，我的心里一直以來只有你……”

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在這樣崩潰的緒下去向他表白。

所有的一切都了套，后悔了，這次不該想著繼續去算計，真的后悔了！

“陸可冉，你說你我，可是你卻背著我去傷害我喜歡的孩……你告訴我，你到底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手我的人生？就憑你喜歡我？憑你和我這十幾年的誼？”

他頓了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可從來都不認識你。”

他朝后退了一步，在轉離開之前，朝冷冷道：“別再跟著我，你讓我覺得惡心。”

“小溫……”陸可冉追了兩步，最終無力的在原地蹲下，崩潰大哭。

一直覺得自己是無敵的。

可終究，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可以傷害到。

這世界上，唯獨何溫才能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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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設計師陸可冉辭職以及人事部經理在上周會議時點名批評了惡.意.造.謠的人這兩件事傳姜未橙耳中時只掀了掀眼簾，隨即再次投亞仁設計部的周一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