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去見太皇太后的時候, 手指頭上綁著繃帶。
太皇太后先嚇了一跳,后來聽到康熙手指頭的傷是被胤礽咬的時候,表很是一言難盡。
康熙嘆氣:“朕該好好管教保了。”
太皇太后面無表道:“你是又趁著他睡覺, 把手指他里了?你怎麼就這麼不長記!”
康熙視線飄逸。咳, 沒混過去。
太皇太后嘆氣:“玄燁啊, 你多大的人了, 怎麼比保還調皮?”
康熙心道,朕怎麼比那個皮孩子還調皮了?
“皇瑪嬤, 天花之事有結果了嗎?”康熙趕說正事,避開太皇太后的嘮叨。
太皇太后皺眉頭:“你自己看吧。”
蘇麻喇姑把證詞給康熙,有些證詞上面還帶著痕。
康熙翻開證詞, 越看臉越沉。
在得知有人瞞宮中天花疫時,康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前明勢力?多爾袞余孽?白蓮教?三藩?
康熙甚至都做好了洗整個后宮的準備。
當他看到證詞,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更加憤怒了。
天花疫被瞞,居然只是因為務府的一樁陳年貪污案。
當年順治崩于天花,所用東西理應全部被燒毀, 阻止天花傳播。但務府在理大批順治使用過的珍貴品時, 將其貪污掉,沒有完全銷毀。
這些人明明知道天花有多可怕, 但是財帛人心。
他們想著, 只要洗一洗就沒問題, 只要用布包起來賣給其他人就沒問題。
那時康熙年,太皇太后忙著與輔政大臣們周旋, 務府管理混, 大批量沾染著天花的品被投運了出去。
他們當時不敢用, 過了幾年十幾年之后, 風聲過去了,便拿出來用了。
其實天花離了宿主,不會存活這麼久。但這十幾年期間一直都有人得天花,互相包庇著瞞了過去,康熙并不知道。
宮中下人互相包庇的原因,自然是怕暴拿宮中品的事,怕清理疫的時候連累自己。
出痘變了風寒,病死可能了意外死亡……這天花疫就一波一波的接力了下來。
他們運氣很好,天花沒有大規模發,沒有讓宮中貴人們染上,所以一直沒被人發現。
那些出痘后活著或者死了的人的東西,也被其他人繼承了下來。
還是那句話財帛人心。
胤礽出痘的時候,這群人恐慌了一陣子。但胤礽很快便好了,又沒有其他人出痘,康熙便沒有徹查宮里下人,他們再次糊弄了過去。
直到胤礽察覺詛咒即將發,把整個后宮全隔絕一個個封閉的小方塊,這才把那些人揪了出來。
“有孩子被染了天花。”太皇太后嘆氣道,“張氏的兒恐不行了。”
康熙現在活著的兒有有三個——榮嬪所出的皇三,庶妃張氏所出的皇四,布常在兆佳氏所出的皇五。
康熙對張氏有著幾分喜歡,張氏為康熙生了兩個兒,第一個兒三歲的時候夭折,這個兒眼見著又活不到四歲。康熙不由有些悲傷。
太皇太后卻冷哼了一聲,道:“你心疼什麼?自己的額娘都不心疼!”
康熙皺眉:“怎麼了?證詞里沒有提這件事。”
太皇太后道:“哀家讓人刪掉了。這些要留檔的,哪能把皇家私寫上去?保命所有人都待在宮殿里不能外出,那張氏為了給不的弟弟送錢,賄賂了管事讓心腹出宮,那心腹正好是四公主的嬤嬤。”
康熙眉頭皺。
太皇太后接著道:“后來保發現了這件事,封鎖了這個。但運氣就是那麼差,嬤嬤巧遇到了宮里患上了天花的人。張氏那里所有人都無事,就四公主弱染了,唉。”
康熙閉上眼,沉默了許久才道:“若四公主熬不過去,就把遣送回家吧。”
大清后宮禮儀規定并不嚴格,無寵無子的嬪妃可被遣送回家,有子太妃也能和兒子同住。
張氏罪不至死,但康熙不想再見到。
太皇太后輕輕點頭:“皇上仁慈。”
在心中諷笑,張氏家中有個爛賭的弟弟。這一被遣出宮,遭遇可能不比死好到哪去。
說完張氏的事之后,太皇太后又說起對其他人的置。
宮中下人手腳不干凈很正常,康熙和太皇太后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分了才敲打一下。
要挨個管,他們沒這力。
沒想到這一出上下勾連的貪腐,居然差點讓天花在宮中蔓延,就變了抄家滅祖才能解決的事。
“德嬪那查出幾個對孩子不利的下人,和這件事有關系嗎?”康熙問道。
太皇太后嘆氣:“沒關系。懷了龍嗣被封賞,惹了一些人眼紅而已。”
德嬪在宮中被冷落四年。宮里人慣捧高踩低,宮前又是小姐脾氣不得氣,這四年被磋磨的很慘。
如今德嬪一朝得勢,曾經欺辱過的人便惶惶不安,擔心德嬪會報復他們。
人一慌張,就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宮里幾個不高不低的下人們聯合起來,也能讓妃嬪吃虧。
康熙淡漠道:“哪些人做的,該殺的殺了,該抄的抄了,該流放的流放。罰嚴重些,殺儆猴。”
太皇太后點頭,是這個理。
宮里許多大事的發生,背后原因可能并不是什麼轟轟烈烈的謀,不過是一件又一件小事的累積。
比如貪墨竊后互相包庇,比如踩高捧低后狗急跳墻……所謂宮斗,便是一件件看似無聊的事的組合,然后造巨大的后果。
在康熙和太皇太后平靜的對話中,一條條命、一個個家族的命運被確定。務府三位總管大臣中的海拉遜、噶祿被罰俸,吐左遷,飛揚武補上吐的位置。
一場聲勢浩大的務府整頓就此展開,宮中人人自危,連嬪妃們都噤若寒蟬,不敢出門晃悠。
兩人一言一語,一直說到夕西斜,太皇太后才躊躇道:“福臨他……”
康熙道:“朕請來了張道長和德海大師。”
他將張道長和德海大師的話告訴太皇太后,沒有疏一點細節。
太皇太后聽完之后,從這些細節判斷出這一僧一道說的話是真的。
康熙皺眉頭道:“皇瑪嬤,您能勸勸汗阿瑪嗎?”
太皇太后嘆氣:“哀家什麼時候勸住過他?”
康熙道:“保病了有醫,若汗阿瑪出了事,我可不知道如何是好。”
康熙改變了自稱,以孫兒的份推心置腹道。
太皇太后更關心汗阿瑪,那麼以汗阿瑪的角度出發,更能拉攏太皇太后為自己盟友。
太皇太后繼續嘆氣:“你要不問問保,他瑪法有什麼心事未竟?若是董鄂氏的事,就隨了他的意吧。”
得知順治并非為了董鄂氏才和對著干之后,太皇太后對董鄂氏的怨氣消去不。
康熙道:“我想汗阿瑪在乎的不是董鄂氏。保那小子夜夜夢中都喊著瑪法千古一帝。他恐怕是想看大清在我手中變得繁榮昌盛。”
太皇太后拍了拍桌子:“他就不回去了是吧?!”
那得看多年!
康熙無奈道:“瑪嬤真的沒法子嗎?”
太皇太后皺眉:“哀家想想、想想……唉……”
兩人對坐著愁眉不展時,突然從偏殿傳來孩的嘰嘰喳喳笑聲。
兩人眉頭同時一松。
康熙了眉頭,無奈道:“怎麼會是保的聲音?他不是在乾清宮嗎!”
太皇太后站起來道:“去看看。”
兩人走到慈寧宮住著大阿哥和三阿哥的偏殿,果然是胤礽來了。
胤礽這次醒來之后發現康熙不在,了自己額頭覺燒退了,立刻跑慈寧宮找大阿哥和三阿哥玩。
他已經無聊得快瘋了。
每天的娛樂只有下象棋,這是小孩子該過的生活嗎!
胤礽一跑進慈寧宮偏殿,大阿哥就沖過來把胤礽抱住。
胤礽哄了好久把大阿哥哄好后,三阿哥又爬過來把胤礽抱住。
慈寧宮偏殿鋪了厚厚的地毯。最后三人你疊我我疊你,在地攤上玩起了游戲。
三個孩的笑聲之響亮,太皇太后和康熙都聽到了。
“保,你怎麼跑這來了!”康熙抬腳進屋就開始訓孩子。
“燒退了,找哥哥弟弟玩。”胤礽對康熙揮手,“我本來想來給烏庫媽媽和汗阿瑪請安,但烏庫媽媽和汗阿瑪正在談正事,我就先來找哥哥弟弟啦。”
“談正事你也可以進來。”康熙讓人把三阿哥抱回榻上,自己將胤礽提起來。
胤禔拍拍屁,自己站了起來:“請烏庫媽媽安,請汗阿瑪安。”
“來,朕來考考你的功課。”康熙抱著胤礽坐到榻上,對著胤禔點點頭,“看朕離開的這幾日,你功課退步沒有。”
胤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沒上課,你故意在弟弟面前欺負人是吧?
康熙怎麼會故意欺負大兒子呢?他是那麼好的阿瑪。好阿瑪當然會關心兒子的功課。
胤礽給了胤禔一個同的眼神。
大哥,干脆果斷的認錯吧。當兒子的,阻止不了老父親欺負兒子的骯臟心思的。趕投降還能些折磨。
胤禔雖然懼怕康熙,但懼怕的同時他也很頭鐵。
康熙要問他功課,他就直白道:“汗阿瑪知道我這幾日沒讀書,考什麼功課?”
康熙:“……”這混小子,想挨揍吧?
胤礽趕打圓場:“汗阿瑪,三弟剛站起來走路了哦,我們教三弟走路好不好?”
康熙橫了兒子一眼。
胤礽在外人面前總是康熙汗阿瑪,讓康熙有些不舒服。
自己的太子,何須在意其他人的眼神?
“汗阿瑪,汗、阿瑪!”胤礽拉著康熙的袖子,有節奏的呼喚康熙。
“噗。”胤禔捂住,“汗阿瑪,我沒笑,我也沒想起汗寶馬。”
康熙:“……”他就不應該讓大兒子和二兒子湊一起!一個傻一個壞,專門搞壞朕的心態!
“保!”康熙嚴肅道。
胤礽揚起小臉:“汗阿瑪您請說,兒子豎著耳朵聽著!”
“你耳朵怎麼豎?你又不是兔子!”康熙了胤礽的耳朵,對面因為逃課而被罰站的胤禔出了不贊同的眼神,看得康熙更氣了,“保!你是太子!和兄弟如此玩鬧不符合規矩!即使他們是兄弟,也必須尊敬你。”
胤礽眼神死。
哦豁,噩夢的開端來了。
保!~你是太子!~你和兄弟們走太近是沒有太子威嚴的表現!~他們不能對你不敬!~
呵呵。胤礽在心里不爽地冷笑。
一旁的胤禔聽到康熙的話之后也在心底冷笑,并出鄙視的眼神。
呵呵,你因為弟弟更我吃醋就直說,汗阿瑪你是不是輸不起。
胤礽拍了拍康熙的手臂,語重心長道:“好好好,他們主來找我玩,是不顧我崇高的太子地位,有損我的尊嚴,那我主去找他們玩吧。我堂堂太子去找哥哥弟弟玩,哥哥弟弟不理睬我就是看不起我這個太子。汗阿瑪你看如何?”
康熙:“……”朕看不如何。
“玄燁啊,你夠了,別逗孩子了。”一旁看戲的太皇太后笑出了聲。
對著罰站的胤禔招了招手,把胤禔抱懷里護著:“兄弟和睦是好事,你們盡管一起玩,烏庫媽媽為你們做主,別聽你們汗阿瑪的。”
康熙:“……”皇瑪嬤,你能不能別添?朕不是在開玩笑,朕真的很嚴肅!
“汗……阿瑪?”小胤祉爬過來,仰著頭看著康熙。
胤礽立刻道:“小三會汗阿瑪了!小三知道汗阿瑪是汗阿瑪!小三和汗阿瑪父子連心!汗阿瑪你嗎!”
康熙握拳捶在胤礽頭上:“不,一邊去。”
他嫌棄地把胤礽丟給了太皇太后。
胤禔趕把胤礽拉到邊護著,看著胤礽的腦袋很是心疼。
汗阿瑪究竟什麼病啊!弟弟剛病愈,他居然揍弟弟!
康熙白了大兒子二兒子一眼,小心翼翼把三兒子抱起來。
“胤祉都長這麼大了。”康熙笑道。
小胤祉點點頭,臭味散發。
康熙:“……”
太皇太后別過臉。
胤礽和胤禔捂住鼻子。
嬤嬤立刻沖上來把小胤祉從康熙手中接過來。
胤礽捂著鼻子道:“小三拉臭臭了。”
胤禔捂著鼻子道:“汗阿瑪一抱起來就拉了,真是父子連心。”
胤礽用撞了胤禔一下:“大哥求你閉!別給小三惹禍!”
胤禔不在乎道:“汗阿瑪是英明神武的帝王,心開闊無比,怎麼會和還不會走路的兒子計較?就算小三把臭臭拉到汗阿瑪上,汗阿瑪也不會計較。”
胤礽:“……”還是會計較的。
太皇太后:“……”大曾孫子究竟是聰明還是不聰明?算了,不管聰明還是不聰明,哀家都救不了他了。
康熙表猙獰。
他發現了,大阿哥廢話這麼多,就是功課太閑出來的!
康熙勉強保持著繃著臉的表,把胤礽拎走了。
離開之前,他狠狠瞪了胤禔一眼。
胤禔撓撓頭,疑地問太皇太后:“烏庫媽媽,又不是我拉臭臭,為什麼汗阿瑪瞪我?”
太皇太后微笑道:“大約是因為大阿哥你是哥哥,皇上認為你應該管好三阿哥吧。”
胤禔瞪圓眼睛,滿臉不敢置信:“我還能管得住三阿哥拉臭臭了?!汗阿瑪無理取鬧!”
太皇太后忍不住了,哈哈哈笑得老腰都差點閃了。
……
康熙說到做到。
宮里的人該殺的殺了該燒的燒了,疫過去,康熙又祭拜了一次太廟,后宮全面解,大阿哥也回到了惠嬪邊。
他剛回去,康熙的口諭就來了,給他加了幾個師傅,加個很多功課,把大阿哥最喜歡的騎課和布庫課全刪了。
惠嬪著帕子抖道:“大阿哥,你又干什麼了?”
為什麼大阿哥剛回來,皇帝口諭就來了?!
胤禔撓了撓頭:“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的課我全翹了?”
大概是因為這個。
汗阿瑪總不會因為三弟弟拉臭臭的事給我增加功課吧?汗阿瑪腦子又沒病,不可能不知道我讀再多討厭的書,也不可能阻止三弟弟拉臭臭。
胤禔老氣橫秋地想。
“這樣啊。”惠嬪松了一口氣,“大阿哥在慈寧宮過得可好?讓額娘看看,唉,瘦……”
惠嬪看著圓潤了一圈的胤禔,最終沒能違心的把“瘦了”兩個字說完。
惠嬪尷尬道:“大阿哥肯定在慈寧宮過得很好,都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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