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一驚：“爸爸又生病了？不是好了嗎？”

去年殷奉良有過一次輕度中風，及時治療之后沒有大礙，休息一段時間之后甚至又回到醫院繼續上班，所以長安以為他已經完全康復了。沒想到短短不到一年時間，就又生病院。

陳玉姣帶長安到醫院探病。病房外的走廊空寂整潔，護士長親自為殷奉良扎針，調好點滴的快慢，確認他沒有什麼不舒服，才開門退出來，正好遇上們母。

“院長剛睡醒，針水大概要兩個小時打完，你們正好進去陪他說說話。”

“嗯，謝謝。”

殷奉良做了一輩子醫生，中年時從公立醫院跳槽到當時尚不算發達的民營醫療機構，從科室副主任一路做到了副院長、院長，這家私立醫院也在他手里為南城最好的醫療機構之一，盡管診療費用不菲，但南城很多名流、明星都愿意到這里來看病。

駱敬之最初是他帶過的學生，后來跟隨他一起到這個醫院任職，今年才剛剛又回到公立三甲醫院。

殷奉良可以有最好的醫療資源，但長安還是覺得他明顯消瘦了，在病床邊了一聲爸爸，眼睛就紅了。

有很久沒回家嗎？上個月見面時，他還好好的啊！

殷奉良最疼惜的就是兒，拍拍的手：“傻孩子，哭什麼，爸爸這不是好好的嗎？”

“哪有好好的，您瘦了這麼多……”長安難過，抓著他的手問，“爸爸，您得了什麼病，醫生怎麼說？”

“長安啊，爸爸自己就是醫生，最清楚自己的況了。你別擔心，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長安點頭。

“敬之呢，沒跟你一起來？”

“他昨天有病人，晚上值班，不是故意丟下我一個人的，爸爸你別怪他。”

殷奉良笑笑：“你看，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這麼維護他。”頓了一下，又嘆似的說：“也好啊，你們好，我就放心了。”

長安沒聽出他這話背后的深意，見他該吃藥了，就忙著幫他倒水，又乖巧地剝了橘子喂給他吃，順便聊聊剛開的小店的況。

下午時分，駱敬之來了，比起長安，他像是早就知道殷奉良生病住院的事，一點也不驚訝。

“敬之，你怎麼來了，下班了嗎？”

長安跑過去，這回他沒有掙的手，嗯了一聲，轉頭問殷奉良道：“爸，你今天覺怎麼樣？”

“還好，坐吧。”

殷奉良朝妻子使了個眼，陳玉姣就拉住長安道：“走，我們再去給爸爸買點水果，免得他等會兒饞了沒得吃reads;。”

長安看看駱敬之，又看看病床上的父親，約覺得他們有話要不想當著說，就說：“敬之來了，我跟敬之一起去好嗎？”

殷奉良說：“長安乖，我跟敬之有點話要單獨說，你跟媽媽先去幫我買點水果吧。”他像是知道兒的心思，又安道：“放心，我不會批評他什麼的。”

長安這才愿意跟著媽媽走，臨出門前還有點不安地看了駱敬之一眼。

“都說生外向，我這個傻囡囡啊，現在一心都撲在你上，生怕我跟媽媽欺負你似的。”殷奉良笑道，“不過你們好是好事，聽說你們昨晚還去看電影了？”

“嗯，是打算去，醫院有事耽誤了。”

“男人以事業為重是對的，我相信你有分寸。就是長安況特殊，始終是需要人多付出一些，要麻煩你多費點心。這樣我們做父母地就算先走，也可以放心了。”

駱敬之擰眉：“檢查有結果了嗎？能確診嗎？”

殷奉良點頭，將放在床頭的x片遞給他：“你看看吧，確診是肝癌，不知道還有沒有手的必要。”

駱敬之手指著那幾張薄薄的片子，看了又看，神肅穆。

他曾是殷奉良的學生，沒有必要在老師面前說任何模棱兩可的話。

“已經到都是病灶，而且您的不好，手只是增加風險。”

殷奉良道：“是吧，連你也這麼說，看來這就是最后的結果了。”

醫生是人不是神，駱敬之就算已是腫瘤科的青年專家，年紀輕輕背負盛名，也救不回親人的一條命。

“那依你看，大概還有多時間。”

駱敬之沉默了幾秒，說：“三到六個月。”

殷奉良仰頭長吁一口氣：“時間過得真快，還以為一輩子很長，一轉眼就只剩這麼一點了……”

駱敬之不知該說什麼，即使做了那麼久醫者，他仍不擅長安別人。

“我的病先不要告訴長安，這孩子重，我不想讓太難過。”

“好。”

殷奉良轉過頭來：“敬之，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長安是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我這樣安排……你怪不怪我？”

駱敬之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緒有些復雜，面上卻平靜無波：“不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晚上回去，長安悄悄問駱敬之爸爸跟他說了什麼，確認沒有責備他什麼之后才歡快起來，跑進廚房幫王嫂把要送去醫院的飯菜裝進保溫飯盒。

夜里他們就在長安家住下，盡管已經另外有了小家庭，但殷氏夫婦仍然保留著的房間，甚至為了讓小兩口回來住的舒適些，還換了新的大床和櫥。

長安已經完全忘了前一天沒能一起看電影產生的不快，只關切地問駱敬之：“昨天你搶救的病人好了嗎？”

“沒有。今天早上十點半，死于消化道大出。”他語調平靜，甚至有些冷淡，像在敘述一件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事。

事實上他們三個醫生，加上護士和手室的其他人，搶救了整晚，耗盡心力，還是沒能把人救回來。病人最后是由他宣布死亡的，而他手下管理的病人像這種程度的還有好幾個，在生命的尾上苦苦掙扎，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因為一次染、一次出，撒手人寰reads;。

生命就是這麼殘酷，生離死別每天都在醫院里上演。然而長安不懂這些，被保護得太好，永遠像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因此他的抱負，他的重擔，都無法說給聽。

長安臉上出震驚和惋惜的神，就像看到一個悲劇結尾的話故事。

最終還是會經歷這一切的，沒人能在角落里，永遠做個孩子。

駱敬之躺下去，背對著說：“這段時間我會比較忙，你爸爸又住院，你晚上就回家來住。如果有急事可以打電話給我。”

長安有點意外：“真的嗎？我可以到這邊來過夜？”

他回頭看一眼，眉頭攏得老高：“我從來沒說過不讓你回這邊過夜。”

“謝謝你，敬之。我以為……”

“我很累了，睡覺。”

長安點點頭，拉起被子剛要躺下去，忽然想起什麼，輕輕地說：“我們昨天沒看電影，改天可以再去嗎？我昨天穿了新的靴子和子，結果下雨都弄臟了，好可惜……不過我下次會重新換一套，還會記得帶傘，不會再弄臟了。還有牛漢堡，我下次也會記得帶，昨天都準備好了的……”

說起漢堡和傘，又想起昨天那個黑男人。理應是要好好謝人家的，可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敬之一定知道，他很，也很周到，只是他從來就不相信有這麼一個人真實存在，要怎麼跟他說才好呢？

坐在床上想了好一會兒，再輕聲敬之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值了整宿的班，白天又趕到父親的病房去，他一定是太累了。

長安為他掖好被子，在他臉頰上輕吻，才乖巧地躺下去，偎著他的后背眠。

…

推出西式簡餐之后，咖啡店的生意有了起，中午有不附近的白領過來吃飯，順便帶一杯飲料回辦公室。

長安一直希那個黑男人再度顧，這回不會認不出來了，然而那人一直沒再出現過。

倒是齊妍來了，點一杯式和一份草莓松餅做下午茶。

下午客人一些，長安終于有空坐下來陪閑聊幾句。

“不錯啊！”齊妍稱贊道，“空間比我想象的要大，很有調，東西也很好吃。”

不是奉承，是真沒想到心智不全如長安也能做出味道這麼好的點心和咖啡。

長安被夸得不好意思：“你喜歡就好，不收你錢。”

“那怎麼行，打開門做生意，不收錢怎麼維持下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錢還是要付的。”

見長安愣了一下，傾問：“怎麼了，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長安搖頭：“齊醫生，我見到那個人了，就是……在黎救過我的那個人。”

他那天也說過跟齊妍差不多的話，所以這時候就想起來了。

把那天遇見黑男人的事大致跟齊妍說了一遍。多麼難得，齊妍不僅了解那段經歷，而且相信有這個人存在，終于可以傾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