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六,立春。
天氣雖未轉暖,夜里偶爾仍會飄些薄雪,但總算把春天給盼來了。
白如海走到蘇園門口,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紅書簡,心卻十分沉重。
昨日還在慶幸真是許久未聽見蘇園里傳出的咳嗽聲,而今天……真不知道這封簡書又會給園里的主人帶來何等樣的打擊?而早已心力瘁的他又是否還能承得住?
侍從為白如海打開了園門。
蘇園悄靜無聲。墻角的數枝白梅遠遠飄散出淡淡的幽香,四周一片寧謐安詳。
“大公子在做什麼呢?”白如海不自覺的放輕了聲音。
自那日大公子找四夫人長談之后,他們幾個主事已許久未再一起蘇園與大公子商議府中事務了。如今四夫人總理一切,倒也是諸事妥協,井井有條。白如海知道四夫人對大公子敬重有加,的能干明確實為大公子卸下了肩頭重擔,他們幾個府中老人欣之余,對華夜容也愈發服恭敬。
“爺還未醒。”侍從輕聲回答,“白總管有要的事嗎?”
“還未醒?”白如海看了看天,日已近午,蘇錦言從前一向是早起勤勉的人,這樣的形他從未遇過。
“是的。”侍從垂眼回答,“公子近來睡得比往常多些。夜里不害咳嗽睡得沉穩,白天覺得倦有時也會睡上小半日。”
“怎麼會這樣?”常疲累而嗜睡不醒并不是什麼好兆頭,白如海皺了眉頭。轉念一想,這些年大公子確實是太累了,如今終于可以松口氣,睡得比常人多些也屬正常。
“是誰在外面?”
屋傳來蘇錦言的詢問。
“是我。”白如海忙答應一聲。
“唔……”屋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困倦,“海叔?有事找我?進來說話吧。”
掀簾進屋,蘇錦言已披坐在窗前案邊,指一指桌邊椅子:“坐下說話。青楓,倒杯熱茶給海叔。”
白如海坐下接過茶,了蘇錦言,覺得他臉雖仍蒼白如雪,氣神卻比之前要好許多,躊躇了一下,還是不敢開口,低頭喝茶。
蘇錦言笑道:“海叔這時來找我,必有什麼要事。怎麼只悶坐喝茶?那手里拿的是什麼?”
白如海像被熱油濺了手狠狠哆嗦了一下,低下頭不敢看他:“大公子……這個……這是……”
蘇錦言凝神細看了一下他手里的東西,只見紅彤彤的很薄的一張紙,心中頓時明了,只覺口一撞,數聲咳嗽瀉出管。
“大公子……”
白如海慌得立而起,想要為他做些什麼,卻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不礙事。”
蘇錦言慢慢定,抬手示意他仍坐下。那青楓的侍從遞上藥來,他喝了半碗放下來,神恢復了慣有的平淡安寧,溫聲問道:“這次是誰?”
白如海打開那紅簡,垂眼聲音低到幾不可聞:“是個玉姬的。我派人打聽過,是忘川樓的頭牌舞姬,有一半北族的統。”
玉姬?
蘇錦言合了合眼。
安玉赫嵐……玉姬……北族……
“咳……咳咳……如今府中是四夫人總管,你告訴知道了麼?怎麼說?”
白如海聽是如此問,心下不知怎的更覺凄惶,搖頭垂首道:“還沒有稟告四夫人。照例,侯爺只會寫個紅知會大公子,等您安排好一切就迎娶新人進門。”
是了,蘇錦言心中失笑,自己怎麼忘了?
這是當年為了侯府傳宗接代,他主與莫斐做的約定,三妻四妾都可以,他蘇錦言心甘愿為他持迎娶,絕無半句微詞,直到他有個滿意的枕邊人,余生共度,兒孫滿堂。
但,華夜容不是來了麼?難道,莫斐不是寵超過了所有人?難道,不就是那個可以讓他卸下重擔接管朱雀府的人?
“不過,”白如海接著道,“大概四夫人早已心知肚明了——有大半月了,侯爺幾乎都沒去華園過夜。”
是又厭倦了?還是本就沒有喜歡過?又或者……
蘇錦言用手按住眉心,神疲憊至極。
莫斐,如果這是一場游戲,你還要玩到什麼時候才肯罷休?
“侯爺今晚回來麼?”蘇錦言啞聲問。
“回。”白如海答得十分肯定,“侯爺雖然常常飲宴夜歸,但極在外留宿。”
蘇錦言點點頭,“無論多晚,侯爺回府時你就派人知會我。”
“大公子這是要……”
“我想找他談談。”
蘇錦言將那張紅簡接到手里。
白如海愣了愣才答道:“是。”
已經不記得大公子與侯爺上一次面對面談話是哪一年的事了。
記憶里的這兩人,除了在納寵的儀式上會見上一面之外,同在屋檐下的幾乎所有時間,都老死不相往來。
當然,也有過幾次例外。只不過,那唯一的幾次例外,也絕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而這一次,又會是什麼樣形?
白如海憂心忡忡的走出了蘇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