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到日落, 書房里的影從明亮過度到暗淡。江蘺抱著膝蓋坐在地上，著日落余暉怔怔發呆。

兩份文件凌地疊在地板上, 晚霞的投過來，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見。

信息聲響。江蘺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怔愣良久，才眨了一下眼睛。

回過神作遲緩地拿起手機, 看見了蔣鹿銜發來的信息：我訂好了位置, 你收拾好就過來。

留言下面是他們常去的米其林餐廳的定位。

江蘺目落在上面良久，一尖銳的酸陡然沖上鼻腔。再留在這里，可能會制不住心頭出離憤怒的緒。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 慢慢站了起來。

坐了太長時間, 麻得幾乎不了。江蘺雙手撐在桌邊緩解不適，低下頭看見了手腕上的鏈子。

有那麼一瞬間, 覺得自己可笑至極。蔣鹿銜如果認真起來是深諳揣人心的。只要稍微做一個不痛不的舉，就可以讓解除防備。

他大概也認為真是沒出息。

江蘺一把扯下手鏈扔回盒子里, 原封不的裝好。接著又把那兩份文件放回保險箱。

做完這些，冷著臉走了出去。

手機斷斷續續開始進祝福信息，沒有心去看。回房間換了一服, 拿上包便出了門。

城市星璀璨, 正是下班高峰期，到都是繁華喧鬧的景象。江蘺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腦海被那些復雜的條款滿。

忽然想起昨晚還對蔣鹿銜說：我嫁給你只因為這個人是你。

現在，那兩份文件里面的每一個字都變了掌，不留余地的照著的臉扇過來。

江蘺扯了扯角, 想笑卻笑不出來。

車窗打開，握著方向盤用力踩下油門。眼前一切好像都變得虛無。風涌進來撲到臉上吹發，也慢慢卷回了的理智。

街邊景有些陌生。不知道自己開到了哪里。看到便利店，停好車，走了進去。

商品錯落有致地擺在貨架中，江蘺買了零食和啤酒。最后在結賬的時候又加了幾包煙。站在柜臺邊給辛以彤發了信息，說自己一會兒到。

拿上東西出門，竟遠遠看到了趙星澤。

他穿著夾克牛仔，打扮得很隨意。側著頭正跟邊的男人聊天。

趙星澤瞥見那抹悉的影，眼中些許驚訝。隨即同朋友道別朝江蘺走了過來。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不怪他會覺得意外，這里離蔣家住的地方南轅北轍。

江蘺晃了一下手里的袋子，“來買點東西。”

趙星澤點點頭，隨即笑了一聲：“早知道會遇上你，我就把禮準備好。”

早些時候他發才發了祝福信息，不確定看到沒有，總之是石沉大海。沒想到就遇上了。

遠的大屏幕亮起，LED燈投過來。江蘺笑了笑，那抹笑容十分清淡，意味未及眼底。

趙星澤不聲地著，總覺得今天有些不對勁。

“你一個人過來的？”

“跟朋友約好了。”

他一頓，點點頭。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來人往，短暫的沉默后，江蘺緩緩開口：“我想知道你上次為什麼會那樣問我。”

“什麼？”

用力了車鑰匙，“我跟蔣鹿銜合不合適。為什麼會這麼問？”

路燈昏黃，線穿樹枝落下來，打下一片忽明忽暗的影。站在那里波瀾不驚地著他，清澈的眼底蘊含著令人讀不懂的緒。

趙星澤心頭微微一，沉默良久才斟酌地開口：“因為我覺得你們不應該在一起。”

“原因呢？”

他薄了，最后撇開臉，“我不知道。”

有那麼一瞬間，江蘺十分想問他是“不知道”還是“裝糊涂”。也許是心里作用，現在想來總覺得趙星澤是在給自己遞信號。

可是這樣的沖短暫涌上幾秒，理智便立刻回籠。

這是跟蔣鹿銜之間的事，不應該遷怒任何人。就算趙星澤知道些什麼，他都可以選擇不告訴自己。人生在世，誰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而且按照常理，蔣鹿銜才是他的親人。

江蘺忽然就釋然了。輕輕勾了一下角：“謝謝你，我走了。”

——

江蘺上車后看了一眼手機，有兩通未接電話，都是蔣鹿銜打來的。抿了抿，隨手把電話丟在副駕駛。

到了辛以彤的住，一進門江蘺就到了難言的溫馨。大概是以為來過生日的，辛以彤特意把家里布置了一番。

墻上掛著可的“happy birthday”標語。四周擺滿了造型致的蠟燭。小餐桌上一個八寸蛋糕，亭亭玉立的小公主笑得甜。

心頭微酸，趁鞋的功夫下眼中的熱意。

“這麼短的時間你是怎麼準備好這些的？”若無其事地問。

辛以彤攤手，一臉嘚瑟，“姐這麼神通廣大，想要什麼不就是一個電話的事。”

兩人圍桌坐下，辛以彤將壽星帽子戴到江蘺頭頂，而后點上蠟燭，“快許愿。恭喜你這丫頭又長了一歲。”

江蘺雙手叉，抵著下顎閉上眼睛。然后跟辛以彤一起吹滅蠟燭。

零食啤酒擺了一桌，辛以彤懶懶地靠著沙發，仿若不經意地問道：“昨天晚上還好嗎？”

“嗯，我回去就睡著了。”

昨天心都覺十分疲倦，洗完澡躺床上很快就睡過去了。半夢半醒間，覺一雙溫熱的吻上了的額頭。那覺似真似幻，醒來時還有一種真實。

可是后來想想，整棟房子能對做這件事的人只有蔣鹿銜。而他這個人，不可能做出這樣溫的舉。

“這樣。”辛以彤點了點頭。

實際上想問的是昨天他們有沒有吵架，但隨即一想這問題過于私就作罷了。

不過憑借見過的這幾面，辛以彤對蔣鹿銜的印象就是一個純種王。如果繼續用這種死人臉對江蘺，早晚有一天火葬場。

們喝著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夜漸深，江蘺越來越神。

隨手撈過一個抱枕，“我們找個片子來看吧。”

辛以彤起去搞設備，注意到江蘺邊已經放了兩個空酒罐。想起昨天的慘狀，心立刻提了上來，“小祖宗我看你還是點喝吧。不然蔣總會把我這里夷為平地。”

江蘺邊笑意變淡，舉了舉手里的酒：“啤酒喝不醉。”

“行行行，你是壽星你最大。”

辛以彤蹲在電視柜前翻一通，最后翻出一個很老的片子，“找不到其他的，楚門的世界行嗎？”

江蘺點頭，“什麼都行。”

電影開始播放，出場楚門意氣風發地跟朋友打招呼。老電影很有年代質，江蘺子向后靠去，啤酒罐搭在膝蓋上。

電話突然響起，是蔣鹿銜專用鈴聲。江蘺一頓，隨手掛斷。

沒過幾秒又響了。辛以彤的視線被吸引過來，看著江蘺目不斜視地接起電話。變幻的燈打在臉上，忽明忽暗間眼底緒瞬息萬變。

“怎麼還沒過來？”蔣鹿銜低沉的聲音傳過來。

“我沒說要過去。”

那邊沉默一瞬，嗓音微冷，“你什麼意思？”

江蘺笑，只是笑意太淺，還來不及捕捉便消失不見，“我不想跟你吃飯行嗎？”

說完，直接關了機。

電影繼續播放。辛以彤沉默地幫江蘺開了一罐啤酒。

江蘺仰頭喝下一口，輕輕咳了幾聲。抬起手攏了攏頭發，聲音里帶著似是而非的憐憫：“你說楚門是不是很慘，生下來就活在一場心策劃的騙局里。”

從他出生開始，邊所有人都不是真實存在的。他的朋友親人同事等等所有一切都是照著寫好的劇本在表演。

辛以彤扭頭看了一眼：“如果他不想清醒過來，也許還會這樣幸福下去。”

江蘺垂下眼眸，語氣里有幾分低迷：“可是那些人對他的好也都是假的。”

其實喜劇的核往往是個悲劇。有時候觀眾覺得好笑的事發生在主人公上卻很悲慘。

辛以彤說：“還好只是電影。”

江蘺著反在地板上的影，不由想起跟蔣鹿銜去民政局領證的景。

為了能拍出好看的合照，那天很早起床，特意讓辛以彤幫畫了一個漂亮的妝。在民政局等蔣鹿銜來的時候心里仿佛藏了一只小兔子，總是不停地撲通。

他們沒有特意挑日子，卻很巧的上了五月二十日。還被攝影師調侃會挑時間，因為拍完照片剛好是十三點十四分。

楚門是別人為了騙他而編造了一個世界。則是自己給自己編織了一個奐的夢境。

而現在，夢該醒了。

演到了好笑的劇，辛以彤被逗得哈哈大笑：“江蘺你看……”

轉過頭，話聲戛然而止。

江蘺睫濡，正抱著膝蓋無聲在哭。

辛以彤嚇了一跳，連忙張地問：“你怎麼了？說話啊，別嚇我！”

江蘺吸了吸鼻子，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鼻音：“我就是想通了一些事。”

辛以彤了幾張紙幫眼淚，溫說到，“什麼事都不用怕，天塌了我也陪你一起扛。”

江蘺深吸一口氣。拿過紙巾把眼淚干，又一口喝盡了一整罐啤酒。等緒穩定下來，才決絕地開口：“你們公司法務部的人明天借我用一下。”

“你這是要……”

“我想離個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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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皎潔，璀璨的街燈漸次亮起。將這座城市映得彩紛呈。

蔣鹿銜獨自坐在米其林餐廳里，一臉冷若冰霜，上的低氣讓他與輕快的氛圍格格不。

江蘺的態度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也讓他徹底清醒過來。

看來一些示好行為本沒有必要，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需要緩和。原本兩頭繃的橡皮筋，如果有一方示弱，那麼另一方就會失控。

顯然江蘺目前就于這種狀態——

不知好歹，恃寵而驕。

蔣鹿銜面冰冷地起，走出餐廳。

到家時正遇上阿姨準備回家。蔣鹿銜下車，開口住：“太太回來了嗎？”

“還沒。”阿姨搖頭，隨即想到什麼又說到，“不過下午出門的時候臉很差。不知道是不是酒還沒醒。”

江蘺離開家的時候臉很白，神好像也有些恍惚。整個人看起來心不在焉，了幾聲都沒有反應。

不放心追出來，看見車子飛快開出院子，揚長而去。

蔣鹿銜聲音清冷：“不用管。”

玄關留了一盞壁燈。偌大的空間里寂靜無聲，空得令人心煩。蔣鹿銜上樓推開房門，一片漆黑。只有門口的地板上映著他斜斜一道影。

眼又沉了幾分，他甩上房門轉去了書房。

掉西裝，隨手掉領帶。他走到窗邊點上一支煙。

天空像一塊黑幕布，零碎星鑲嵌在上方。盈盈燈下，秋千安靜地架在那里。繚繞的煙霧沾染眉眼，蔣鹿銜想起江蘺坐在上面的模樣。

長隨風飄，笑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一支煙完，蔣鹿銜走到辦公桌旁坐下。隨手打開臺燈，驀地看到原封不的禮盒。

他瞇了瞇眼。沉幾秒，丟進垃圾桶里。

江蘺覺得這一晚過得比來了一個星期大姨媽還累。看完電影后，和辛以彤先后洗完澡便準備休息。江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左思右想后跟辛以彤借了電腦。

已經凌晨一點多，辛以彤困得睜不開眼。也沒管江蘺這麼晚用電腦干什麼，隨手一指便躺在床上睡過去了。

江蘺關掉房間的燈，抱著筆記本坐到沙發上調出文檔。屏幕的亮有些刺眼，看著空白的文檔發呆了很久。直到電量不足的提醒冒出來，才恍然驚覺，考慮良久后打下了三個字——辭職信。

第二江蘺很早就醒了。腦中混沌，一時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睡眼朦朧地躺在床上，看見辛以彤站在床邊，手里著辭職信：“你真考慮清楚了？”

從床上坐了起來，了凌的發，神懨懨，“現在幾點了？”

“剛七點。”辛以彤哎了一聲，“不是，我問你話呢！真不干了？”

“想換個環境。”留下這句話，江蘺起去了浴室。

等影消失，辛以彤把信翻過來隨意掃了幾眼，而后嘟囔一聲：“男人該換，就是工作可惜了。”

江蘺洗完澡，HT的律師送來了離婚協議書。把每一項都認真看完，回房間換了一職業裝。

大概是心里有事昨天沒有睡好，臉上沒什麼。

辛以彤一把將摁到座位上，“你就準備這麼過去？”

江蘺抬眸：“怎麼了？”

“還怎麼了？你這模樣像極了為傷神，憔悴不堪。”

辛以彤最看不慣這仗著自己底子好就來的模樣。他們造型室接待的哪一個人，不是要花費幾個小時才能搞出一個滿意的造型。

辛以彤當即抓了江蘺過來，用最快的手速給上了眼影腮紅還有釉，沒涂睫膏是因為江蘺自帶特效。邊化邊磨牙：“我給你化個王妝，震死他丫的。”

江蘺著急到：“差不多就行了。”

辛以彤哼了一聲：“我的字典里只有最好和更好，從來沒有‘差不多’。我告訴你，姐姐絕對不會讓你素著一張臉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江蘺哭笑不得：“可是這樣我會遲到欸。”

“都要辭職了你還管那個做什麼。”辛以彤沒好氣地嘟囔，“你自己看看有幾個人像你這麼懶？”

江蘺不敢。

一個小時后辛以彤終于放了人。看著江蘺那張致的小臉，滿意地掐起腰，“就這模樣，和尚見了都要還俗。”

江蘺看向鏡子。

辛以彤技很好，妝不厚重，但是強調了的眉眼山。增添了臉部的立，看起來高貴冷艷且氣場十足。

辛以彤放下口紅，語重心長地說：“開弓沒有回頭箭。與男人談判最忌諱的就是突然心。如果再來一次，你可能永遠站不了上風了。”

江蘺垂下眼眸，長而濃的睫遮住眼底緒。

在蔣鹿銜面前，似乎從來沒有占過上風。這樣看來，他是不是始終覺得自己很好欺負？

——

離開辛以彤家，江蘺去地下停車場取車，準備直接去蔣氏。

出了大門，一道頎長影進眼簾。

蔣鹿銜一名貴的定制西裝，子斜斜倚在車邊，指間夾著一支香煙。

他表淡漠，日下那雙深邃的眼睛被映了琥珀。目過玻璃落在江蘺臉上，眼底冰冷看不出緒。